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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晨风天堂     绛色大宋txt下载     绛色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节 少主的小秘密

    彩一句话道出了韩绛的小秘密。

    尴尬!

    超大写的尴尬。

    韩绛直接转过身去给了彩一个后背。

    彩却继续说道:“我的契现在是主人签的,月钱也是主人发,我在想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主君。”

    “我不知道,睡觉。”

    “是,睡觉。”

    回答之后,彩再没有出声,呼吸匀称,似乎没有一点心理的波动。

    韩绛是真睡不着了。

    若是彩能从自己的脉相上发觉,韩府的第一医姥肯定也能发现。韩绛心说这和自己对韩侂胄强硬的表示自己就是韩绛不同,这种发现可以作为实锤的证据了。

    自己是不是需要这个证据呢。

    韩绛是在纠结中睡着的,次日清晨醒来,刚睁眼就见到影如一阵风似的冲到床边坐下:“少君,我要加月钱。”

    “为,为什么?”刚醒来就遇到要求加薪的,韩绛的脑袋晕呼呼的。

    影的眼睛眨巴着,在韩绛身上扫了一遍,然后捂着嘴笑了。

    韩绛懂了。

    什么叫不爱说话,只是不喜欢开口罢了,这姐妹俩之前还真的没秘密。

    “加多少?”

    “一百文。”

    一百文也叫加薪,韩绛正准备答应的时候,猛然间反应过来了:“这一百文是多久的?”

    “日。”

    一天加一百文,这个按年算,好多。

    韩绛问:“话说,你为什么自愿减月钱?”

    影没倒隐瞒:“以前,我们姐妹是受训准备入宫的,如果嘉王殿下能成为太子,那我们就要到太子妃身边去。不去了,自然不能和以前比了。不过现在,少君怎么也要给点封口费吧。”

    “好象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加钱也行,那珠盘子口诀教我。”

    “你竟然知道有口诀?”

    影指了指自己:“我看起来很笨吗?”

    “行,教给你,那东西叫算盘。分为加减乘除四种口诀,我念你自己抄。”

    “彩呢?”

    韩绛想了想:“你告诉彩,鸡肉与芝麻共食会中毒,严重者会死,以甘草煎水可以解。豚肉与百合同食会中毒,但不会死,韭菜汁可解。豚肉与菊花会中毒,严重者会死,川莲可解。”

    影帮韩绛穿衣服,她没叫普通的仆婢进来,因为彩已经开始在记录了。

    韩绛讲自己记忆中十条食物相克的知识,然后背了珠算加法口诀表。

    影帮韩绛穿好衣服后就一直靠着仓门站着,这是防止有人偷听,在影看来,无论是珠算的口诀或是食物相克的知识都是独门技巧。

    婢女送水让韩绛洗漱,影也只让送到门口自己拿进来。

    餐食也一样。

    韩绛吃完早餐,拿了影一根画眉笔,然后拿出一本大学,依旧是大学的皮,里面是空白的书页。

    韩绛画的不怎么好,但还算能看懂。

    这是高中生物课本上的知识,虽然过去很久,不过韩绛勉强还能记得。

    一共六张草图。

    高中生物课本上的五脏图、循环图等,都是高中必修的东西。

    韩绛不是医学专业的,这些只能是勉强记得。

    不过,这图放在影与彩两人眼中却是惊为天人,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若是放在影与彩医学老师的手中,这图的作用更巨大。

    画完图,韩绛穿上鞋子往大仓走去,韩绛刚出门影就把门从里面给插上了,得到了宝贝肯定要研究一番的。

    相比起韩同卿猜测韩绛九成九不是李幸。

    影与彩是十成十确定,韩绛与李幸没半点关系。

    大仓内,韩桐等人已经在这里等候。

    韩绛与众人见礼后走到主座坐下,客气了两句直奔主题。

    “我这个做儿子的有错,这个错误还非常的大。昨晚上我看了一下咱们韩府的产业,虽然看起来产业都经营的不错,但实际上却是差的很。拿严州北,钱塘几条支流的石牛岭庄子来说吧,庄里的佃户一年的收入才三十几贯。”

    “我有错,没有给爹爹足够的谏言。”

    “我有错,没有让韩家更兴旺。”

    这会马上过年了,是大冬天,韩桐一滴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古语:子不言父之过。

    韩桐听懂了,韩绛不能说韩侂胄有什么地方不对,所以只说自己有很多错。可在座的那个不知道,告慰韩氏祖先,韩绛正式成为主君养子这才几天,而且正式的开祠堂要在新年的时候。

    所以,韩绛这一句又一句的就是在说,韩侂胄这个当家人不行。

    韩府,这些管事们无能。

    坐着韩桐直起了身子:“少君,我等惭愧。”

    “不,不是你们的错,错在我。这样吧,先去收拾那些手不干净的,轻的罚,重的送官府。”

    送官府?

    开玩笑吧,韩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韩桐赶紧劝:“少君,宋律中先家规后律法。再说了,严州的知州、同知、判事、推官。不是韩家人就是吴家人,纵然送到了官府也是少君说了算。”

    “那就这么办,韩林等六人作为当事的管事,虽有监督不严之责,但罪不重。桐老作为咱们韩府家老会头一任会首,选家老会共五人,判此事。韩林是告方,其他人给其自辩的机会,也别说咱们不讲规矩。”

    “依少君之意。”

    宋律讲究制度正确,其实是从民间各大族的族规、家规中衍生而来。

    所以对于韩绛提议的依规矩办事,韩桐是支持的。

    韩绛此时发现,自己原先是想多了,自己和韩桐不需要交锋。因为自己是少君,而且韩桐作为韩府老人,心中也是希望韩家更好。

    韩绛又说道:“第二件事,刚才提到了石牛岭庄子,回去之前我想去石牛岭看一看,依我的办法换个庄子的管法,各佃户的收入若明年变低了,从我的月钱中补,若高了自然是更好的。”

    这事还真无所谓,韩桐没想到有什么可反对的,也就立即答应了下来。

    “那么,开始吧,今晚上就开始。看天色,又要下雪了,挺好。”

    “是,少君。”

    众人施礼,退离各自去准备。

    要抓人,肯定要把韩绛算过一次的大账再一次清查,历年的账也被拿了出来,韩林确实是早有准备,可他作为一个家仆也有自己的无奈。

第四十七节 江上小风波

    犯事的是主君宠妾的亲属,作为管事的韩林给韩侂胄有过请示,韩侂胄模糊的态度让他很无奈。

    韩绛来到船头,负手而立。

    这里,韩绛感觉依历史记载应该快到一副名画的实景地,画中极珍,富春山居图。

    能有幸看到这画的实景地,韩绛不想错过。

    在船前越有十数丈远,有一条七桅九帆,单侧有二十七只桨轮的超豪华大船就在韩府的船前,前船的速度理论上速度应该更快更稳,韩绛看的清楚,那船的桨轮每边只有七只在动,其余的是停止的。

    虽然韩府的船小了一点,桨轮也比前船少,可所有的桨轮都在动。

    前船,船头往主仓请示:“姑娘,后面是韩府的船,看船上的旗是家主在船。”

    “让道。”

    “是。”

    前船所有的桨轮停下了,开始往一侧偏离,让开了主水道给韩府的船。

    韩绛叫来船头:“前面的船是谁家的。”

    “报少君知,前船是钱家的船,看船上的旗,船上有极贵嫡子。”

    韩绛一转头:“钱家?吴越钱氏?”

    “是。”

    韩绛吩咐:“追上去,并行。待我吩咐之后,再全速前行。”

    “是,少君。”

    韩府,当今外戚,当朝权贵。

    钱府……

    用韩绛自己的理解,钱府可能比不上中华古代十大豪族,但有资格进入自古以来十大德族之一。

    此时的钱府历经大宋立国三百多年,郡王、国公二十多人,拜相入阁百人,文学、书画、医药、教育名士无数。

    两船并行与江面上,其余的大小船只都迅速的远离。

    这样级别的船,不是寻常船只有资格靠近的。

    宋时已经有船用旗语,韩家的船打出并行的旗语后,钱家的船作出回应,而后两船开始调整速度与船体姿态。

    韩绛已经没空去感慨两船船工的出色,在逆行的江面上让船平稳的保持着一尺的距离而不会碰撞。

    两船中桅平行的时候,韩绛整理衣衫,很郑重的对着韩家的钱字旗非常正式的一礼。

    然后站直身体,再整衣冠,再礼。

    最后,第三礼。

    同样的礼节韩绛施了三次,然后转身:“加速,去办咱们的事。”

    船头立即吩咐打旗语,然后桨轮全速。

    钱家船上,有位老嬷嬷来到主仓:“姑娘,韩府并船,一少年郎对咱船上的旗施了大礼,而且是三次。”

    仓内有声音传来:“大礼?”

    “是大礼,那哥儿……”老嬷嬷详细的描述了韩绛当时施礼的动作。

    当时韩绛,手藏在袖中,举手加额,鞠躬九十度,然后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手放下。这是长揖礼,而且这种礼有一个小小的区别,起身后直接垂手,或是再次抬手齐眉,意义是不同的。

    前者,晚辈对长辈之礼。

    后者是师礼,仅限于三大师。象是陈自强就没资格受韩侂胄之礼,因为他只是一个最初级的不完整的蒙学师。

    仓内又有声音传出:“打听一下,是谁?”

    “是。”

    韩府大船,韩嗣追着韩绛往船仓走,韩绛刚坐下韩嗣就开口了:“少君,非是小的多嘴,韩府与钱府从没有来往。少君一礼三施,这事回到临安府必有风波。”

    韩绛背对着韩嗣:“能有什么风波,我师出吴越钱氏,授业之师、传道之师、解惑之师。这临安府,还不让弟子给老师施礼,更何况,此生再见不到恩师。若是钱氏允许,我还想去钱氏祠堂为恩师上柱香。”

    韩绛没胡说,他后世的导师退休前最后一届,也就带了他一个学生。

    从韩绛大三的时候就看中他,一直带到他研究生毕业,若不是导师重病,韩绛肯定会读博的。

    韩绛曾经开玩笑说过,自己背韩氏祖训远没有记钱氏祖训记得清楚。

    当年,韩绛研究生毕业在大学当了一的助教,一直住在老师家里,陪同老师走完人生最后的路程,也正因为这样,韩绛后来无论是打工还是创业,师兄们的强大助力,至少让韩绛少奋斗十年。

    韩嗣垂手而立,他无话可说。

    师礼,任谁也无话可说。

    但,镇安候府也与钱府没什么来往,这事怪。

    可若是钱家有人在镇安侯府的话,这事就更怪了,难道钱家一直秘密的在参与着过宫这件大事?

    韩嗣想来想去,认为这事应该想办法派人回去给主君韩侂胄作个汇报,那么一到严州就立即找借口,安排人带信回临安,严州到临安是顺水,快的话一夜就能到。

    百家姓上,赵钱孙李,钱姓排在第二位可不是没原因的。

    韩嗣脑袋乱了,乱成一团浆子。

    下午申时末、酉时初,也就是四点半到五点这个时间,船到了严州。

    韩绛没急着下船,因为船刚刚停稳,韩桐就已经带人下船,分批往严州府韩家别院去了,严州的纱、纺、扇、绣的主要工坊就在这严州。

    临安府自从变成了行都(南宋依然还认为,汴梁才是都城)后,那里的工坊就变成了宅子,或租或卖。加上严州这里水路发达,韩家在这里高达数丈的水力大纺车就有近百座,原始的水力巨磨也有几十座磨坊。

    在真实的历史上,若不是元灭宋,这些宋时就已经开始大力发展的机械,断然不会只是昙花一现。

    别院外,负责带武队家丁的护院队正韩忠低声问韩林:“这到了,怎么办?”

    “进院,把人都扣住,然后抄。谁反抗,往死里打。”

    “真打?”

    韩林停下脚步:“知道少君为什么折回临安一次吗?”

    “我只会打,不懂这些,难道有深意?”

    韩林点了点头:“有,以前我顾忌的就是抓了这里的人,可主府里毕竟他们还有后台,主君不点头,最终还是放了。可现在不同,少君先打他们的后台,主君既然不过问,那么我们在这里应该下狠手。”

    “懂了,我知道怎么办。”

    跟着过来的韩府掌刑的人有一部分是跟着韩绛处理过镇安候府事件的,他们把韩绛的办法用上了。

第四十八节 先打过再审

    韩府掌刑的人从韩绛身上学了一招。

    依韩绛在镇安候府的作风,掌刑的仆从先把人控制住,然后让低级别的管事揭发,一层层往上推。

    在镇安候府,毕竟是别人家,动手的时候还有顾忌,这里是韩府的别院,掌刑的家丁、嬷嬷不需要顾忌,先打再问话。

    韩绛到别院的时候,这里已经吊打了十几人。

    “韩嗣呢?”

    韩绛一问,韩嗣赶紧跑了过来,没等韩嗣回话韩绛就说道:“关于我恩师出自吴越钱氏这个事,你若派人给爹爹汇报,记得加上一句话,我韩绛说了,师恩重于山,老师是我自己选的,因为仰慕。”

    韩嗣脸瞬间就红了。

    韩绛看到,笑了笑:“没事,你作的是你应该作的事,你没错。现在呢,办正事,这院子里的事是小事,你替我查一下钱府的船有没有停严州码头,若停,打听一下他们来干什么,船上钱府当家人是谁?”

    “是,小的立即去。谢少君体谅。”韩嗣重重的施了一礼,正准备转身,韩绛又说道:“再有,若钱府的船只是路过,没停则罢。若停船,替我备一份礼,礼物中一定要有定胜糕,要红豆馅的。”

    “是。”

    别院就有厨子,严州这里也有几间临安府名楼在这里分店。

    上等定胜糕肯定能够买到。

    韩嗣退离,韩绛走进别院正厅,正厅内,一排长案一字排开,后面坐着韩桐等大伙选出来的五老。韩林等三位管事坐在左侧一旁,他属于原告方。

    而左侧后面的一点的位置有两张离开约有五尺的两张案,各坐着一个负责记录的人。

    离的远,就是相互不能看对方写的,最终再核对两人各自记录的内容。

    右则,只有一把太师椅,上面有锦垫,前面摆有短案,配有茶水、点心。

    韩绛进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韩绛摆了摆手:“各位都是长辈,不用多礼,我就是来听一听。”韩绛回礼后,韩桐等人再次坐下,韩绛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位,身上穿着上等的杭锦,脚上是鹿皮靴,发带用的是银丝玉扣。

    韩绛说道:“纺户李七娃,家中一共四口人。夫妇二人纺线,一双儿女平时帮手些简单的活计,一家人每天挣的不过一百四十文钱,你们这些人一天分摊下来,人均日收三贯,你们喝的是韩府匠户的血,良心不痛吗?”

    说完后,韩绛坐在那边给自己留的椅子上坐下。

    韩桐看韩绛坐下之后吩咐道:“扒了,然后拉出去打四十藤条再拖进来问话。”

    “是。”

    两个强壮的家丁立即上手,将那锦衣给扒了下来,手法利落的给嘴里塞了麻核桃,然后用布条绑好,两边一架就把人拉到了屋外。

    屋外有专门负责打的人。

    掌刑的家丁大多都读不了书,靠一身力气,也都是从庄户、匠户、山户中挑选的子弟,他们的家人也有许多就属于被克扣,被欺负的。这会下手,真是没留情面。

    四十藤,硬生生打断了两根藤条。

    审到第五人的时候,韩桐走到了韩绛面前:“少君,借一步说话。”

    韩绛和韩桐到了屋旁,韩桐说道:“少君,我等商议过,守德者必奖,盲从者贬为下工,屈从者轻罚。这总不能一次就把严州这边的管事打下去一半,这严州开春之后,还是需要有人管的。”

    “桐老说的对,那我提个建议。”

    “少君请吩咐。”

    “这样,我听说有些人贪的有点过多了,若没有欺压咱们韩府小户的,没伤人的。贪了多少,送去采石伐木这些苦力活,什么时候工钱能把他们贪的还上了,这就两清了。屈从者,罚,贪多少补回再罚同样的数额,不服可申诉。”

    韩桐思考了片刻:“就依少君之言。”

    韩绛问:“桐老原本是怎么想的。”

    “杖毙。”

    “我只是建议,罪恶过重的,依桐老之言。”

    “那老朽就代少君行罚了,请少君安坐。”

    “恩。”

    韩桐没错,他需要让各级管事知道一下厉害。不说家规,就是送到临安府,窃家主之财,数额小就是流放,数额大的肯定是死。

    过千贯就是巨资,必死。

    韩绛正准备坐下,又问了一句:“桐老,我问一句,若是问错了桐老指点。”

    “请少君问。”

    “就拿纺户李七娃来说,依他们作的工,真正的收入能有多少?”

    韩桐叫人拿来了账册,然后和沈从简讨论了一下后,过来回答韩绛:“依府里历年的规矩,他们这一户收入去年的收入应该在六十八贯至七十二贯之间,少君若要细账,老朽需要安排人细算。”

    “不算了,取中,七十贯合适?”

    “合适!”

    韩绛又问:“叫他们来,补上差的合规矩吗?”

    “之前没这个规矩,但少君吩咐了,可以办。只是这要给李七娃补,就要给所有人补。”

    “补。”

    “是,老朽去安排。”

    严州城并就不大,韩府别院吊打了几十个人,根本就瞒不住。

    严州衙门的人知道,可府里没派人过来,他们只会当看不见,毕竟严州衙门的官不是韩府出身,就是吴府出身。

    严州的小户知道,可他们却不敢靠近。

    院子里的箱子堆的越发的多了,一箱又一箱的钱,一箱又一箱的银块。

    此时的南宋已经没有交子了,因为滥发,早就失去信用。现在还在用交子的,只有北方的金国,也是他们占领汴梁之后,由原先大宋的人搞起来的。

    韩绛看着一个又一个被打的血淋淋的人,内心开始有些不忍。

    可当院子里有抄家的家丁抬出来许多足足五寸直径的银球之后,韩绛自己都想拿藤条打人了。

    天黑了。

    正厅内还在继续审,院子时还在继续打。

    韩绛离开了别院,带着人到了水道旁,这里有大片的宅子,都是很普通的低矮宅子,韩绛敲了一户人,屋内没点灯,还是靠着韩绛身边随从的灯笼才有一点光亮。

第四十九节 绛哥儿的送温暖

    矮屋,陋室。

    韩绛在外敲门。

    一位老者将门打开,一看是韩府的灯笼,赶紧弯下身去。

    韩绛伸手一扶:“老人家,我叫韩巧士(巧士是慈烈太后给韩绛取的字)我代爹爹给老人道歉,府里御下不严,有人克扣了你们的工钱。老人家你三个儿子,没分家,一户是十三口人。”

    韩绛说话时,有家丁已经从马车上抬下了一口箱子,几只麻袋,就放在了门口。

    “老人家,这里有十万钱,历年克扣了你们多少还在查,年后会给你补上,这十万钱你先收着,我替爹爹向老人家道歉了。”说罢,韩绛退后两步,弯腰一礼。

    韩绛这一礼,卟通通的跪了几百人。

    这老人家的儿子、儿媳、孙儿,还有旁边屋子里,整条街给韩府作事的人都跪了。

    高高在上的韩家少君这腰弯下了,可是了不得。

    韩绛扶了几个,可刚扶起来又跪了。

    韩绛叫人把肉、盐、米搬上来:“老人家,地上凉,起来吧。这马上要过年了,家父给每一户都一份年礼,虽然不太多,望老人家别嫌弃,给孙儿过年吃点好的,也有件新衣,快起来,起来。”

    “大伙,都起来吧。”

    依然没有人动。

    韩绛取出一张纸,这是之前就吩咐过的让雕版印的,很小的一张纸,相当于后世十六开大小。

    抬头写着,韩府各户,然后是几句新年祝贺的词,最后落款是韩节夫。

    韩绛将纸拿着:“老人家,家父给你们的信,请收好。”

    老人已经是老泪纵横,双手跪接。

    不识字不要紧,韩绛相信之后会有人读给他们听的。

    韩绛看了看四周,心说自己原本还计划着来一次很有排场的送温暖活动,挨家挨户的送,然后说些暖心的话。可看看眼前的影像,显然这事是搞不下去了。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接下来的事便是家老会的事。

    先补一部分被克扣的工钱,又发了所谓家主的新年信,再给新年的年礼。

    根本不需要挨家挨户,各街都会派人排队来领。

    只是收家主信的时候,各家都是跪接,高呼一些感谢家主的话。

    再说码头上。

    钱家的船不是路过,他们就是往严州来的,来取几个月前就订购的一些货物。其中有珍品级的丝绸绢锦,也有普通的麻、棉布匹。

    船上,主仓。

    一位老嬷嬷入仓:“姑娘,今日不宜下船,暂在船上休息一晚吧。韩家有高仆代少君前来送礼,咱们也派了人去打听严州今日之事。”

    坐在上首的是钱家嫡曾长孙女,正房嫡女,歆瑶,小名灵儿。

    这是她头一次出来为家里办事,寻常的货物她不会过问,但那些上等的缎织、锦、绸她是要亲自查验的,这此都是过年时给各房当家主母分发的珍品。

    家里,光是懂丝绸的嬷嬷就派了三人,还派了一名能处理紧急事件的大嬷嬷跟着。

    “吴奶奶,严州城里出了什么事?”钱歆瑶问。

    吴嬷嬷说道:“前段日子姑娘镇安候府的事情姑娘听过?镇安侯嫡长子李幸,现名韩绛。”

    钱歆瑶一脸厌恶:“听过,一颗被奸人摆弄的无脑棋子罢了。”

    “未必,严州韩家工坊的各级管事被严查,所有克扣、贪墨、失职的管事都被问责,无一例外。而后这位绛哥儿亲赴各工匠的家里,代韩公爷一一致歉,发还之前被管事克扣的工钱,又送上年礼与韩公爷新年贺书手。”

    吴嬷嬷看了一眼窗外,原本入夜后应该熄灯的严州城,此时许多地方都灯火通明。

    吴嬷嬷继续说道:“小半个严州城都是高呼感恩之声、喜极而泣的人。还有,姑娘有所不知,花满楼头牌设下的五关,传闻第二关是他解的。姑娘还以为,只是一颗无脑的棋子?”

    钱歆瑶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姑娘,再想想。在并船的时候,韩府绛哥儿可是对咱们钱府执弟子大礼,老身倒是好奇。”

    “对,是谁?是那一房的叔伯、或是祖辈。寻常指点,不可能三次施大礼。”

    “正是,咱们钱家若收外人为弟子,必会上报宗堂的。”

    钱歆瑶吩咐道:“吴奶奶,明早下拜帖。”

    “姑娘,合适吗?”

    “合适。”

    此时,还不是朱程理学大兴其道的时候,还没开始裹脚呢。

    只要不是男女单独私会,便合适。

    但,钱家与韩府的人见面,这才是或许不合适的地方。

    严州韩家别院,韩绛的送温暖计划没有中止,只是他不适合再待在那里,只能回来。韩绛回到别院,韩嗣却已经迎在门外。

    “屋里说。”

    韩嗣跟着进屋,看韩绛坐下之后开口说道:“少君,已经问清楚了。钱府的大船是来严州取货的,寻常的布匹、麻料是咱府里的货船送过去,却有些珍品须现场查验。去年也一样,只是今年有所不同。”

    “不同。”

    “是,往年都是钱府各房当家娘子选几人过来,今年虽也有各房当家娘子,但却多了一人,长房大姑娘在船上。”

    韩绛又多问了一句:“这位长房大姑娘,可有了解?”

    韩嗣回答:“少君,钱府的姑娘出阁前也很少与友人游园或参加诗会,纵然有参加,也很少争风,所以名声不显,但钱府家教声名在外,寻常支房多有才华横溢之女,更何况嫡脉正房。”

    “韩嗣,既然是客,咱们府里可有接待?”

    “已备下院落,早就清扫干净。不过钱府嬷嬷说,咱们韩府府内之事没有处理完,她们暂不下船,明晨再入住咱们准备好的院落。”

    “我需要与钱府的人见面吗?”

    “礼节上迎一下便好。虽说咱们韩家与钱府没什么来往,即便是在临安府街头遇上,两府也不会失了礼数,必要的客气还是需要的。”

    韩绛此时不太想见钱家的人,所以韩绛问:“若是我有急事离开,那便不需要这种客套了。”

    韩嗣回答:“客套只是面子上的事,既然少君不在,自然是不需要了。”

第五十节 致命的邂逅

    一听既然自己不在,也就不需要必要的客套,马上说道:“好,起航,石牛岭庄子。”

    韩嗣微微欠身:“少君,也不需要这么急,明天卯时初离开也是可以的。”

    “好,安排吧。”

    “是。”

    韩嗣退下,韩绛靠在软椅上准备休息一会,可院中惨叫声连绵不绝,听的韩绛头皮发麻。韩绛心说也不知道是那一代当家人定的规矩,对于证据充足犯事的家仆,总是先打了再问话。

    韩绛问:“影,打听一下,这还有多少个没问呢?”

    影出去问了一下,回来报:“少君,还有四个最重的,听说要停一会让掌刑的家丁吃喝休息一会,已经有人去准备新的藤条了,要准备五十根。”

    韩绛心说,这是要往死里打节奏。

    韩绛起身:“取我的袍子来,出去走走。”

    影问:“天都黑了,少君要去那里?”

    “就在水边走走,等他们打完了我再回来。”

    影取过韩绛的袍子:“少君,要去水边就往码头方向走,这边都是咱府里的地界。”

    “恩。”

    韩绛答应了下来。

    门外,影又给跟着韩绛的两个随从说道:“带上响炮,万一有什么事放响炮。”

    “是,姑娘。”

    出了门,走了没多远,韩绛就看到了码头上的灯火,倒是没想到别院距离码头这么近,不过也好,安全。别院有家丁,码头也有韩府的护卫。

    今晚是满月,不用灯笼也能看清路。

    又走了不远,一个随从快步走到韩绛身旁:“少君,那边林中有人。”

    顺着随从指的方向,韩绛看到在一小片林子旁,站着几个人,看身影有男有女,却是分开站着的,一共有三只灯笼,都站着没动。

    韩绛也停了下来,此时他看江边有一人,正在坐在石头上看着火堆。

    烧纸的?

    不,那火堆明显是柴堆。

    这时,韩绛看到江边的人在火堆里拨了一点灰出来,然后从旁边抓了点什么和灰混在一起。

    出于好奇,韩绛示意随从不要跟着,自己往江边走去。

    正如他们发现对方有林边的人,林边站的人也发现了韩绛这边三人。

    看到拿灯笼的没动,林边的人似乎争论着,最终也没有靠近江边。

    走到江边,韩绛看清楚这人在干什么了,正把草木灰往油里混,弄成一个黑呼呼的团子。

    韩绛不由的笑了一声,转身就准备离开。

    坐在石头上的人压着嗓子开口了:“兄台,何故嘲笑。”

    一听开口韩绛就知道眼前是一个穿着男装的丫头片子,而且年龄不大,韩绛也没想争什么,只是说道:“只是感觉有趣,失礼之外见谅。”

    “这是学问,不是有趣。”

    “学问?”

    对方似乎很较真,马上说道:“来自番商的学问,这是古西域大秦制皂之法。”

    “多谢讲解,打扰之处请见谅。”韩绛拱手一礼,转身就走。

    可若是走了,这段相遇也就结束了。

    而对方,似乎也没再多说什么,专心的揉着那黑呼呼的油团子。

    韩绛走了几步停下了。

    “姑娘,你用的法子有三种传闻。第一种是据现在四千年前,美索不达米亚用草木灰混合油脂,也就是两河流域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之间的一个国度。第二种是高卢人,第三种是罗马人,也就是你说的西域大秦,这是最可靠的一种说法。一千年前,罗马古城已经有了专门生产肥皂的作坊。”

    一声姑娘,坐的那人差一点一头栽进江里。后面的话她脑袋有点发晕,几乎没听到。

    那姑娘心说,我明明换了男装,还是男人的头饰,自己的婢女没看出来,本府的家丁也没看出来,这人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逃,赶紧逃。

    正准备大喊的时候,韩绛一句话就让她安稳下来了。

    韩绛说道:“你真想制作肥皂,我教你办法。草木灰不要直接用,用草木灰泡水,将一枚鸡蛋放在水中。当鸡蛋浮在水中,不沉下去,也不浮在水面上时,就证明草木灰的用量刚刚合适。”

    “然后炼油,用炼好纯净的油混合,以小火熬制时加入香精油,而后放入模具。三天后可勉强可以使用,七天后肯定能好。此物名为香皂,我相信足可以超越市面上一切澡豆、皂角制品。”

    那姑娘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韩绛抬腿就准备走。

    “这样的秘方,没有人会轻易告诉别人。”

    韩绛停下脚步:“这种只是初级的办法,我有可以工业量产级的办法,你只是看你好学,所以教了你一点,还是刚才那句话,信不信由你。”

    “那你可听说过,西域大秦有一座巨大的建筑,用石头建成,高二十丈,长六十丈。为何用石头堆起,不是咱们城墙的建法,却也坚固无比。”

    韩绛上下打量一下面前的姑娘,长的并不惊艳,唯有这双大眼睛很吸引人,特别是此时,这充满期待的眼神,如此的专注。

    韩绛抬头看了一眼满月,低头沉思了片刻:“因为罗马水泥。”

    “什么是罗马水泥?”

    “以维苏威火山的火山灰为原料加上其他的东西制作的一种灰粉,与水、石混合后会硬化,如石头一样坚硬,可保持千年不会被风吹雨淋所损坏。”

    “没,没有那火山,无法制造吗?”

    “不,就拿严州来说,我就知道有三种替代材料,但效果需要试验。”说到这里,韩绛语锋一转:“看你的衣着,以及那边等候的家丁、婢女,你也是名门大户家的,关心水泥无用,我可以告诉你西域透明琉璃的制作办法。”

    “不!”一声不,这姑娘眼神坚定:“廉价的肥皂可以让普通人使用。巨石高墙建筑之法,可为我大宋御敌。”

    韩绛摇了摇头:“姑娘,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你还小。宋不是败在没有高墙坚堡,而是败在人心上。高墙坚堡也仅仅只能守护,结果只能更可悲。走了,夜里凉,江边风大,姑娘也早点回去。”

第五十一节 小郎君,留步

    韩绛这次是真打算走。

    那姑娘却又问:“小郎君,请留名!”

    “韩绛。”

    韩绛!!!

    比刚才被发现是女儿家更让这姑娘震惊,竟然是临安府近日传闻最多的,她内心中那枚被看轻无脑棋子。

    眼看韩绛要走,这姑娘上前一步,她心中有点急,她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可寻常的办法估计很难留住人,只有一个办法了。

    这姑娘一咬牙:“我叫钱歆瑶,我以钱氏正房嫡长女身份问话,你为何冒充我钱氏学子。”

    “冒充?”

    “是,我钱氏族外弟子求学,若为入室弟子必会在家学记名。”

    韩绛转了个身,面东而立,整衣衫,双手自然下垂。

    “心术不可得罪于天地,言行皆当无愧于圣贤。曾子之三省勿忘。程子之四箴宜佩。持躬不可……”

    通篇钱氏家训,韩绛背的一字不差。

    背完之后,韩绛深吸一口气,接着背:余自束发以来。少贫苦,肩贩负米以养亲,稍有余暇,温理春秋,兼读武经。十七而……

    这是一篇《武肃王遗训》

    若说头一篇家训,外人可能也读过的话,后一篇基本上不出门,只有钱氏子孙学习,非钱氏的学生、子弟也不会有机会读到这册遗训。

    这还没完。

    韩绛继续背: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背完之后,韩绛说道:“最后一篇,是老师给我正式上的第一课。我韩绛是不是你钱氏族外求学弟子无所谓,我的老师是吴越钱氏子孙这一点没有人可以怀疑。怀疑又如何,我也不需要得到你们钱氏的认可。”

    说完,韩绛又准备离开。

    这一次,钱歆瑶直接抓住了韩绛的衣服。

    这下,两边远远等候的人都急了,想上前,却各自在犹豫。

    韩绛这边的家丁看到似乎有争执,看对方动了一下,也准备上前。钱府这边纠结的要死,如果这时候冲出去,万一自家姑娘的身份被发现,这要如何?

    赶紧,叫人吧,叫能作主的人赶紧前来。

    钱府的人纠结在于,自家姑娘毕竟此时身穿男装。若说穿了是女儿家与男子江边相会,这事无论怎么传都不好听。

    韩绛被这么一拉,笑了:“我虽然读书少,也不怎么讲规矩。可我还是听说,六岁不同席、七岁不同堂的说法。这要传出去,你的名声就毁了。”

    钱歆瑶万万没想到,面前的男子竟然能背出武肃王遗训,下意识这一拉,她也后悔,也怕的要死。

    可韩绛这不要脸的,立即就来了一句:“要不,我娶你吧。”

    韩绛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开玩笑,他真的挺喜欢这姑娘的,而且更因为对方姓钱。

    原本还紧张害怕的钱歆瑶抬头看了看韩绛,她也是脑袋一热:“行,我出九道考题,你胜出七道,我就答应。”

    “我没读过四书五经。”

    “题中没有四书五经。”

    “你考吧。”

    “你真娶?”

    “我的老师在世的时候对我说过,若他有孩子的话,最好是有个孙女,然后嫁给我。可惜他与师母一生无子女,正好,我看你挺顺眼的。”

    钱歆瑶没接话,直接问:“花满楼头牌第二关听说是你解的,她第三关你可听说?”

    “不关心。”

    “我给你讲。”

    三言两语讲了那个多种几何体的组合之后,韩绛笑着摇了摇头:“出这种题,你是送分给我,太简单了。你且看。”

    就要火堆旁,韩绛把几何体的计算方式用树枝一写。

    而后说道:“我再教你一个更神奇的,铁块放在水里溢出的水量,假如水是一,那么计算铁块的体积,同样体积的铁是水的七点八七,是七又百分之八十七。然后铜是八又百分之九十六。”

    好厉害。

    钱歆瑶给震住了,她自认学问过人,可却被韩绛降伏。

    “好吧,算你答对两题,那么你说的水泥怎么造。”

    “这是无赖好不好。”

    “这就是题。”

    “这不公平。”

    “算五题如何?”

    “算七十题也不行,这不公平。”

    “那换种办法,你造好给我,算你答对。”

    “聘礼?”

    “行。”

    韩绛这次很严肃的问了:“这事,不是应该叫什么媒人,父母之命什么的?”

    “我娘亲过世了,我爹爹在外为官,曾祖找人给十位才子画了相,让我自己选。我选你。”

    韩绛抬着头思考了好一会:“我说,歆瑶,水泥救不了大宋。能救大宋的,只有一个办法。”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什么办法能救大宋?”

    “名字是你刚才自己说的。能救大宋的办法只有一个,效仿先秦、坚汉风、行唐制。宋太弱,不是弱在士兵上,是弱在骨子里,如果不从灵魂层面上改变,宋一甲子之内必亡,你有忧国忧民之心没错,但……”韩绛摇了摇头。

    钱歆瑶不高兴了:“你轻视女子。”

    “没有,看到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石才女纪嫣然。”

    “谁?”

    “战国时代,越国灭国后,王女纪嫣然。”

    “越国王女不可能姓纪。”

    “好吧,你当是杜撰出来的人物,她倒是一直想在战国时代寻求一种治世治国之道。遍寻天下。”

    钱歆瑶问:“她找到了吗?”

    “找到了。”

    “是什么办法?”

    “她没找到办法,但找到了一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男人,项少龙。而后项少龙在赵国遇到了嬴政,并且成为了嬴政的老师。”

    “胡说,史册上没有记载。”

    “恩,不是所有的事情史册上都有的,秦国有一个怀清台,说是始皇为了纪念巴寡妇清的,事实上就是为了纪念他的老师项少龙的。”韩绛已经开始胡扯了,目的只有一个,绝然不能再提到水泥了。

    “真的?”钱歆瑶无比怀疑,因为这太离谱了。

    韩绛反问:“真的,或是假的,重要吗?重要的是,历史如同窗外事,你听到看到的未必都是真相。历史由人书写,书写者难道真的公正吗?书中记载,烈商、礼周、暴秦、强汉、雄隋、盛唐。秦,真是暴秦吗?”

第五十二节 一口气疯了两个

    韩绛一问,钱歆瑶也在怀疑,史书中的秦,真是暴秦吗?

    “大司马大将军卫青,以骑奴之身成为大将军,虽说是外戚,七战匈奴一生自律。为何史记之中对他多有贬低,难道这不是有些人书写不公吗?”

    “远的不说,就说眼前。李宪,现今的记载,公道吗?”

    李宪是北宋时的一名宦官,很有才华,对战西夏,但结局很惨,更惨就是死后还被人骂。

    钱歆瑶听到这里,低声问:“为何你不提岳武穆将军。”

    韩绛苦涩一笑:“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对于这一位被后世几近被神化的人物,韩绛不敢多说一个字,也不想多说一个字。

    韩绛说了这八个字之后,不再说话,安静的望着江面。钱歆瑶也一样,并肩站着,和韩绛一起看着江南。

    两人各有心思。

    可他们身后的人却不是有心思,而且几近狂乱。

    韩府这边的人数已经增加到五十人,

    钱家那边人数也差不多,一直跟着钱歆瑶的吴嬷嬷急的直跳脚。

    站在江边的钱歆瑶也发现自家人都来了,轻声问:“我最后问一句,镇安候府的幸哥儿十分不堪,但你……”

    “嫁给我,我告诉你答案。”说完,韩绛转身往回去。

    走了没几步,韩绛突然声音非常大:“韩嗣,回府,告诉爹爹请重媒,大礼向吴越钱氏求亲,钱氏长房嫡长大姑娘。”

    韩嗣就站在人群中,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卟通一下栽倒在地上。

    韩桐更是晃了好几下,差一点摔倒。

    这刺激的有点上头。

    钱家虽然在此时朝中并无二品大员,可曾经却是吴越国主,现也有紫袍官员几十人。

    当年吴越国主动并入大宋,所以百家姓才有赵钱孙李的排序。但钱家治学之家,族中有义庄,义庄资助过的寒门学子无数,当朝左相周必大,四岁父亲过世,十二岁母亲过世。

    而后,周必大随伯父去了广南东路,又四处漂泊,曾三次受钱氏义庄资助书籍笔墨等物。身居左相,打算向钱氏义庄捐钱千万被婉拒之后,用这笔钱在庐陵建了周氏义庄。

    韩桐心里说,向钱氏求亲,少君你一定是疯了。

    韩家这次的脸肯定会很疼,因为来打脸的肯定成群结队。

    第一个,就是当朝左相周必大。

    就算是慈烈太后出面,钱家也能拒绝这事。钱家曾经连皇帝指婚都拒绝过。

    因为钱氏家训中就有一句:娶媳求淑女,勿计妆奁;嫁女择佳婿,勿慕富贵。说的清楚一点就是,家族教养、个人品德为首,什么家世、财富都不在考虑之内。

    韩绛看了一眼正被人扶起的韩嗣,笑了笑,大步往别院走去。

    钱家这边。

    吴嬷嬷赶紧迎上自家姑娘:“姑娘,他,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钱歆瑶很坚决:“谦谦君子、卓尔不群。既然他挑明了,便派人回去禀告曾祖、祖父,我选他。”

    “姑娘,慎言。韩府结党弄权、贿赂公行、凡谄事之人即得官,不附己者则罢去。仅看这严州,上至州官下至小吏,非韩既吴。”

    钱歆瑶回身,远远的看了一眼已经没入黑暗,早就看不见的韩绛,以更坚定的语气:“就他,就选他。”

    “姑娘。”吴嬷嬷再劝。

    钱歆瑶内心有一个非常坚定的想法,韩绛为救大宋而生。

    能背出钱氏家训,能背出武肃王遗训,还有那没有人听过的算学术式,钱歆瑶深信韩绛所说的话,无须钱氏承认什么,他的老师出自吴越钱氏。

    那么韩绛忍辱负重,入韩家为子,必有深意。

    钱歆瑶吩咐道:“吴嬷嬷,派人去韩家别院,问绛哥儿讨要那他知道的算学术式,给曾祖写信的时候,将那算学术式放进去。既然他自其师是我吴越钱氏,那些算学术式抄回来。”

    “是,姑娘。但是……”

    钱歆瑶已经不听劝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疯了,真是疯了。

    两条快船一前一后离开严州码头,细长的船长、高帆多桨轮快船,全速往临安急驰而去。

    以前吴越国定都就是杭州,后这里改名临安府,钱家祖宅依旧还在。

    韩家的船先走,钱家因为等韩绛写那些算学术式,所以慢了一些。紧跟着,又一条快船出了码头,吴家的船。

    一夜过去了。

    临安府。

    韩侂胄睡的很不好,他在苦思过宫案要不要给韩绛讲。

    天亮之后,他头开始疼了。

    之前,他认定韩绛九成九就是李幸,现在他又开始分析了,韩绛到底是谁?

    李幸不可能有钱氏为老师。

    能教出如此出色人物的肯定也不是钱氏的普通人,必是大贤。就算隐藏身份躲在镇安候府,也不可能没有一点风声。

    韩侂胄还亲自翻看了所有审问镇安候府仆从的卷宗,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位老师。

    那么,韩绛这位钱氏的老师到底是谁?更严重的是,若韩绛不是李幸,那么韩绛是谁?

    揉着发紧发胀的额头,韩侂胄看着早餐一口都吃不下。

    这时,一仆从飞奔入内:“主君,严州急报,前大管事桐老及十一名前府中金牌管事联名。请主君亲启。”

    “拿来。”韩侂胄第一反应是韩绛是不是在严州玩出火了,让府内这么多前金牌管事联名来告他的状。

    信折开一看,韩侂胄瞬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韩安赶紧上前。

    韩侂胄把信递给了韩安:“让我歇一会,若给他一把梯子,他敢上天。”

    韩安看了信:“主君,我叔父信中说,绛哥儿与钱氏大姑娘在江边偶遇,但有可能也不是。但两人相谈甚欢,却是确定之事。绛哥儿公开说要娶其为妻,这事,有点麻烦。”

    麻烦,麻烦两个字就够解释了吗?

    韩侂胄抒了抒发疼的额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何止是麻烦,我已经能够想到,找不到说媒的人,就算找到了,这求亲的信也可能直接给扔出来。若真是这样,咱们韩府在两浙的名声可是臭了。”

第五十三节 老奸臣头很疼

    韩侂胄没胡说,吴越国当年纳土归宋,两浙十三州百姓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家中供奉武肃王的灵位。就是之前国都还在汴梁的时候,太宗皇帝没继位之前,都亲自来祭祀过。

    钱氏这些年主家回避朝堂,只是偏房与支房子孙在朝中为官,各个为官清廉。更让钱氏在两浙名声好的不得了。韩侂胄很清楚,朝堂上就算是这些钱氏旁支都不屑于他为伍,他自认得罪不起,所以躲的远远的,也不和钱氏有任何来往。

    现在去求亲。

    不就是把脸伸到钱家让人打?

    韩安问:“主君,怎么办?”

    “不知道。”

    韩侂胄真的不知道,他是权贵,他更懂什么叫无欲则刚,钱家就属于这一类。

    所以。

    韩侂胄头疼的厉害。

    韩渊到了,他是听到有急报送来,过来听情况的。

    和韩侂胄一样,韩渊的第一反应也是韩绛是不是在严州搞的过火,韩桐才联名给家主上书,可一听竟然是韩绛要向钱家求亲,韩渊站在那里足足一柱香时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渊叔,你怎么看?”

    韩渊问:“还是长房嫡女?”

    “确定。”

    韩渊摇了摇头:“我当过府令,自认自己还算一个好官,至少大事上很公正,可当时推官就是钱氏的,他眼中的我应该流放三千里,若不是钱推官一而再,再而三的上书,此时我应该在临安府作朝官了。”

    韩侂胄把信一扔:“我不管了,他自己的事,他自己去想办法。”

    韩渊慢吞吞的说了一句:“依信中所言,想必钱家大姑娘有可能已经答应了,若绛哥儿作了什么出格的事,更麻烦。”

    “出格!怎么出格?”

    “比如,生米煮成熟饭,两淅士族能骂死我们韩府。”

    韩侂胄一捂心口,若他会吐槽一定会说,这坑爹的娃。

    韩渊又来了一句:“主君,后悔不?”

    “后悔什么?”

    “后悔收绛哥儿为养子。”

    被这么一问,韩侂胄冷静下来了,仔细思考了一会:“不后悔,不过话说回来,比起那几个货偶尔让我不省心,处理些尾巴之外。绛哥儿搞事,动静确实有点太大,这事容我想想,就算是提亲,也不可能就是这一两日。”

    “是这话,这事未必没有变数。若真娶了,主君以为如何?”

    韩侂胄脸色一变,他还真没想过这样的变化。

    韩渊说道:“主君,若真娶了,咱们是韩府的人是有些作事作官不规矩,正如这次绛哥儿整治族产家业,难道主君就不能整治一下家风,咱们现在不差钱了,也没必要再去为几个小钱污了名声。”

    韩侂胄听懂了。

    韩渊这建议就是,以前贪的够了,现在借机会洗白上岸。

    “主君,你说绛哥儿是怎么想的?”

    “等他回来。”韩侂胄认为是时候考虑一下韩府转型的问题了,毕竟自己曾祖时,韩家也是真正的名门。可汴梁城丢了,韩家的家产损失惨重,若不是这些年不则手段的经营,掌控严州控制棉、麻、丝等,韩家怎么会恢复的这么快。

    韩侂胄暗中支持韩绛下狠手处理严州那些手脏的管事,也是为了让治下的小民安心为韩家继续作工、种茶、种田。

    “准备车架,去吴家。”

    韩安上前一步:“主君,吴家在这事上帮不了咱们。”

    “不,不为求亲的事,让吴家出手令,严州咱们韩家整治了,吴家也要整。”韩侂胄考虑清楚了,借这事,先挣一把名声再说。

    没等韩侂胄出门,吴松就来了。

    一进门,吴松开门见山:“节夫,你也太不把我这个舅兄当回事了,在严州我吴家的管事来报,小半个严州城整夜数万人为你韩节夫歌功颂德,去你韩家别院门口磕头都排出了几条街。”

    说完后吴松坐下给韩府的下人吩咐道:“有什么吃的,给我来两份。没一点眼力劲。”

    韩府的仆从赶紧就去安排了。

    吴松又问:“话说,节夫,你干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干。”

    “你。”

    韩侂胄说道:“我全权交给吾儿处理。”

    吴松直接把自家的信放到了韩侂胄面前,韩侂胄打开看,上面先是提到严州发生的事情,具体的事情吴家人不知道,只知道韩府处置了克扣匠户工钱的管事,先给匠户们补了一部分工钱。

    然后提到,在码头与韩府别院之间,韩府有人与吴越钱家见面,具体内容不知。

    韩侂胄一招手,韩安立即将韩府派有送回来的信双手捧到了吴松面前。

    吴松单手接过一看,一口茶全部喷到了韩安脸上。

    “失礼,失礼。”

    韩安回了礼,什么也没说退到一旁。

    吴松拿着信:“节夫,绛哥儿真有才,娶钱氏女比咱们安排给他娶个宗室女都难,更何况还是嫡长房。”

    韩侂胄:“娶宗室,难吗?”

    “也对,这没办法比。你家有鸽子没?”

    韩侂胄回答:“都是信鸽,不能吃。”

    吴松说道:“就信鸽,送信到严州,让绛哥儿以我的名义,把吴家在严州的事也整一整,我要听到吴家匠户也整晚给我歌功颂德。”

    韩侂胄虽然原本就有让吴家也整治一下严州的想法,但此时吴松主动提及,他却反问:“你舍得,要知道绛哥儿把我的后院都砸了一遍,我有两个宠妾现在还关在柴房呢,还有三个自院禁足,程夫人的长婢差一点被活活打死,就算医好了,最终也下放洗衣房。”

    吴松来了兴趣:“这是玩那一出?”

    韩侂胄靠近吴松小声说道:“咱们也贪的够了,绛哥儿的意思我懂,这藕在污泥里莲花却美,是开花的时候了。而后,藕挖出来洗洗干净,有多少人知道藕是长在污泥里的。”

    吴松捋着自己的胡子,已经揪下来好几根了都没有感觉。

    韩侂胄声音更小:“绛哥儿告诉我,姨母已经八十岁了。”

    “啊,噢!”吴松猛的一点头。

    没错,这不是秘密,当今的慈烈太后,他们的姑母、姨母已经八十岁高龄了。

第五十四节 这字写的太丑

    当今慈烈太后,宋高宗赵构的皇后。

    韩侂胄叫姨母,吴松是叫姑母的。

    “取信鸽,我现在回府,放信鸽。告诉绛哥儿,这事不见血,以后别叫我舅公。”吴松说完冲着韩安:“老安,赶紧着。”

    韩安看韩侂胄点了点头,赶紧准备纸笔,特别的印信。

    韩侂胄当着吴松的面写了一张很小的蝇头小楷的字条,吴松确定无误后,起身就往外走,他也要回去让人准备信鸽。

    两府的信鸽都是紧急时使用,平时专人喂养,一只好信鸽每月的费用差不多要一贯钱,放飞前还要加餐的。

    很快,两府的鸽手就用马车把信鸽带出临安府城区。

    从临安到严州,信鸽直线飞行,一个时辰便可以到严州。

    临安府,钱家。

    当家家主受封郡王爵,之前这种爵位死后追封的,活着的时候给是因为高宗一直往南逃,往南逃,到了两浙一带才安稳下来,钱家是出钱出人出力,皇宫之外有两座皇家别院都是钱家之前在各处的庭院。

    钱荨逸,当代钱家家主,已经七十多岁了。

    其子五十多岁,钱泓宣正垂手站在一旁。

    钱荨逸拿着一叠纸读了很长时间后摇了摇头,这叠纸上正是严州那里连夜送回来的信。

    看到父亲摇头,钱泓宣说道:“爹爹,我亲自去严州。”

    “去干什么?”

    “把灵儿带回来,严加训戒。”

    “不用。”

    “那爹爹摇头是?”

    钱荨逸将其中一张纸抽了出来:“这字写的,太差!远配不上这些精妙的算学术式以及解题之法,去抄录一份过来。”

    “是。”

    若韩绛听到这话,也只能尴尬的笑笑。

    前世,他还过了书法等级的第六级,已经算是会书法的人,这一篇还是他用心的写的,却得到一个太差的评价。

    重抄的韩绛版部分立体几何综述送到钱荨逸手中后,钱荨逸这才认真的读了起来。

    全篇差不多两千多字,钱荨逸读了三遍然后靠在椅子上静思。

    钱泓宣身为儿子自然不敢打扰,很安静的站在一旁。

    过了很久,钱荨逸睁开眼:“这是集先前算学之长,百尺杆头更进一步。”

    “儿子也这样认为。”

    “恩,拿我的帖子,就说我请他西湖点茶。”

    钱泓宣感觉有点懵,赶紧说道:“爹爹,信中的事不是这文章,而是有人要向咱们钱家提亲。”

    钱荨逸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笑了:“没错,你是不是以为为父老糊涂了,我知道。所以,我才请他西湖点茶。”

    “爹爹,辈份差太多。再说,此子本是镇安候府嫡长子,投韩节夫自愿为养子,现名韩绛,听闻太娘娘赐字巧士。”

    “为父知道,你看的浅了。这样吧,韩府若求亲,不要拒绝,也不要答应,只说求亲的礼轻了,让那孩子亲自给为父准备一份礼。”

    “爹爹,什么样的礼?”

    “让他自己想。”

    “爹爹,我想知道。”

    钱荨逸拿起那页纸:“信中说,此子在江面上对咱们钱家三礼,那么为父认为是传道、授业、解惑这三师礼。旬子劝学是他入学第一课,这算学之术非寻常人能及。你说,咱们钱家有谁能有样的算学之术?”

    “实在猜不出。”

    “对,就是猜不出。而且你认为,这篇劝学可以初蒙学吗?”

    “不可以,或为蒙学第三册合适。应先学千字文,劝学篇不是孩童能读懂的。”

    “我好奇他学的第一册书是什么?不算是为难他,也未必就是要这书,为父想知道的是,他说他的老师出自吴越钱氏,那么我想知道他学了些什么?”钱荨逸又把全部的信拿起看了一眼:“首先,这算学术式应该自成一册,别说钱氏根本没有,为父这把年纪,没听过。”

    钱泓宣问:“爹爹,现在说是结亲。”

    “为父说的就是结亲,这亲不易结,但不是完全不能结,别把话说死,且看吧。”

    “是,儿明白了。”钱泓宣知道父亲已经有了决定。

    再说身在严州的韩绛。

    大清早韩府别院就来客了,在严州,此时能称为客的断然不是州府的官,也不会是吕家的人,韩绛是韩府少君,他们算仆、门人或是半仆,算不得客。

    唯一的客,就是钱歆瑶。

    厅内,两面巨大的硬木框纱帐就挡在韩绛与钱歆瑶之间,两人坐的距离七尺三寸,这是钱家吴嬷嬷与韩府已经养老的沐嬷嬷一起商定的距离。

    两家的婢女坐在什么位置,茶桌怎么摆、熏炉怎么摆都有严格的讲究。

    更重要的是,两人都是侧身,不允许随便转头,有婢女就坐在纱帐旁盯着呢,而且是交插盯防,彩带着厚面纱坐在钱歆瑶这一边,钱歆瑶的贴身女婢丹霞同样带着厚重的面纱坐在韩绛这一边。

    点茶。

    什么叫厉害。

    婢女将一杯用黑盏盛着的茶从钱歆瑶那边送到了韩绛面前,黑色的茶碗、绿色的茶汤、白色的茶沫形成一副画,山势重峦叠嶂。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茶了,这是水丹青。

    点茶之中非高手不能完成的作品。

    韩绛见过点茶,彩的水平也就是弄只兔子、搞个花朵什么的。

    眼前这一杯,韩绛虚了。

    估计自己再练十年也不行,这还需要极高超的绘画功底,这难度是地狱级的。

    钱歆瑶这时轻声开口:“认输吧。”

    韩绛没接话,有婢女已经将这碗茶拿走,送到了四位老嬷嬷面前,这四人是钱府与韩府的老嬷嬷,纵然她们没这个水平,可这辈子也见识不少,分辨高下的能力还是有的。

    韩绛开始盘算了,直接认输实在太丢脸。

    后世的拉花咖啡图案到极致比起这如水墨画一样的群山峻岭,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这是拿一流国画和简笔画在比。

    思考了好一会,韩绛低声开口:“影。”

    “少君。”影来到韩绛身旁。

    “准备奶油、红茶、糖粉、黑豆泥、鲜红的干花少许。还有,准备开口影茶碗。”

    “少君,短时间怕找不到鲜奶,这里非临安。”

    “用蛋清,打发到拉丝一寸就可以用。”

    “是。”影退离,给韩绛去作准备。

第五十五节 没好处的事自然不想劳心

    韩绛准备出奇招了。

    后世的分蛋法蛋糕,就是把蛋清加糖粉打成如植物奶油一样的状态,虽不能保持很长时间,此时马上就用肯定没问题。

    一刻钟后,韩绛的茶送到了钱歆瑶面前。

    赢?

    韩绛没这个信心,只求输的不要太难看。

    能在这种水丹青级别的分茶手艺面前输的不太丢脸的,也只有咖啡拉花工艺中那只泡澡的哈罗凯蒂了。

    钱歆瑶看着面前的白色茶碗内,红色的茶汤,上面有一只活灵活现,却与寻常的猫不同,但又非常可爱样子的猫,头顶还扎着头花,特别是那两只小脚,漂亮的小肉垫伸出茶面,就象是一只正在享受浴桶的小猫。

    瞬间,少女心被点燃,这茶好漂亮。

    负责点评的那处,吴嬷嬷提议:“平手如何?”韩家的嬷嬷很清楚,自家少君这样的点茶只是新奇,论技术远不如钱家姑娘。既然钱家这么客气,自然是应下了。

    钱歆瑶就是来挑事的。

    “现在是冬日,插花之比延后,可会弈。”

    韩绛回答:“弈就算了。”

    钱歆瑶问:“不会?”

    韩绛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了几下,若说是不认识的人也就罢了,这钱歆瑶可是自己想娶回家当正妻的人,自己的棋艺水平有限,全凭三大定式撑着,现在赢了钱歆瑶,这事总会被她知道。

    为了自己将来的幸福生活,这棋断然是不能下的。

    “这样吧……”韩绛正准备找借口,却见一个婢女入内,站在门口。

    得到允许后入内:“少君,严州府三位主官已到府,此时在偏厅等候少君。”

    韩绛站了起来:“钱家姑娘,我并非不会弈,而是此时弈胜之不武。正好我有些公务要处理,请姑娘歇息片刻。也正好让彩教姑娘一招定式。”

    给钱歆瑶说完,韩绛对彩说道:“大雪崩式。”

    “是,少君。”

    吩咐完,韩绛向几位老嬷嬷欠身一礼,对方回礼之后,韩绛快步往外走去。

    韩绛出了正厅,钱歆瑶问:“你家哥儿棋艺高招。”

    “姑娘一试便知,三大定式无双,无论执黑或是执白,落二十子便分胜负。”

    钱歆瑶还真不信这个邪,立即吩咐人准备棋盘。

    韩绛走到偏厅的时候,正厅的棋局已分高下,不过却不是二十子,钱歆瑶落子三十三枚,已知无力回天,一角丢,另一角败势已定。

    “三大定式!!”钱歆瑶细思之后,依然不服:“再来。”

    大雪崩式的特点就是,只要对手有一步落入圈套,攻势便连绵不绝,一直到对方放弃缠斗。韩绛的棋艺水平有限,韩渊却是国手级,韩渊在大雪崩的基础上衍生一个简化版的小雪崩,专用争边。

    彩虽胜,却不得不承认钱歆瑶的棋艺远在自己之上,而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偏厅。

    严州的知州是韩家门客出身,通郑本就是吴家子弟,推官是韩家高仆。

    三人见到韩绛到,一齐起身施礼:“少君安好。”

    三人都没有穿官服,穿的是便装。

    若三人穿官服,便要恭称韩绛一声建安伯。

    韩绛还礼,并没有走到上首的椅子,而是就坐在四人空着的那张客椅上。这是韩绛穿越以来,头一次真正见到官,这三人可以说就是严州这个城市的前三把手。

    韩绛坐在三人旁边,这让在座的三人也倍感觉意外。

    不过,很快三人便冷静了下来,两只封蜡的小竹筒放在桌上,从蜡封上看,已经被打开。

    接过小竹筒里取出的两张小纸卷,韩绛看过之后感觉头皮发紧。

    收拾韩家贪钱的管事们,在韩绛看来就是整顿自家公司的内部,同时增强一下管理的效率,再提高一点工作效率。图名、图利、图的是自家的长期发展。

    可眼下让管吴家的事算什么?

    去整顿一家自己没有一分钱股份的公司,没半点好处,还会被人骂到死。

    傻不傻。

    韩绛第一反应是,如何拒绝。退一步,就是怎么和稀泥。

    “容我想想。”

    “一切凭少君吩咐。”严州知州立即起身,只见十几个穿着吴家服色的家丁抬着几口大箱子进来,将箱子摆在这偏厅内,而后打开,一箱又一箱的账册。

    卧槽,这是赶鸭子上架。

    账册都抬来了。

    韩绛开口说道:“三位想必州府内还有公务,暂去忙吧。”

    “我等告退。”

    出了别院的门,这三人就开始嘀咕起来。通判吴左说道:“姑爷家的哥儿看样子不想管。”

    推官韩娄笑了笑:“怎么管,若是早有准备也就罢了。这么突然,不要下手啊。”

    知州杜子春倒是很平静:“不想管也要管,难管也不得不管。韩吴说是两家,其实便是一家,照哥儿娶的是路哥儿的姐姐,路哥儿娶的照哥儿的姐姐。若不是这辈份差的太多,绛哥儿娶谁?”

    韩娄侧头看了一眼:“不是说,钱家。”

    杜子春长叹一声:“绛哥儿娶钱家,好难。”

    吴左反问:“也比今下朝堂的事简单吧?”

    另两人异口同声:“这倒也是。”

    三人正准备上马车,却见又两辆马车过来,看车上的徽印是吴家的车,三人停下脚步,要看看来的人是谁?

    吴家的马车上停了,下来三个人,两个半韩家人,三个吴家人。

    为什么说是两个半韩家人。

    两个韩家的姑娘,半个韩家的儿,也就是女婿。

    年长的与韩侂胄同辈,现吴家家主吴松的长嫂,原韩家二房有大姑娘,也就是韩侂胄的姐姐,韩同卿的姑姑。

    年轻的,今年十九岁,韩家原先四房从韩家宗族过继儿子,与韩同卿同辈的一个男丁,早亡,却留下一子,一子有女,也早亡,就是眼前这位,嫁到了吴家。辈份上是韩照的姐姐,也就是韩绛的侄孙女。

    最后一个,今年十六,吴家吴松的孙子,吴潦。

    大宋这个时代很有趣,娶正妻几乎都是娶比自己大的,当今皇帝是这样,两位争太子之位的赵扩娶的韩青衣也比他大至少三岁,另一位赵抦娶的大自己五岁。

第五十六节 却是不管不行

    宋时,贵族娶妻,多娶长妻。

    韩家,韩同卿的正妻大自己四岁,韩侂胄亡故的正妻比自己大六岁。

    见到吴家的车架。

    严州三位官上前施礼。

    在严州当官,基本上什么事都不用管,只当是过度或是叫实习了,满期之后自然会有安排。严州真正管事的,是韩、吴两家的管事。

    大宋,基本上是正妻掌家。

    吴家还有能够掌家的正妻。

    韩家!

    主家里没有能够上台面的女人,非正妻不得掌家,断没有让妾掌家的道理。

    严州的三位官员施礼之后便离开。

    韩家别院中。

    韩绛不认识来的三位,影认识。

    更何况,韩桐等人还在呢。

    第一个进院的吴韩氏看了一眼停在院门外那架钱府的马车,注目看了几眼之后,这才进了院子。

    正厅有钱府的客人,也就是钱歆瑶在。

    韩桐上前告了个罪。

    吴韩氏摆了摆手:“咱们是自家人,自然以客为重。”

    吴韩氏心里佩服,她是韩家出身,她出嫁的时候临安府才刚刚平静下来没多久,那个时候韩、吴两府还弱,也没有这么多产业。那个时候,钱家绝对是两浙第一府。

    即便是现在,论德、论名、论望,也没谁敢说在临安这地界上压钱府一头。

    能让钱府的嫡长孙女上门拜访,而且还是拜访一位男子。

    韩绛是临安第一人。

    坐在首席上座,受了韩绛大礼后,吴韩氏身边的嬷嬷立即捧上一只锦盒。

    “绛哥儿,第一次见面,老身这个做姑母也没什么准备,一点心意绛哥儿收下。”

    “谢过姑母。”

    无论礼物是什么,这是长辈的一份心意。

    韩绛坐在左首第一把椅子上后,吴潦与其妻上前见礼:“侄孙(侄孙女)见过叔公,叔公安好。”

    好吧,又是两个比自己年龄大的孙子辈。

    韩绛还真没准备什么,好在韩桐有所准备,从查抄的物品当中挑了两样合适的,以韩绛的名义送给了两人。

    坐定之后,吴韩氏说道:“绛哥儿,刚才听闻两位家主让信鸽送来的消息,想来绛哥儿必然心中为难,老身前来就为说一句话,吴韩两府其实是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高宗避祸南迁起,两家苦苦求存,这些年早就不分你我。”

    韩绛反问:“姑母的意思是,侄儿想和稀泥都不行。”

    “行,为什么不行。只要回到临安后,你爹爹和舅舅若发火,你能撑得住。”

    一句话,就把韩绛的小心思给堵住了。

    韩绛是真不想管。

    毕竟年龄在那里放着,吴韩氏又来了一句:“这种劳心、劳力、劳神,还容易被人私下骂的事情,任谁都不想。听府里人讲,绛哥儿初到韩府,谨小慎微、处事更是小心翼翼,就连家下人说话,都客气的很。”

    韩绛微笑着点了点头。

    吴韩氏继续说道:“古周之时,这江南有楚,楚有庄王。绛哥儿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只是谨慎,不动如山、动则雷霆万钧。”

    韩绛保持着微笑,并不答话。

    看韩绛还没有表示,吴韩氏又说道:“绛哥儿若还认为有所不便,你吩咐,潦哥儿去办。”

    看来不答应是不行了,韩绛问:“姑母,这严州还有谁家的产业。”

    “除吴、韩两家外,没有。有些小商户,也是依附咱们而存。”

    “容我想想。”

    “好,既然有客在,老身也不久留。”

    “送姑母。”

    送走了吴家人,韩桐来到韩绛面前:“绛哥儿,不管不行,却也不好管。说是一家人,但毕竟没在一个锅里吃饭。”

    “桐老说要打死几个,打了没?”

    “还没有。”

    “缓缓,容我想想。桐老也休息一下,我也要歇会。”

    “是。”

    韩绛回到正厅,棋盘已经收了起来,胜负不知,过程和结果韩绛也没想过要问。

    见到韩绛回来,坐在一旁休息了钱歆瑶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郎君,可斗诗?”

    韩绛的脚步停下了,心说这丫头是疯了。不反自己的底摸透似乎不会罢手。

    钱歆瑶又说道:“既解了那首无解的对子,那么可会对?”

    韩绛没说话,手指粘茶在自己这边的桌上写了十一个字,写完后说道:“姑娘,我失陪片刻,府中有要事。还有,我真不想和姑娘争高下,虽说人不可无好胜之心,但也要看对谁。”

    韩绛一出正厅,钱歆瑶就绕过纱屏。

    十一个字。

    烟沿艳檐烟燕眼,燕厌烟焉!

    一个对子,钉死了今天的比试。

    这对子韩绛知道后世或许有解,但多是解前七个字,加上后四个,这才是完整版的千古绝对,在后世网络的信息爆炸时代,韩绛自己都没找到答案。

    钱歆瑶内心如同一万只羊驼列阵走过,韩绛你这个混蛋,嘴说上不和我争,你这上联是人写出来的吗?这怎么解,十一个字同音,还有三个字重复,分别在一、五、十的位置上,断字分为上下两节,以烟与燕各自开头,这如何解。

    “回。”钱歆瑶不是不想在这里多留一会,可韩绛不在,她留下有什么意思。

    不如回去好好想一想,这上联怎么解。

    吴嬷嬷问:“是回居,还是回府?”

    钱歆瑶想了想:“回府。”

    回府,就是回临安。因为钱歆瑶已经打算回去搬救兵,同时给韩绛准备一份新年礼物。

    严州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韩家的工坊给贵客准备的上等丝织物还是很用心的,挑不出什么瑕疵。

    刚准备去思考一下怎么处理吴家的事,听闻钱歆瑶要回临安了,只能放下手上的事去码头相送。

    码头上,钱歆瑶给包了一个严实,头上还戴着巨大的斗笠,斗笠带有纱,垂下四尺,半个人都挡在纱中。

    上船板的时候钱歆瑶回头:“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听到这话,韩绛心说,这媳妇稳了,已经让自己拐到手。

    钱歆瑶却没有转身,她在等,等韩绛的回诗。

    这是刚才在韩府别院没有开始就结束的斗诗,只是,这诗有点特别。

第五十七节 诗一首

    看来电视剧是骗人的,谁说古代的女子不能自由恋爱?

    可眼下,怎么办?

    自己应该要回应一首诗吗?

    韩绛站在那里脸上是大写的尴尬,就算抄,自己也未必能背下来后世的古诗。钱歆瑶就是不转身,钱家的吴嬷嬷也不催,这就是在等韩绛。

    今天的天气不算好,风不小,虽然没有下雪可空气中很是湿冷。

    特别是江边,站久了,这种冷很难受。

    韩绛抬头看了看天,天阴的有点重,或许会下雪吧。

    让这么多人在等着,韩绛内心有些不好意思,但这诗怎么回,韩绛把自己背过的唐诗三百首能记住的过一遍,显然是应付不了的。就凭自己的水平,现场作一首诗?

    别搞笑了,这个好难。

    韩绛站在那里思考,钱歆瑶在等。韩家的仆从们站的整齐,钱府的仆婢们也站的整齐。

    有了。

    韩绛想到一部电影,上面有首情诗,抄来或许能用。

    希望能过关吧。

    韩绛开口了,内心庆幸还好自己前世喜欢看电影。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韩绛一首诗念完,钱歆瑶宛然一笑,转身离去。从这个表情上看,钱歆瑶很满意这首诗,韩绛也是松了一口气。

    钱府的船离开了码头,韩绛回头:“韩嗣准备回别院,话说我真不擅长作诗,下次若有什么必须要作诗的机会,你提醒一下我,让我躲开。”

    韩嗣在旁边跟着,先是吩咐仆从扶韩绛上马车,然后回别院。

    上了马车之后,韩嗣小声问:“少君是打算年后的秋天迎娶钱家姑娘吗?”

    “我有这么说吗?”韩绛不明白韩嗣是什么意思。

    韩嗣回答:“少君的诗中提到了平湖与月,平湖秋月不就是西湖名景,秋时赏月,鸳鸯不是成亲时绣在被面上的图画,难道不是成亲?”

    韩绛心说,这脑补的功力是超级塞亚人的级别。

    错。

    不是韩嗣脑补的功力高。

    在船上,钱歆瑶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仅是钱歆瑶,但凡听到这诗的人几乎解释是完全一样的。

    这意思就是:咱们都住在西湖边上,你闺中待嫁,不用发愁。今年平湖秋月之时,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赏月,我们一起赏,咱们一对,就是神仙也会羡慕。

    平湖秋月,便是西湖十景之一,秋时赏月。

    钱歆瑶的船往回家路上行进。

    韩绛到了别院门停了下来,没进院子。

    “少君。”韩嗣站在一旁。

    韩绛说道:“我想好了,对吴家只有出奇招,先去办第一件事,桐老不是说要打死几个,把人给我绑在严州城中空地最大的地方,告诉咱们韩家的匠户们,被其克扣欺压过的,都可以去打一棍子。”

    “紧接,在整个严州安排可靠的人,给我散布一条消息,但不要让人知道是我安排的,要悄悄的散布,却要让整个严州的人传这条消息。这条消息重点是,让吴家的匠户知道,我奉两位家主之命,收拾完韩家的事,紧接就是吴家了,吴家匠户中心中有苦的、有怨。”

    韩嗣微微欠身:“小的懂了,让吴家的匠户知道,他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到了,让苦主们自己站出来,从这些人手中可以知道吴家管事贪墨与欺负的第一手证据。”

    “对。”

    “少君放心,小的这就去安排。”

    “恩。”

    怨恨积压的久了,爆发出来是相当的恐怖的。

    仅仅半个时辰,韩绛就感觉这事有那么一点失控。

    韩家几位罪大恶极的管事被绑在严州府一块用于大宗交易的广场上,最初还是匠户们排着队去打,后来眼看人被打的已经不成形,有人怕自己没机会打。

    无数人一涌而上。

    等韩桐带人去维持秩序的时候,那还有人,几摊肉泥,连骨头都砸碎了。

    韩桐只是口头教训了几个轮着打铁大锤的年轻人之外,没有责罚任何人,仅仅是叫那几个下手太狠的年轻人去准备几只木盒。

    人都打成肉泥了,要棺材也没用,木盒一装便是。

    韩家的事,初步算是结束了。

    接下来再查庄户、山户,相信手黑的已经知道厉害。

    可又过了半个小时,整个严州乱了。

    准确的说,是井然有续的乱了。

    吴家那边匠户们已经传开了,家主托付韩家少君亲自来处理恶仆,打死无罪。

    就那几摊肉泥处,吴家一位管事当场被乱棍打死,三位管事用最让人难受的姿势绑着跪在那里,其余的管事小半是跪着,大半站着。

    吴家各管事的家门口都有至少十名匠户自发组成的小队,拿着棍子守在门口。

    韩绛来到了广场上,闻着空气中的味道差点就吐了。

    更是连看都不敢看。

    可广场上围观的吴家匠户、还有韩家匠户,以及依附两家散匠户都是一脸兴奋。

    “来人,用布盖一下吧。这里还有妇人与孩童,莫吓到小孩子。”韩绛自己不敢看,所以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站在有人搬来一张案台上,韩绛说道:“我叫韩绛,太娘娘赐字巧士,韩家当代少君。今日之事,非我一人之事,也非吴韩两家之事,而是所有人之事。我父与舅父听闻恶仆欺凌小户,深感不安,彻夜难眠。”

    韩绛拱手一礼。

    广场上卟通跪了好几百人。

    “代父,代舅父,向严州父老……赔罪。”韩绛这次非常正式的长身一礼。

    广场上哭声一片。

    大宋不兴跪礼,跪只在身份相差巨大,晚辈对长辈,仆无错也不需要跪,就是普通百姓见官家,都没有要求必须跪礼。

    韩绛施礼,普通的匠户不敢受,所以跪了。

    韩绛第二次非常正式的大礼。

    严州这么多普通人无法回礼,所以广场上跪倒了一片,可以说九成五以上的人都跪了。还站的只有这次跟着韩绛办事的人。

    韩绛起身,坐在那案台上:“都起来吧,起来好说话,这里有许多年长的人,论辈份肯定在我之上,论年龄,怕是我父,我舅父年少之时就在这里讨生活。你们跪着,让我怎么说话,起来吧。”

第五十八节 完全没有回应的演讲

    在韩绛的要求下,广场上的人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韩绛继续说道:“我们,先定一个小目标。人活着图什么,说荣华富贵太远。我是这么想,有饭吃不会饿着、天冷有炭有衣不会冷,安安稳稳过日子,娶个婆娘生个娃娃,年龄大了,看着孙儿乐呵呵。对不对。”

    没人答话。

    因为身份相差太远,在严州两府的管事就是这些普通人头顶的天,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皇帝的存在。

    韩绛,这些普通人头顶的天见到,也要瑟瑟发抖的人。

    他们怕。

    但,韩绛的话他们听得进去,那不是小目标,也他们所追究的完美生活。

    普通人的渴求,就是这么简单。

    韩绛继续说道:“还有,咱过咱们自己的日子,咱们不想去欺负别人,可谁也不想被人欺负,对不对。”

    依然没人答话。

    韩绛只好自己说:“那么,今的事怎么办呢,吴家也有年老去退养的老管事们,我们选为人公道的,大伙信服的。还有韩家的老管事们一起,咱们搞一个家老会,一来是监督各级管事用心作事,二来大伙有冤,也有一个讨说法的地方。”

    韩绛说话,这里鸦雀无声,韩绛想有个回应也听不到。

    无奈,只能自己继续讲。

    “再有,这家老会也分一分,分个上会,分个下会。下会呢,严州各户,无论是匠户,或是庄户,再或者是山户,六十岁以上,你们自己选,选二十七人出来,为大伙来说话,这些人可以直接写信给我,我叫韩绛。”

    “匠九人、庄九人、山九人。你们自己选。当然,若是上家老会有那位让你们不信服的,超过六成的人联合,那么上家老会就必须另选人替换此人。”

    “今天的事,我知道你们心里有气,不怪你们。但咱们作事不能没规矩,所以我的意思是,先给各户发年赏,让所有人过一个高高兴兴的年,以前克扣的,欠下的,谁有过,谁有功,年后由上下家老会,咱们按规矩查,按规矩办。”

    “需要给谁家补工钱的,谁家与管事勾结祸害乡里里,要罚、要赏,要打、要骂,咱有个规矩,以后按规矩来,你们说好不好。”

    韩绛说了这么多,广场上安静的只有风声。

    这一次,还是没有人答。却是刚刚站起来的,又跪了一地。

    “起来,不想说话就换个办法,若同意,把手举高。”

    哗。

    大半的人举手,还是两只手一起举。

    有人不举手,正如韩绛说过的,和恶仆勾结祸害乡里的。

    “看来你们同意了,那就办吧。”

    韩绛说完转身就走。

    韩绛还没离开,身后就传来打斗之声。韩绛根本就没回头,吵架在意料之中,这直接上手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也不算在计划之外。

    严州城又一次,井然有序的乱了。

    从韩绛离开,一直到深夜。

    韩绛夜里口渴起来喝水,还能隐约的听到远的吵骂声。

    一直到快天亮,或许是闹腾的累了,严州城进入了短暂的平静。

    韩绛吃早餐的时候,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韩嗣到了。

    “没睡?”

    韩嗣施了一礼:“少君,严州城闹了差不多一夜,实在是没空睡。”

    韩绛一指桌旁:“坐,吃点。”

    “谢少君。”韩嗣谢了,可依然没上桌,在一旁坐下,有人搬来一个小几放在他面前,作为仆,那怕是高仆不可能与主人同桌,这便是规矩。

    吃了点东西之后韩嗣说道:“少君离开那处,最先是吴府的匠户内乱,正如少君所说,与恶仆勾结的匠户更招人恨。这打也就打了。可到了傍晚这事变了味,咱们韩府匠户们自己打起来回,依府内规矩,空手撕打,不伤筋动骨不算恶斗。”

    韩绛问:“是不是因为各人有各人想推荐的老匠人。”

    “是,最初是这样的,可入夜之后就又变了,是纱匠与织匠们争吵,动了拳头,倒也不多,争吵的多了些。三更天那会,确实是吓人,咱们韩府这边吵够了,也打累了,报了名单。可吴府那边的匠人不认,两边聚集好几百人。”

    “结果呢?”

    “结果选了一位老织娘,成为两边都认可的织户第一会老,两边争的那两位,都叫第二会老。”

    “很好,这事办的好。首先呢,谁也没看不起妇人,其二呢,这便是大家都认可,公举出来的代言人,非常好。”

    韩嗣苦涩的一笑:“少君,这才只是开始。铁匠、木匠、篾匠因为人数少,听其他人说,他们联手,共推一位老篾匠代言,今晚收工,他们要争家老会下会匠户第一老。还有就是,咱们家老会上会,桐老作为第一老,吴家不认。”

    “吴家推了谁?”

    “没推,只说一老只认渊老。”

    “那就渊老,有什么不好?”

    韩嗣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了,韩渊是韩府西席首座,过来管严州这些下户的事,合适吗?

    韩绛说道:“有什么不合适的。那怕是挂个名,总不能让知州去管吧,再说了,你我都清楚,严州的知州基本上是摆设,在严州混一个资历,而后调任,再从下州,或是县里抽咱们自己人过来混资历。渊老,也是当过府官的人,来这里作无名有实的知州,他不会不同意。”

    韩嗣没接这话,他也不知道韩绛说的对不对。

    韩嗣只说道:“少君,现在就争的凶,以后还会争的。”

    “有错吗?”

    韩嗣真不知道,他真没办法回答韩绛的问题。

    韩绛说道:“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后续到上元节都不会结束,走了,石牛岭。”

    “是。”

    这一句韩嗣倒是认可,真正把这名单定下来,闹到年后上元节都未必能完全确定。

    不过,年赏发下去了,无论是匠户、庄户、山户都心满意足,感恩家主的赏赐。打了恶仆,也让被压迫多年的下户们吐了一口恶气,这年也会过的畅快。

    至于后续,还有的闹腾。

第五十九节 替心上人扬名

    吃完早餐,韩嗣作离开前的准备,严州城又热闹了起来,倒不是打架,平日里的生活还在继续,纱户们又去纺纱了,街市卖小吃的又开始走街串巷。

    各家都领了不少钱,手上有钱,也让小商贩们活跃起来。

    有钱,就有购买力。

    还有店铺连银钗子都摆上了货架,最便宜的也要八百个钱,最贵的要几万钱。敢摆上,就证明有人会买。

    船准备好,带回临安的货也装好,韩绛上船。

    影拿着一包点心跟上。

    上了船,影说道:“少君,也不知道怎么了,昨天一包点心才四十五文,今天就涨到五十文,店家说严州的糖价突然涨了两成。”

    韩绛哈哈一笑,没接话。

    糖价涨不意外,正如后世许多人领了年终奖之后,新年前会有一次暴发性消费一样。领了钱的严州匠户们给自家买点平时舍不得吃的甜点心,或是糖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因为糖的需求量突然间变大,引发了糖价小规模的小涨,这算不上哄抬物价,还算是正常的市场反应之内。

    韩绛只让韩嗣吩咐下去,关注一下严州别出乱子。

    若购买力真的够高,让自家店铺赶紧从临安府调货,既然是过年,也要让严州的匠户们物资上丰富一点。

    韩绛的船启航,往下游一个时辰水路的石牛岭而去。

    临安府。

    从码头下了船,上了自家的马车。钱歆瑶吩咐绕路,绕到了花满楼前。

    钱府的子弟有去青楼听曲的,钱府女眷的马车到歌舞戏曲的园子也有,可停在花满楼门口吸引了不少人。

    花满楼是一个打着擦边球的地方。

    官方注册是酒楼,拥有官方侍酒、曲乐七十多人。也就是合法的陪酒女郎与唱歌弹琴的乐伎。

    依大宋律,花满楼这里不允许客人过夜。

    依大宋律,花满楼在册的无论是侍酒还是曲乐,可以去任何一个府上,但天黑必须回到花满楼,否则花满楼要被罚,所去的那个府也是有罪过的。

    而花满楼,从来不接单独的酒宴,也不接光吃饭的客人。

    就凭这一点,花满楼属于被女客们回避的酒楼之一。

    此时,钱府女眷的马车停在花满楼前,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有人猜测,这难道是钱府的某位大娘子来找麻烦的?

    没等人议论,却见车帘拉开一条缝,一张纸递了出来。有婢女接过,交到了护车的家丁手中。

    钱歆瑶交给了自己贴身婢女丹霞一张纸,这张纸又被转到了钱府家丁手中。

    家丁拿起纸,大步走到花满楼前,将那张帖在门框上。

    钱歆瑶什么身份,肯定不会下车的,就是她的婢女都不可能靠近花满楼,所以派了护车的家丁过去。

    她确实是来找事的。

    钱府的马车重新启动,往钱府的方向而去。

    人一走,许多人就围了上来。

    纸上写的是一套非常详细的解题方案,解了花满楼头牌映月设下的第三关。立即有许多才子找来纸笔,依这套解题方案开始演算。

    有人注意的解题的过程。

    更多根本看不懂人注意却是署名。

    署名:巧士。

    “巧士是谁?”

    有知情人就答了:“韩府少君,太娘娘赐字巧士。”

    “不对,这是女子的笔迹。”

    还有人说了:“这不可能,刚才是钱府女眷的马车。钱府的女眷怎么可能替韩府的少君前来,这事太怪。”

    有位路过的商人听了听后说道:“谁请我在花满楼喝一壶八百文的钱,我把我知道的讲给你们听。”

    楼内有个声音传来:“八百文,我请了。”

    声音出,人也跟着出来。正是韩俟。

    那商人一看,再看了看韩俟身边的长随,摇了摇头:“这位小官人身边的随从带的是韩府的牌子,你不能请,要换个人。”

    韩俟不明白,他正准备问,为什么自己不能请。

    马上就有人出了这茶钱。

    “我请。”顶尖的楼园内有的是豪门哥儿,一壶茶罢了,又不是最顶尖的那种。

    商人进了花满楼:“两天前夜里,在严州江边。韩府的少君与钱府的大姑娘江边斗文、斗算。听说还比斗了西域大秦的什么秘方,小的不懂。”

    “什么,你说我叔父和钱府大姑娘?”韩俟立即上前。

    那商人也不紧张,一拱手:“给官人见礼,所以说这茶钱不能让官人出。”

    “你继续讲。”

    “昨个,就在严州韩府别院。我也只是听说,钱府大姑娘上门找韩府少君斗茶、斗弈、比对子。而后,韩家少君亲自把钱府大姑娘送到江边,送上船,当时有诗,这可是我亲耳听到的,当时听到的人少说也有几十人。”

    韩俟问:“什么诗。”

    “钱府大姑娘念了一句,我不太懂,是我号掌柜的抄下来的。”商人说着从身上取出一张纸来,有人看过念道: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花满楼内吵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了。

    就算没读过多少的书人也听得出来,这是一首情诗。

    女子主动给男子写情诗在临安夜不是什么大事,但钱府的大姑娘是什么身份,这才是让人惊的地方。

    这是什么节奏,钱府的大姑娘给自家叔父写情诗,韩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马上就问:“我叔父回诗了吗?”

    “回了,我要加盘点心,我号掌柜当时抄录之后,连说三次,这诗可了不得。”

    同时有五个人高喊:“来,上点心。”

    这商人也不敢等点心送上来,赶紧就把诗拿了出来,立即有人抢出去,开始念: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韩俟听完之后,头也没回就往家奔去。

    这么大事,他要立即告诉他叔公,也就是韩侂胄知道。

    最初送茶的那位问道:“你可见到有没有送礼物。”

    “何止是礼物,这位小官人你可是想不到,那锻锦再高半品,绝然就是贡品了。我号的伙计看着码头上的挑夫把各种珍品绸锻往钱府的大船上装。”

第六十节 撒娇古今通用

    不,不可能。

    韩府给钱府送丝绢,这事断不可能,就算韩府送,钱家也不会收。

    但韩家绛哥儿给钱家大姑娘送,这事就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真的。

    有人说道:“怕不是钱府从严州采购的货物?”

    这时,另一人说道:“有上等丝绸这事不假,刚才码头过来,钱府的船上正往下搬货,有上上品绸锻。但是不是采购的还真不知道。”

    “告辞。”送茶的人给所有人一拱手,起身往外走。

    有认识的人低声说道:“这位是钱家三房的。”

    又有人说道:“这位绛哥儿,倒是个人物。镇安候府的事茶楼里正热着呢,他和钱府大姑娘这事,不出三天,怕临安府都知道了。”

    “用不了三天,一天就够了。钱府大姑娘亲自到花满楼替绛哥儿下书,破了映月姑娘这几乎无解的第三关,厉害。我服,就服这位绛哥儿,可惜无缘相识。”

    李幸以前是来过花满楼的,可惜文不成武不就,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存在感。

    就算有人见过,转脸也就给忘记了。

    再说钱歆瑶,她已经作好了回家就跪祠堂的准备,可万万没想到,一回府就接到话,曾祖要见她,赶紧收拾洗漱,更衣,马上往钱家的家主钱荨逸的书房去了。

    钱家的老管事就在外面等着,见到钱歆瑶来,伸手拦了一下:“姑娘,主君在屋里等着你呢。”说完,老管事把其他人一拦,这里距离书房还有三十步呢,显然是不打算让钱歆瑶的婢女靠近。

    钱歆瑶一进屋,看到自己曾祖面前摆的东西,瞬间感觉脚发软。

    钱荨逸面前摆着四样东西,一根两尺长一寸粗的棍子,然后是三根藤缠在一起的藤条,接下来是一根戒尺,最后一对非常漂亮的耳环。

    进屋后,钱歆瑶四下看看,除了曾祖之外没其他人,立即小跑着上前:“曾祖,你怎么能够舍得打灵儿呢,灵儿最乖,曾祖最疼我了。”

    钱荨逸放下手中的书,很严肃:“你的姐姐们,最大的都双十年华了,也没急着出阁,你呢,才二八及笄,看把你急的,今个你若不说出个一二来,你自己挑,怎么罚。”

    钱歆瑶大眼睛一转,再一扫案上的东西,瞬间明白了当下的形势,若自己回答的好,不但不罚,还有可能奖励那对耳环,但若答的不好,大棍子往死里打。

    相屋这里,钱歆瑶拉着钱荨逸的手:“曾祖,我要和你斗三场,若我胜出,耳环归我,再加月钱十贯。”

    “斗三场?”

    “对,斗三场。”

    钱荨逸笑了:“这是长本事了,说,怎么斗?”

    “斗对、斗栾、斗算。”

    “算不斗了,想必你学到点本事,花满楼那纸你洗漱更衣的时候曾祖已经听说了,确实是算学高超。”说完,钱荨逸拿了一块布把案上的棍子盖住。

    看来不会往死里打了。

    钱歆瑶松了一口气,快速的把棋盘摆好,站在了一旁。

    钱荨逸没动,只说道:“灵儿,你确定要斗棋,或是输了,戒尺打手板,也很疼。”

    “我知道,曾祖是临安府四大国手之首,但我未必会输。”

    “好。”

    钱荨逸还真想看看,下人报了,那韩绛的婢女代韩绛教了自家曾孙女一招定式。他不相信,一招定式能有多厉害。

    钱府。

    钱荨逸与曾孙女钱歆瑶对弈。

    下到第五子的时候,钱荨逸停下了。

    “灵儿,吩咐下去,准备香炉,备茶。”

    “是,曾祖。”

    曾孙两人此时都需要这个暂停,钱歆瑶第一个陷井被轻松的绕开了。而钱荨逸却发现这开局定式不同寻常,不是自己以玩乐心态就能应付的。

    再次开始,已经很久没有真正认真下棋的钱荨逸非常快乐,因为在棋艺上,他已经没有对手了。

    钱歆瑶很辛苦,额头上已经开始出汗,她不断的思考着如何应对。

    更可怕的是,明明自己曾祖落入陷井了,大雪崩之势却在几步之后被遏止,连续多次之后,钱歆瑶开始怀疑彩有没有把这定式给自己教全,为什么没有出现连绵不决的攻势呢,为什么自己的曾祖就能发现破绽。

    棋到中盘,盘内是缠斗之势。

    钱荨逸突然扔了一子在棋盘上,投了。

    钱歆瑶抬起头:“曾祖,我未胜,而且局势不明。”

    钱荨逸说道:“十年以来,已经没有人能够与我缠斗至中盘。这一关,你过了。”

    钱歆瑶看不出这复杂的棋局,钱荨逸却能,他知道终盘自己必胜,正如他自己说的,十年以来已经没有人能够和他下到这种程度。

    说是让了曾孙女也对,说是一位大宋第一国手的骄傲也没错。

    靠在椅子上,钱荨逸品了一口茶:“说对子吧,让曾祖听一听,这对子是否真无解。”

    钱歆瑶小脸一红,很显然让自己的曾祖猜到了。

    将早就写好的对子双手递了过去,钱荨逸只扫了一眼:“千古绝对。”

    没错,无解。

    “眼光不错,下去休息吧。”

    钱歆瑶一把抓过将耳环的小锦盒,施礼后,一脸笑意的就跑了。

    没被打,也没受罚,就这么过关了,钱歆瑶是笑到脸上,喜在心里。

    出了书房的门,钱歆瑶一路小跑,让她的几个婢女都有些跟不上。钱泓宣从一旁的小道走了过来,钱歆瑶看到,赶紧换成小步,走的很有规矩。当钱泓宣往书房方向拐过去的时候,钱歆瑶又是一路小跑往自己小院去了。

    钱泓宣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个家,能管住这丫头的人,若是自己的父亲不管,那么一个都没有。钱歆瑶的父亲在泉州那边作官,别说一年,两年都未必有时间回来一次。

    其他几房的兄嫂,也不敢管。

    走进书房,钱泓宣施了一礼后站在一旁。

    他不问,他在等着看父亲说什么。

    钱荨逸一只手捧着一只暖手炉,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扇子,神情十分严肃正在看着棋盘,让钱泓宣等了好一会这才抬头:“你若闲,去书院看看也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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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色大宋介绍:
业务经理韩绛空难来到南宋,被人救起。他看着慈眉善目的“救命恩人”韩老头,相信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就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绛色大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绛色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绛色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