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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戮传说全文阅读

作者:追梦鼻涕虫     天戮传说txt下载     天戮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以恶制恶

    于是摇钱树便命人先替她伪造了一份假的地契,然后又让她签了一张假借据,上面署名她楚文红欠了摇钱树纹银二十两。

    随后摇钱树让她带着这张假地契去击鼓鸣冤,状告哥哥侵占了母亲留给她的财产,又寻人假冒了楚文轩上堂对簿。公堂上,假楚文轩宣布放弃这所房子,将它“让”给妹妹楚文红。

    打完官司,名正言顺的将这张假地契改名字为楚文红以后,他们又寻了一个下家,将房子又转手抵押给了另一个人。

    就这么转一转手,楚文红的假欠条上钱的数目便从二十两翻成了四十两,在加上打官司,请人假扮她哥哥的花销,杂七杂八便成了五十三两。

    木瓜巷的宅子总价大约在一百两左右,这才刚刚到这宅子的一半银钱。

    摇钱树心想:若是哪家主家发现了,就算付了这些钱,那也赚的不多啊。心念一动,又去寻来第三个人,又将房子按照以前那样,又押了一次,前的银子数目又变成八十两。

    到了数目差不可以和房子价钱相抗衡的时候,摇钱便派了坤子来收房子,目的很明确,要么给钱,要么腾房子。

    官服很快顺藤摸瓜,将一连串涉嫌其中的人,包括楚文红都抓了起来。

    原告和苦主身份的楚青若也被请来,坐在一边冷眼看着楚文红被带到公堂上,大声喊怨。

    老爷审案子多年,见多识广,一见她这般干打雷不下雨的嚎啕,便知十有**她是知道内情的。当即将惊堂木一拍:“堂下妇人,你可知罪?”

    楚文红用衣袖遮着双目,假意抹着眼泪:“民妇不知所犯何罪?”

    “你串通他人,讹你兄长之女房产一间,是也不是?”

    “大人,民妇是冤枉的。是,是他们逼我的。我若不从他们能便拳脚相加,民妇无奈只好屈服。”

    老爷冷笑:“拳脚相加?你伤在何处?来人,带他下去验伤。”

    楚文红慌忙:“不不不,老爷,伤已经好了很久了,现在没有伤,是验不出来的。”

    “那你当时为何不来击鼓鸣冤,请官府为你主持公道?”

    “这个……民妇……民妇……”

    “哼!本县看你就是巧言令色,开拓之词,公堂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混淆是非,来人,给我掌嘴二十!”

    天子脚下,衙门清正廉明,几下便把来龙去脉审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各人各认其罪后,老爷当堂宣判各人刑罚,收押入监。

    楚文红被判了知情不报,罪如同犯,三个月石场苦力之刑,当场哭的戚戚哀哀,悔不当初。

    楚青若终是心中不忍,毕竟是自己亲姑姑,走之前摔了一句话给她,叫她好好服刑,她会照顾好东哥的。

    一场亲眷,你不仁,我终也是不能无义。

    从老爷那里拿过了真正的地契,又撕毁了假地契后,楚青若回到了木瓜巷,看忘了久违不见得父亲。

    父亲越发的老态龙钟了,坐在床榻上,歪眉斜眼,抖着一只手,偏过头愣愣的看着她,眼中却满是仇恨:“尼……尼……这狠心的……丝丫头……(你这狠心的死丫头。)塔……塔……素尼亲姑姑……(她是你亲姑姑)房……房子……拉回……回来……都是……何必……何必……刀塔刺官司!”(房子拿回来就是,何必叫她吃官司!)

    楚青若闻言,一下子失了好心情:“亏得父亲还是做过山长之人,怎么说话这般不守国法。天子犯法,都还与民同罪呢,更何况姑姑。”

    楚文轩大怒,颤抖着手,拿起身边解闷的书卷,无力的向楚青若扔来“滚……滚……”

    周妈妈气的浑身发抖:“老爷,你现在住的吃的用的课都是小姐自己的银子,还有大姑奶奶和东哥,吃用花销可都是小姐出的。姑奶奶还这样的讹小姐的房子,现在国法判她有罪,老爷怎么反倒叫小姐滚?”

    “尼……尼……尼个刀路!也……滚”(你个刁奴!也滚!)

    楚青若叹了口气,:“行吧,那您歇着吧,我走了!”

    周妈妈一跺脚,愤愤的扶着楚青若一统走了出去。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忽听背后东哥儿喊道:“大姐姐!”

    楚青若和周妈妈一同回头看去,只经年未见,没成想原本白白胖胖像个小雪人似的东哥儿,竟也长成个的俊秀大小伙子了。

    周妈妈上前给他行了个礼:“东哥儿金安。”不管怎样,上一辈的事情终是这几个小的没关系,更何况他还是个好的。

    “周妈妈!”东哥儿有礼貌的回了个礼,接着便满脸惭愧的向楚青若说到“堂姐,母亲做人做事糊涂,东临在这里代替母亲向你赔罪了。”说着,便一个大礼行了下去。

    楚青若赶紧将他扶起:“东哥儿,你母亲是你母亲,你是你。不做一谈。”

    东哥儿心中难过:“如今她受了惩罚也好,希望她能记得这番教训。”

    “这是自然!”楚青若嘴上安慰着他,心中却不以为然。

    然而,三个月后。果然不出楚青若所料,从石场放出来以后的楚文红,不但没有悔改,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变本加厉的去赌钱,欠了钱便纵着那些滚地龙肆意的到木瓜巷里来讨钱。

    楚文轩一开始还帮着她还一些,渐渐的金额越来越大,再也无力偿还。

    滚地龙变本加厉的闹得越发的凶狠,经常三更半夜拿了铜锣道宅子门口铛铛大敲,闹得楚文轩连个囫囵觉都没有办法睡。

    无奈之下,只好请了裴叔再一次去玉笙苑将楚青若请了过来。

    “青……罗……尼想想办花……”(青若,你想想办法吧!)经常没法好好睡觉的楚文轩。觉得在这样下去他就要疯了,只好拉下脸来恳求楚青若。

    楚青若并非无情之人,见他这般可怜兮兮的央求自己,便一口答应下来了。

    回到玉笙苑,还没有等她想到办法,康子便来汇报,那滚地龙摇钱树越狱了。

    楚青若想了想,只叫康子给楚文轩的院子里多增加了几名护卫,其余的一概不管,随它发展,反正对自己毫无影响不是?

    另外又写了几张告示,全城张贴,告示上说的清楚,楚家以后不再为楚文红还任何一笔债务,也希望不要有人再借给她钱财。若是不听劝告,还要借钱给她,并来楚家要债的,一律按照律法送官严办,治他个讹人钱财之罪,特此公告天下。

    逃出牢狱的摇钱树开当铺之前,也是个混子出身,一逃出生天,第一件事情便派人将正在赌坊里赌钱,赌的正开心的楚文红给一把楸到了自己当铺里的小暗室里。

    “我说,楚大姑奶奶?你欠我们的银子怎么说啊?”

    刚反应过来的楚文红愣愣的指着他:“你,你不是被判了十年监刑吗?这才几个月,你,你怎么就出来了?”

    摇钱树吧小眼睛一瞪,脸颊两边的两坨肉,皮笑肉不笑的抖了抖:“你到是很希望老子在里面待十年啊?这样你就好不还钱了是吗?”

    “没,没,兄弟,你这说得是哪里话?”楚文红尬笑。

    噌一声,摇钱树从靴筒里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楚文红顿时便慌了:“你,你要做甚!杀人……杀人可是要偿命的,要……要杀头!”

    摇钱树朝一边的坤子使了个眼色,坤子撸起袖子,将她的两只手拉了过来,放在地上。摇钱树蹲下来,用匕首拍着她的脸颊,阴恻恻的笑道:“别废话,你也是老进赌场的人了,该知道道上欠债还钱的规矩。”

    楚文红越发的簌簌发抖:“你,你要我的手又何用,我侄女是将军夫人,傅家有得是钱,不如……不如我们……”话未说完,便被摇钱树一记大头耳光打的嘴里的血都留了出来。

    “你特么是要再害死老子一次是吗?那傅家是什么人家?随便伸出一根小手指,碾死咱们跟碾死一只臭虫蚂蚁一样,你叫我去讹他们家?倒不如叫老子拉你去卖,来钱更快!”

    “别别,兄弟我求求你,我儿子都那么大了,马上就要中状元,我,我可不能丢他的脸啊!我求求你!”这下她是真的慌了。

    “兄弟,我想起来了,我在城郊的柳树底下藏了一包首饰,大约也能值些银子。我带你们去取?”

    “在城郊哪里?坤子你去取!”

    “说不清楚,我去了就认识了。”楚文红转着眼珠子。

    摇钱树无奈,只得带着她一同前去:“我警告你,别耍花样!”

    “不敢,不敢。”

    到了城郊外,楚文红果然是骗人的。

    胡乱的指了个方向,自己借着尿遁逃走了,并逃回了城里向官府举报了他们。

    不料官府的人去了,确实扑了一场空。发现上当受骗的摇钱树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仓皇逃回木瓜巷的楚文红深知,这帮人早晚会寻到家里来。

    本来这群人就是为了讹上一大笔钱才和自己串通的。如今银子没捞到,还吃了官司,且能善罢甘休?

    今日自己又这般的骗了他们,再落到他们手里,自己焉有命在?

    于是连哄带骗的,带着东哥儿连夜收拾了东西搬出了楚家,不告而别。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临终忏悔

    楚文红的不告而别,气坏了自认为带她不薄的楚文轩。

    他如今瘫痪在床,家中大小事务只有一个裴叔在操持,可在怎么忠心,在楚文轩的眼里都是外人,不如自己亲姐姐来的安心。

    可如今,她就这么一走了之了,这让楚文轩觉得自己以前为她还的那一笔笔债,都扔进水里,喂了狗了。最可气的是她还将东哥都带走了。这是他的心里才明白,终究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也是靠不到他的。

    终于在这样的认知下,又气又努的楚文轩,身体彻底的垮到了,开始终日卧床不起,长吁短叹,连书也看不动了。

    辗转病榻,勉强到了秋末,玉笙苑里便来人禀报,说,老爷子快不行了。

    楚青若问询后甚是吃惊,天热的时候去看他,他还龙精虎猛的叫自己滚,怎么这会子就不行了呢?

    来人说到,自从姑奶奶欠了债以后,老爷子便开始用饭越来越少。大家都以为是因为心情不好的关系,也没有在意。

    可从前一段时间,姑奶奶不告而别,连夜带着东哥儿走了以后,老爷子就开始不对劲了,吃什么吐什么,家里有老人的下人们开始意识到,姥爷,可能快不行了。。

    周妈妈便给楚青若穿上披风,边问道:“可有请过大夫来瞧瞧?”

    来人:“请了,怎么没请?可每个大夫来了,都没看出什么问题,只说是人老了,为脾胃不好,开了些消食的方子就走了。”

    楚青若绑起风的手顿了顿,想了一下,叫来了春菊:“你赶紧去找大嫂,请她帮忙请一位太医去木瓜巷。”

    春菊应声而去。

    楚青若穿戴完毕,带着康子、周妈妈匆匆来到了木瓜巷。

    推开楚文轩的房门,一股子浓重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楚青若放眼看过去,就见已经形如枯槁的楚文轩,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是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证据。

    心头用上一阵心酸,楚青若揭开了披风,交给了周妈妈,轻轻的走了过去,坐在了床榻边,小声的唤了一声:“父亲~”

    楚文轩听到了动静,吃力的睁开眼睛:“啊~糯……儿啊~里来啦?”(若儿,你来啦?)

    “嗯,父亲,你觉得怎么样?我已经为你请了太医了,太医一会儿就到。”

    缓缓的抬起那只好的手,微微摆了一下:“福……福……用捏……偶……偶……不行了。”(不用了,我不行了)

    楚青若的眼泪一下子聚在了眼眶里:“别胡说,人老了哪能不生病,找个好点的大夫看了就会好的。”

    “呵……偶糊涂了……一,一配字,男的,向在……辣么,辣么清醒。糯儿……铁……对……对不起里。”(我糊涂了一辈子,难得现在那么清醒。若儿,爹对不起你。)

    “父亲,说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楚青若听见他这句话,心里五味陈杂。

    若说她心头不曾怨恨?那是假的。

    可如今老人已经这般模样了,再怨恨他,有意义吗?

    “里……里……还素,不肯叫,……偶一声铁吗?”(你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爹吗?)

    楚青若心里膈应,却不忍拂了老人的心愿,只得勉勉强强的开**了一声:“……爹~”

    楚文轩满是皱纹的脸上,一时有了些许红润,高兴的点着头:“嗯,嗯~”

    只有楚青若心里明白,她这叫算了,不叫原谅。

    她可以算了,不再去计较以往的种种,却无法原谅他对自己的各种伤害。这是一种永不磨灭的疼痛,绝不会因为老人临终前的那句对不起,便可以释怀,忘却,消失的感觉。

    可楚文轩不知道,只当她原谅了自己,原本萎靡的精神似乎也好了几分。强打起精神,竟要从床上坐起来。

    “父……爹,你躺好,别起来。有什么话,就这么说。”楚青若将他挣扎掉落的被子,再给他重新盖好。

    楚文轩难得没有和她唱反调,抖着手拉住她:“糯儿,里……里肯……元孃铁……铁很……高兴。那夏孃,铁……愣愣不清……里……里搜委屈……屈了。”(若儿,你肯原谅爹,爹很高兴。那些年,爹认人不清,让你受委屈了。)

    忽然间,楚青若的心中忽然冒出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张了张嘴,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只觉得脸上,有一滴滚烫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父亲真的觉得委屈她了吗?

    不,她不知道,不清楚。她知道他现在是如此急切的盼望着,从她的嘴里说出那句“我不怪你。”

    可是这句话,她偏就说不出口,哪怕是骗骗他。

    “傅夫人!”一个温和苍老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拯救了矛盾重重的楚青若。

    “你来啦?”她连忙站起身来,边问候太医边给他让出个地方来

    这位老太医,她以前见过。当年祖母中了毒,请了许多大夫都没瞧出来,是这位老太医给看出来的。

    坐下之后老太医一手寽着自己的胡子,一手为楚文轩搭脉。

    半晌之后,他的脸色不太好:“夫人,令尊……怕是已经油尽灯枯了。”

    周妈妈在一旁有些不相:“怎么会这样?老爷才过花甲,怎么就油尽灯枯了?”

    楚青若却像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一般,只是神情有些黯然。

    太医摇着头向周妈妈解释:“他早年受过伤,虽大难不死,却已经耗尽元气,本来安心静养还能多活写年岁。但我刚才给他把脉,令尊的脾肺之火甚是旺盛,已有气血凝固之相,即便是大罗神仙,只怕是也无法延长他的寿数了。还请夫人,节哀。在下,先告辞了。”和周妈妈解释完,太医转身向楚青若行了个礼,告辞而去。

    叹了口气,周妈妈出了房间,留出了时间和空间,让他们父女俩多说一会子话。

    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这大概说的便是,楚青若如今的心情了吧。

    楚文轩脾气暴躁了一辈子,到了这个时候,却是出奇的善解人意。

    就这样,楚青若在木瓜巷的宅子里,整整伺候他三天。

    终于在第四天的早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楚文轩面带着微笑,舒出了最后一口气……

    送走了楚文轩最后一程以后,连日来的操劳和伤心,让一向坚强的楚青若,病倒了。

    傅家大小都三五不时的来探望她,给他逗乐子解闷,却依旧化解不了她心头的那股沉闷之气。终于,傅老爷子看不下去了,亲自来了玉笙苑开解她。

    “青若!”老爷子带着爽朗的声音,抬脚走进了她的房门。

    “爹?”她成扎着想坐起身来,却被老爷子一个手势制止。

    老爷子坐在周妈妈端给他的椅子上,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和蔼的问她:“孩子?怎么啦?还在为你爹的去世难过?”

    楚青若背靠着床架,无力的摇摇头。

    “那你和爹说说,你在难过什么?”

    “爹,我大概是个不孝的孩子吧?我爹走了,我是很难过,可我更难过的是,他到走了的那一刻都还是那么的自私。”楚青若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是泪涟涟。

    “他只一味的说对不起我,委屈了我,请我原谅他,不要再怨他。这话听起来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可是,爹,他怎么就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夫家待我好不好,他甚至提都没有提过我的丈夫和儿子!萝卜那么大了,他尽然,临终前最后一面都没有想到过要看他一眼,这个从出生到现在,萝卜都没有见过自己外公!”

    老爷子诧异:“你没有带萝卜去见过他吗?”

    楚青若凄凉的一笑:“去过,他说我这个女儿被人掳走过,到底干不干净都还不知道,这孩子他可是不敢认的。连门都没让我们进。若不是姑奶奶那事情一闹,他不得已,才命人来寻我去。只怕是这辈子他都不会再让我踏进木瓜巷的宅子呢!”

    “真是岂有此理!那房子还是你的呢!”老爷子越听越来气,“再说了,我们夫家都还没有这样嫌弃你,他,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怎可这般作践自己的女儿?”

    老爷子生气的张开嘴便要大骂楚文轩,转念一想,人已经过世了,再骂他也无用。更何况死者为大,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算了。

    又想开口安慰楚青若几句,却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急得老爷子一时也没了主意。

    灵机一动,老爷子那拐杖一敲地上:“孩子,别愁眉苦脸的。整天闷在家里迟早闷出病来。这样,你带上康子出去游山玩水,全当散心了!”

    楚青若大惊:“爹,这怎么行?之前是为了寻文远……”

    老爷子大笑着打断她的话:“你嫁来我们家,大概还没见过文远的二姐吧?”

    她疑惑的点了点头。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宫门之变

    “那就去桑云国,拜见一下你的二姐,顺便帮爹查一下一路傅家名下产业的账册,就当帮爹做事了。你看这样好不好?”

    楚青若连忙摇手推辞“那怎么行,父母在,不远行。更何况兄嫂也在,青若怎好越俎代庖。”

    “欸,你这话不对。你大嫂是公主,她怎么能去桑云国?你大哥自然也不能去,文远又志不在此,我和你娘经过上一次那么多年的一圈走下来,也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了,这偌大的傅家,除了你还有谁能挑起这个重任给?”说到这里,老爷子忍不住耍起无赖来了,“你说,你自己说,还有谁?你推荐一个人选给我,那你就不用跑这趟了。”

    可爱的表情一下把楚青若逗笑了,“那好吧,我去就是。不过我要把子岚带上。”

    傅子岚,傅凌言的大儿子。

    “我现在先暂时帮爹管着,等将来子岚成家了,还是要交给他来管。”

    老爷子也有此意,一拍大腿,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再去公主府选一些身手好的侍卫带着,就万事俱备了。不过马上就要冬季了,又快过年了,楚青若决定开了春便出发。

    春去秋来,光阴如梭。一转眼,又是二年的时光,在楚青若一边巡查着傅家的产业,一边思念着远在边关的夫君中度过。

    掀开车帘,楚青若用手遮着刺眼的阳光,看向不远处那威严依旧,布满黄铜钉,朱红色的皇都城门。

    “婶婶,我们快进城了,这里有个茶棚,我们要不要先歇歇在进城?”车下传来一阵马蹄声,小跑到马车边。一个正处于变声期的,沙哑的少年声响起。

    楚青若转眼向马上的少年看去,这两年,十三岁的傅子岚跟着她走南闯北,黑了,瘦了,个子高了,身板结实了不少。处事更是稳重了许多。欣慰的朝他笑了笑:“子岚,你决定就是。”

    子岚想了想,对她露出一口小白牙:“那就直接进城吧,估计家里人都在等着咱们了,莫叫他们等着急了。”

    “如此甚好!”她很是高兴,这孩子如今会为人着想了,终究是磨练出来了。想起当初,刚出门那阵,他三天两头的耍性子,发大少爷脾气,楚青若忍俊不禁的笑了。

    渐渐的,车队行过了及第坊,楚青若又情不自禁的想起,当年和当时还是皇子的陆亦清,在坊下道别的情景。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两年过去了。

    这两年发生的事情,真的是太多,也太快……

    那年,她走后没多久,宫里便发生了重大的变故……

    “不好啦,万岁爷吐血啦!”

    “什么?快宣太医!”

    正在给太皇太后祝寿的皇后,听到身后的宫女大叫,顾不上指责她的殿前失仪之罪,便白了脸色。高坐在上方的太皇太后也大惊失色,在左右的搀扶之下,来到了下首,皇帝坐的位置。

    只见成宗虽然还端坐在位置上,却双目呆滞,两眼毫无焦距的望着前方,嘴角淌着几滴鲜血。

    他的面前已经跪满了宫女太监,一个个都将头埋的低的不能再低,瑟瑟发抖。众嫔妃,皇子们也从各自的席位上,纷纷拥了上来。

    “父皇!”

    “万岁爷!”

    要说,论魄力,还是要属中宫。只听皇后一声威严:“都不要吵!”

    然后上前,小声的唤了声“万岁?”

    成宗没反应,皇后轻轻推了他一把:“万岁爷?”

    不料,成宗睁着两只迷茫无神的眼睛,轰然倒下!

    这下连皇后都慌了:“太医,快宣太医!”

    太皇太后手扶着额头,身子软在了左右的搀扶中。众人又是一阵慌乱:“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又是掐人中,又是抚心口。

    大殿之上顿时混乱不堪。

    很快太医便随着徐公公,战战兢兢的一路狂奔而来。

    众人将成宗扶回了椅子上坐着,太医上前,搭脉,探气息。不探气息还好,一探气息,太医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吓得浑身发冷。

    众人围着他追问:“太医,父皇(万岁)到底怎么样了?”

    太医脸色刷白,已经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皇后怒道:“快说!”威仪尽显。

    太医吓得一骨碌瘫跪在地上:“皇……皇后娘娘,万岁爷……他心脉微弱,……气……气息已无……”

    “啊?”皇后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这,这是天要塌了吗?

    “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万岁抬回寝宫!快!马上着急所有太医院太医!”太子人选还没定,万岁爷,你可千万不能就这么去了呀!你这一走,天下,可就要大乱了呀!

    众人闻言连忙将成宗抬起,就要往他的寝宫去。

    却见人群众,忽然闪身出来一个绿衣女子,对着众人,扬手撒出了一把粉末。

    “咳咳咳!”众人一阵剧咳,未等烟尘散尽,一个两个便已经摇摇欲坠,软绵绵的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皇后也瘫坐在了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有气无力的问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延误了皇上的病情,本宫,本宫灭他九族!”

    “哈哈哈!”

    一阵银铃半的笑声,在她的身边响起,同事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皇后吃力的定睛看去,就见一位身穿明绿色宫装的女子,正神气活现的,蹲在她的身边,得意洋洋的看着众人。

    “都不许动,谁敢乱动,我就杀了她!灭我的九族?娘娘,你大概是老了,记性不好了,我的九族不早就被你和这个狗皇帝灭了吗?”

    没有中**的人,顿时不敢动。

    梁上又飞快的撒下一把把**。

    这下,整个大殿里的人,都瘫软了下来,动弹不得。

    绿衣女子,这才安心的收齐了匕首,站了起来。

    “你,你究竟是何人?”

    恍惚间,皇后觉得此人的言行举止,有些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绿衣女子冷笑:“你再好好想想?我的好娘娘?”

    她的这一声“好娘娘”使得皇后如梦初醒:“是你!柳金璃!”

    “娘娘,你也可以唤我另一个名字,穆卯玉!”

    “你这贱人,竟然是你?”皇后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人,“你兄长串通金阳王谋逆造反,你在后宫长着你兄长的势力,横行霸道,独断专宠。老天眷顾你,饶你不死,如今,你竟然还敢冒名入宫,毒害皇上?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哈哈哈,毒害皇上?是,我是恨不得杀了他,但没想过那么快!”

    她的肚子还没动静呢,怎么会傻的那么早就要了那狗皇帝的命?不过要他命的,另有其人,她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一挥手,杨智从房梁上跳下来,满脸欢喜的朝地上的众人看了一眼,又朝着皇子们的方向瞄了瞄,大摇大摆的走出宫殿。

    人群里,同样中了柳金璃**,而全身瘫软的陆亦清顺着梁上跳下之人的眼神,偷偷的望去,却见同样捂着胸口,低着头喘气的三皇兄,趁人不备朝那人递出了个眼色后,那人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他要走去哪里?三皇兄和这人,和这事又有什么样的关联?

    心中对三皇子已经开始生疑心的陆亦清,趁着别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偷偷的摸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悄悄的服了下去。

    这是宋修竹临行前,送给他保命,可解百毒的药丸,拿来解**,确实有些可惜了,不过眼下事情紧急,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就在陆亦清服了解药,低着头闭着眼,养精蓄锐的时候。

    就听得门口的御林军侍卫仓皇的跑了进来“皇后,大事不好了,宫门不知何时被人破了个大洞,一群反军杀进来了。”

    众人大惊,方寸大乱,皇后更是连声音都变了,厉声问道:“可知是哪一路的兵马?”

    侍卫更是惊慌失措:“未有旗号!”

    皇后咬牙一挥手,:“去探!”话音未落,就听三皇子哈哈大笑着从人群中站了起来。

    众人皆惊讶的看向他。

    只见年过四十却依旧保养的如同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般,相貌英俊,眉宇间却隐约透露着暴戾之气的三皇子,从人群里跨走出来,站在皇后的面前,将身上的皇子礼服,慢慢的脱了下来,渐渐的露出里面明黄色的五爪金龙袍!

    “原来是你!”众人都明白了。

    柳金璃见他走了出来,不禁喜上眉梢,扭着腰肢走了过去,对着他盈盈的拜了下去:“臣妾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皇子一边哈哈大笑的一手扶起她,一手不动声色的放进了那只扶她之手而袖子里:“哈哈哈,爱妃平身!”

    “谢万岁!”柳金璃喜滋滋的斩了起来,身子向没有骨头一样往他的身上靠去。

    那杨智虽好,终究是江湖宵小,怎么比得上正儿八经的皇子让她生下儿子,来的更名正言顺呢?故而,当三皇子暗中查出了她的底细,找人来拉拢她的时候,她便毫不犹豫的舍了杨智,上了他的“船”。

    虽说和她原先的计划稍有些出入,可三皇子却已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更是许愿发誓赌咒,信誓旦旦的表示,只要助他登上皇位,皇后之位,舍她其谁?

    想到这里,柳金璃得意的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此刻匍匐在她的脚下,又看到成宗已毫无气息的瞪大了眼睛望着天,心中一阵痛快。兄长,小妹终于为你报了仇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血洗金殿

    就在她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的人生从此便是完美结局的时候,一把冰冷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刺进了她的腹中。她低下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握着匕首的手,抬起头,边吐着血,边语不成句的指着依旧笑意融融的三皇子:“你……你……”

    皇后冷笑一声,冷眼看着他们狗咬狗,一言不发。

    “柳金璃,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你我这样的身份,逢场作戏,各取所需也就罢了。你要富贵荣华?可以!你要留在宫里做太皇贵妃?也没有问题!”

    三皇子笑嘻嘻的边说,边将插进她腹中的刀慢慢的拔了出了,换了一个声调,阴沉下脸:“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肖想皇后凤冠!”

    柳金璃手捂着血流如注的腹部,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你……过河……拆……拆桥!”

    “不是我过河拆桥,是留你不得。你不想想你我是什么关系?你和父皇,哦,还有那假扮你宫女的男人,又是何种关系?就这样的你?何德何能去做那母仪天下的后位?”

    “你,你好狠……”柳金璃指着他,愤愤不平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趴到在地上,死不瞑目。

    三皇子得意的看了眼她的尸体,回过头又看向了皇后:“皇后娘娘,说吧,父皇的玉玺在哪里?”

    皇后在左右宫女的搀扶下,坐直了身体,怒骂到:“哀家不知道!就算知道,哀家也不会告诉你!你这个弑父的乱臣贼子!”

    “杀~~~~”一阵震天的喊杀声,自远而近往金殿处而来。

    三皇子满脸喜色,甚至亲自都到大殿门口,打开殿门。

    殿门一开,众人放眼望去,只见金殿外已经密密麻麻的站着满了身穿铠甲,满身血迹的铁甲大军。为首的将领消瘦修长,年约五十上下,白脸浓眉,吊眼薄唇,白髯微胖,一身的冷冽阴沉之气。

    “三殿下,哦不,万岁,金殿外的禁卫军已全部被我们消灭了,接下去要怎么做,还请万岁指示!”他进得门来,往三皇子面前一跪。

    “皇后娘娘,看到没有?这已经是天意了,你就乖乖的将玉玺交出来,我保证你这个太皇太后一定可以安享天年!”三皇子双手大张,笑的很是猖狂。

    皇后贵为六宫之主,自是非常有主见的女人:“呸!谋朝篡位!乱臣贼子,这样的太皇太后,哀家宁可死,也决计不做!你想要玉玺?哼哼!有本事自己去寻吧!”脸上的决绝,将她视死如归的心意表现的淋漓尽致。

    “你!好,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你不怕死,好!那他们呢?”气急败坏的三皇子用手一指大殿里的其他人,“黄将军!咱们就成全了皇后娘娘的心意,每隔半个时辰,如果娘娘,还没有将玉玺交出来,咱们就杀一个人!杀完了宫女杀太监,杀完太监就杀官,杀完了太监就接着杀皇子!皇后娘娘,你可要想清楚”

    顿时,大殿里哭声,怒骂声,响成了一片,有的哭求道:“娘娘,求你救救我们吧!”有的却怒骂:“娘娘,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大不了就是一死,娘娘万万不可将玉玺交给这样的乱臣贼子!”

    半个时辰过去,三皇子见皇后依旧押金了牙关不肯吐露半字,朝黄将军使了个眼色。黄将军点头,打不走到了人群中,如同领小鸡一样,拎出一个哭闹不休的工女,手起刀落,她的脑袋就掉了。他将没有那带的身子往皇后面前一扔,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数到:“一!”

    又隔了半个时辰,皇后依旧不言语,黄将军又砍杀一个高声叫骂“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的小太监。也将他的尸身扔在了皇后的面前。

    慢慢的,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大殿上,皇后面前的尸体,越堆越高。大殿上已经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皇后望着一殿的人命,心中痛苦异常,宫女太监已经被杀了一半了,若是天亮她还不交出玉玺,那贼人就要开始杀皇子了。众多的皇子中,还有她的亲生儿子,老六,老十一在。那可是她 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若是万一早了不测,她,她可怎么活?想到这里,她不禁担忧的往那里张望,却赫然发现老十一,不见了!心头暗惊,却不敢露出声色。

    陆亦清去哪儿了?

    原来他服下解药,又密目养神了一会儿以后,感觉身上的**药效已经消退,便趁着三皇子正在洋洋得意的时候,偷偷的躲到了大殿的一根柱子后面,一直静静的等候机会,逃出去。只要逃出去,他就可以去赤凤营搬救兵,勤王救驾!

    正当他躲在柱子后,苦苦思索的逃脱良策,突然发现自己脚下的地砖竟有微微的松动。吃惊之余,悄悄掀开了地砖一看,竟是白日里大摇大摆的从金殿上走出去的那个男人。

    那男人一手顶着地砖,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跳下来说话。

    陆亦清猫着腰,向柱子后面看了一眼,快速的跳了下去。那人向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招招手让他跟着自己往前爬。

    两人七弯八转的爬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到了地道的尽头处,那人用了的推开了头上,一块像盖子一样的东西,钻了出去。

    跟着他,也转了出来的陆亦清放眼一看,原来是金殿前方的园子里。“你是何人,今日大殿上你分明和柳金璃是一伙的,如今为何又回来?”

    原来,来人就是杨智。

    “我叫杨智,宫门是我挖开一个洞,放他们进来的。可是三皇子竟然过河拆桥,想要杀我灭口。亏的我命大。”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把洛阳铲,两根手指在铲子上轻弹了两下:“那姓黄的连射我几箭,都被这宝贝给挡下了,我便顺势混在了尸堆里诈死。他以为我中了那么多箭必死无疑,也就没管我。”

    “你即已逃出生天,干嘛还要回来?”陆亦清不解。

    “我等他走后,心想三皇子如此这般为人,想必也不会善待金璃,想着回去将她救出来,一起远走高飞,从此隐姓埋名,远离这些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争。”

    陆亦清释然:“你对她到是一往情深。”

    杨智呵呵憨笑了一声:“既然你出来了就赶紧逃命去吧!”说着便又要往地道里跳。

    陆亦清拦住他:“你还要回去?你不用去了。”

    杨智一愣。

    “她已经死了。”

    “……”

    杨智一阵伤心后便也不做犹豫,转身离去,从此遁走江湖,隐姓埋名。

    陆亦清在他走后,也一路小心翼翼,便隐藏着行迹,边往赤凤营那处去。

    等到了赤凤营,集结了队伍,喊上了陆嘉,傅凌云和朝中一些忠心的老臣,带着由府兵临时组建起来的队伍,一起攻进宫门,来到金銮殿的时候,大殿里的人,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

    就连他的亲哥哥,六皇子都已经身首异处的倒在了血泊中。皇后已经哭的死去活来,差一点就把玉玺交了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英勇的赤凤军女将,如天降神兵,大发神威,将这些叛党逆贼杀的是片甲不留,陆嘉的府兵,更是活捉了黄将军和三皇子。

    将这两人,提到了皇后的面前,皇后终于看清了这黄将军是何人。原来就是那助金阳王谋逆未遂,又被傅凌云绞杀不成,仓皇出逃,逃的无影无踪的黄世昌!

    “你!你这个谋逆的乱臣,你竟然还敢回到大炎!”皇后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黄世昌此刻再没有刚才的威风,却依旧嘴硬的说到“成王败寇,要杀便杀,哪来来那么多废话!”

    皇后被他一激,气的伸手去抢身边的赤凤军将士手里的刀,却被陆亦清一把拦住:“母后,不可。是这样的谋逆之臣一刀杀了他,那是便宜了!等尘埃落定之后,推出午门,五马分尸便是!”

    黄将军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陆亦清不屑的撇了他一眼,扬声:“来人,先将他押至天牢,严加看管!容后处置。”

    将士又问:“那三皇子要如何处置?”

    皇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对着同样劫后余生,正跪在成宗的尸身前痛哭流涕的徐公公说到:“徐公公,你找一个体面的方式送他一程吧,对外就说生病暴毙了,还按皇子礼仪下葬,但不能进黄陵。”

    徐公公擦干了眼泪,道了声“是!”便命人将垂头丧气,如斗败了的公鸡一样的三皇子押了出去。

    三个月后,十一皇子陆亦清奉诏登基,成为新皇,改年号为明宗元年。

    犯了谋逆大罪的黄世昌,被推出午门,在百姓的围观之下,行了车裂之刑。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新皇登基,册封赤凤军大将军程玉娇为国后,同时掌管六宫和赤凤军。

    同年,墨军兵败,百里晟不知所踪,墨国新登基的王上,百里禄善派人前来投降求和。

    傅凌云凯旋归来,新皇借着嘉奖他的名义,又将傅家的矿山,还给了傅家。傅老爷子感激涕零。

    次年,新皇新政,大开科举之门,革新祖制,千百年来女子不得入考场的规矩被打破。

    从此大炎朝女子便可像男子一样,光明正大的进学堂,考科举,入朝为官!上沙场杀敌卫国,做女将军!

    一时间,炎国上下,欢喜奔腾,举国欢庆,不仅为新皇新政,也为炎国越发的强大昌盛感到欢喜,雀跃。

第二百三十五章 未亡之人

    照理说,傅凌云凯旋回来,傅家人应该阖府同庆,欢天喜地才对。

    可是,随着他的大军一同回来的,有两具尸体,让所有的人,包括原本登基为新皇的陆亦清,和刚刚被册封为一国之母的程玉娇,都欢喜不起来。

    那两具尸体,就是连枫和叶殇。

    那日,连富欢天喜地的随着傅家人,在府门口迎接得胜归来三少爷和自己唯一的儿子,连枫。

    却不料,迎来却是一脸悲痛的三少爷,和那已经被石灰盖的严严实实,早已经凉透了的,连枫和叶殇的尸首。

    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的连富当场昏了过去,悲痛欲绝。

    整个傅家人,除了那位天真无邪,傻的不知道“死”为何物的公孙莒,还在拍着手欢庆她的阿殇打了胜仗以外,所有人都失去了庆祝的心情,默默的换上了孝衣,为二人筹办起身后事来。

    连枫的死,最伤心的还有两个人,韩灵儿和康子。

    傅家上下都知道,自从少夫人楚青若救了韩灵儿,带着她一起回京以来,连枫便一直追在灵儿的身后跑,却总被韩灵儿拒绝。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连枫的一厢情愿,因为大家都看得到,比起性子欢脱的连枫,灵儿似乎更愿意和老实憨厚的康子走的更近些。

    出征前的那几日,连枫特意去找了韩灵儿。

    “灵儿。”

    上次那对银石榴耳坠子不吉利,他又重新买了一对。这回,他听了银楼老板的推荐,买了一对姑娘家都喜欢,韩灵儿这个习武之人带起来又方便的碎花耳钉,小巧精致,他相信灵儿一定会喜欢。

    “干嘛?”韩灵儿没好气的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

    连枫挠挠头:“这个,送你!”说着将手中一个小小的红袋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韩灵儿犹豫着接了过来:“这是什么?”打开一看,竟是一副漂亮的耳钉,忍不住心下欢喜,将袋子捏在手里,垂着头问道:“你送我这个做甚?马上我便要随军出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东西,怕是不一定能用上。”

    连枫心一急:“能用上,能用上,我们两个都回平安无事的回来的,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相信我,灵儿!”

    韩灵儿的脸一下红了:“谁要你护,本姑娘武艺高强,你,你还是护好你自己吧!”说着一扭头,跑了。

    “灵儿!”连枫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她的手:“灵儿,我是说如果,如果这次我们都平安无事回来,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韩灵儿闻言怒道:“什么如果?是一定!一定要平安回来的!”低头看了一眼抓自己,他那温暖的手,又小声的说道:“若我们平安回来的话,那我便……”话未说完,忽然看见不远处,同样手中拿着一个红袋子的康子,默默的注视他们,黯然的转身离去。

    灵儿心头一滞,未说完的话已经再也说不出口。

    她不是不知道康子对自己的心意。

    只是,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又同时对自己那么好,一时间,着实有些难以取舍。

    无论选了哪一个,另一个,都注定要心碎神伤。

    左右为难的她,垂着头不再言语。

    连枫顺着她的眼神,也看到康子黯然的背影,心中也是一阵难过,矛盾。

    一边是整日里共同进退的兄弟,一边是心爱的姑娘。可他和康子却都不约而同的爱上了这个坚强,直爽,可爱的姑娘。

    这样的左右为难,这些年便一直缠绕在三人之间,生生的将早到了适婚年龄的三人折磨的揪心揪肺,就连楚青若这般的聪明,都不知道该帮着连枫和康子哪一个说话,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他们去。

    到了出征的那一日,康子随着傅家人一起送他们出征。就在傅凌云一声令下,大军出发之际,他从怀里摸出来那个还带着他体温的红袋子,默默的放到了连枫的手里:“阿枫,若是你们平安回来的,记得,记得请我喝喜酒。”

    他决定退让,成全。

    连枫一滞,心头涌上一阵内疚,鼻子一下有点酸:“康子!”

    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康子却红着眼睛,用力的一掌拍在了他的马屁股上,大喝一声:“驾!”有对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说道:“兄弟,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连枫的马被催动,缓缓的驮着他往前走去。

    康子的身影在他身后,越来越远。

    他看向手中的红袋子,感觉沉甸甸的,不仅压在了他的手上,同时也压在了他的心上,那一声兄弟,让他的心里忽然间,伸出了许多的愧疚。

    再后来,最艰难的朝阳城守卫一役中,叶殇身死,朝阳险些被破,当韩灵儿与连枫一同做好了共赴黄泉,为国捐躯的准备时,援军到了。满身血污的两人相互搀扶着瘫倒在地,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却不料,一时的疏忽大意,竟让一名还没有死透的墨军士兵有机可乘,偷偷的举着刀刺向离他最近的韩灵儿。

    早已瘫在那里的韩灵儿,已经无力闪躲,甚至她都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好一死。那时,连枫用尽最后的力气,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一刀,同时也将自己的刀送进了那人的腹中。

    韩灵儿泪流满面的看着连枫口吐鲜血,却依旧笑着看着自己,用嘴型对她说:“别哭,我没事。”

    等支援的人来,将他们送回了安全的地方,交给宋修竹医治的时候,连枫,已经快不行了。

    弥留之际,他从怀里摸出了两只染上血的红袋子,颤抖着手,用力递给被人扶到他面前,早已哭的声嘶力竭的韩灵儿手中。

    “别,别哭!”他虚弱而说到,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预示着他年轻生命的流失,“平安……回去……找,找康子。”

    灵儿,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平安的回去了。

    康子,我把她交给你了。

    韩灵儿此刻像发了疯一样,哭叫着:“不,不,你答应过我,要娶我的。你一定要好起来,快点好起来,我答应你,只要你好起来,我就嫁给你!好不好,好不好!你回答我,回答我!”

    连枫长舒一口气,笑着回答她:“好……”

    他的手颓然掉落,笑容,也永远的凝固在了脸上……

    徐勇红着眼睛,别开头,恨恨的一拳垂在墙上。傅凌云也哽咽着,微抖着手,上前为他合上了眼睛。

    凯旋回京以后,傅家的陵园里,新添了两座坟。

    有一座上的落款是“未亡人,韩灵儿”。

    坟前,一身孝衣的韩灵儿早已经哭干了眼泪,却依旧久久不肯离去。

    她的身后,站着同样一身麻布孝衣的,神情悲痛的康子。

    早知道,他便这样去了,当初自己就该早一点把灵儿让给他,最少,也许,他还能留下个一男半女,继承香火。连叔也不会伤心的一病不起。

    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人已经去了,唯有代替他,好好的守护着灵儿,让他在天之灵,可以安心。抬眼看到墓碑上“未亡人”三个字,康子没有半点嫉妒,有的只是心酸和心疼。

    灵儿说,她是他的未亡人,她要为他尽孝,将连叔接到她的将军府,颐养天年。

    她说,她是他的未亡人,要为他守孝三年。

    她还说,三年孝期一满,她便与自己成亲,问他愿不愿意。

    康子诧异,忙问这是为何。

    她说,这是他的遗愿。

    康子沉默,不再说话,只重重的道了一声:“好!成亲!”

    兄弟,你的托付,康子我接下了!

    为连枫和叶殇操办完后事之后,众人回过神,陆亦清,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明宗,明宗这才召了傅凌云进宫叙话。

    “闷葫芦,那叶公子,武艺这般高强,怎么会……”四下无人的时候,明宗仍像从前那班唤他,只是傅凌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唤他混蛋,只能恭恭敬敬的称呼他“万岁”。

    “万岁,此事说来话长……”他不善言辞,只好叫过了能说会道的宋修竹,一道面圣回禀。

    宋修竹缓缓道出,当战斗进入最后的关头,屡遭挫败的百里晟,孤注一掷,压上了所有的兵力,疯狂的向朝阳城进攻,企图做最后的殊死挣扎。

    那日,他正在后方紧锣密鼓的赶制伤药,忽然便听闻街上一阵纷乱,警示的锣鼓声敲得急促而又让人心惊肉跳。

    “墨军攻城啦!大家快逃啊!”

    大街上,恐慌的喊声响成一片。城中大部分的兵力都被调去攻打连玉镇,只有少部分负责守卫的赤凤军和朝阳城原本的守卫军驻扎在这里。

    原以为,刚刚被击退的墨军,一定需要很长时间的修整才能重振旗鼓,谁也想不到,这百里晟竟像一个疯子,使出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要命的打法,连喘息的机会都不要,直接又杀了回来。

    留下负责守卫朝阳城的韩灵儿和连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看着朝阳城就要被破了。

    就在这个危急关头,叶殇挺身而出。

第二百三十六章 黄泉碧落

    危急关头,叶殇站了出来。

    “我去外面迎战,拖延时间,韩姑娘,阿枫,你们等我出城之后,一定要紧闭城门,迅速找人求援。”叶殇此刻,脸上再无往日嬉皮笑脸,吊儿郎当之相,用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的神情,望着他们两个。

    “等我出城后,若我战死,你们不要管百里晟如何挑衅,只管关着城门,等候援军。如今正是隆冬,阿枫你快命人烧热水,浇在城墙上。”

    连枫好奇:“这是为何?”

    叶殇:“这样城墙上一旦结起了冰,滑溜无比,他们想要攻上城楼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韩灵儿和连枫练练夸赞,这当真是个好主意,不亏是“神来之笔”的叶殇想出来的。

    交代完这些以后,叶殇想了想,又从怀里摸出了一支做工粗糙,却银光锃亮的发簪,交给了他们,“若是……若是我身死,将这个簪子交给表姐,请她照顾好阿莒和孩子。阿殇先谢过她了。”

    说的韩灵儿和连枫心头发酸,他们也知道,叶殇带着去的那些人马,不过是螳臂当车,为他们拖延时间而已,毫无胜算。

    此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再也回不来了。就连负责守城的他们,能不能坚持到援军来都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叶殇。

    可是,这世间有许多事情就是这样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若是没有尽全力去拼过,谁也不知道结局到底会是什么样的。

    三个人中,只有叶殇的武功最高,鬼点子也最多,出城迎敌一事非他莫属,可他这一去,却是必死无疑。

    但是,为了一城的百姓,他不得不去。

    非去不可!

    舍他其谁?

    就这样,叶殇趁着夜色,带着一对他亲自挑选出来的人马,一行两百人,悄悄的杀出了城,独自迎战百里晟的二十万大军!

    这二百人都知道,此去就是送死,可依旧没有一人退缩。

    何等的悲壮!

    如壮士断腕一般决绝,毫不犹豫。

    有着夜幕做掩护的叶殇一行人,一开始还算顺利。躲在暗处东一枪,西一刀的砍杀了不少的墨军。可到了天明,形势立刻发生巨大的扭转。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百里晟指挥着大军,像碾压般的轻松将叶殇带去的人一一绞杀。

    尽管这二百人足够的顽强,尽管叶殇足够的足智多谋,也没能架住双方人数上的悬差,叶殇的人马节节败退。终于在拖延了一天两夜,当第二日的太阳升起的时候,

    两百人,战死殆尽。

    只剩下一个叶殇,被百里晟的铁骑团团围住。

    “你这狗崽子,还没死?”骑着马,缓缓从人群中走来的百里晟,望着已经伤痕累累的叶殇恨恨的说道。

    “忒~你这龟儿子还活着,你爹我怎么舍得死?”叶殇朝地上吐出了一口混着血的口水,嬉皮笑脸,无赖的说道。论嘴上功夫,一个师门里出来的,他还会输给他不成?

    百里晟没讨到便宜,恼羞成怒,扬手给了他一鞭子。叶殇伸手一把抓住了鞭子,一个用力,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

    “师傅的事还没了呢?你叫他们退开了些,我和你做个了断!”

    一时不防,被他拉下马背的百里晟在甲方的搀扶下,站直了身体。望着这无赖,恨的牙根痒痒。当初若不是他骗得自己的信任,混在他身边,趁机送走了楚青若的孩子,让他再没有办法钳制、要挟她,这才给了她机会,逃离了自己的身边,这笔账他还没有和他算呢,他居然还有胆子挑衅他?

    打单独斗?哼!只怕他是想拖延时间,好等朝阳城援兵到来!

    他才不会上他的当呢!

    翻身上马,百里晟居高临下的看着叶殇,冷冷的一挥手:“给我射!”

    叶殇自知死期已到,也不在和他费话,未等弓箭手放箭,便已经飞身向他一剑刺来。百里晟连忙用鞭子卷起一把钢刀向他扔去,却被他轻松挥剑闪开。

    转手又拔出了自己的扇子,百里晟弹出了扇尖狠狠地挥出一剑,同时又朝甲方使了个眼色。

    甲方点了点头,不懂声色的朝一旁的弓箭手伸手,结果一把弓箭,悄悄的瞄准了叶殇的后背心。

    咻~

    只顾着和百里晟拼命,先在临死前为师傅报仇的叶殇,背后空门打开,也给了甲方射杀他的机会。

    一支箭飞快的没入他的后背心,叶殇的身形一顿,重重的跌落在地上,用剑撑着着地。

    百里晟见状,飞快的收起了扇子,朝弓箭手一挥:“快!放箭!”

    突突突~

    一阵剑雨过后,叶殇用剑撑着不倒的身躯上,已经插满了箭,双目圆瞪,已没有了气息。

    师仇未报,他死不瞑目。

    城楼上,正在一边指挥着大家往城墙上浇水,一边观察着这里的战况的连枫和韩灵儿,虽然早就知道他是有去无回,可亲眼看见他被人乱箭射死,依旧忍不住泪流满面。韩灵儿更是将头埋在了连枫的肩膀上,默默流泪,悲伤不已。

    接下去两日,百里晟为了激他们出来迎战,用尽了各种手段,连枫和韩灵儿只牢牢记住叶殇的话,紧闭城门,死守不出。

    激又激不出来,想故技重施爬上城楼,又不行。满墙壁滑不溜手,厚厚的冰层,使的她的士兵根本无法攀爬,虽然已经安排了人凿冰,但依旧是耽误了不少的时间,而且,效果甚微。

    他的人,这头在地下凿冰,那头,城楼上那两个狡猾的,又命人不停的浇水下来,甚至有士兵不是被水烫伤,便是连人一起被冻成了冰柱子。

    就这样,又被他们拖去了两日时间。

    终于无计可施的百里晟,终于忍不住恶向胆边生,命人将叶殇的尸体,找了根杆子,高高的挑起。

    愤怒的连枫,终于按耐不住,打开了城门冲了出去,虽然抢回了叶殇的尸体,但朝阳城,若不是援军及时到来,也险些被破。

    当叶殇和连枫的尸首被运回了皇都城以后,众人都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阿莒。

    好在阿莒是个痴傻的,不懂得什么是生离死别,也不懂得悲伤。

    至少,大家是这么认为的。

    看见了棺木里被石灰埋着的叶殇,阿莒咯咯直笑:“阿殇,你起来,阿莒也要玩这新鲜的游戏!”

    众人心酸,连忙连哄带骗的将她带出了灵堂。

    阿莒不依,大哭大闹。

    众人无奈,只好请周妈妈,将她那刚满一岁的女儿抱了过来,哄骗她:“看,香儿要找你玩,你不陪她玩,她都不肯吃饭了”这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自那以后,阿莒一开始还不停的吵闹着,要她的阿殇从那个盒子里起来,众人相亲了各种方法去哄她。渐渐的,她便也不在吵闹,变得和往日一般,整日和她的女儿,玩着过家家。

    慢慢的,伺候她的人便安下心来,私下都在偷偷的议论,亏的她是个傻的,若换成自己,早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了。说完便朝着阿莒看了一眼,不料阿莒也眨巴着眼睛看和他们。然后冲着他们甜甜的一笑,便又去玩耍了。

    众人拍拍心口,幸好她听不懂,换作别家的夫人,非治他们一个妄议主家之罪。

    等两人下葬了以后,明宗拟旨,准备犒赏三军,各自封赏。

    傅凌云将连枫、连富的死契,连同明宗草拟的圣旨一起,在他的坟前烧给了他:“阿枫,从今以后,你在也不是傅家的包身家奴了,万岁准备下旨,追封你为皇骑校尉了,你爹以后也可以永享你的俸禄了。你,安心去吧。”

    叶殇也的了明宗的追封,他被追封为骁勇将军,他的遗孀公孙莒,也将得到将军夫人的待遇,她和她的孩子也将永享俸禄。

    可惜,就在明宗才拟完旨,还没有来得及这是宣布的时候,又传来了令人心酸不已的噩耗。

    骁勇将军夫人,公孙莒,嘴里痴痴的念叨着一句“上穷碧落下黄泉”,从皇都城的城楼上跳了下来,死了。

    傅府的众人,都没有想到,这痴傻的阿莒,居然知道她的阿殇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从今以后,再也没人给她举高高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得的这一句“上穷碧落下黄泉”,更没有知道她是如何得知,叶殇是为了守卫城楼而死的。

    痴傻的阿莒分不清她的阿殇战死的,到底是哪座城楼,只以为皇都城的城楼下,她的阿殇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于是便趁着大家都以为她傻,不懂死是怎么回事而放松了警惕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的爬上了城楼。全然听不见城楼下的惊叫声,阿莒站在城楼高高的围墙上,微笑着想道:他们都以为她傻,其实她才不傻呢!

    她知道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便是她的阿殇;

    她知道她的阿殇一个人去了另一个地方,一定很孤单。

    所以,阿殇,你走的慢一点,等等阿莒。

    阿莒来陪你……

    那日,身穿一身粉紫色宫装的阿莒,面带着微笑,纵身一跃,像极了一只美丽的蝴蝶,从城楼翩然落下……

    悲伤不已的周妈妈,替还未归来的楚青若做了个主,将阿莒和叶殇埋在了一起。

    生同裘,死同穴。

    上穷碧落下黄泉,

    两处茫茫皆不见。

    魂同归,永相随。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好事多磨

    明宗二年,初夏。

    与傅子岚一同外出巡查傅家产业的楚青若,回到京城之后,听傅凌云细细的讲述完这两年的变故后,不由的唏嘘万千。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稚嫩,却又暴跳如雷的叫嚣声,楚青若朝着傅凌云做了个询问的眼神,他却笑而不语,朝她努努嘴,叫她自己去看。

    楚青若轻笑着打开门,就见一个四五岁,虎头虎脑的娃娃,穿着一身小短靠,正撸起个袖子,怒气冲冲的往外走,身后一群小孩手足无措的站着,茫然无助的看向照看他们的周妈妈和一众丫鬟小厮。其中一个两岁多点的小姑娘,生的肤白貌美,遗孀水汪汪的大眼睛,最为可爱。

    傅凌云轻轻走到她背后,一一为她介绍:“这是徐叔的儿子徐灿,小名叫虎子。旁边那个丫头叫飞雪,小名百草。是阿莒和阿殇的女儿,我擅作主张,将她收养了,你,你不会怪我没和你商量吧?”

    楚青若失笑:“哪里话,别说我的那么可怕,阿莒和阿殇也是我的亲人,她的女儿自然也是我的孩子。”

    “呵呵,那就好。我还怕……”

    “怕什么?”

    “怕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了,你便……便不再让我上床了……”傅凌云老实的说道。

    楚青若满脸绯红:“啐,不害臊,文远哥哥现在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根本挨不上好吗?

    傅凌云心猿意马,上前搂住她的腰。

    不料,房门却被人,用力的一把推开:“爹!”

    “……”傅凌云咬牙切齿,“什么事!”

    都说无仇不成父子,这话一点不假,这小子生出来便是来搅和他的好事的!

    萝卜,哦不,人家现在长大了,不能叫他的乳名,得管他叫傅铁衣。

    傅铁衣原本在外面玩耍,听得下人们都在暧昧的窃窃私语,说什么将军今日可是出不了房门了。

    那个又说,可不是?打仗斋了那么些年,好容易如今房里闻到女人的味儿了,那还不敞开了快活?

    说完一起捂着嘴偷笑。

    傅铁衣虽然听不懂他们前面说的那些,但房间里有女人了,这句话他算是听明白了。

    什么?

    娘亲不在,老爹的房间里有个女人?

    那还得了?!

    娘亲回来,娘亲要睡哪儿?

    不行,他得帮娘亲把床给占好,不能让别人睡了去!

    于是,便架势十足的闯进了傅凌云的房间。

    “爹!这床是娘亲的,你不能给别人睡!”

    楚青若见到久违的儿子,满心欢喜,忍不住笑着逗他:“为什么呀?我又不是旁人,怎么就不能睡你爹的床?”

    傅铁衣闻声一抬头,惊讶的发现这,这女人生的和娘亲一般模样,连声音都像!

    “怎么,连你娘你都不认得了?”傅凌云压下满身火气,好笑的看着他那如遭雷劈的小表情,故作严肃的说道。

    不料,傅铁衣却突然放声大哭:“哇……爷爷,奶奶……爹,爹他不要娘妻了……”抬腿便走出屋子,向傅老爷子的书房跑去。

    傅凌云脸一黑,这小子就会跟爹告他的黑状,楚青若则是笑倒在了他怀里,乐不可支。

    望了望怀中,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没心没肺的小没良心,傅凌云磨了磨牙,告黑状就告黑状吧,等爷吃饱了再说!。于是,一把拦腰将那小没良心的抱起,抬腿踢上了门,两人翻滚到了床上。

    就在两人数不尽相思情意的时候,他们的房门又被不合时宜的打开了。

    “奶奶,你快来,快,快把那女人赶出去,她,她,冒充我娘亲,你,你帮我打她!”

    又被傅铁衣搅了好事的傅凌云,连忙放下了惟帐,无奈的喊了一声:“娘,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傅老太太,被铁衣拉着手,却一脸好奇的往房里打量,发现什么也没看到后,又不死心的在那里磨磨蹭蹭,东拉西扯的就是不肯走。

    “青若啊,你饿不饿啊?娘让人给你弄点吃的去?”

    床上,楚青若两手捂着红透的脸,无力的回答道:“哎……哎……娘,不用了,我不饿,就是有些累了,想睡会儿。”

    “啊?累了啊~那你歇着,欸?对了,要不娘给你弄点点心吧,你们要是饿了,也能垫垫饥……巴啦吧啦……”(以下省略两百字)

    此刻的傅凌云,死的心都有了,心里求神拜佛,赶紧来个人把娘给他弄走!

    许是满天神佛,或者路过的神仙,听见了他的请求。匆匆赶来的傅凌言憋着笑,一手抱起了傅铁衣,一手搀着老太太:“娘,你怎么还那么不着调啊,有您这样光明正大的听墙角的吗?”

    “那要怎么听啊?君德,来来,你教教娘。”老太太被傅凌言拖着走,一边“勤奋好学,不耻下问”

    傅凌言:“这墙角,它得偷偷的听,它……嗨~~什么听墙角怎么听?娘,咱不研究这个行不?”

    娘真是太不着调,把他都带偏了。

    转头又对怀里的铁衣说道:“你爹房里的就是你娘,你娘回来了!这孩子,都是哪儿听来的胡说八道,你爹眼里除了你娘,就看不见别的女人,你就甭操你那个萝卜心了!”

    傅铁衣一听,立刻扭着身体就要下地:“那就是娘?我要去找娘!”

    傅老太太一听来劲了:“奶奶陪你去!”

    傅凌言一个头两个大,夹紧了胳膊,又搀牢了老太太:“娘,娘,咱不去添乱行不行,铁衣乖,大伯刚得了一匹小马,你不是要小马吗,咱去看小马。”

    “我怎么是去添乱呢……我是想……巴拉巴拉……”(以下省略一千字)

    亲哥,当真是亲哥!

    傅凌云在心里忍不住,暗暗的给傅凌言举了个大拇指,楚青若已经笑得快喘不上气了。见他脸黑的都快成锅底了,连忙收敛起笑容,勾着他的脖子,朝他耳窝里轻轻吹了口气。

    比起新婚之夜,老房子一旦着了火,那更是势可燎原。

    后来,门外周妈妈安排过来,等着伺候他们梳洗的下人们,一直等到自己都开始打瞌睡了,都没有听到屋里胡闹的那两人唤他们,于是,别各自散去。

    周妈妈和徐勇对视了一眼,捂嘴轻笑,也不去管他们了,由得他们胡闹去吧!

    得知楚青若回来后的皇后,程玉娇,欢喜的在自己的宫里刷了一套剑法,又练了一套拳法,依旧按耐不住心头的兴奋。要不是万岁嘱咐了她,不要去打扰人家的小别胜新婚,她真想马上就将楚青若传进宫来,好好和她叙叙。

    自从明宗登基,遣散了六宫之后,她连个说话的姐妹都没有,这皇后当的可真憋屈。

    说是说掌管六宫,可六宫在哪儿呢?

    明宗为了取笑她,又给了她一堆的封号,贵妃是她,淑妃是她,贵人是她,是她是她,全是她!

    还说,这下这么多妃子,够她管的了吧……

    听听,这像话吗?

    难不成要她每天扮成不同的人?天天伺候他?

    这如何吃得消!

    熊平来了,听过了她的诉苦后,哈哈大笑,笑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算了,这样的腰断声哑的苦楚,只有女人最懂女人,他们男人自是不能体会的,和他说了也无用。

    就这样,程玉娇如同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终于盼到了楚青若进宫的日子了。

    不料,刚进宫的楚青若,却让明宗给截胡了。

    原来,明宗登基后,推行了新政,开设了女子文武的科考。虽然得到了天下人的一致认同,可他依旧担心,到时候真正来参加考试的女子却是没有几个。新政若是不能一炮打响,那以后再要推行,可就难了。

    所以他打算让楚青若带头,做个表率,参加这第一场的女子文科考试。

    韩灵儿虽然现在有了战功,也接替了程玉娇成了赤凤军的将军,但毕竟没有功名在身,有些师出无名。明宗计划里,韩灵儿也必须要参加武科考试。

    听他说完,楚青若笑着和明宗打趣:“小妹若是真考到了文科的状元,兄长可是当真的拜我为相?”

    明宗扬眉:“自古良臣将相,皆是有能者居之。你若真能拔得头筹,又有济世之才,朕如何不能拜你为相?”

    想了想,还不是不放心,怕她打退堂鼓。又用激将法,激了她一激:“当年是谁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莫不是成亲以后,青若的雄心壮志,都被闷葫芦磨没了?”

    楚青若失笑:“兄长不必激我,青若遵命就是!”

    随后又去了后宫,与程玉娇两人叙过之后,才意犹未尽的回到了家中。

    得知了明宗给自己的妻子下了这样一个旨意后的傅凌云,气的连夜赶紧宫里与明宗理论。

    他倒不是小气,见不得自己的妻子比自己强。只是觉得这第一届科考尤其重要,若是考好了,名扬天下,固然好。可若是考不好,那青若便是大炎朝最大的笑话。天下人会笑话她,这把年纪还自不量力。

    这样的重担压在青若身上,傅凌云觉得心疼,不忿。心想:你老婆还文武双全呢!怎么不叫你老婆去当这苦差事?

    谁知,进宫以后,却被明宗悠悠的一句:“我对她有信心,怎么?你不看好她?觉得她不行?”给噎了回来。

    混蛋就是混蛋,当了皇帝还是个混蛋!

    不,更混蛋!

第二百三十八章 重回学堂

    从那日起,楚青若便将所有的书本都翻了,温习功课。却发现,圣人所言,学无止境,这话一点不假。

    久疏于课本,发现读起来已经有些吃力的楚青若,于是和傅凌云商量,决定重回学堂。

    刚好父亲以前的学院,南山书院,也响应了新皇新政,开设了女科,学期两年。虽然离科考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但楚青若还是想去试一试。

    得到了傅家人的赞同和支持的楚青若,又重新背起了书包,和五岁的铁衣,还有家中一群小萝卜头,每天早上一起,手牵着手去学堂。

    而那个无仗可打,闲赋在家,又不愿意帮着打理家业的游手好闲将军,自然被家中上下一致嫌弃,推了出去做了这群勤奋学子的马夫。每天早晨一个个送,晚上再一个个的接回来。

    天天没有早觉睡的傅凌云觉得,自己在家中已经毫无地位可言,苦不堪言。

    那无良的明宗得知以后,不仅特意将他召进宫,取笑了一番,更是不怀好意的赐了他一根御用马鞭,以报当年落井下石之仇。

    气的傅凌云险些将一口银牙磨碎了。

    今年南山书院开设的是临时的女科,参加过入院的考试之后,楚青若顺利被录取了。

    接替楚文轩成为山长的,是南山书院的老人,别人不熟,楚青若却是知道他。他便是当年将章赟宝学堂作弊,抓了个现形,刚正不阿的林夫子,林瑜涵。

    “林夫子~”楚青若见到他,自是恭恭敬敬的上前行了个礼。

    林夫子今年五十有二,生的高大威严,不苟言笑,白面黑髯,杏目薄唇,不怒自威。

    “你是……?”

    学院的学生虽多,但大部分人都怕他,见到他都要绕道走,生怕被他抓牢了,挨上一通教训。鲜少有人主动过来和他打招呼,还是个女学子。

    楚青若笑盈盈的自我介绍:“小女傅氏青若,闺名姓楚。”

    林夫子虽没有见过她,但对招来的女学子中,这位前任山长之女,千里寻夫的奇女子,倒有几分耳闻。“哦~你就是楚山长之女,少将军之妻,楚青若?”

    楚青若笑道:“正是!”

    林夫子上下打量着她,刚要开口夸赞她几句,就听身后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就是那弑祖杀母的不孝之人?”

    林夫子和楚青若不约而同的皱眉,往说话之人那处看去。

    只见一个五十来岁的白胖子,面团似的大圆脸,水泡眼,大蒜鼻子,厚嘴唇,粗布简衣,卷着袖子,手里倒拿着一把扫帚,撑着地。

    眉宇间,又几分眼熟,楚青若却又想不起来他是谁。“敢问这位大叔,您贵姓?”

    林夫子一见此人,顿时便把脸拉下:“他姓曹!”转头又对那人道:“你来这里做甚,叫你扫的地都扫完了吗?”

    楚青若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听林夫子补充了一句:“曹永廉,他女儿叫曹秀莲,你可认得?”

    哦~原来是他!

    认得!如何不认得?

    就是他为他那好女儿牵线搭桥,害了娘亲的性命,谋了娘亲的主母正室之位,挑得她与父亲多年不和,毒杀了祖母,又串通了外人与她结仇,陷害她。

    这一桩桩一件件,怎能不认得?

    知道他是曹永廉后,楚青若的态度可久没有之前那么客气了:“曹先生,亏你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却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说完不等曹永廉反驳,又故作恍然大悟状:“啊……对不住,是我的错。我最近的事情多,记性不太好,忘了能教出这般毒杀主母和婆婆,恶毒之女的父亲,总不会是个能明辨是非的良善之辈。”

    曹永廉一噎,拿着手里的扫帚,怒气冲冲的向她走了过来。

    暗处护卫的康子,跳了出来,伸手将他拦在了离楚青若一丈远的地方,双眼恶狠狠的盯着他。

    显然康子的恶人做的没有徐勇成功,那曹永廉虽被他拦住,却并不惧怕,只站定在那里,依旧口出恶言:“哼!我女儿嫁给你那迂腐穷酸的父亲,勤勤恳恳的为你们楚家操持家务,你这小畜生一回来就弄得家中鸡犬不宁。陷害继母,害得我女儿身首异处,你不是不孝之人,那不成还要给你颁块致孝的牌子不成?”

    康子大怒,扬手便要打他,却被楚青若抬手阻止:“曹先生提醒的好,我前几日还在纠结,万岁要给我颁这样的一块牌匾,我到底要不要接受,如今曹先生的一席话,青若真是醍醐灌顶,原来,这牌子,青若却是当得起的。”

    曹永廉气结:“一派胡言,信口雌黄!”

    林夫子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开口仗义执言:“曹永廉,枉你也是个秀才出身,我来问你,三孝之首为何?莫不是先皇,朝廷都联合起来要冤屈你一个小小的秀才之女不成?”

    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此为首不孝。楚青若没有为了自己的生存刻意曲奉她的父亲,虽为其父所不喜,但情理上确实没有做错。但明宗颁牌匾给她,却是她信口胡说来气气曹永廉的。

    曹永廉一张嘴说不过他们两张嘴,林瑜涵把先皇和朝廷都搬出来,他自是不敢再说什么。话是不再说了,但他的神情却依旧是不服气。冷哼了一声,拿起扫把,悻悻的离去。“楚青若,我告诉你,这事儿还没完!咱们走着瞧!”

    林夫子望着他,不禁叹了口气,摇摇头:“以前你那山长父亲还健在,此人还在做先生的时候,便心术不正。时常无心书本,不好好教书,专心浸淫权谋之术,整日里营营汲汲,勾朋结党。你父亲被罢免了山长之职后,他更是上窜下跳,四处败坏你父亲的名声。”

    楚青若停了林夫子的描述,闭上眼也能想象的到他当时的嘴脸。“那他又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哼!这是他咎由自取!原本先皇仁慈,并未因为他女儿的罪名责难他。有道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他为了坐上山长之位,竟擅自加收学子的各种费用,将所得的银钱又拿去贿赂国子监的官员,被人在先皇面前狠狠地参奏了一本。”

    “呵,原来如此。”这可真是作死了,那国子监的齐大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贿赂他?那可不是就是屎壳郎提灯笼,找屎(找死)吗?

    林夫子:“先皇两罪并究,罢了他的职位,消了他的功名,将他赶出了书院。是我不忍见他家道中落,食不果腹,便让他在学院里打杂为生,赚取些银两,维持家计。”

    楚青若听林夫子说完忍不住叹息:“林夫子的一番好意,恐怕有人不但不会感激,更是要记恨上你了。”

    “此话怎讲?”

    林夫子在学问上固然成就非凡,但在人情世故上,却比不得从小便饱受人情冷暖的楚青若老练。

    “像这般的人,林夫子顾及旧情,一番好意,可看在他的眼里,这样活计,对他而言却与羞辱他并无区别?”

    林夫子大惊:“怎么会,老夫并无此意。”

    楚青若轻笑,这世上的人心,便是这般的复杂。

    这里是什么地方?南山书院!他曾经风光无限,受人敬重的地方。

    如今他落魄了,已经够没有面子的了,竟然还让他在这个他曾经高高在上的地方扫地?

    这不是羞辱是什么?他怎么可能感激林夫子?

    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林夫子脸有懊恼之色:“早知如此,老夫还不如学其他人那般,袖手旁观。”

    “林夫子不必自责,人生在世,活的便是个问心无愧。夫子这番好意,若是他不领情,便由他去便是,何必放在心上。”

    林瑜涵闻言失笑:“是了,是了,我本也没有想过要他念我情,更不曾图他什么回报,随便他怎么想便是了。想不到我这半百之人,竟不如你这个小丫头看的通透。”

    “那是夫子心善罢了。”

    两人边说,便向远处走去,相谈甚欢。

    等他们走远以后,从他们原先站着的地方,不远处的假山后,曹永廉手握着扫把,走了出来。

    “好你个小贱人,你害了莲儿不算,如今老夫都沦落到扫地为生了,你却还这般的编排老夫,你且等着,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楚青若别过了林夫子之后,寻到了自己的课室,走了进去。

    课室里好不热闹。

    一群十三四岁,穿着学院统一赶制的襦裙的小姑娘们,在课室里,三五成群,各自围成一小堆,欢喜的窃窃私语着,时不时的发出阵阵欢笑。窗外,一群无聊的男学子正扒着窗,偷偷的往里瞧。

    恍惚间,楚青若感觉又像回到了十三四岁,回到了桃李书院。

    “欸?咱们女科请的是女夫子吗?”

    人群里有人悄悄的问同伴,同伴摇摇头说不知。

    一时间,课室里所有的目光都向楚青若聚来。

    楚青若处惊不变,淡定的捋了一下脸颊便的碎发,轻笑:“我不是女夫子,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学子!”

    “哈哈哈”一阵沉默之后,课堂里发出一声如雷的哄笑声,就连窗外的男学子也哈哈大笑。

    “她也是女学子?我看她最少二十了吧?这么大年纪,竟然还来学堂读书?”

    说话的是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姑娘,长的像个娃娃似的,天真可爱,又不失活泼。

    看着这群孩子一般的“同窗”,楚青若深感无力。这就是代沟啊……自己比她们大上那么多,确实做她们的夫子也够了。可是,又什么办法呢,谁叫自己已经答应了万岁兄长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 墙外桃花

    圆脸姑娘好奇的一边打量着她,一边走到了她的跟前:“你真的只是学子?不是女夫子?”

    一众小姑娘便一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姐姐,你为什么这把年纪了还来学堂读书?”胖胖的圆脸小姑娘问道。

    瘦瘦的,娇滴滴像朵水仙一样小姑娘,快语如珠:“姐姐,你成亲了没有?有娃娃了吗?”

    像一群小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将楚青若围得起痘快透不过来了,那里还有什么心事说话。可是她的性子又不是那种跋扈高傲不理人的,只好笑着一一点头,算是跟他们打招呼,也委婉的避过了她们的问题。

    “都给我坐好!你们整日这样,还像学子吗?简直就像一群市井小民,有辱斯文!”忽然一声稚嫩严厉的呵斥声,在她们的身后响起。

    楚青若好奇,抬眼看去,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叉着腰,站在课室的最前面,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对众人说道。

    圆脸小姑娘朝楚青若轻轻的吐了吐舌头,向众人说道:“哎,小山长来了,别闲聊,快去坐好!”

    众人全都灰溜溜的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那被称为“小山长”的姑娘,脸上一滞,虽有委屈却依旧倔强强势的走到窗口,朝那群男生,抬手指着他们:“你们也是,还不散了去,不去用功,在这里想做什么?”

    男生一哄而散。

    楚青若用书本撑着脸,小声的问圆脸姑娘:“她是谁?”

    圆脸姑娘瞄了她背影一眼,压低了声音对楚青若说道:“她叫闫倩倩,她爹是另一个学院的山长。这次她是以最高分考进南山书院女科的,来了以后,我们都管她叫小山长,管东管西,烦得要死。”

    “哦~是这样~”楚青若明白了,这孩子恐怕是生性要强较真,给别的孩子排斥了。“哎?那你叫啥?”

    圆脸姑娘朝她弯了弯眼睛:“我叫范婉儿,你叫我弯弯就好。”

    “!!!”

    饭碗?

    这名字起的……真有水平!

    楚青若捂嘴努力忍着笑,弯弯无奈,苦着脸:“我娘是独生女,名儿是我外祖父临终时定下的,说我娘将来成亲后,若生了姐儿便叫婉儿,生了哥儿便叫桐。可谁也想不到,我娘竟嫁了个姓范的……”

    “噗……哈哈哈!”再没忍住,楚青若趴在桌上不停的抖动着双肩,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饭碗~饭桶~

    确实是任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哈哈哈。

    笃笃笃!

    弯弯和楚青若的桌上,分别被人各叩了三下。两人抬头,又是小山长横眉冷对着她俩。

    楚青若赶紧正襟危坐,弯弯却忍不住一撸袖子,站了起来叉着腰:“你干嘛?喊你一声小山长,就真当自己是是山长啦?夫子还没来,你管东管西的烦不烦!”

    小山长被她一呛,不禁有些委屈:“你,你们,课堂之上,不好好用功,放肆喧哗,你,你还有理了?”

    楚青若见她眼里已有泪花闪动,心知这孩子其实也没什么恶意,连忙拉住了弯弯,叫她别再说了。

    不料,这弯弯长得虽是一副可爱的样子,却是个炮仗的脾气。

    “我们课堂怎么喧哗了,这不还没上课呢,聊几句怎么了?不服气啊?要不要和我打一架?”弯弯挥了挥拳头,她家可是开武馆的,论打架,她弯弯还没怕过谁。

    小山长觉得自己今日是好心被狗咬了,一跺脚哭着跑了出去。

    “哼!爱哭鬼,喝凉水,呜里呜里,”弯弯觉得还不解气,还冲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弯弯~”楚青若一边喝止了弯弯,一边起身去追小山长。

    随着她奔跑的身影,一路来到了学院后的花园里,楚青若追上了她。

    “闫倩倩,你别跑了!”喘着粗气,楚青若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将她按坐在花坛边的一张石凳子上。

    “别,别跑了,我,我替弯弯向你道歉。”

    闫倩倩抬起挂满泪珠的脸看向她:“你,你不怪我吗?还给我道歉?”

    楚青若从怀里掏出一块自己绣的帕子,为她擦了擦脸:“不怪,我知道你是为大家好。”

    闻言,闫倩倩低下了头:“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明白的。”

    “可你也有错啊!”

    “我?为什么?”她是真的不解。

    楚青若笑了:“你虽是一番好意,可你却忘了,每一个人对行为和规矩、道德的标准是不同的。你将自己的标准强加给了别人,并对别人严加指责,这样的行为,本身便是不讲理的。弯弯会不高兴,难道不正常吗?若换过来,她非逼着你和我们一起聊闲天,你做不到,她便严厉的指责你,你,你会觉得开心吗?”

    “我,我……”闫倩倩的头垂的更低了。

    到了晚间,先生喊了放课以后,闫倩倩把弯弯叫住了。

    “范……姑娘,我,”她低着头,脚尖搓着地。“今日,是我做的不对,可我,我真的没有恶意的……我……我……”

    楚青若朝弯弯使了个眼色,弯弯朝她弯了一下眼睛,回过头对闫倩倩说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明知道你是好意,还要和你抬杠。不过算了,咱们这也算不打不成交!以后,你闫倩倩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后我罩着你!”

    闫倩倩疑惑的看向楚青若,楚青若一手拉着一人:“好啦,以后要好好相处哦,还有一年就科考了,我们一起努力!”

    弯弯也不计前嫌的拉起她的手给闫倩倩介绍道:“她叫楚青若,咱们以后管她叫若姐姐便是。”

    “嗯,好,若姐姐,范……姑娘,我们一起努力。”闫倩倩破涕为笑。

    “欸?倩倩,你为什么叫她若姐姐,却叫我范……姑娘?”

    “这……”难道要直接叫你饭碗?闫倩倩无语的想道。

    弯弯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小表情,抓狂跳脚,楚青若哈哈大笑。

    就这样,楚青若的第二次学堂生涯,便这样愉快的开始了。

    第二日

    “早啊,若姐姐!”

    闫倩倩是个对自己要求严格到几近苛刻的孩子,她不喜欢迟到,所以每天都是她第一个到课堂。

    “啊?倩倩你这么早来啦?”笑着和她打过招呼,楚青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弯弯,还没来吗?”

    话音刚落,就看见弯弯手里拿着一枝花,风风火火的跑进课堂。

    “若姐姐,若姐姐,有人送个花给你!”

    课堂上哗然声,羡慕声一片。

    “弯弯,你胡说什么!”楚青若自是知道,这花绝不可能是傅凌云送的。

    弯弯举着花跑了过来:“真的真的,你看上面还帮了根红布条,上面可是写着你的名字呢!”

    “给我们看看,给我们看看!”一群八卦的小姑娘们,一下子全围了过来看那张布条。

    楚青若也伸手拿过来看了一样,这字……为何这般眼熟?

    又看了一眼花,桔梗,永恒的爱?

    记忆中,只有那人惯用这样的方式示爱。那人不已经战败,生死不明了吗?

    这里是皇都城,可不是盛京,这字……他……可能吗?

    算了,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徒增烦恼。

    楚青若抬手,将字条和花随手扔到了窗外:“你们这群小丫头,夫子快来了,快散了。”

    这可真应了那句话,墙内桃花墙外开。

    楚青若随手扔出去的花,正掉在一个躲在窗外偷偷打量她的人手里。

    这人身材异常的高大,俊俏的脸稍有些长,却毫不影响他英俊好看的五官。一身洁白的学子服,因为他蜷着身子躲在女学子课室外的花坛里,而粘上了几坨污迹。

    手长脚长的他,偷看着课室里的楚青若时,发现除了他,竟然还有人偷偷喜欢上了楚青若,心中正在暗暗咬牙,到底是谁,本少爷一定要将这人寻出来打一顿!

    他叫林国栋,今年刚刚十五岁。

    那日,女科来了一位姗姗来迟,却又与众不同的女学子报名,他的同窗怂恿着他一同去看。一开始,他还不屑的嘲讽他的同窗:“黄岩,你真是没见识,什么与众不同?无非就是长得漂亮点而已,看把你大惊小怪的。真没出息。”

    “欸!这次你就说错了,这个女子的与众不同,绝不不仅仅因为她的美貌!”

    “哼!那你到是说说她到底哪一点让你觉得与众不同了?”林国栋嗤之以鼻。

    他的同窗便将楚青若男扮女装做师爷,冒险去军营送信,为祖寻凶复仇,千里寻夫被困敌国等等的事迹向林国栋说了一遍,林国栋拍案称奇:“那我可要去见识见识,这到底是位什么样的女子了。”

    于是他便随着他的同窗去了,当他见到楚青若的庐山真面目以后,不禁惊为天人,自此失魂落魄,茶饭不思。好不容易盼到了她来了学堂,这不,他一得了空,便来偷偷瞧上一眼,以慰相思。

    正当他看的起劲,忽然间,就看见楚青若往自己这边看来,把他吓了一跳,赶紧缩起身子,躲在了花坛中。不料一朵花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手中,让他欣喜若狂。

第二百四十章 桃花朵朵

    她,她这是……

    他的脸红了一红,不禁喃喃自语出声:“讨厌,人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林国栋,你是该有个心理准备了!”

    “啊~不、不,太快了,我,我还没准备好……”他红着脸抱着花,陶醉的说道。

    不对!刚才是谁在对他说话?

    他小心翼翼的回过头,只见,花坛外,林夫子一脸怒气,手中敲着一把厚重的戒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啊……啊……爹!”他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这下死定了。

    “说过多少次了,这里是学堂,不许叫我爹!”林夫子气的吹胡子瞪眼,自己一个生性如此严谨之人,怎么会生出一个这样顽劣的儿子来,真是想想就糟心。

    举起戒尺,林夫子怒不可遏的指着他:“你不去上课,在这里做什么?还有,你手里的是什么?”将手朝他一伸:“拿过来!”

    林国栋自己也不明白,明明自己比爹高出了那么多了,怎么还是看到他就像老鼠看到了猫一样,打心眼里,深入骨髓的害怕他。见他伸手问自己要他手上的花,他忍不住不舍的把花往身后藏了藏:“没,没什么……”

    “拿来!”一声怒吼,林国栋迅速将花低了过去,低着头卖乖:“爹~~”

    “嗯?”一记眼刀杀过去。

    “夫子……”顿时老实了。

    拿过花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将花扔在了地上,又扯开了布条。

    林国栋的脚开始慢慢的往旁挪动,一步,两步……

    果不其然,林夫子看过了布条之后,整个脸都黑了,发出如巨龙一般的怒吼:“林-国-栋!”举起戒尺便要向他挥来。

    “爹,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哦不,林夫子,你听我说……”林国栋抱头鼠窜。

    “你这个混账东西,不思进取,整日里竟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你,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这一头,林夫子恨铁不成钢的追打着林国栋。那一头,女科的课室里,因为一位新来的夫子,如冷水入油锅一般的炸开了!

    “哇……他,他当真以后便是我们的夫子了?”女科的许多学生都不敢置信的小声议论着。

    为什么?

    因为新来的夫子,是位英俊的不得了的年轻男生。

    同楚青若的年龄不相上下,二十来岁,白皙干净,高挺的鼻子,如海水一样深邃迷人的眼睛。

    红润的薄唇,不苟言笑的轻轻抿着,使他看上去充满了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冷若冰霜却又让人为之疯狂。

    修长提拔的身子将儒服的优势,斯文,优雅尽显无遗。举手投足间,又将男性的阳刚和潇洒,发挥的淋漓尽致。

    轻掀前摆,在桌案前坐下后,他轻咳了一声,一开口如清风拂面,声音悦耳动人:“咳咳,鄙姓李,李明镜,字纯卢,你们唤我李夫子便可。”

    堂下一众胆大的女生起哄:“哦~李夫子啊~夫子你为什么生得那么白!”说完,哄堂大笑。

    李夫子面皮薄,被一群女学子这般的调笑,不禁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说了句先点名,随后站了起来,拿着花名册,一边念出上面的名字,一边慢慢的走到个人的面前,认一认各人的脸。

    当他念叨楚青若,楚青若举了举手道了声:“到!”时,那李夫子的神情似乎变了变,走到了她的面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

    不知道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想多了,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楚青若,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别样的情绪!

    那是一种炙热,而又霸道的神情,虽然一闪而过,快的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但她心里暗暗发誓,她真的看见了。

    再看向李夫子,他的眼睛依旧那么清澈,毫无波澜,只朝着楚青若微微額首,礼貌的浅笑了一下。脸颊边露出两个,若不仔细看

    便容易被忽略掉,浅得不能再浅得酒窝。“原来你便是楚姑娘!久仰大名!”

    这一声“楚姑娘”喊的楚青若心中疑惑更深。即是久仰大名,他又为何唤她楚姑娘?而且这一声楚姑娘,又是这般的似曾相识。今日自己是怎么了,总觉得许多的事情有蹊跷,莫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心思重了些?

    旁边的弯弯见她愣在了那里,悄悄的推了推她:“若姐姐,夫子和你说话呢!”

    楚青若如梦初醒,暗暗摇了摇头,甩掉了那些不切实际猜疑:“正是小女,夫子诲安!”起身朝夫子福了一福。

    李夫子的手似乎动了动,却又似强行压抑着一般,用力的背到了身后,只冲她点点头:“坐下吧。”

    点完名,李夫子回到了案头坐下,喊了一声授课。

    小山长带头喊到:“行礼!”

    然后带着所有女学子双手作揖,伏在地上:“学生虔请夫子诲安~”

    白夫子:“请起。”

    众人起身坐好,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到了中午放堂,三人聚在一起用午膳。

    弯弯一边大快朵颐的吃着周妈妈烧的小菜,一边赞不绝口。闫倩倩少年老成,敏感的感受到了今日楚青若的不对劲,便斯文的用着饭,便看着楚青若若有所思的表情。

    终于忍不住,放下了筷子,闫倩倩拿出帕子抹了抹嘴,这才开口道:“若姐姐,我瞧着你今日有心事,上堂都心不在焉的,究竟何事让你如此烦恼。”

    楚青若也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也许是我多心了吧!”便将千里寻夫,被百里晟劫持到了盛京,百里晟对自己的心思一一向她们道出。

    越听越起劲的弯弯也放下了筷子,忍不住追问:“那后来呢?你相公将他打败以后,那九世子被抓住了吗?”

    楚青若摇摇头:“说是带着他的亲信逃走了,下落不明。万岁也曾写信问过墨国的新皇,要他交出百里晟,但墨国那边也在四处搜捕他,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闫倩倩沉思:“若姐姐,是觉得今日的新来的夫子有问题?你怀疑……”

    “不,不是怀疑,只是觉得有些像他,可细细观察,又好像是我想多了。”楚青若连忙摇摇手,没有确认之前,敌国的细作,这样的罪名可不能胡乱的给人安上,万一自己想多了,猜错了,且不是要白白断送了一个人的前程,甚至于他的性命。可不能这般的武断。

    “这有何难,你让你那万岁兄长问问林山长他的来历,再让你夫君去他的家乡打探一下,不就知道自己有没有怀疑错了吗?”

    闫倩倩却说:“这般的劳师动众,不妥。不如我们先留意一下他的举动,若真有可以之处再去调查他也不迟。就算他真是那九世子,如今两国都在通缉他,任他单枪匹马的,也翻不出个花来,我们怕什么?”

    楚青若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倩倩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也觉得为了这点捕风捉影的事情,便去劳烦日理万机的万岁,着实不妥。”转头向着弯弯浅笑:“你呀,多学学倩倩的沉稳。”

    弯弯却朝她翻了个白眼:“学她做什么,我们三个人,有她和你两个沉稳就够了,我再沉稳?我们三个的船直接就沉了,哪里还来的稳?”

    说完,三人笑作一堆,刚才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到了晚间,李夫子喊了放课后,楚青若正准备离去,却被他叫住了。

    “楚姑娘,麻烦你留一留堂。”

    楚青若诧异,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夫子留堂:“可是夫子有什么指教?”

    “指教倒不至于,只是你昨日交上来的文章,有几个问题,想与你探讨一下。”

    “这……也好,刚好青若也有问题想问夫子。”

    李夫子好奇:“哦?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楚青若一边留意着他的神情,一边抛出问题:“夫子昨日对我说久仰大名,那便应该知道我已为人妇,却为何唤我做楚姑娘,而非傅夫人?”

    “此处是学院,只有学生,没有将军夫人。至于夫人是否是已嫁之身,与在下并无关系。学堂上,都唤作姑娘,难不成将军夫人要在下特殊对待,单单对你例外称呼吗?”李夫子一脸正色,楚青若从他的脸上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被堵的无话可说的她,只好讪讪的点头:“夫子,言之有理,是青若思虑不周,还请夫子不要见怪。”

    李夫子浅笑:“无妨,那楚姑娘现在可还有其他什么问题要问吗?”

    楚青若尴尬的摇摇头:“没有了,还请夫子赐教吧。”

    李夫子这才无奈的摇了摇头,拿起案头上的文章,用笔圈出来几处,慢慢的为她做出讲解。

    傅凌云带着孩子们在马车上等了许久也没见楚青若出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孩子们都饿了,无奈的他只好先将孩子们送了回去。刚要转身牵了他的五花马再来学院接她的时候,香儿拉住了。

    “爹爹,梁亲,香儿要梁亲。”

    两岁大的香儿,大名傅飞雪,说话还有些口齿不清,傅凌云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她抱了起来,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好,爹带你一起去接娘亲放学!”

第二百四十一章 性情大变

    满天星辰,彩玉追月,通往南山学院的路上,两个身影,一大一小,在月色下慢慢的走着。

    小小的身影在高大的身影怀中,稚声稚气的唱着童谣,声音清脆可爱:“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九十枝花。”

    傅凌云望着小嘴犹自唱个不停的香儿,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情油然而生。

    还是女儿好,女儿是爹的小棉袄。那讨债的傅铁衣,回到家下了马车,就跑没影了,也不知道野去哪里了。

    “文远……”

    “梁亲,梁亲!”听到院门口,楚青若的一声呼喊,傅凌云怀里的香儿忍不住雀跃的大叫起来,并向她伸出了小手,要抱抱。

    楚青若欢喜的将她抱了过来,狠狠地亲了一口:“香儿乖,想娘亲了?”

    香儿点点头:“嗯,爹爹也想梁亲了。”

    说得好!爹果然没有白疼你!

    傅凌云朝香儿瞥了一眼,无声的对她弯了弯眼睛。

    楚青若看着他们父女俩当着她的面,挤眉弄眼,只觉得一阵好笑。

    “梁亲,香儿饿了。”

    “嗯?香儿还没吃饭吗?”

    “嗯,爹爹也没吃。”

    “那咱们快走,回家吃饭!”楚青若抱着女儿,欢快的大步往前走,傅凌云满眼的幸福,用自己高大的身影跟在她们娘俩身后,为她们保驾护航。

    几家欢喜几家愁。

    他们的身后,有一道孤独的身影,远远的,望着这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样,失魂落魄,黯然神伤……

    次日

    楚青若挥别了孩子们,扶着还在酸疼不已的腰,慢吞吞的走进学堂。

    今日她起晚了,这都要怪文远哥哥。

    本来她天不亮就醒了,准备起床上学堂,不料却被他缠着,绕着,一直厮磨到一向最爱赖床的傅铁衣,按耐不住来敲了他们的房门,才肯放过她。

    “咦?若姐姐,你今日事哪里不舒服吗?怎么黑眼圈那么重?”粗枝大叶的弯弯,一见到她便问。

    闫倩倩也好奇的伸过头来看,楚青若老脸一红:“无事,就是不小心扭到腰了。”

    “嗯?你的嗓子怎么也哑了,不会是得了伤寒吧?”倩倩好心的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楚青若恨不得此刻地上有条缝,好让她钻下去,心里一边暗暗咒骂着没有节制的傅凌云,一边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这时,刚好李夫子走了进来,正听见她们的对话,不禁眼神暗了暗,随后轻咳了一声:“咳,授课。”

    等中午下了堂之后,女学子们一边走出课室一边都在窃窃私语的议论着:“今日李夫子是怎么了?好像心不在焉,讲着课都能走神。”

    “莫不是又心上人,害相思了吧?”一个说道。

    另一个取笑道:噗……你就春心荡漾吧,人家那年岁,早就成亲了,估计孩子都老大了吧!你就别想了!”

    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独自坐在课室里的李夫子,却对这些议论,恍若未闻,只静静的坐在那里,手拿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一动不动。若是此刻有人细细的瞧,便会发现他拿着书卷的手上,早已经布满青筋……

    “楚姑娘!”

    一声好听阳光的男声,在楚青若、闫倩倩和弯弯的身后响起。

    正要去饭堂用餐的,三人不禁驻足回头,却见一个异常高大的男生,腼腆的挠着头,垂首站在她们身后。

    “你是……”楚青若疑惑的问道。

    “他叫林国栋,是林山长的小儿子。”弯弯撇撇嘴,不屑的说道。

    切~典型的公子哥,放着书不好好读,整日里净会招猫逗狗。听说那林山长戒尺都打断了几根了,也没能管好他。虽说这家伙,长的不错,但作为山长的儿子,他的成绩在这个南山书院里,实在是不怎么样。

    看看咱们家倩倩,同样有个当山长的爹,倩倩的那成绩,妥妥未来金榜有名人士,再看看他!啧啧啧,出了个子高,一无是处。

    林国栋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楚青若,又飞快的把都低下,从袖子里摸出一物,飞快的塞在她的手里,然后红着脸逃也似的飞奔离去。

    “……”无语的楚青若,抬手看了看他塞给自己的东西,原来是一个精致的香囊,闫倩倩拿了过来闻了闻:“若姐姐,好香啊!不知道是什么花做的这么好闻。”

    “你喜欢,那你拿去吧!”

    “这怎么行,人家是送你的!”闫倩倩吃惊,连忙将香囊还给她,若是让她误会了自己贪图她东西,这可怎么好?

    楚青若像是看穿她心事一般,无语的将香囊又塞回到她手中:“你觉得我能收这个香囊吗?”

    弯弯附和:“就是!你要不要?不要我拿去扔了哦?”

    闫倩倩忙道:“别别,扔了多可惜啊,这味道我还怪喜欢。既然你们都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这就对了嘛,咱们的关系,你还矫情个啥!”弯弯忍不住怼她。

    闫倩倩一瞪眼:“这叫有礼貌好不好,古语有云……巴拉巴拉(以下省略一千字)”

    楚青若失笑的看着弯弯被她念的举手投降,三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走进了饭堂,转头便将这件事情扔在了脑后。

    学堂的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半个月过去了。

    “欸?倩倩今天怎么没来?”弯弯风风火火的跑进课室,发现连她这个每天掐着点来的人都到了,一向守时的闫倩倩居然没有来。

    楚青若一边整理着自己的书,一边回答道:“她病了,告了假。我打算等休沐去看她。”

    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下书包,弯弯好奇的问她:“等休沐去看她?她告了很久的假吗?”

    “嗯,半个月,听来帮她告假的管家说,若是半个月不见好,还得告假。”说起这个,楚青若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弯弯也担心:“到底什么病,这么严重?”想了想一拍桌子:“休沐我和一块儿去看她!”

    于是,到了休沐那一日,两人一起到了位于城东,凤城街上的闫府。

    得了管家的领路,两人来到了闫倩倩的闺房。

    几日不见,她们几乎要认不出来眼前的人,竟是一向强势的闫倩倩了。

    只见她秀发随意的绾了个发髻,慵懒的垂在脑后,身上穿着宽松的,叫不上名来的大袍子,一手拿着书,一手枕在回廊椅子的栏杆上,身体懒洋洋的靠在上面,脸色蜡黄,双眼无神,长吁短叹,再无往日精明强势之相,反倒像个无病**的深闺怨妇。

    两人大吃一惊,忙上前问:“倩倩,你这是怎么了?到底那里不舒服?”

    闫倩倩见到她们,也不欢喜也不惊讶,只有气无力的道了一句:“你们来啦?坐吧。”

    楚青若和弯弯面面相窥:“你这是……怎么了?”

    叹了口气,她幽幽的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一个女子,如此这般的用功读书,有何意义?迟早也是要嫁人的,即便是高中了女状元又如何?还不是早晚要结婚生子,变声糟糠之妇……”说完,眼眶中竟有泪光闪动。

    可把楚青若和弯弯惊着了。

    这,这才几日不见,如何整个人竟连性子都变了!这究竟是什么病,这般的奇怪!

    楚青若将闫府管家悄悄拉倒一边:“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闫府管家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大叔,听楚青若这么问起,便细细的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前一段时日,姑娘回来看上去便有些闷闷不乐,姑娘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我们只当她又和谁较真,生闷气,也就没怎么留意。

    谁知过了几日,姑娘竟然半夜三更还不睡觉,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弹琴,弹的都是些戚戚哀哀的曲子。老爷曾找她聊过,她只说是觉得觉得这样天天用功日子过得乏了。老爷只当是她读书太累了,也没怎么在意。

    可这几日,姑娘竟然连饭都不吃了,白天睡觉,晚上却精神好的不得了,又是下棋,又是作画,将她院子里的下人熬的都撑不住了,这才告诉老爷,请老爷请大夫来看看。可大夫来了,也没瞧出什么问题啊!”

    说到这儿,管家不禁惊恐的压低了声,小声的问道:“傅夫人,您说姑娘会不会是……鬼上身啊?”

    楚青若哭笑不得:“闫管家,不要自己吓自己,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鬼啊怪啊的,都是一派胡言。”想了想,又说道:“这样,你去北城的一家名叫药庐医馆,找一位姓宋的大夫,就说我请他来这里帮忙看个诊。”

    闫管家领命而去。过了大半天,才带着嬉皮笑脸的宋修竹回来。

    “青若,难得你休沐,怎么没有在几里陪陪萝卜,反而吧我叫到了这里看诊?给谁看诊?”宋修竹嘴上虽然吊儿郎当的说着,但手里确实一刻也没闲着。

    放下了他的宝贝药箱,一提下摆,轻轻的坐在了犹自望着花园里某处发呆,不停的叹着气的闫倩倩的身边,看着楚青若,用手一指闫倩倩:“病人是这位?”

    楚青若点点头:“宋先生,麻烦你快给她瞧瞧,她到底的了什么病?”

第二百四十二章 又是菁凰

    弯弯见这位大夫年纪不大,说话又这样的吊儿郎当,扛起来很不考取的样子,轻轻的拉了拉楚青若而袖子,小声问:“若姐姐,这大夫怎么看起来流里流气的,他的医术到底行不行?”

    楚青若失笑,套着她耳朵小声的说道:“他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给我换血的那位神医,宋修竹,宋大夫!你不是还吵着闹着说,这么厉害的人,你要嫁给他吗?”

    “他?”弯弯把脑袋要的跟泼浪鼓一样,“就他那副弱不禁风,二流子的样子,我看还是算了吧。”

    都怪若姐姐吧他说的太美好,让自己产生了遐想,如今见到了真人,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别,幻想破灭,别说嫁给他,看她都不多看她一眼,她怕多看一眼,他那贱嗖嗖的样子,自己会忍不住想上去揍他两拳。

    说来也奇怪,为什么无冤无仇的,自己会那么讨厌他?

    谁知道!管他呢!

    讨厌就是讨厌,哪里来那么多的为什么啊!

    楚青若望着她的小表情,忍不住捂嘴一笑,却又很快的被宋修竹越来越凝重的表情给吓了一跳。“宋先生,怎么了?可是什么不好的病吗?”

    宋修竹收回给她搭脉的手,神情十分肯定:“她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什么?”楚青若和弯弯不约而同的惊叫了起来。

    这时,闫管家也领着闫倩倩的父亲,刚好走了过来,一听到宋修竹说他的女儿不是病了,而是中毒了,不禁紧张的拉住宋修竹,细细的盘问:“先生说的可是真的?这,这究竟是何毒,可有解?”

    闫倩倩的父亲,闫暮山是城北,晗光书院的山长。今年三十五岁,妻子早故,只留下闫倩倩与他相依为命。生得一副标准的儒生相的闫暮山,浓眉秀眼,白面素净,不高不矮的个子,站在宋修竹的面前,七尺男儿,因听到这样的噩耗竟悲伤得有些鞠偻。

    “究竟是谁,要这般的害我家倩儿。到底是何愁怨?”

    “这种毒,青若,你应该不陌生!”宋修竹此刻的神情,再没有之前的吊儿郎当,反而想当的严肃,甚至还带着几分愤怒。

    楚青若不解,疑惑的看着他。

    “你可还记得箐凰?”宋修竹悠悠问她。

    楚青若吃惊:“什么?又是箐凰?”

    她当然记得箐凰这种毒,这是它,害得母亲久病缠身,郁郁而亡,她如何能忘记?

    宋修竹沉着脸站了起来:“想不到这厮还在大炎!”

    他口中说的那厮,便是当初私自偷盗了他的丹药,假冒她之名在外招摇撞骗的小厮。想不多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干这种事情。宋修竹提起此人,心里也是一阵烦恼。

    当初他好心收留了快病死的他,将他医好,见他无家可归,又收留了他在药庐做一名小厮,谁知,此人竟是个白眼狼,转眼便投了他许多珍贵的药材和丹药,然后逃得无影无踪。

    真是个白眼狼!

    楚青若得知闫倩倩稚中的毒竟是和母亲当初中的毒是同一种毒药时,便马上想到了那个香囊。

    “快,将那日你们家姑娘带回来的香囊,拿给送先生瞧瞧!”

    有丫鬟应声飞快的跑去将香囊拿了过来,交给了宋修竹。宋修竹接过香囊,打开闻了一下,皱眉:“就是这个!他应该是没有我的配方,自己揣摩着配的。还好药性不强,不然……”说着朝还在戚戚哀哀的闫倩倩看了一眼,“只怕是早就没命了。”

    闫暮山满脸后怕,楚青若心中却是恍然大悟:原本这香囊,林国栋是要送给她的,却被倩倩要了来。

    想到这里,楚青若一言不发,拉上一脸莫名的弯弯,提起裙子便往外跑。宋修竹正忙着配解药,顾不上问她去哪里。

    弯弯被她拉着一边狂奔一边大声问:“若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林山长家,找林国栋。”

    到了林山长家,林国栋接到下人的通报,带着万神的欣喜出来见她们。一出来还未来得及开口,楚青若便火急火燎的问他:“你那日送的香囊从哪里得来的!”

    林国栋一愣:“南街上买的啊,这么了?”

    楚青若心急,没有顾上回答他的话,又问:“可还记得那家小贩在何处?”

    见他迟疑的点了点头,弯弯也急道:“快带我们去!”

    三人来到林国栋买香囊的那个小贩那边,楚青若一一查看了小贩的香囊,却没有发现异常,所有嗯香囊和林国栋送她的那只,味道都不一样。

    失望的楚青若给了小贩半角银子,当做扰了他做生意的赔偿,弯弯无精打采的耷拉下脑袋。

    林国栋忍不住问了她们究竟发生了何事,当听到她们说,他送的香囊中竟然有毒时,不禁吓了一大跳。连忙摇着手解释道:“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可能下毒害你们。”

    楚青若自是知道不可能是他,她心中其实隐约已经有了一个怀疑的对象:“你买了香囊要送我,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香囊是要送给我的?”

    “知道我要送锦囊给你的,只有黄岩!”细细回想了一下,林国栋一锤掌心说道。

    “可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弯弯急问。

    李国栋一直前面:“他家就在离这里不远处,我带你们去!”

    三人又到了黄岩家,李国栋喊出了黄岩,三人细细的问过他之后,终于得到一个重要的线索。那日林国栋买了香囊带回书院以后,黄岩曾和他笑闹过,问他是送给谁的。

    林国栋在黄岩在三追问下才不好意思的说出是送给楚青若的,那时黄岩看见在他们不远处修花的曹伯一不小心减掉一朵上好的牡丹,还忍不住心疼的呵斥了他。

    后来等中午,用过饭之后,回到课室,他和林国栋便看见曹伯鬼鬼祟祟的从他们的课室出来,但是只想到他是来打扫卫生的,并没有做多想。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的行迹确实有些可疑。

    课室不都是每天放学后在打扫的吗?

    说道曹伯,楚青若心里恍然大悟,不用说,定是曹永廉搞的鬼了。可惜眼下却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想要下毒害自己。单单凭这样的怀疑,确实奈何不了他的。

    心中已有答案的楚青若,再一次回到了闫府。

    闫府下人满脸欢喜的将她带到了闫倩倩的房中。只见闫倩倩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闫暮山在一边对着宋修竹千恩万谢,想必是闫倩倩的毒已经解了。

    宋修竹有免又几分得意,开了药方递给闫暮山嘱咐他,一定要按房子上写的给病人调理身体,便同楚青若和弯弯两人一同向闫暮山辞行。

    三人走在路上,楚青若再一次问起箐凰的事情,宋修竹的脸又沉了下来。

    当年,宋修竹被百里晟所救,为他效劳的那几年中,确实听了她的命令,为他研制出不少稀奇古怪的毒药。这也是他如今深深后悔的事情。但好在他只将颜值出来的毒药交给了他,却没有将配方一同交给他。这才没有让他研制的毒药被广泛运用。

    再加上,后来那个小厮又偷走了一些,所以百里晟的手上其实也没有多少。

    只是那小厮如今隐遁江湖,四处游走,行踪不定,他又跟着宋修竹学过一段时间,他拿走的毒药虽然不多,可他自己另外调配出来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这样一个人,若是放任不管,任由他这么四处随意的贩卖这些毒药,总归是不妥。

    楚青若想了想,决定还是将此事告知明宗,请命中将宋修竹连夜画得那小厮的画像广告天下,悬赏统通缉此人。

    就在他们将布告刚刚贴出去没多久的时候,皇都城某处的一间好不起眼的平方里突然发生了一宗命案。

    死者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四肢溃烂,面目全非,七窍流血。仵作验过尸后,断定是中毒而死。可奇怪的是,验不出来的他究竟死于何种毒药。

    于是府衙便派人去请了宋修竹,请他检验这名死者究竟是中了那中毒死的。宋修竹到了现场之后,验看过了尸体,和所中之毒后,大吃一惊,连招呼都来不及和府衙大人打,便匆匆进了宫。

    “万岁,那小厮,万岁已经不用再悬赏通缉了。”

    明宗疑惑:“为何?”

    宋修竹脸色难看:“他已经死了。”

    “怎么会如此巧合?他是如何死的?”

    “中毒而亡,而他中的毒,真是在下当年配制,交给了百里晟的那几瓶毒药之一。”

    明宗大惊:“如此说来,那百里晟没有死?莫非就在皇都城?”

    宋修竹忧心忡忡:“恐怕不无可能了。”

    明宗沉思,扬声叫来徐公公:“徐公公,你马上宣文远进宫,要快!”

    徐公公应声而去。不多时,傅凌云连朝服都来不及换便匆匆赶来。

    傅凌云心知若不是火烧眉毛的大事,明宗绝不会叫徐公公亲自来叫他进宫。

    “万岁,何事?”

第二百四十三章 杀人灭口

    明宗向他招招手:“文远,过来坐。”

    赐了坐,傅凌云坐下之后,宋修竹就将今日验尸一事和他洗说了一遍。

    听完傅凌云沉思不语。

    明宗问他为何不语,傅凌云道:“若是那厮当真藏匿在皇都城,臣以为,他一定在青若的左右藏匿!”

    “你是说……他对青若还余情未了,不曾死心?”

    作为同样一个也将楚青若放在心中过的男人而言,明宗对这样的感情,或是这样的行为,是永远无法理解的。

    难道非要那么巧取豪夺,不择手段,押上了一切去得到一个人才算是爱吗?远远的,默默的祝福她,悄悄的将她收拢在心中,便算不得是感情?

    傅凌云脸色难看,低垂着眼脸不语。那厮何曾死心过?

    那日他大败墨军时,百里晟带着他的副将甲方从悬崖山上跳下之前,对他说过一句话,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他说,他本无意于王位,只因遇到了她,所以他想争一争。所有人都以为他争的是王位,可没有人知道,他争的只是一片可以为她挡风遮雨的天地而已。

    傅凌云将此话学与明宗和宋修竹听,他们也沉默了。这样的感情,旁人难以评论是非对错,只觉得疯狂,太疯狂了。仿佛他的世界里,楚青若便是救赎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拼了命,耗尽了一切都想要抓在手里。

    半晌,明宗打破了沉默:“不管怎么样,这事情怎么看都可疑。这样,文远,如今你闲赋在家,就先暗地里查访一下。如果查到什么,先不要打草惊蛇,等候时机,然后一网打尽。”

    傅凌云額首,宋修竹则翘着二郎腿:“那是不是该从青若香囊一事,开始查起啊?”

    哼了一声,明宗看他一眼:“定是那曹永廉搞的鬼,不足为据,将他提来问问便是。文远,让徐叔去吧。”

    “嗯,好!”傅凌云和宋修竹站起来行过礼之后,退出了御书房。

    回府之后,和楚青若说过这事情,和明宗的意思以后,他将徐勇叫进了书房,两人在书房里待了大半天,才见徐勇一人脸色沉重的走了出来,匆匆离离府。

    楚青若听了傅凌云那日的话,得知了百里晟来了皇都城之后,进进出出便多留了个心眼,专叫康子躲在暗处留意,是否有人跟踪她,或是企图靠近她。然而,康子躲在暗处行事多日,却是一无所获。

    一切就如平常一样,一点不同寻常的事情都没有发生,然而,楚青若心里明白,太过寻常的日子,本身,就是不寻常。只是那人躲在暗处不做动静,她,也是无可奈何。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徐勇回来了。带着一身的血腥之气,满脸沮丧的走进了傅凌云的书房。

    “爷,属下办事不利,那曹永廉……被人灭口了。”

    傅凌云吃惊。

    那日,徐勇得了傅凌云的命令,出了府便立刻带上了一队人,去南山书院将曹永廉带回了答应审讯。

    “你们干什么?你们凭什么抓我?”曹永廉不停挣扎着,经过徐勇身边的时候,怒目圆睁的斥问徐勇。

    徐勇没理他,只一挥手:“有话留着进去慢慢说,带走!”

    将曹永廉带到炎虎军大营的刑房中,两名士兵将他按坐在一张椅子上,曹永廉看着周围的刑具惊恐不已:“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姓徐的,我女儿可还曾经是你的主母,你敢这样对我?你,你这是以下犯上!”

    徐勇可不吃他这一套,冷笑着边和他说着话,边不停的从这个刑具选到那个刑具,仿佛在看哪个用起来更称手,更有效率。“老爷子,你女儿可是楚家的夫人,可不是傅家的。而且他已经触犯了王法,毒杀了少夫人的祖母,被看了脑袋,你自己说,这算哪门子的以下犯上?”

    曹永廉语塞。

    徐勇选定了一根用铁丝、马鬃和牛筋做成的鞭子,那在手中拗了一拗,又凌空挥了几下,发出骇人的“咻咻”声。

    曹永廉顿时白了一张脸,额头的冷汗滚滚,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抓我来就竟要干,干什么?”

    裂开嘴,呵呵一笑,徐勇搓着自己的大胡子,将手撑在曹永廉做的椅子两边的扶手上,沉着声音问他:“林国栋香囊里的毒药是你放进去的吧?那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谁,谁是林国栋,我,我不认识!”曹永廉把头一扭,死不承认。

    徐勇抬手就是一鞭子,顿时抽的曹永廉“哎呦”一声,捂着脸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伏在地上,老泪纵横。“我,我真的不认识。我,我没下过什么毒……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你们,你先是害死了我女儿,现在又来害我?我,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可以,那也要先把事情交代清楚为止。交代清楚了,随你做什么鬼,找我们任何一个复仇都可以。”徐勇审过的犯人多了去了,这样的诅咒对他可不管用。

    最后曹永廉终于在脱掉一层皮之前,招供了,那毒药确实是他无意中听见了,林国栋提起要送给楚青若这个小贱人。于是他便寻思着,是不是该抓住这机会,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个小贱人一下。

    谁知他心念刚起,便惊觉身后有人似乎一直在注视着他,猛地以一回头,发现一个身形高大,浑身黑衣蒙面的男子,双手报剑环胸,冷冷的看着他,把他惊出一声冷汗。

    “你,你是谁?”他害怕的问道。

    “你别管我是谁?我和你一样想要了那个贱人的命!”黑衣人开门见山。

    曹永廉被人戳穿心事,不免有些做贼心虚:“你,你说什么,我,我怎么听不懂……”

    黑衣人冷笑:“无所谓你懂不懂,你只要把这个给给楚青若戴上就好了。”说完,扔了一个和林国栋手上的那只,一模一样的锦囊在他面前的地上,然后眼睛一眨,人就不见了。

    若不是地上清楚明白的放着一个锦囊,曹永廉还以为自己是见到鬼了呢。

    于是,曹永廉便趁着中午休沐的时候,将两个香囊互换了。谁知楚青若着小贱人,竟这般的福大命大,这香囊最后竟到了闫倩倩的手里,替她挡了灾。

    说到这里,徐勇问他:“你可还记得那黑衣人,长什么样子?”

    曹永廉摇头:“从头到脚都是黑衣黑裤,外加黑不蒙面,着实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子。”突然他又似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他的眼睛,似乎和别人有些不同,看过一眼绝对忘不了!”

    徐勇立刻朝左右使了个眼色:“给他笔墨,叫他画下来。”

    左右应下,转身去来笔墨纸砚,不料,就在曹永廉拿起笔,刚要画第一笔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支飞镖,“咻~”一声就扎进了曹永亮后脖子,一声闷哼,曹永廉伏在案上,气绝身亡。

    徐勇已经算是反应很快了,在听到镖声的同时,已经抽出了佩刀,无奈只一眨眼的功夫,便错失先机,没能截住这支標,使的曹永廉命丧黄泉。

    懊恼的他,愤怒的命整个大营的人都出动,立刻搜捕凶犯,结果却一无所获。

    沮丧的他,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到将军府领罪,傅凌云听完他的陈述之后,却并没有责怪他,只是命他回去好好休息,洗去一身的血腥气,免得吓到家里的女眷。

    徐勇离去后,傅凌云左思右想,还是扬声命人,将楚青若请了过来。

    “青若,此事你怎么看?”

    楚青若细细思量了一下:“首先,知道林国栋要送我香囊的,必定是学院里的人。其次,此人知道曹永廉与我的旧怨,其三,他能得到箐凰,鄙视和那死去的盗药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再者么,要我命的人除了曹家,便是墨国的那群人。只是……他们中间到底有何关联,我一时之间,还未想明白。”

    傅凌云见她紧皱着眉头,小脸一脸的苦恼,不禁心疼:“算了,多思无益,不如静观其变。”

    楚青若闻言,点头:“嗯,我也这么想,他们一次不成,也许还会筹谋下一次行动。他们动作越多,露出的破绽也越多。”

    上前将她拦在怀里,傅凌云用下巴轻轻的蹭着她额头:“青若,嫁给我,你可曾后悔?”

    “后悔什么?”她将双手环住他消瘦挺拔的腰杆,轻轻的问道。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的。”傅凌云无奈的叹了口气。

    楚青若轻笑:“那你也该知道我的答案的。”

    傅凌云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相依相偎了很久,直到华灯初上……

    过了几日,闫倩倩的病好的差不多了,消了假,又重新回到了学堂。

    众人见到她回来,自是高兴万分,拉着她围成个圈,坐在一起说着话。

    忽听得窗外有人喊到:“闫姑娘,你出来一下可以吗?”

    众人回头,却是那林国栋站带着几分不安和内疚,低着头站在窗外。

    众姑娘一起发出打趣的嘲笑声:“哦,小山长,原来你们……”

    楚青若失笑的看着她们,年轻真好……

第二百四十四章 魅惑人心

    闫倩倩也莫名,羞涩扭捏的让这群疯丫头别胡说,见林国栋催的急,只好无奈的拖着弯弯陪她一同出去。

    林国栋见了闫倩倩,使了个大礼,向她道歉,因为他的香囊,害的她糟了大罪,险些害了她。闫倩倩被他大礼行的有些不好意思,忙摇手表示不知者不罪,他也并非凶手,不过是被有心人利用了罢了,不必自责难过。

    他的这番行为,到是让弯弯对他改观了不少,最起码他和别的纨绔不同,是个敢作敢当的。当下三人一拍即合,结交为朋友,从此不再有结缔。

    楚青若望着窗外三个年轻的身影,心中甚是安慰。

    “谁是楚青若,楚姑娘?”课堂外传来一阵陌生的声音。

    众人皆放眼望去,原来是一名马快,手里捧着一捧刚摘下,犹带露珠的山花。

    “正是小女。”

    楚青若微微诧异后,便盈盈上前:“敢问这花是……”

    马快笑道:“这是您的相公,傅凌云,傅少将军命小人送来的。你收好。”将花交给她之后,马快转身离去。

    课室里众丫头们,又发出了一阵哄闹声:“哇……青若姐姐,你与你相公真是恩爱,太让人羡慕了!”

    弯弯正好牵着闫倩倩走了进来,两人笑着为她解释,却越猫越黑:“她一来学院,便有人送花,又有人送香囊的,她相公这是捻酸吃醋了。”

    楚青若却是一本正经:“什么拈酸吃醋?未成亲那阵,他可是见天的送花送个礼物。这些个山花也不过是逗个乐子罢了。”

    就在众丫头们还想要与她调笑的时候,就见白夫子阴沉着个脸,走了进来:“课室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众人不敢再作乱,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授课!”白夫子年轻英俊的脸上,一脸的阴沉。紧皱双眉,低声说了道。

    闫倩倩连忙带头唱喏,向他行礼。

    礼毕后,便开始上课。

    这一天的课,白夫子自始自终都不曾展颜,学子们深感压力。

    上了一日沉闷的课之后,终于放课了。

    闫倩倩帮着白夫子收了众人的文章后,放在了他的案头,向他行了个礼,便拉着楚青若和弯弯,一边悄悄的吐着舌头,一边悄悄的离开了课室:“我的娘亲啊,这白夫子年纪不大,脾气怎的那么怪。动不动就板起个脸,一板就是一整天,到底是谁惹了他?”

    弯弯促狭的说道:“我听我娘说,男人阴阳不调便会这样,白夫子该不会是想他娘子了吧?”

    楚青若啐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阴阳不调,胡言乱语。”伸手敲了她一个毛栗子。

    闫倩倩哈哈大笑,弯弯恼恨的看着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丫头,刚要伸手也赏她个毛栗子,就听身后响起两声不同的男声。

    “青若!”

    “楚姑娘!”

    三人回头,却见一前一后,傅凌云和林国栋两人同时喊她。

    同时两个男人也互相看了一眼,互相打量着对方。

    傅凌云打量林国栋自是在猜测他的身份,林国栋打量傅凌云却是有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味道。

    楚青若忙上前,拉住傅凌云的手,朝他暗暗摇了摇头,傅凌云明了这不是他要暗暗搜寻之人,便收回了眼神。

    闫倩倩也连忙上前拉住了林国栋,向他介绍道:“这位便是若姐姐的相公,傅凌云,傅少将军。”

    林国栋眼神里的光芒一下子暗了下去,带着一丝尴尬和几分不甘向傅凌云微微拱了拱手:“久仰大名!”

    傅凌云也拱手:“客气。”

    弯弯见气氛有些尴尬,忙笑着拉住了闫倩倩和林国栋道:“若姐姐,你夫君来接你了,你们就先回吧,我们三个还要去逛街,就不用等我们了。”

    楚青若暗暗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行迹可疑之人。又朝傅凌云看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同他们告别,与傅凌云一同回到家中。

    就在他们转身离去后,没多久。南山书院门口街上的一家成衣铺子里,转出一个人,望着楚青若离去的方向,定定的望了许久。随后又向着闫倩倩三人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林国栋今日心情很不好。

    虽然他早知道楚青若是已经成了亲,而且还有个孩子的女人。但听说,和亲眼见到确实两回事情。毫不逊色自己,甚至可以说比自己更占据了一份稳重成熟优势的傅凌云,让他既感到自卑,又心有不甘。

    闫倩倩和弯弯一路上说起的,那些楚青若和她相公以前的种种,更是让他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份毫无破绽的感情,让他哪怕心存侥幸的奢望一下都没有机会。

    她们走了以后,林国栋一人独自去了一家小酒馆买醉,等他在出酒馆的时候,却已经是月上三竿,街上的铺子全都打烊了。

    一个人,独自走在冷清的街上,他的眼前全是今日楚青若和她相公亲亲热热的画面,让他触心触肺的嫉妒。

    “呵呵,这滋味不好受吧?”

    冷清无人的街上,一个诡异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醉眼朦胧的林国栋梗着脖子,大着舌头大声的问道:“谁?你是谁?我好不好受,关你什么事!我们认识吗?”

    “呵呵呵,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只是一个和你同病相连的人。”那声音带着几分萧索,黯然的说道。

    林国栋在街上原地转了圈,看了看四周,却没有看见说话的人。“你到底是谁?你在哪儿?出来!”

    “呵呵,你别费心机了,你看不到我的。”那声音在空荡的街头回响着,带着一丝嘲讽。“我知道你在烦恼什么,我可以帮你!”

    “帮我?你怎么帮我?”林国栋胡乱的对着空气挥舞着手。

    “我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女人……”那声音如鬼魅一般诱惑着他。

    李国栋心动了:“你,你有什么办法?”

    那声音忽然哈哈大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回去吧,我会再来寻你的!”

    笑声毛骨悚然,让林国栋的酒顿时也醒了几分:“喂?你到底是谁?给本少爷滚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然而,空无一人的街上,只回荡着他一人的声音,那声音再没有回答他。

    带着一肚子的狐疑,林国栋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家中,在对今天那诡异声音的深深疑问中,沉沉睡去。

    喔喔喔~

    金鸡打鸣,红日东升,天亮了。

    林国栋抱着宿醉后疼痛不已的脑袋,在床上翻了个身。

    “糟糕,迟到了!”

    惊觉自己起晚了的他,赶紧起床,顾不得一身像腌制过的咸菜一般皱皱巴巴的衣服,匆匆洗漱了一下,背上书包便出了门,一路小跑着向学院方向去。

    不料,街上人来人往,一不小心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住,对不住。”林国栋站稳了身体,不住的向那人道歉。那人却是头戴着兜里,压低了笠沿,道了声无事,便匆匆离去。

    好不容易赶在夫子进课室前赶到的林国栋,做在自己的位置上气喘吁吁。隔壁的黄岩则好奇的望着他的胸口,问道:“国栋,你胸口鼓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林国栋顺着他的眼神低头一看,就见他胸口的衣襟内,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一包拳头大小的小包裹。

    好奇的将它取了出来,打开一看是一张字条,和一支上好白玉雕琢而成的梨花发簪,通体洁白无瑕。乍一看栩栩如生,宛如一朵新鲜刚摘下的鲜花一般。可见雕琢这朵玉梨花的人,用心至深。

    拿着这支玉梨花,林国栋差异,这东西究竟是何时放进自己怀里的?莫非是昨晚那说话诡异,藏头露尾之人?细想了一下,是了,应该就是刚才与他撞上的那人,也只有他才有机会将东西放入他的怀里。难道那个人就是昨晚诡异声音的主人?

    打开字条,看见上面扭七扭八的写着几个字:“暗度陈仓”。

    林国栋心念一动,这是叫他……这,这样真的好吗?

    他犹豫了。

    黄岩将头伸过来:“咦,还有张字条?写的什么?”

    他的声音如当头棒喝,将心念有所动摇的林国栋敲醒了。没见到傅凌云之前,他心中还没有那个清晰的意识,只觉得楚青若是个无论外貌还是个性都异常吸引人的女人。可昨天傅凌云的出现,却狠狠地给他敲了个紧钟。是的,尽管她很迷人,很有魅力,可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自己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人,怎能做出这等不入流之举!

    心下暗恨,那鬼魅一样的声音,真如鬼一般差点诱惑了他的心智,做出令人蒙羞之事。真是可恨,可恼!

    想到这里,他将手中的字条狠狠地揉成团,扔出了窗外,又将手里的玉梨花塞回了锦囊中,扔给在了一边。

    窗外,一个身影从一颗树后转出,远远望着窗内的林国栋,冷笑了一声:“哼,无胆匪类!”然后,轻撩衣摆走了过去,将他认给出的字条捡了起来,藏在袖中。看过左右无人,便悄然离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故布疑阵

    放课后,傅凌云接走了楚青若,闫倩倩和弯弯则在学院门口遇上了精神萎靡颓废的林国栋。

    “林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那么差,是不是病了?”闫倩倩见到他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和昨天简直判若两人,不禁关心的问道。

    书院门口,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又透着挥不去的闷热,越加的使人心烦意乱。

    通往大街的书院台阶上,林国栋欲言又止。有些事情压在心头,很沉闷,可又无人能倾诉,为此他很是苦恼。

    弯弯向来是个直爽的,见他这样吞吞吐吐,要说不说的样子,忍不住心里烦躁,没好气的怼他道:“有什么话,要说就爽爽快快说,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看着就恼火。”

    林国栋被她一怼,火气也有些上来了:“我和你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可说的,说了你也不会信。”

    弯弯鄙夷的看着他:“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不信?再说了,谁知道你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那么离奇,还需要担心别人信不信。我看啊,你就是故弄玄虚!”

    闫倩倩见两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连忙将两人拉开:“弯弯,你别这么说林公子。或许他真遇到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呢?人家不愿意说,定是有原因的,我们不问便是了。”

    “那我们走!我们还不乐意听了呢!”弯弯怒气冲冲的一把拉住闫倩倩,转身就下了台阶。

    林国栋追下来,连忙伸手拦住了她们:“别别,怎么那么小气,我也没说什么,怎么就生气了?”

    “那你到底要不要说?”

    架不住弯弯的追问,林国栋终于叹了口气,掐去了他去酒馆买醉这一段,将昨晚遇到诡异声音,今早又被人撞了个满怀,华丽呗塞上一包东西的事情,细细的说与她们听。说完,还将怀里的玉梨花簪子拿了出来,给她们看,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闫倩倩和弯弯听完他的陈述,弯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接过玉梨花细细的看着:“还有这样的事,你,你不会是遇到……鬼了吧!”

    “不会的,世上哪有什么鬼怪之说?都是人在装神弄鬼而已。你们看,这玉梨花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么刻意放进林公子怀里的,不是人,又是什么?”闫倩倩向来严肃正经,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林国栋也重重的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哦,对了,还有一张字条,上面歪七扭八的写着暗度陈仓四个字。”

    “字条呢?”闫倩倩和弯弯追问。

    “扔了,字写的歪歪扭扭的,要对笔迹寻人是不可能的了。”她们想到的,他早就想到了,那样的字迹,只会是徒劳无功。

    “那,你可有告诉若姐姐?”闫倩倩问。

    林国栋垂下头:“还没有。”这叫他如何启齿?

    闫倩倩和弯弯互看了一眼,闫倩倩:“林公子,这样,你先回去,我们现在就去一趟若姐姐家,将这件事情告诉她,看看那她又什么想法。”

    林国栋迟疑了一下,艰难的点点头。

    弯弯见他同意了,拉起闫倩倩转身就走,才走了两步,又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头对林国栋说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黄岩!你们放心,他不会乱说的!”林国栋慌忙为黄岩向她们解释道。黄岩与他相交多年,他的为人,自己是信得过的。

    “嗯,那你关照他叫他千万别说出去,你也一样!”扔给他这句话,弯弯头也不回的拉着闫倩倩直奔少将军府而去。

    这几日,楚青若为了明宗交代的事情头疼不已。闫倩倩和弯弯来的时候,她正扶着脑袋,苦恼的叹着气。

    “若姐姐,你还在为香囊的事情烦恼吗?”一脚跨进书房,闫倩倩见她坐在红木的书案后,扶额叹息,心中过意不去。

    楚青若抬头,惊讶:“咦?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互看了一眼,遂将书院门口遇到林国栋,和他告诉她们的事情对她说了一边。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情?那他可有看清那人的长相?”楚青若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青若,何事这般惊慌?”傅凌云听见了书房中,楚青若的惊呼声,连忙走了进来。

    “文远。”又将此事与他重复了一遍。

    傅凌云听罢,沉默不语,思索良久,方才幽幽开口:“看来,应是那人没错了。”

    这般的装神弄鬼,藏头露尾,不是他又是谁!

    只是,以他对那人的了解,他绝不会仅仅为了青若便冒这样打的风险留在皇都城。

    想当初他帮助金阳老贼造反的时候,不就利用了陆秀莹和柳国舅父女将京城搅的鸡犬不宁?这一次,兵败,他又错失王位,他会这样安静的只图青若一人?

    他不信。

    就算是真的,他身上还有黄老爹父女,叶殇和连枫的血!

    这笔账他是无论如何都要与他清算的!

    “文远,如今他在暗,我们在明。此当初在我大炎藏身那么多年,都没有露出半点踪迹。如今他又存心藏匿,要将他揪出来,只怕绝非易事。”楚青若担心,百里晟如今穷途末路,怕是要狗急跳墙,万一他来个鱼死网破,这里可是京城,大炎人口最密集的城市,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闫倩倩和弯弯见他们夫妻俩如临大敌一般的紧张和愁眉苦脸,不禁心中也跟着着急:“若姐姐,我们能帮你们做些什么吗?”

    楚青若欣慰的朝她们一笑:“你们有心了,只是,此事干系重大,风险也大,你们两个姑娘家还是别插手进来。”

    “若姐姐,我们不怕!你不是常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虽身为女儿身,可如今万岁不是开了女科,设了女官?若真是又妖魔鬼怪赶来咱们大炎兴风作浪,那我们也要当一当女钟馗,将它们一个个通通都揪出来!”弯弯义愤填词的说道。

    闫倩倩也将胸脯一挺,表示赞同弯弯的话。

    原本愁眉不展的傅凌云,被她们逗笑了,失笑的转过头看向楚青若:“有你当年的风范!”

    楚青若又好气又好笑:“你们啊!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罢再也忍不住捂着嘴,三人笑做一堆。

    “其实,若是有她们帮忙,我们行事会更顺利些。”等她们笑够了,傅凌云才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闫倩倩和弯弯不禁惊喜:“真的?”

    “是,只是要劳烦两位姑娘,舍身犯险了!”傅凌云虽说已经想好了安排人在暗中保护她们,但对自己的提出的这个想法,仍是觉得愧对她们。

    “少将军,我们不怕!你就说吧!”

    楚青若无奈的和傅凌云对视了一眼,傅凌云悄悄的拍了拍她紧紧拉着他衣袖的手,示意她安心,然后徐徐的将整个计划细细的说与她们听……

    翌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三人和寻常一样,照常的上课,照常的放课。而傅凌云也依旧每日送,每晚接。一切都像平常一样的平静无异,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般的平静,却让林国栋有些看不懂。

    “闫姑娘!”

    中午休沐,他终于忍不住来找闫倩倩,两人一同来到了学院最僻静的一处小树林里。

    “你们可有将此事告知楚,哦不,傅夫人?”

    经过这段时间的思量,他决定放下不该有的心思,好好读书。堂堂七尺男儿,读书总不能输给几个女子吧?

    再说,他爹有句话说得对,想要别人看得上你,你得有那个被人高看的资本! 若他还是这般的不争气,如何能叫楚姑娘注意到他?

    即便是她已经成亲了,他无望在感情上有任何逾越。但他可以期待有朝一日,能在朝堂上与她并肩作战。

    “有说啊。”

    “那傅夫人可有何看法?”他追问。

    闫倩倩一脸满不在乎:“没什么看法,她说不用理会,随他去咯。”

    “啊?她是这么说的?那,那我怎么办?若是他在来寻我,我,该该怎么办?”林国栋顿时傻眼了。

    “你啊?好办啊!”对他勾勾手指,“你过来,我跟你说,如果那人再来寻你,你就这样……”

    林国栋恍然大悟:“哦~原来你们……”

    “嘘~”起了个禁声的手势,闫倩倩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记得千万要保密啊!”

    林国栋捂着嘴,点点头:“嗯嗯,一定,一定。”

    “好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那快走吧,马上授课了。”

    等两人走远以后,林国栋的身后快速的跟上了一个身穿儒服,学子模样的男人,朝着另一处茂密的树木后看了一眼。树后,傅凌云朝他轻点了一下头,那人得了指示便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跟在了林国栋的身后,一路尾随着他而去。

    傅凌云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里暗暗祈祷,这一次一定要将那人抓住,绝不可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让他死灰复燃!若是这次再让他走脱了,皇都城将再一次面临腥风血雨!

    他绝不会让他,再有机会伤害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伤害大炎任何一个百姓!他一定会将他找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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