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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戮传说全文阅读

作者:追梦鼻涕虫     天戮传说txt下载     天戮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噩梦重来 二

    “那你们的意思.......?”老村长转而看向她们问。

    楚青若和周妈妈对视了一眼,扑通一声双双跪倒在地,“请老村长为我们做主!”

    老村长看着这对可怜的主仆,捋了捋胡子,“好,那我们就一起把这群畜生押到县衙去!”一村人牵着蒋永福一溜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清水县衙。

    递了状纸,老爷一个个问完了话,喊了天色已晚,明日再审。今日问过话的,明日可以不用来了,没问到话的明日还得来,继续问话。接着把蒋永福一伙儿人压入大牢,退了堂,遣散众人。

    要说蒋永福是个硬气的呢。

    从被村民暴打,到一路被绳子牵来县衙,直到压入大牢自始至终没吭过一声,没讨过一声饶!自始至终都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一样,阴沉着脸,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楚青若看!仿佛在说:小丫头片子!只要今天你弄不死我,找机会我就恁死你!

    这样的人,可不可怕?

    就这样案子连着审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十里八乡都知道了蒋永福被抓起来啦,都跑来看。尤其是来凤镇一带的苦主,全部都闻风而来!

    如果只是个奸—淫未遂,倒也没什么,最多也就是打个板子,刺个面,最严重的也就判个流放。但是来告状的苦主越来越多,就不一样了

    最后一算,人命七八条之多!妥妥的斩立决!

    可蒋永福家里有钱,使了银子,买通了当时的县令,硬是给判了个斩监候!

    虽然蒋永福被收押了,但惊魂未定的楚青若几乎每晚被噩梦惊醒,每日都在尖叫挣扎里醒来,惹得周妈妈整宿抱着她抹眼泪。

    转眼,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好不容易走出了阴影的楚青若,没想到今日有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这个噩梦般的名字。

    想到姚大娘刚才说的,蒋永福还在伺机想要报复她,她的心中不由得又开始惶惶不安。

    像游魂飘荡一般的走进县衙,迎面而来的易清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忍不住关切的问道:“青若,你怎么了?怎么你的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脸喊了几声,楚青若都仿若魂游太虚,听而不闻。

    用手在她的眼前摆了一摆,便见她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吓了一跳。易清好笑的问她:“青若,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

    楚青若对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啊?长筠兄你叫我?没,没事,我,我就是想一些事,有些出神了。”

    易清心中仍有疑惑,却不便再追问。“我看你的脸色很不好,这样吧,一会儿你的案卷我来帮你抄,今日你不如早点回去歇歇。”

    “啊?哦,那,多谢长筠兄了。”

    “姑娘,梧桐村到了!”

    车夫喊了几遍,楚青若才回过了神,下了车道了声多谢就往回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一路楚青若始终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她,让她不由的背脊一阵阵发凉。回过头来看,又没有人,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天色已近黄昏,血红的夕阳挂在了西山头上,用它最后的一点力量,为大地铺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光芒。

    又是那种讨厌的感觉!

    她猛的一回头,就看见蒋永福正站在山脚下狞笑着,一动不动的,死死看着她!

    犹如晴天霹雳,想回头就往家跑,可此时她的两条腿就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一时间竟挪动不了半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抬腿慢慢的向她走来!

    “楚姑娘~”

    连枫的声音,就像一道神奇的符咒,一瞬间解开了楚青若身上所有的禁锢。

    “小哥哥,连枫。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惊魂未定的轻言欢笑着。

    傅凌云背着手站在去往村子的路边,见到渐渐走近的楚青若,面有喜色。

    “楚姑娘,今日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少爷还说你在衙门做事,肯定很晚才回来呢!亏得我拉着他早点来这里等你。”

    “勿要多言!”傅凌云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啊?哦……有些不舒服,就早点回来了。”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说着。又回头看了看,山道上已然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楚姑娘你在看什么?”连枫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什么也没看到,忍不住好奇的问。

    傅凌云也不动声色的回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没,没什么。我们走吧。”楚青若松了口气,对着他笑了一下。“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呀?”

    连枫邀功似的向楚青若一五一十的老实交代:“我们连夜赶路,下午才到县城的呢!”

    楚青若有些心疼:“那你们在哪里落脚啊?吃了吗?”

    连枫故作可怜的样子:“我们暂时住在镇上的来福客栈,一道镇上还没来得及休息,少爷就说要来等你,我们俩都还饿着呢,中午也没吃饱!”

    “……”

    傅凌云突然觉得带了个话痨出来真让人脑仁疼,什么丢脸的事情都往外说,真恨不得堵上他的嘴才好。

    “啊?中午也没吃好呀,好可怜……你们若是不嫌弃,不如就跟我回家吃个便饭吧,周妈妈的手艺可好了。”

    “!!!”

    傅凌云闻言甚是惊讶,连枫居然几句话就让楚青若请了他们回家一同吃饭,想不到这小子还有这本事,看来往日里自己是小瞧了他了!

    神色不善的幽幽看向连枫:好啊,原来你小子深藏不露啊!

    连枫心中大呼冤枉,是少爷你自己惜字如金,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好吗?这算哪门子深藏不露啊……

    第二天天亮,伴着一声惊叫声,和“咣”的一声铜盆掉在地上发出的响声,打破了梧桐村早晨的宁静。

    周妈妈打着哈欠打开了院门,出来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见村民们都围在了村头佃户长贵家的门口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而长贵则是蹲在院门口抱着一条大花狗痛哭流涕。

    “呜呜呜,小花,你怎么就死了呢?昨天还好还好的。这到底是怎么了,呜呜呜!”长贵爱狗如命,他最心爱的花狗,小花如今死了,长贵有些痛不欲生。

    “是啊,我们家来顺昨天还趴在你们家围墙上,拿馒头逗你们家小花玩呢,可欢实了,怎么今天就死了呢,真是怪事。”村尾刘三婶说道。

    “哎呀,你们来看,村子里的狗全都死了!”

    突然有人指着长顺家对面的草垛叫道。“真的哎!都死了,哇,别是都得了狗瘟吧!”

    村民们闻言,纷纷的往后退了几步,用手捂上嘴巴。

    “爹!”李家二哥看过了热闹,从外面走进自家的院子,喊了李捕头一声。

    “外面一大早这是怎么了?”李捕头问、

    “村口的长贵家的狗被毒死了。”李家二哥坐下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唏哩呼噜的喝着。

    “什么?”李叔一愣,喝了一口粥,若有所思。

    另一边,周妈妈也把外面的情况告诉了正在吃早饭的楚青若。

    听罢,她的一张脸刷的一下白了,放下了手里的碗筷,一把拉着周妈妈的手,喃喃道:“他...他来了。”

    周妈妈疑惑的问谁来了?

    话刚一出口,自己的脸也刷一下白了。“小姐,你说的莫不是那个人?!”

    楚青若点点头,把在清水县遇到姚大娘和强子,姚大娘告诉她的那番话,以及在村口山脚下看见了蒋永福的事和她说了一遍。

    “啊?那...那小姐,我们怎么办?”周妈妈六神无主。

    “我不知道......”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这样,周妈妈,你快去让李家二哥上镇上来福客栈去找小哥哥,请他来保护我们离开这里吧!”

    “对!对,找傅公子!他武艺高强,有他在一定可以保护我们的。我,我这就去叫李二哥。”

    李二哥受周妈妈拜托,马上便动身前往镇上的来福客栈。

    就在李二哥走后不久,通往梧桐村的路上,只见身穿一袭翠绿长衫的书生,正慢悠悠不疾不徐的向梧桐村走来。

    村子里的人吃过早饭,陆陆续续的下田干活去了,热闹的村子又恢复了宁静。

    笃笃笃

    突然院门传来一阵慢条斯理的敲门声。“一定是傅公子来了,我去给他开门。”周妈妈满心欢喜,傅公子来了她们就安全了。

    匆匆走到门口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觉得头上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瘫去。

    来的人,却不是傅凌云!

    蒋永福一棍子打晕了周妈妈后,看了看左右无人,把她拖进了院子,随手扔在了一边。

    又顺手扯下了她的腰带,捏在了手里。轻声的走到了楚青若的房门口,猛的一把推开了门!

    楚青若正坐在床上抱着包裹,等着周妈妈带着傅凌云过来。抑制不住的恐惧一阵一阵的涌上全身,那是一种比起看到杀人更恐惧的恐惧!

    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落到了蒋永福的手里,下场会有多悲惨。

    突然间房门被猛的一把推开开,门口赫然站立着的,正是她摆脱不掉的噩梦——蒋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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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恶魔来袭

    她的脸一瞬间血色退尽,只剩下惨白。

    蒋永福很满意看到她那张充满恐惧和绝望的脸。

    他喜欢看到女人在他胯下尖叫求饶的样子,让他充满了男人的骄傲感和满满的成就感。

    她现在的表情,让他还没开始,就已经兴奋万分,叫他如何不心悦?

    跑!

    楚青若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扔开手里包袱,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门口跑去。

    蒋永福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拽了回来。抬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一下便将她给打蒙了。

    她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房间里的景物忽然摇晃了起来,两脚突然一阵无力,身子变得沉了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

    蒋永福上前用一只手反钳着她的双手,一手反手拉过了一张椅子,把她重重地甩在了椅子上,抽出别在腰里那根腰带,又将她的手反绑在了椅子上。

    转身关上了门,他又解下了自己的腰带,把她的脚捆在一起,固定在了椅脚上。

    最后又向房间内环视了一圈,从桌上的笸罗里拿起了一件正在缝补的衣服,用剪子剪开,撕了一条下来随手揉成团,塞进了她的嘴里。

    楚青若慢慢从那个巴掌里缓过劲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绑的一动也不能动,嘴里也被塞了东西不能喊叫,心中不禁一阵害怕和绝望。

    蒋永福兴奋的看着她绝望的小神情,快速的脱下自己的衣服,丢在了地上。又上前三两下将她的衣服也撕扯了个干净。

    望着她一身娇嫩赛雪的肌肤,忍不住赞叹,这是他见过的人里,皮肤最嫩滑最娇嫩的。

    蒋永福一边用舌头舔着自己口干舌燥的嘴唇,一边轻轻的用指背,一点一点从她的手臂划到了她的脖子。

    楚青若只觉得他的手指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自己的胳膊向她的脖子慢慢地爬了上来。任她如何努力的闪躲,却怎么躲也躲不掉那种令人作呕的窒息感。

    被蒋永福一棍打晕扔在了院子里的周妈妈,在额头剧痛中悠悠的醒来。睁开眼,看见眼前一片血红,忍不住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低头一看,一手的鲜血!

    她咬着牙用力的把身体翻了过来,屏着气奋力地爬到门口。靠着门的支助慢慢坐直了身体,伸手勾到门闩,用手指一点一点艰难的扣开门板,一头滚了出去。

    “救命......快来人....救救……救救……我家小姐!”周妈妈虚弱的叫到。

    恍惚间,见到三条人影飞奔了过来,周妈妈心想,终于有人来了,这下小姐有救了,松了口气眼前一黑,伏在地上,筋疲力尽的喘着粗气。

    三个飞奔过来的人影,正是傅凌云、连枫和李二哥。

    听李二哥说早上村里人发现全村的狗突然全被人毒死了,不禁让傅凌云联想到昨晚在村口等楚青若的时候,感受到的那股躲在暗处不同寻常的恶意。于是便带着连枫随着李家二哥赶往梧桐村。

    谁知几人才刚刚踏进村口,大老远就看见周妈妈满头是血的从院子里滚了出来。三人立马飞奔了过来,周妈妈却一头昏倒在地。

    李二哥翻过周妈妈,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用力的掐住她的人中,只见她轻轻吐出了口气悠悠醒来:

    “快,快救救……救救小姐,那个畜生……畜生……”话未说完手一垂,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傅凌云听了她的话,只觉得自己脑子里那根叫理智的弦,锃的一下断了。浑身的血全部涌到了头上。

    掀起了连枫后腰的衣服,一把拔出了他随身携带的匕首,双目泛红,握着匕首的手捏的咯咯直响,手背上暴起一根根可怕的青筋,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院子,一脚踢开房门。

    眼前的画面让他越发的肝胆俱裂!

    只见往日里被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小人儿,如今竟然被剥去了衣服,奄奄一息的垂着头,反绑在一张椅子上。

    葱绿色的肚兜已经被解下,草草的扔在了一边,身上手臂上到处都是青得发紫的掐痕,还有一道道的抓痕和牙印,身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而那个披着人皮的畜生正蹲着了她的身前淫-笑着,伸出手正准备撕开她的亵裤!

    怒火中烧的傅凌云听见随后而来的连枫的脚步,大喝了一声:“不许进来,不许往里面看!”同时飞起一脚踢飞了正在做恶的蒋永福,迅速的脱下了自己的长衫盖在了楚青若的身上。

    蒋永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躺倒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还没缓过劲来,就见来人如同凶神恶煞一般,一伸手揪起他的发髻,一路将他拖到房门口,一把将他扔了出去,当场趴在了院子里的地上。

    紧接着就觉得自己的两腿间一阵难以描述的锥心剧痛,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翻了个白眼,昏厥了过去。

    李二哥抱着周妈妈进了院子,把她轻轻的放在了她的床上。转头交代了一句,“我去找大夫。”低着头,脸色沉重的走了。

    同样愤怒的连枫,故意促狭的伸手拔掉了插在蒋永福胯间的匕首,又把他从昏厥中痛醒,发出一阵阵痛呼,双手捂着裤裆,满地打滚。

    傅凌云关上了房门,解开了小人儿身上的绳子,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轻轻地将她放在了床上,转身又捡起了地上的肚兜为她穿上,然后拉过一旁的的薄被,小心的给她盖上。

    出门反手为她关上房门,走到院子里看着地上这个龌龊的东西,傅凌云冷冷说:“我要他生不如死!”

    “是!”连枫也觉得,就这么弄死他,有些便宜了这个人渣。

    吩咐完,傅凌云寒着脸转身进了厨房,默默的打了一盆水,扯了块帕子走进了房间。

    打湿了帕子,轻轻的为她擦了脸又擦了身后,便静静地坐着床头边,等着她醒来。

    看到他放在心尖上的小人儿此刻毫无生气,一脸惨白的躺在床上,傅凌云心如刀绞。

    李二哥去请大夫的途中,顺道拜托了人去县衙门将此事告知了他爹,随后领着大夫回来了。

    不久得了消息的李叔和易清带着袁统领也匆匆赶来。

    进了院子,易清满脸阴沉一言不发,走到楚青若的房门口想进去探望探望她,却被从房里出来的傅凌云一个眼神阻止了。“睡了。”

    袁统领则是问了一句人呢?

    “厨房里。”连枫红着眼睛闷声回答道。

    “让大夫先在院子里等着!”袁统领走进了厨房,关上门。

    等在院子里的大夫就听见他进去以后,厨房传来一声惊恐的喊叫:“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过后,袁统领打开了门,用大拇指指了指背后,“大夫,这里的人,麻烦您给看看,看不好没关系,人别死了就行!”

    颤抖的走了进去,老大夫心惊胆战的低头一看地上的人,那叫一个惨哪~这人已经打的面目全非,满嘴的鲜血,右手手臂被折断了,胯下还淌着血!

    这几个究竟是哪里来的煞星,如此凶悍!大夫抹了抹额头的汗。

    又经过仔细艰难的辨认,老大夫赫然认出,眼前的这个惨不忍睹的伤者竟是来凤镇一霸的蒋永福!

    这,这是老天爷开眼了吗?

    这里十里八乡的大夫、郎中大多互相都认识,哪家有什么病也都互相会传递信息。

    听说有几个大夫被请去看的病人,都是侥幸没被他弄死的,却生不如死的病人,男的女的都有。

    去看过病的大夫回来都直摇头,那些病人的状况,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满身的鞭痕、水泡、牙印。男子都是那里差不多被弄成了废人,女子除了被糟蹋了不算,更是体无完肤,不成人形。以后恐怕是再也生不出孩子了,这一辈子已经完了。

    就这样的一个人渣,硬是仗着家里有钱,这么些年一直都平安无事,直到前两年东窗事发,被县太爷判了斩监候,去年又被改了三年取保监候,真是没有天理!

    今日里这蒋永福算是应了报应了,确实不该给他治好,果然只要不死就行!哈哈!

    大夫忍不住笑出了声。于是一通胡扎乱包给他草草的医治了一下,就算了事!

    走出了厨房,大夫笑咪咪的对袁统领说:“壮士,我照找你的吩咐给他包扎好了。里面那位姑娘需要老夫一起开药方吗?”

    唰一下房门打开,傅凌云冲了出来一把揪住了大夫的衣襟,几乎要将他勒毙了。

    “你怎么知道是姑娘。”易清也不禁好奇,难道这大夫还有未卜先知的神通不成?

    “这位公子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拂开了傅凌云揪着他的手,大夫缓了缓气,慢条斯理的说道:“看几位的身手,里面的那位如果是个小子,厨房里的那位也就近不了她的身咯,所以老夫猜测,里面的一定是位姑娘!”

    “你认识厨房里面的人?”

    “不仅我认得,这里十里八乡的,恐怕没人不认得。说起这人,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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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祸患永除

    傅凌云请大夫坐下,李二哥从周妈妈房里倒了杯水给大夫。

    大夫喝了口,缓缓的道出此人的来历。

    蒋永福,来凤镇人,与同镇的高博同为来凤镇二霸。

    小时候虽然淘气了点,但那时,他的秉性却是不坏。家里独子,很得他的祖母欢喜,疼爱的像自己的眼珠子一样。

    只是有一次在他家的后花园里,撞见了自己的娘亲和别的男人偷情,大受刺激,一不小心掉进了池塘大病一场,醒来以后就脾气便开始变得喜怒无常了。

    终于他娘亲的奸情,东窗事发。无意中听见爹娘争吵的他才知道,原来他根本不是他爹的儿子,他的亲爹居然是他娘不知道第几任的奸夫后,又一次大受打击。

    从此以后在蒋永福幼小的心理又深深的烙上了女人都不是好东西,都是淫-荡货,都该死的印记。

    后来他娘被他那便宜老爹命人,悄悄的沉了塘。因膝下无子,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便没有暂时揭露他的身世。

    家里上下包括那位最疼爱他的老祖母都瞒的不透一丝,至今仍不知道,这个孙子竟不是自己亲生的。

    虽然表面上他依旧是蒋府的独生子,但事实上,他那便宜老爹每天晚上都把他叫到自己房间里拳打脚踢。鞭子抽,拿绳子绑着他的那里。

    叫他小野种,狗杂种,以此发泄他对蒋永福的娘给他带了那么大顶绿帽子的怨恨。

    所以他的那里早就坏了,哪里是什么监狱打架踢坏的!

    过了几年,他爹又娶了后娘回来,进门没多久,年轻的后娘肚子也争气,很快便有了身孕,把他那便宜老爹可高兴坏了,对待蒋永福的态度越发的差了。

    这时便开始暗暗地盘算着,把蒋永福卖给一个出宫多年的老太监当干儿子。太监的干儿子,其实是干啥的,大家都懂的!

    在蒋家作威作福,当了那么多年的富贵大少爷,随后又惨遭**的蒋永福,哪里能忍受这些。

    终于忍无可忍的之下,他下药毒倒了他那个便宜老爹,没成想那老头命倒是硬的很,愣是没有死,却也瘫痪在床上,成了半死之人。

    担心自己大少爷身份被人取代的蒋永福,又将怀有身孕的后娘,生生的糟蹋死了,连同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

    眼见他那便宜老爹瘫痪在床,而他又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那老祖母便越发的疼爱他。正是有了这位老太太的一味纵容,蒋永福便越发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世事往往就是这样的,也许最初的一个不经意的决定,在以后的岁月里蔓延开来,就会发展出一连串看似毫不沾边,实则却密不可分的关联。

    也许会带来令人意想不到的好结果,也有可能带来事出必然的坏结局。

    这就叫做因果循环。

    蒋永福的人生际遇,也许的确是值得人同情。

    只是,再值得同情可怜的遭遇,都不能成为伤害他人,触犯律法的理由。

    当受害者变成了施害者的时候,他,便不再值得同情。

    人们常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若是他的娘亲,知道自己当初决定跨出偷情那一步后,会将自己的儿子亲手推进地狱,变成一个魔鬼,当初的她,是否还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不能重来,有的只是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满盘皆输。

    说完蒋永福的往事,大夫唏嘘了一番,对傅凌云一众人拱手做了个揖,留下一付药方给楚青若后,就告辞离去。

    到了夜里,周妈妈幽幽醒转,由阿毛娘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跑进屋里。看着还仍旧昏迷不醒的楚青若,不停地的抹着眼泪。

    袁统领走到院里,在桌边坐下,一时间众人无语。院里凝聚着一股沉默压抑的气氛。

    许久他再也按耐不住,一锤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厨房的方向:“爷,这狗娘养的怎么处置?”

    易清看了厨房一眼,没急着回答他,反而对着周妈妈吩咐:“去做点粥吧,你家小姐到现在水米未进,你也吃点吧。”

    周妈妈点点头。

    阿毛娘打发走了哭哭啼啼的阿毛回家后,赶忙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她,陪着她一起进厨房做吃食。

    一向少言寡语的傅凌云自始至终,双目赤红的把身子绷的笔挺,像随时可以提刀杀人一般的一触即发。

    连枫从未见过自家少爷如此失态。从小到大,他家少爷虽说不爱说话,却也是个稳重温和之人。即便是战场上杀红了眼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充满着压抑而又危险的杀气过。

    易清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白里透青的脸上,紧皱的眉头硬是把他那好看的前额挤出了一个“川”字。

    沉重呼吸声就像风箱一样,一起一伏,听上去就像他的胸膛里有一团熊熊的烈火呼之欲出,要将那世间作恶之人统统一把火烧个干净一般强烈。

    袁统领和连枫各自站在一边,面有愁色。

    “袁叔!”

    袁统领上前施礼:“少爷什么吩咐?”

    傅凌云闻声看向易清,双目中满是杀意,仿佛在说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易清视若无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龙符以迅雷不急掩耳的速度扔进了袁统领的手里。袁统领眼明手快,接住后来不及等李叔和李大哥李二哥看清便收入了自己的怀里。

    “多事!”傅凌云愤愤的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那你要怎么做?傅-公-子!”易清面对傅凌云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终于忍不住,脸一黑站了起来,怒视着坐在他对面的傅凌云。

    “祸害留、不、得!”傅凌云一脸要吃人的表情,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说道。

    “你!你这混蛋是要目无王法,知法犯法吗?你这样和金阳老贼有何区别!”易清额头青筋暴跳,这混蛋闷葫芦还是那么气死人不偿命!“若天下人人都像你这般,动不动就为了一时意气妄动私刑,那还要国家律法作何用?亏你还是个……哼!”

    傅凌云也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不甘示弱的与他对视。

    一旁的李叔被两人突如其来的争吵吓了一跳,傅公子自己是接触的不多,不了解他的性子。但是一向温文尔雅,待人温暖如春的易师爷竟也如此盛怒,李叔还是第一次见到。

    “哎哎,两位,两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有话坐下来慢慢说。”李叔朝着自己两个儿子挤了挤眼睛。

    李大哥和李二哥马上会意的各自斟了一杯茶放在了他们的面前。连枫和袁统领也一边一个的拉住了两人坐下。

    “哼!”两人愤愤不已的各自面朝一边坐下。

    李叔清了清嗓子,“咳咳,两位若是不介意,小人倒是有几句话想说。”

    傅凌云转过脸,缓了缓脸色对李叔点了点头。易清则对李叔抱了抱拳:“李捕头但讲无妨!”

    李大哥、李二哥一起走了过来,扶住李叔坐下。连枫机灵的给他递上了一杯水,李叔喝了一口缓缓地开口说道:“青若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这个当叔的也是很气愤。

    可是我觉得易师爷说得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那畜生犯了律法就该由国法处置他。

    傅公子虽跺一跺脚便能使清水县震三震,可若私下这样处置了这畜生,岂非便宜了他?那对其他枉死在他手下的性命,又是何其的不公?”

    傅凌云醍醐灌顶,满身的杀气慢慢消退了一些,默不作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些松动。

    易清见他似有感悟,便对袁统领吩咐道:“袁叔,你拿着我的信物去找我的“叔父”吴太守,好好把青若姑娘的冤情和他陈述一遍,请他务必要秉公办理,为我们伸冤雪耻!”他刻意强调了“务必”二字。

    袁统领会意,“是,少爷,小的一定转告吴太守!”

    等他走后,傅凌云一掀薄唇,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妇人之仁!”

    易清对他翻了个白眼,“你个闷葫芦懂什么,就知道喊打喊杀。你们知道监狱里的犯人最恨什么样的人?”

    李大哥好奇,“什么人?”

    李二哥在衙门里当差自是知道其中的门道:“一是当官的,二么,就是那奸-**人的采花之人!”

    李叔也附和道:“正是,这样的人关了进去,这日子,绝不会比一刀杀了他更痛快的!”

    连枫:“那敢情好,让那畜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才叫大快人心,少爷,小的也觉得易公子这样处置再好不过了!”

    傅凌云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叛徒!

    不久牢里传来了消息,蒋永福死了。

    尸体被抬出去的时候,听仵作说身上布满了鞭痕、掐痕、牙印,满身的血污,就跟被他糟蹋死的人一般死法。

    和他一个牢房的十几个犯人都是死囚,也不知道哪个干的,也无所谓哪个干的,反正今年秋后都要问斩了。

    因此吴太守也就大笔一挥,批了个斗殴致死,草草了结。

    十里八乡听闻此事,无不拍手称好,报应不爽。更有人还为此大放鞭炮,庆贺从此来凤镇少了一个祸害人的恶霸。

    唯有蒋家那疼爱孙儿的老祖母听闻噩耗后,当时便气急攻心,哀嚎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倒地不起,没几天便撒手人寰。

    老太太一死,底下一群小妾下人都卷着金银细软各自逃走了。一夕间。偌大的蒋府人去楼空。

    昔日风光无限的蒋府,最后只剩一个瘫痪在床的蒋老爷,奄奄一息。

    蒋府就此没落,再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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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恶主刁奴 一

    同镇的小霸王,高博府上听闻此事,深感慈母败儿的危害,决定对他严加管束。

    高博也因为此事痛定思痛,痛改前非一心向学,竟也在日后成了一位沙场上骁勇的猛将!

    这是后话。

    醒来后的楚青若觉得,自己的身子不在干净了,心里消极的想着,不知道有没有给那畜生得了便宜去,若是有,不若出家做姑子去算了。

    看穿她心事的傅凌云,却一脸认真的告诉她蒋永福已经死了,这世上唯一看过她身子的人,便是自己。

    傅凌云问她,难道那天在山洞里他们两人发过的誓言,她都忘了吗?若是没有忘记,她的身子是迟早要给自己看的,只不过提早了一点,为何要钻那样的牛角尖?

    楚青若想想,反正这辈子她也是认定了他的,既然他都不在意,自己再寻死觅活的,岂不显得矫情?

    说到底,终归还是没被那个畜生占到便宜,就当被狗咬了几口罢了!

    傅凌云满意的看着她渐渐明朗起来的神情,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把头埋在了她的秀发里翁着声,一口气说了一段恐怕是他这辈子说过的最肉麻的话:

    “青若,答应我。只要有我在,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想着去寻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闻着那淡淡的阳刚气息,她的鼻子有些发酸,但却乖巧的轻轻地嗯了一声。

    傅凌云在听到她那声像小奶猫似的嗯一声以后,心头如放下了千斤重担,一瞬间云开雾散,晴空万里,无比欢畅。

    挺过来了,他的小人儿终究是挺过这个难关了。

    周妈妈端着一碗的粥站在门口,悄悄地看着屋里相互拥抱着,支撑着彼此的身影,偷偷地抹着欣喜的眼泪。真好,小姐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知冷知热的人了,终于不用再孤苦无依的一个人了,真好,真好……这个姑爷,她周翠儿认下了!

    蒋永福的死,让连着大半个月都卧床不起的楚青若,彻底的摆脱了阴霾。虽然心有余悸的她,还是时常会做噩梦,可终究还是在众人的关心和爱护下,摆脱了阴影走出了房门。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许久不见天日的她,坐在院子里的紫棠花架下,享受着透过紫藤花架晒下来星星点点,慵懒的午后阳光,她膝盖上突然多出了一双毛茸茸的小狗爪。低头一看,原来是不甘寂寞的阿乖在扒拉她得膝头。

    这段日子,小狗阿乖的个子似乎长大了一些,原本站起来只到她腿腹的阿乖,如今已经可以扒拉到她的膝盖了。

    抱起了阿乖,摸着它头顶上柔软的细毛,又想着这些日子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自己的傅凌云,和他那张如同刀刻般俊俏的容颜,注视着自己时那灼灼的目光,心里一暖。

    不禁红着一张脸搂紧了阿乖,把自己的脸埋在它小小的身躯上,蹭了蹭。

    阿乖不懂主人的心思,以为她在和它玩新的游戏,兴高采烈的跳下她的膝头,摇着它那短尾巴,稚气可掬的伏着身子与她打闹起来。

    笃笃笃

    一阵急促而又无礼的敲门声,打断了正逗着阿乖玩的欢快的她的好心情。楚青若不悦的撇了撇嘴,回到了房间关上门。

    “谁啊?”

    敲门声依旧不断。

    “来了来了,谁啊,这么敲门,真没礼貌!”周妈妈走出厨房不满的嘀咕着,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向大门口。

    小院儿门口站着几个穿着显贵的人。

    为首的是个和周妈妈差不多年纪的妇人,皮肤白皙,单眼皮,高鼻梁,颧骨微微隆起,头发梳得油光铮亮,身上穿的衣服比清水县上的富户还要好上几分,一看就是个精明刻薄的主儿,不好相与。

    只见她手里做作地捏了块帕子,轻轻捂着鼻子,眉眼间都是嫌弃的看了一眼四周,回头又问身旁略瘦的妇人:“就是这儿?没弄错吧?”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她本就是习惯这样说话。她的语速并不快,每个字的尾音总被她拖的长长的,让人听来总觉得阴阳怪气的。

    略瘦的妇人说话倒是个爽快利落的,她陪了个笑脸应声道:“大娘子,没错。就是这里。”

    “嗯,那你去叫门吧!”被唤做大娘子的妇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里的帕子。

    “啪啪啪”

    略瘦的妇人上前,拍响了楚家院子的大门。

    “谁啊?”

    门里传来周妈妈微怒的声音。

    很快,门打开了。

    周妈妈微微探出身子,往门外一看,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时,她不禁一愣:“怎么是你?”

    被唤做大娘子的妇人倨傲的瞟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也没有答她的话。轻轻一把拂开了她,自顾自的走进了院子。往院中间的椅子旁一站。

    看了一眼身边的椅子,发出了几声啧啧声,仿佛这把椅子是世上最肮脏的东西一般。

    后面跟进来的几个妇人,马上有会看眼色的人跑了上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白净如雪的帕子抹了抹椅子。然后如同她面前站着的是一位皇后娘娘般,恭恭敬敬的说道:“大娘子请。”

    那个被唤做大娘子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人将椅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以后,这才松了口气。

    小心的拎起自己的衣裙,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瓮声瓮气的开口说道:“周妈妈啊~小姐呢?”

    周妈妈皱了皱眉头,没理她,心里却在想:这么些年,这个人说话怎么还是那么要死不活的?还是那么得让人讨厌!

    今日来的这位,是楚家老宅、楚青若继母院子里的管事大娘子,何妈妈。在楚家院子里,她总爱仗着新夫人得宠,整日里耀武扬威,作威作福。

    大家心里都暗暗的讨厌她,却又无奈她是新夫人眼前的红人,不好得罪。由于她说起话来总是阴阳怪气的,老宅子里的下人们背后偷偷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哈口气!”

    原本是叫她“一口气”,意思是,她说话总像差了那么一口气,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听她说话,能让你难受,膈应上一整天。

    她夫家又姓何,大家每天背地里,何“一口气”,何“一口气”的这么喊着,喊着喊着变成了“哈口气”了。

    周妈妈板着脸的,厉声的反问她:“何妈妈,你来这里干什么!”

    话没说完,只见一向乖巧的阿乖似乎也感受到她的不友善,竖起了尾巴,龇着牙冲着何大娘子吠个不停,大有要冲上前咬她两口的架势。

    哈口气大惊失色:“哪来的小野狗,快,快把它赶走,周妈妈,我告诉你,你们家的小畜生要是把我咬伤了,我,我可饶不了你!”

    在楚家老宅的时候,周妈妈是老夫人院儿里管事娘子,而她则是大太太,也就是楚青若的后母院儿里的管事娘子。想到以前还在老太太身边,看见她和大太太对小姐使得那些手段,周妈妈特别的不待见她。

    闻言,不但没有呵斥阿乖,周妈妈反而欢喜的弯下腰,赞赏的摸了摸阿乖的脑袋:“真乖!没白养你,会看家了,真是好样的!一会周妈妈奖励你一根肉骨头!好了,现在你去***玩去吧!”

    阿乖得了表扬,又听到周妈妈叫它去***玩,马上欢脱的摇着尾巴去扒楚青若的房门去了。

    看着阿乖离自己远了,何大娘子才煞有架势的翘起了二郎腿,一手扶着膝盖,挥了挥手里的帕子,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裙子上的灰。

    “你以为我想来鸟不生蛋的穷酸地方啊?我这是也是没办法,奉了老爷和太太之命,来接小姐回家的。”

    回家?老爷和他那填房会那么好心?想着接小姐回家?

    每月五两银子的月钱都还要想着法儿苛扣,周妈妈就不信他们会有那么好心!准是那该死的填房又憋着什么坏呢!

    “接小姐回家?你们有这么好心?又想打什么鬼主意?”想到这里,周妈妈更没好脸色给她看。

    “你放肆!老爷太太的命令哪容得你这个奴才置喙?什么时候你竟然能做起小姐的主来了!好你个反了天的狗奴才!张妈妈,给我掌嘴!”

    何大娘子像被踩了尾巴一般跳了起来,恶狠狠的指着周妈妈骂道。

    她身后那个略瘦、叫张妈妈的妇人闻言,一脸不怀好意的卷起了袖子,摩拳擦掌的向周妈妈走了过来,扬手就要给她一个大嘴巴。

    周妈妈这些年跟着楚青若在这里生活,别的本事没有,担柴挑水的一把子力气可是足足的。

    若说今日来了这么三四个大男人,或许她不是对手。可就这么几个养尊处优的狗奴才,周妈妈自信,自己的这把子力气对付她们,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只见那个叫张妈妈的妇人一卷袖子走上前来一扬手,还未站稳,就反被周妈妈反手一个大耳光煽的眼冒金星,扑倒在地,捂着脸半天没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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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恶主刁奴 二

    周妈妈冷笑:“我是奴才,难道你何妈妈就是主子了?你要耍威风回你的楚家大院耍去,这里可是老太太置办给小姐的宅子,我做不了主,更轮不到你来撒野!”

    抬头对着隔壁院里扬声喊道“二子,快来!”

    二子,大名李伟,阿毛的二哥。

    自从楚青若遇到蒋永福这件事情后,李捕头便意识到,自己和大儿子去上工了,白天这两个院子留下的都是女子,万一再遇到什么歹人,她们四个女人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于是便决定让李伟白日里留在了家中,看顾着自家母亲妹妹和楚家那对主仆。到了晚上便去清水县衙做个晚间值夜的衙役,倒也不耽误生计。

    李伟和阿毛一样对读书不感兴趣,拳脚功夫倒是得了李叔的真传,身手甚是了得。

    只见人影一闪,李伟翻身便进了院子,持着衙门的差刀,环胸站在了周妈妈的身后,冷冷的看着对面的那几个妇人。

    阿乖见周妈妈动手打了人,似也知道今日来的不是好人一般,终于忍不住冲上前。

    一口咬住了看上去气势最为凶悍的何大娘子的衣裙,龇着牙发出低沉的吼声,不断地扯着她的裙摆,拼命的甩动着它的脑袋,大有将她活活咬死的架势。

    “哈口气”惊恐地发出一声尖叫,一边拼命的扯着自己的裙子,一边不停地往后闪躲:“你们都是木头吗,杵在那里,还不快来把这个小畜生拉开,把它给我打死!打死它!”

    养过狗的人都知道,你越是逃,狗子越是要追着你咬。

    显然这位“哈口气”从来没有养过狗,不知道狗子的习性。还一边尖叫着一边还不停地往后要跑,引得阿乖越发的凶性大发,放开了她的裙摆,改咬她的小腿去了。

    就听一声惨叫,“哈口气”的小腿肚子被阿乖死死地咬住不放。跟着她一同前来的几个妇人都怕狗,更何况她们面对的是一只会咬人的狗。谁也不敢上前。

    生怕自己也被咬到,只敢在一边不停发出喔嘘喔嘘的声音轰赶阿乖,愣是眼睁睁的看着“哈口气”被狗咬的哀哀直叫。

    被吃痛的“哈口气”痛骂了一顿之后,那几个妇人更是手足无措的跟在她身后,跟老鹰捉小鸡似的,不停地发出各种响声轰赶小狗阿乖,企图把它吓走,却依旧无济于事。

    只见她们跟在她身后团团乱转,一起大呼小叫。有的人脱下了鞋子想去打阿乖,却换来它一声更凶猛的低吼,惊得一个倒仰,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有的端起桌上的茶壶,企图用开水烫阿乖,谁知拿起来一看却是凉开水,毫无用处。

    一时间“哈口气”和她带来的人“出师未捷身先死”,一阵兵荒马乱的鸡猫子乱叫。

    楚家小院里仿佛上演了一出真正鸡飞狗跳的精彩好戏,直看得周妈妈笑得前仰后倒,几乎要笑出眼泪来。

    李伟也努力的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严肃些,可是架不住这群人这般的洋相百出,终于也忍不住咧开了嘴哈哈大笑起来。

    等周妈妈笑够了,这群人也跑累了,喊累了,“哈口气”瘫倒在地上。

    原本整洁体面的衣服,也已经在地上蹭的皱皱巴巴,脏乱不堪。梳得油光发亮的头发,也有些散了,落下几缕散碎的头发看起来特别的狼狈,再没有刚进门时的那般光鲜精明。

    小腿一阵阵钻心疼的“哈口气”坐在地上使劲的蹬着腿,想把阿乖从自己的腿上踢走。

    这时楚青若的房门忽然打开了:“阿乖,过来!”

    阿乖听见主人的呼喊,放开了“哈口气”那已经被它咬得鲜血淋漓的小腿,摇着短尾巴,颠儿颠儿的跑到了她的脚下,邀功似的扭动着它的小屁股。

    故作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她问道:“周妈妈,什么事那么吵?”

    未等周妈妈开口,“哈口气”便自己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鲜血淋漓的小腿,一瘸一拐的走到台阶下。

    忍着腿上的疼痛,换上了一副讨好的面容开口道:“见过小姐,给小姐行礼了。”随后福了福身:“我是奉……”

    “等等!”楚青若冷不丁地出声打断她的话,“敢问这位妈妈怎么称呼?”

    “哈口气”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满脸尴尬:“这……小妇人夫家姓何。”

    心里暗骂:好你个小贱人,小时候哭着求我不要打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竟然装作不认识我?

    我呸!老娘还不想认识你这个贱丫头呢!且让你得意,看回了楚家大院,夫人怎么收拾你!

    “哦~何妈妈。那请问你是何人,为何见到小女便口称小姐?”

    “哈口气”暗暗咬了咬牙:“我是大太太的管事娘子,奉太太之……”

    “哦~原来楚家宅子来的管事娘子。”楚青若又一次打断她的话。

    暗地里不停地咒骂着楚青若,“哈口气”却又不得不在脸上却摆出一副亲切的笑容,重重的点点头。

    “想我父乃是堂堂南山书院山长,而我楚家又是书香门第,一向注重门风家规。既你自称是楚家宅子过来的管事,为何如此不懂礼数?”

    楚青若把脸色一沉。

    “哈口气”一愣,脸皮一阵轻微的抽搐,却不得继续陪着笑脸:“请小姐明示,小妇人哪里做的礼数不周?”

    慢悠悠地走下台阶,站到院儿里的桌旁,周妈妈上前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手里。

    端着杯子,凉凉的看了“哈口气”一眼,慢吞吞的喝了口水。

    “你既口称我为小姐,可是我站着你却坐着。知道的人是知道我刚从屋里出来,可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楚家的家风便是奴才坐着回话,主子却要站着听回禀呢!”

    楚青若不阴不阳的嘲讽道。

    一旁的阿乖见主人生气了,又对“哈口气”龇起了牙,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咬她的姿态。

    周妈妈和李伟则一同怒视着还四平八稳的坐着的“哈口气”。

    “哈口气”闻言就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讪讪的站起身来,给楚青若让了座,自己则一瘸一拐的站到了一边,垂着手低着头站立着。

    她带来的那群狗腿子也站在她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出:不是说小姐是个泥做的性子,很好拿捏的吗?怎么看起来不大像啊?反倒像个带刺的硬茬,十分的不好相与啊!

    端着茶杯的楚青若,并没有马上坐下,反而抬头看了看日头,对周妈妈说了一句今天的日头好晒。

    周妈妈立马心领神会的把椅子搬到房门口的台阶上,她慢悠悠的走上台阶,轻轻地坐了下来。

    将水杯交给了周妈妈拿着,自己却弯腰把阿乖抱了起来搂在怀里,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为它理着毛,一言不发。

    周妈妈和李二哥则一左一右、面无表情的站到了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台阶下的一众人。

    “哈口气”一开始还沉得住气,垂着手低着头,一边心里不停地腹诽着楚青若,一边站着等候她问话。

    不料站了许久,都不见她开腔,于是忍不住悄悄抬起头,往台阶上端坐着楚青若那里瞟了一眼。

    谁知她不看还好,这一看可把她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只见她眼带嘲讽,似笑非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仿佛看戏一般津津有味。还不时地端起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杯子里的水,愣是把一口就可以喝完的水分成十几口喝,十分的悠闲。

    怒火中烧的“哈口气”尴尬的站在台阶下面,被中午毒辣的日头烤的渐渐有些头昏脑涨。

    终于沉不住气走到台阶下沿,重新福了福身子,算是给她重新见过礼,倚老卖老地张嘴便说:我奉太太之……”

    没想到,又是话未说完,便被楚青若冷不丁的又一次打断了:“这位……何妈妈,刚才你可是再给小女行礼?”

    “哈口气”一愣,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花样,犹疑地点了点头。

    一直面带了几分嘲讽的楚青若,此刻突然“和善”的笑了:“这位……何妈妈是吧?你肯定不是楚家宅子里的人!快说吧,到底是何人,莫要再和小女玩笑了。”那语气轻松地,仿佛“哈口气”真的就只是和她开了个玩笑的一般。

    猜不透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才正确,“哈口气”只得忐忑地回答道:“小姐说笑了,许是小姐出来的久了,不记得我了。我确实是太太院里的管事何妈妈呀!你在仔细看看?”

    楚青若听她这般的说辞,忽然间又把脸一沉下,呵斥道:“你还在狡辩!若你当真是从楚家宅子里出来的,又如何会不知楚家的奴才该如何称呼自己,如何不晓该如何同主子行礼的!

    你给我说老实话,你究竟是是哪里来的骗子,敢来这里招摇撞骗!信不信我马上将你押到衙门,扎扎实实地打上一顿板子,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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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杀鸡儆猴

    李伟闻言,马上亮出了衙门证明身份的衙役腰牌,对着何大娘子瞪了一眼。

    何大娘子大惊:没想小时候这个丫头性子软得跟鹌鹑似得,受了气、挨了打也只会偷偷地去她娘灵前抹眼泪。

    有一回被夫人陷害,被不明就里的老爷打急了还跳了池子。就这么一个逆来顺受好拿捏的货色,如今竟变得如此厉害!

    其实她不懂。

    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就像一只羊被逼到了悬崖上,跳下悬崖就是粉身碎骨,不跳又要被狼吃掉。

    要想活下去既不被摔死,也不被咬死?那就只有把自己也变成一只狼。咬死了对方,也许还有条活路。

    羊之所以是羊,就是因为它是被圈养的。有温暖棚子为它挡风遮雨,有足够粮草供它吃喝。

    所以,羊永远也长不出尖牙和利齿,它的命运始终是被吃掉,就算不是狼,还有别的动物来吃它,这是做羊的宿命。

    也有聪明的羊不想被吃掉,那它就得狠得下心,舍弃掉温暖棚子,丰足的粮草,安定圈养生活。去到外面闯一闯,去跌一跌、撞一撞,才有可能博出一条生路来。

    受的伤多了,厮杀经验足了,生活的苦难让它会自己长出足够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来。就算不去吃别人,至少也不会被别的什么动物吃掉。

    人生也是如此。

    再说了,这段日子她经过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危机重重的。经历过这些以后、心智总要比以前坚硬些。哪怕她以前是根木头,如今都已经长出三分刺来!

    何大娘子被楚青若这样一通呵斥,气的脸一阵红一阵青。想起太太关照的话:即便是连哄带骗的,也要把人给她弄回去。

    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暗暗记下这笔账,等她回了老宅,不怕没机会和她慢慢算!

    世间之人往往就是这样,看见好拿捏的,很自然的就想要去拿捏。若被她拿捏过几次的,有朝一日拿捏不住了,便要记恨想着报复。

    这样的人从不会去想,本就不该见别人好拿捏,就想着要去拿捏住别人。

    看见一贯跋扈的何大娘子如此吃瘪,她身后带来的那几个妇人皆面面相觑,有几个沉不住的,腿一软先给楚青若跪了下来,两手放在地上伏下身来。

    何大娘子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几个没用的东西都跪下了,迫于无奈,也只好跟着跪了下来,伏在了地上。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她们一起喊了一声:

    “见过小姐,奴才们给小姐行礼了。”

    楚青若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没有出声让她们起来,就这么让她们跪着,晾着她们,自己则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杯子。

    过了半晌,她觉得晾的差不多了,才缓缓地开口问道:“何妈妈,秀莲夫人让你来寻我,所为何事啊?”她从不称呼她为大夫人,在她的心里楚家的大夫人永远是自己的娘亲!

    何大娘子在地上跪了许久也不见楚青若开口叫她们起来。

    乡下地方就是乡下地方,就连地面都那么的差劲!

    她心里愤愤的嘀咕着,坑洼的地面上还有些碎石子,跪得她膝盖一阵阵的疼痛,即便是大太太也未曾如此对待过她。

    可如今为了要哄这小蹄子回去,也顾不得许多了,有什么仇怨回去再算,自有大夫人给她撑腰。

    何大娘子捂着被阿乖咬伤的腿艰难的伏在地上,生生忍下一口气,放柔了声音回禀到:

    “回小姐的话,秋季的时候老太太身体略感不适。本以为天寒过到了病气。谁知时好时坏,刚入了冬竟一病不起,眼看着就怕是熬不过年关了。

    这如今全靠着百年人参吊着性命,等着小姐赶回去见上最后面呢!这些年老太太可是一直都记挂着小姐呢,就连如今,天天在病榻上还喊着小姐的名字呢。”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家书,双手呈在头上。

    周妈妈走下台阶,伸手接过了书信递给了楚青若。她拆开书信一看,书信上写着“祖母病危,速回!”六个娟秀的字,一看就不是父亲的笔迹。

    楚青若心里大怒:好你个曹秀莲!若是祖母真的病危,如此大事父亲定然会亲自修书,绝不会假借他人之手。你派了个刁奴带着一封假病危的家书来便想诓骗我回去?

    我若孝顺,信了祖母病危,自是乖乖跟你们回去。若是不信,便是天大的不孝,你便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强押着我回去。一旦担上这不孝的罪名,怕是以后连我的亲事也可以随你拿捏。

    真真是好伎俩!看样子你是打算让我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了!

    收拢了书信,楚青若“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拿过周妈妈手里的空杯子,呯的一声,狠狠地砸在了何大娘子面前的地上。

    杯子摔崩了一个大大地豁口,碎片弹到了何大娘子的额头,揦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何大娘子用手捂着额头,又惊又怒:“好端端的,小姐却是为何无故伤人?若今日小姐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奴才拼得个被大太太责罚,也要到老爷那里与小姐分说个明白!”

    说完把脖子一梗,做出一派不死不休的样子来。

    楚青若冷笑了一下,挥了挥手里的家书厉声道:“好啊!祖母病危,如此紧要之事,你个刁奴竟然进得门来不先禀报,不呈家书。

    反倒扭捏拿乔,故作姿态的耍起威风,先替我教训起我的下人来了!

    来来来,快些与我收拾行装,遂了你的心愿,我与你这便回京面见父亲去!我倒要看看父亲面前你到底吃不吃罪得起!”

    何大娘子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我几次开口被你打断,我要说你不让说,如今倒赖我没不先禀报,不呈家书。

    转念一想,老太太生病是真,病危是假。这封家书本就是大太太做的假,若是真捅到了老爷那里去,诅咒老太太,以老爷那性子,只怕连夫人都要跟着没好果子吃。

    若是夫人受了牵连,倒霉的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只能生生的咽下这口老血,俯下身连连赔罪:“是奴才该死,是奴才做事不周。”

    “即你已知罪,那你就下去领二十个板子吧。”说完她看了李伟一眼。

    他马上会意的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剑,去厨房找了根最粗的柴火,拉过一条板凳,指着仍地上伏着,错愕不已的张妈妈和另外几个妇人道:“你,还有你,过来按着她。”

    李伟可不是楚家宅子的人,那他才不管你什么管事不管事的,就算她们嘴里说的那个楚家大太太过来,只要楚青若开口,他也照打不误!

    所以他的板子就跟打衙门里的犯人一样扎实!一顿板子打下去,直把何大娘子打的皮开肉绽不算,还扎了个满屁股木刺。

    打完了她的板子,楚青若悄悄调皮地朝周妈妈眨眨眼。

    周妈妈立刻会意,故意严肃的对她们几个说道:“小姐心慈体恤你们大老远跑来接她,一路上也辛苦了,许你们自行寻个客栈歇息,养好了伤再赶路!

    小姐累了,要歇下了。还有事回禀吗?没有的话都退下了吧。”

    说完从袖子里摸出二角银子随手扔给了她们,转身和楚青若一起回到了房间关上了门,简直是架势十足!

    打完自己二十板子,扎了她一屁股刺,然后像打发叫花子扔了二角银子给她们,她反而倒还成了体恤下人心慈的主儿了?

    何大娘子终于被楚青若气的再也承受不住,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一起来的几个妇人一看主心骨倒了,连忙七手八脚的把她扶起来抬了出去。

    到了晚间,李捕头回来了,周妈妈做了一桌子菜两家人凑到一起吃饭。桌上李二哥把今日之事与李捕头说了一遍,众人都气愤不已。

    李捕头沉思了一下提出了他的看法,她后母如此阴谋诡计,必定另有所图,所以他认为楚青若祖母病重这件事必定不是真的,叫她不予理会。

    周妈妈的看法和他不一样:“这万一真是老夫人病重怎么办?且不说外人说些什么,单说我家小姐自己心里怕是一辈子也要过不去的。”

    楚青若静静地听他们说着,默默的吃饭,没说一句话,其实此刻她的心里很矛盾。李叔和周妈妈说的都有理,她心里两个念头都有,所以才拿不定主意。

    李叔见她沉默不语,知道她心里矛盾,于是又给她出了个主意:“青若,实在拿不准注意的话,不如去找易师爷商量商量?

    他可是全县城最最聪明的人了。我看你们无话不谈的样子,不如你去找他,说不定他能给你出一个管用的主意。”

    楚青若觉得这也是个办法,比起家丑外扬来说,她更担心的是曹秀莲在她的婚事上给她使绊子,那她这辈子就全完了。

    “嗯。我明天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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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别离匆匆 一

    草草用过了早饭,坐上了马车去了清水县衙,却被告知易清今日休沐,一早便去了县上的书斋看书去了。楚青若只能去到书斋寻他。

    寻来了掌柜的问清了易清的所在,楚青若来到了二楼。

    淡淡的、充满墨香的书斋二楼一角,一位谪仙般的白衣公子,正坐在一张百年原木雕刻成的黄花梨茶案边泡着茶。

    只见他,白玉似的手中拿着一柄红木茶铲,轻轻从青瓷莲花罐里铲出茶叶。又取来茶针,挑去了差的茶叶。微微压住袖摆,伸手将茶叶倒进了他面前的空茶盏中。

    抬手拿起了一旁红泥炉上,包着红丝线的铜柄水壶,一点手腕,一注银花从壶嘴里倾了出来,落在青瓷盏中,带着杯中的芽黄一起翻滚,银珠四溅,煞是好看。

    冒出的热气像烟雾一样,慢慢腾起、散开,将他笼罩得仙气袅绕,神秘莫测。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他已经做了千遍百遍,再自然不过。换做别人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如此美妙的感觉来一般。

    听到脚步声,专注的易清抬头看了过来,愣了一愣:“青若?你怎么来了?”

    楚青若勾唇一笑:“长筠兄真是好雅兴呀,不介意我打扰片刻吧?”

    “青若这是说的哪里话,青盏素茶,得知己好友共品,乃是人生一大乐事,何来打扰一说?”说完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青若也不和他客套,抬腿便在他的对面坐下:“今日,青若有一事甚感困惑,特来找长筠兄解惑。”

    易清失笑,伸手将刚沏好的香茶,往她的面前轻推了一推:“那,长筠姑且试上一试,看看能不能帮青若解开心中疑惑之事。”

    “那先谢过长筠兄了。”

    又为自己沏上一杯,各自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易清不禁有些好奇。“到底是何疑惑,青若不妨说来听听!”

    楚青若向他简单的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和前两天发生的事。

    等她说完,易清细想一下,然后建议她回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你那个后母存心欺凌与你,那她一计不成便还会有另一计。你就算躲过了今日,那明日呢?”

    见她微微额首,又继续说道:“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你长年屈居此地,令尊自是不用为你之事操烦。

    可,人若是没有了这份操烦,自然也就无牵挂,青若,你可明白?”

    楚青若恍然大悟:是啊,她常年在这里和周妈妈两个人一起生活,而曹秀莲那女人在楚府必是已经竭尽全力与她那拖油瓶儿子,为父亲打造出一个父慈子孝的氛围。

    难怪不许她回家,见不到,自然就想不起自己还有个亲生女儿来!

    好阴险的心思!

    想到这里,她为易清续了点水:“那……长筠兄的意思是我应该回去?”

    “对!与其在这儿被动挨打,不如大大方方回去。且看她能使些什么阴谋诡计!

    况且你就快及笄了,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若不早早的回去防着,等你知道你那无良的后母为你许了个什么样的人家的时候,只怕那时已是木已成舟,再难反悔了。”

    说到这里他不禁心念暗动,不若自己回京请旨求娶了她?转念一想,他和她?怎么可能?只怕父皇母后……

    身在皇家,有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算了,还是不要平添彼此的烦恼,对她,对自己都好。那金碧辉煌的红墙碧瓦看着虽是美好,却是处处充满了算计,步步为营,着实不适合她……

    有些事、有些人,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便没有必要再去徒劳折腾一场。就让它这么静静地在自己的心里放着,等到将来自己满头白发的时候,再拿出来细细品味一番,不是也挺美好?

    回过神,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如果回去,凭你的机智,若是不满这桩婚事,你也有足够的时间搅黄了它不是?”

    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有时候也蛮促狭的,易清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楚青若被他如此一调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扫这几日的阴霾。

    见她笑了,易清又开口道:“若是青若不嫌弃,我愿同你一同前往京城,路上互相照应一下,不知青若意下如何?”

    楚青若急忙推辞:“怎么敢如此劳烦长筠,回京之路千里迢迢,怎好让兄长如此奔波劳累。”

    易清听见“兄长”二字,心中微微有些刺痛,一瞬间神情微有所变,只是未等她察觉,便已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

    “无妨,无妨,我本就是京城人士,许久未回家探望,此番正好回家探望一下家中老父老母。”易清向她解释道。

    听他这样说,楚青若不再推辞,两人约好回去后便开始收拾行囊,五日后一起出发回京。

    说完正事,两人闲聊起来,从诗经书画一直聊到易清求学游历时,经过的一些地方,遇到的一些人和事,楚青若听的是津津有味。

    交谈中,楚青若的蕙质兰心、从善如流,不禁让易清觉得自己越发的心动。而楚青若也对易清的博学多才心生敬佩,对他所说的那地方,那些人,更是心生向往。

    两人整整聊了一个上午,意犹未尽的易清竟生出许多的恋恋不舍。一同走出了书斋,在他的坚持下,楚青若由他护送着,一起回到了梧桐村。

    还未走进村子,易清大老远的,便看见傅凌云牵着马,落寞的站在村口流苏树下,生气地望着他们。

    准确的说,应该是生气的望着他!

    易清一愣,一瞬间心绪被打乱,满嘴酸涩。

    不过很快,他便扬起他那一惯温润如玉的笑脸,得意洋洋摇着他那把桃花扇,从气得脸色发青的傅凌云面前大摇大摆的走去。

    傅凌云铁青着脸,心里隐约有些患得患失,周身的落寞更是明显。

    楚青若见他这般神情,一阵揪心,忍不住想开口解释一番。

    这时院门大开,阿乖如同一只欢脱的兔子一般跑出院子,一溜烟的跑的没影了。

    “哎呀,阿乖,快回来!”

    周妈妈本想打开门看看小姐有没有回来,谁知道这个调皮鬼竟然趁机溜了出来。万一跑丢了可怎么好,小姐可是最喜欢它了呢。

    “阿乖,阿乖!周妈妈,没事,我去追!”

    楚青若焦急的喊着阿乖的名字,拔腿追了上去,傅凌云见状,将马系在了一棵树上,也跟了上去。

    易清望着两人甚是相配,飞奔而去的身影,心头划过一丝苦涩。

    虽然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可有的时候他是真的很羡慕这个闷葫芦。

    从小到大,闷葫芦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大夏天,他可以光着膀子和军营里的将士们一起下河游泳,不用烦恼时刻有人提醒他要注意仪态;

    他可以骑着他心爱的马儿在塞外的草原上策马狂奔,不需要时时刻刻提防着有人暗算自己,也不需要担心会不会有刺客。

    如今他还可以和心爱的姑娘在村子里不顾仪态的抓捕小狗,逗得美人咯咯大笑。更不会有人来提醒他,他和那个姑娘之间,有着身份上,天壤地别的鸿沟!

    可是他不行,因为他是一个皇子!

    虽然这一切是他深深渴望,却又是他作为一个皇子永远都遥不可及的事情。

    易清看着楚青若笑的如此欢快,心中不禁黯然。悄声不响的回过身,一人独自离去。

    就让他将她悄悄地放在心里就好,如一道绝世清亮的白月光那般,静静地放在他心中就好……

    傅凌云和楚青若,两人在村子里四处围追堵截调皮的阿乖中,刚才的不快很快便被两人抛到脑后。

    终于在一个墙角两人一起合力抓住了无路可走的调皮鬼阿乖时,终于忍不住被彼此为了抓住阿乖,而弄得一身狼狈的样子给逗笑了。

    大笑过之后,不善言辞的傅凌云有些不好意思的递过手里的阿乖给她,楚青若默不作声接过阿乖搂在怀里,低着头红着脸,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走走可好?”傅凌云打破了沉默。

    楚青若细声细气:“嗯!”

    两人并肩走在河边,傅凌云心中盘算着,他要如何开口才能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想到那日几乎奄奄一息的她时,自己暗暗下的要保护她一辈子的决心,忍不住一股滚烫悄悄的爬上了他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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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别离匆匆 二

    “你!(你!)”两人同时开口。却发现对方也要开口说话。

    “你先说!(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噗嗤~”楚青若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就是他的小哥哥。

    在外人眼里,他是个高傲又冷漠,甚至有时候,处理事情的手段异常决绝冷血的男人。

    可私底下只有她知道,他只是个不善言辞,却又外冷内热,动不动就脸红羞涩,再质朴不过的暖心人。

    傅凌云被她笑得一阵面红耳赤,喃喃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什么英明睿智,高冷果断,在她的面前统统都丢掉爪哇国去了,唯一剩下的只有自己那不断跳动,滚烫炙热而又一往情深的心而已。

    “小哥哥,你先说吧!”楚青若不再调笑他,轻咳了一下开口道。

    “嗯,”傅凌云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浮躁,转而异常认真坚定的扳过她的身子,让她和自己面对面的看着彼此。

    “我……”我想娶你为妻,青若!

    “少爷……少爷……”

    连枫从远处骑着马风风火火的边喊边飞驰了过来,打断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

    “何事?”

    连枫一惯进退有序,极少会如此失仪,能让他如此不顾一切的,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傅凌云顿时脸色顿变,急急的问道。

    “少爷,大事不好了!”

    连枫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跌下了马,向楚青若行了个礼之后,把他拉过一边,套着他的耳朵私语了一番。

    傅凌云脸色大变,劈手夺过连枫手里的缰绳翻身上马。

    骑上马之后,他回过头万分不舍的看着楚青若:“青若,军务紧急,等我回来!”不等她回答,便策马急急的离去。

    连枫也匆匆对楚青若做了个揖后,飞快的跟在他的后面离去。

    望着他远去背影,楚青若如鲠在喉。

    她,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她就要回京城了呢……

    他,他这一走,他们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了呢……

    到了和易清说好集合的那日,他的马车早早便在平安镇的祠堂前停靠着了。

    易清的马车宽敞明亮,虽然装饰非常的低调,但所用的材料却是异常的考究,一看便是有身份的富贵人家的马车。

    和他停在一起的,还有这次楚家派来的马车。

    楚家虽是书香门第,她的父亲是京城最大的书院,南山书院的山长,但终究还是比不得官宦人家或富甲之家。

    整个府里一共也就两辆马车,一辆供主子们使用,稍是华丽宽敞些的。另一辆是供下人们采办使用的,自是小些破旧些的,坐起来颠簸些。

    这次来接楚青若的,便是这辆下人们采买用的马车,寒酸破旧,别说舒适,甚至连体面都谈不上。这正印证了,她那刁钻刻薄的继母对待她的态度,正如这辆马车一般极尽可能的刻薄孤寒。

    楚青若去了学堂向王老夫子道了别,又含泪挥别了李捕头一家,这才和周妈妈一起,慢条斯理的来到了祠堂前。

    两人手里只拿着几个简简单单的小包袱,里面装着这些年她们攒下来的银子、小院儿的房地契,还有两人换洗的衣服,东西不多。

    狗才们看到她们的行李如此简单,面上不敢有丝毫不恭敬,可眼神里却透出一股子轻藐来。

    果然是乡下地方长大的,就这么点家当,还说是小姐呢,这点家当却连府里的丫鬟都不如。

    假装没看到她们的眼神,周妈妈将手里的包袱放上马车,楚青若则故作亲切的问“哈口气”:“何妈妈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啦?”

    其实她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走路仍有些不利索。

    心知这丫头诡计多端,她不敢轻易开口,怕又被她捉住痛脚,心中暗暗警惕着,脸上却牵强的对她笑了一下:“多谢小姐关心。”便不再开口。

    楚青若也不恼,伸手拿出了些散碎银子交于她,让她上镇上的糕点铺里多买些糕点,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等她一瘸一拐的买回来以后,又拿出了些银两,让她们再去馆子里买些吃食。说是马上中午了,她要当做午饭吃。

    “哈口气”暗地里气不打一处来,这该死的小丫头片子,就不会一次吩咐完吗?

    分明就是故意的!她这跑来跑去的刚回来,这死丫头竟然又说还要再去酒铺买几坛子酒来,她要带回去孝敬父亲?

    就这样来回折腾自己跑了好几遍,屁股上的伤口又破了。这该死的贱丫头!心里一边骂着,一边愤愤地朝楚青若撇了一眼。

    谁知这小丫头竟真的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在对自己说:“对呀,我就是故意的!”险些把她的鼻子都要给气歪了。

    就在她忍无可忍就要发做的时候,狡猾的楚青若一把抱起阿乖把手一挥:走!咱们出发!

    便和周妈妈钻上自己的车。把她没发作出来的一口气生生憋在的喉咙口,憋得她险些要吐出一口老血来。

    当初来的时候,大夫人想着这楚青若从小性子便是个软的,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吃了这么些年苦,定是巴不得快点回京,过回她那精贵的大小姐日子。

    所以来的时候只给她们批了一辆采办的马车,供她们四人使用。至于那小贱人么,让她自己雇一辆车自己一路跟着回来便是。

    哪里料到来了以后,这贱人非但不是个软的,竟还是个带刺的!

    看眼下这样子,想要叫她自己雇辆车跟在自己后面乖乖回去,怕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这该死的破地方,那些赶马车的乡下汉子竟然说:去京城路途遥远,马车本就比骑马走得慢,又带了那么多女眷,一来一回都要小半年光景,怕路上有危险。

    还说回来的时候,万一京城没人雇他的车回平安镇这个小地方,这样跑一趟又费时间,挣的钱也不多。所以打死了都没人肯去!

    见楚青若潇洒的挥手叫了声启程,马车下那几个妇人连同“哈口气”在内,一齐急急地拦住了她,面无人色地问道:“小姐这是……要我们走着回京城?”

    楚青若一脸无奈的说:“你自己看,这马车能坐得下六个人吗?要不你们自己个儿商量一下谁坐马车,谁走路?”

    “哈口气”回过头看看另外的三个,那三个也一脸惊恐的望着她。

    这一路千里,若是真走着回去,恐怕还没到京城,人就要交待在半道上了。哪怕是换着乘坐,那也要去了半条命!

    急中生智,她看了一眼旁边易清的马车,自作聪明的说道:“旁边那位公子听说也是去京城的,不若我去问他一问肯不肯捎上我们其中二人?”

    楚青若幸灾乐祸的撇撇嘴:“那随你,我可不管。”

    “哈口气”闻言急急拉了张妈妈一齐去问。

    谁知马车上的袁统领得了易清的授意,故意把眼一瞪,把鞭子摔得啪啪响,吓得“哈口气”她们一楞一楞的,又大声呵斥道:“你这几个不长眼的奴才,知道这车里坐的是谁吗?”

    俩狗才面面相觑:谁啊?

    袁统领将鞭子在车架上敲得邦邦响:“有眼无珠的狗东西,这车上可是我们大炎国宰辅的孙子,易清,易公子。就凭你们几个,有何荣幸能与当朝的宰辅的孙子同坐一辆马车?”

    楚青若闻言险些笑出声来,长筠兄真能吹,宰辅的孙子?那岂不是当朝的皇子?不过吓吓这帮狗才也好,看她们那副鹌鹑样,真是大快人心!

    碰了一鼻子灰,两人灰溜溜的回来了,另外两个妈妈则急得团团转。

    同来的四个人里,她们俩的身份最底下。如果非要有两个人走路,那“哈口气”断不会那么好心,让她们坐马车,自己走路的。

    “哈口气”走了回来,厚着脸皮对着楚青若又是施礼又是作揖:

    “我们身份低下自是不好与宰辅的孙少爷同坐一车,不如请小姐和周妈妈去与那身份高贵的孙少爷挤一挤?

    老爷京城有名的南山书院的楚山长,小姐是他的千金,这样的身份总是不会辱没了宰辅家的孙少爷吧?”

    楚青若闻言勃然大怒:“好你个刁奴,为了自己能有马车坐,竟要我一个堂堂书院千金与一名陌生男子同坐一车?”

    周妈妈也怒骂道:“何妈妈,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这是打算在作践小姐呢?还是作践老爷的名声?”

    见她们动了怒,四人齐齐跪下痛哭流涕:“小姐求求你,发发善心,若是我们几个这么老远的千里路,就这么走着回去,只怕走不到半路,我们,我们可就都要没命了呀~”

    楚青若暗暗冷笑,若不是有袁统领和易清在,只怕走路的就是周妈妈和她了吧!

    她故作动容,犹疑不决,假意的思量着。

    那几个奴才见了,越发卖力的求情。

    和周妈妈掩着嘴相视一笑,她故作为难:“那好吧,你们都起来吧,我这人呀,就是太心软。行吧,你们就再去问问那位少爷肯不肯再说吧。”

    这番话将“哈口气”听得满腹内伤。

    就她?还是个心软的?

    打老娘板子的时候,可没见你心软过!

    该死的丫头片子,别让老娘逮着机会,逮着机会老娘非弄死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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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山木自寇

    张妈妈连忙搀扶起满色不善的“哈口气”,一齐来到易清的马车下,再次恳求。

    终于在她们的苦苦哀求下,这位“宰辅孙少爷”“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狗才们欢天喜地请楚青若和周妈妈移步去“宰辅孙少爷”的马车,两人摆足了架子以后,终于到了易清的马车前,假意道了声谢,便登上他的马车。

    上车前周妈妈还特意嘱咐她们几人。

    这件事本是她们几个求着小姐的,日后若有人敢胡乱张扬出去,她定请了宰辅家的孙少爷来对簿公堂,治那人个诋毁主家,以下犯上之罪。

    那几人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连连发誓绝不泄露半句,如有违誓言,天打雷劈。

    出发后,周妈妈欢喜的拿出了糕点吃食,楚青若兴高采烈地捻了一块来吃。

    易清见到她这副调皮的模样,忍不住宠溺的摇了摇头:“你呀!”然后两人一同捂着嘴笑了出来。

    其实楚青若也不想和那几个刁奴同坐一辆马车。可是又不能自己不顾矜持提出来和一男子共乘一车。

    这话若是由她说出来,那几个狗才一定回去禀报她少廉寡耻,主动要上男人的车,反倒正中曹秀莲的下怀。

    但现在不一样,是狗才们求着她的,她还觉得受委屈了呢。而且还拉着“宰辅家的孙少爷”给自己作证。试想若有一天为此事对簿公堂,那断案老爷是信易清的话,还是这几个狗才的?

    吃完了一块糕点楚青若轻快的拍了拍手,易清刚好也摆好棋盘,笑着请她一起杀上几局。

    就在他们走后一个多月,傅凌云带着连枫匆匆赶到了楚家小院儿,却扑了个空。望着大门紧闭,人去楼空的小院儿,他心里满是惊慌。

    她这是去哪儿了?

    傅凌云怅然若失,跟丢了魂似的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甚至没有勇气敲开隔壁李捕头家的门问一问楚青若的去向。

    他怕,他怕从别人的嘴里告诉他一些可能会让他痛彻心扉的消息。

    比如,她嫁人了……

    连枫看不下去,敲开了隔壁李家的门问楚青若的去向,然后从李大娘手里拿到了她留给他们的一封书信。

    看倒楚青若留给他的书信,这才回过神来。松了一口气的他焦急的打开书信,细细的看了一遍。

    原来她只是回家了,终于放下心中患得患的傅凌云,激动的捧着手里的信。

    “走!”视如珍宝的叠好了那封信,小心翼翼把它藏在自己的胸前。傅凌云飞快的跨上他的五花马。

    连枫跟在后面慌里慌张的喊道:“哎哎……少爷,你走慢点,咱们这又是去哪儿啊?楚姑娘信里到底有没有说她到底去哪儿了啊?”

    “回京!”傅凌云一眨眼已在几丈开外,愉快的声音回荡在梧桐村秀美的山河间。

    “啊?回京?少爷,咱们不找楚姑娘了吗?”连枫也连忙骑上马追了上去。

    “聒噪!”

    “哎?少爷,你怎么又嫌我啰嗦啊?找不到楚姑娘急的发疯的人是你,可现在人家留书给你,你又不去找……哎哎?少爷,你说回京,莫不是楚姑娘去了京城?”

    “闭嘴!”

    楚青若一行人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终于穿过了崎岖的山路,来到了苇河县。

    一路的舟车劳顿使得众人疲惫不堪。在那帮娇气的狗才们的强烈要求下,楚青若决定找个好点的客栈,好好歇息几天。

    走在苇河县热闹的大街上,楚青若新奇不已。她更是拉着周众人,从这家店铺看到那家书斋,逛的是不亦乐乎。只是苦了那几个,在狭小的马车上挤了一路的狗才。

    狗才们心中愤愤:来的时候还能走走停停,哪儿累了哪儿歇息下。可现在带这个主子,她不喊歇息,她们哪儿敢停下。

    她是坐着宽敞舒适的马车,吃了一路玩了一路,自然是不累。可怜她们几个是挤了一路颠了一路,一身骨头都快要散了架了。不赶紧找客栈让她们歇下,还拉着大家伙儿逛闲街?

    想想这趟出来真是吃足了苦头,倒了八辈儿血霉!

    几个人合计了一下,一齐上前连求带磨的央着楚青若先找客栈落脚,然后再慢慢逛街,楚青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

    苇河县,地处在东南和中部往来的交通要道上,这里的客栈行业显得比别的郡县更发达一些。

    同泰客栈,是苇河县最好的客栈之一。

    到了客栈,周妈妈上前一问价格,那真真叫是贵的吓死人。她拉着楚青若小声地说道:“小姐,这里太贵了,咱们换一家便宜点的。”

    楚青若对她安慰似的笑笑,轻轻拍了拍她勾在自己臂弯上的手,走上前去和掌柜的说,“要两间上房,两间稍房。”

    转过头笑问易清如此安排可妥当?他笑着点头:“甚好,有劳青若费心了。”

    “哈口气”则在一边脸色异常难看。

    这一路千里迢迢过来,本以为接了她就能返程。谁料想却被她来了个下马威,生生的打了一通。在平安镇养伤的那几日里,四人的吃住开销已经花费不少。

    如今她还不知天高地厚的要起了上房,照她这样折腾下去,只怕没到半路带来的银子,可就要花没了。

    刚想上前劝阻两句,谁知楚青若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便随着伙计拉着周妈妈一起进房间去了。

    接下去几日每每去找她,不是上街去了,就是睡着了,连个面儿都见不到,直把何大娘子气了个半死,却又无可奈何。

    一日,易清领着楚青若和袁统领,三人一起在苇河县街头,领略这里的风土人情。

    突然间就看见远处,跌跌撞撞的跑来一个姑娘。

    那个姑娘一边跑,一边抓起路边的蔬菜水果往后面追赶的人身上砸,一边骂道:

    “打不过我给我下药,算什么英雄好汉!等你小姑奶奶解了药性,定抽了你们的筋,把拔了你们的皮,你们给姑奶奶等着!”

    谁知一个不留神,竟脚一软滚到楚青若的脚下。

    楚青若连忙把她扶了起来,易清示意袁统领拦下后面追赶的人。

    追赶那姑娘的是四五个身形精壮干练,膀大腰圆的壮汉。身穿着短打的衫裤,一个个面带横肉,脑门子锃亮,太阳穴鼓鼓的一看便是练家子。

    袁统领将手里的宝剑退了剑鞘,一字横开拦在了那些人面前。易清摇着扇子一派悠闲的走上前,笑容可掬,可眼中却毫无笑意。

    “一群七尺男儿,光天化日之下竟追着一位姑娘打杀,你们几位,究竟眼里视王法为何物?”

    为首的汉子朝他一瞪眼睛,手里的棍子指了指他:“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穷酸书生?敢管你爷爷的闲事,让开让开。你知道她是谁?做了什么?你就出来打抱不平?”

    易清压下心里的愤怒,一甩袖子,把两手往身后一背:

    “愿闻其详。若你们说得有理,本公子自不拦阻各位。但若是几位说的不对,那敝人不才,要请各位与本公子同去衙门走上一趟了。”

    领头的大汉跳着脚说到:“这个臭女人冒充我家老爷的侄女,还上门敲诈勒索,讹我家老爷的钱财!”

    旁边一个打手上前悄声对领头的说:“大哥,和他废那么多话干嘛,直接把他们都打一顿,赶出苇河县不就完了!”

    领头的想想也对,立马把脸一虎:“对!别和他废话,兄弟们!给我打!”

    那几个人听到招呼,瞬间就围了上来。

    袁统领未等易清发话,便一个箭步冲上去与他们动起手来。一记“醉卧罗汉”一脚踢上一人的下巴,手肘敲到想背后偷袭他的人脸上。

    一看他如此凶悍,那几个人立刻扔下了易清他们,围了上来,把袁统领团团围住。

    正在袁统领和他们激烈的打斗的时候,那个姑娘终于体力不支昏倒了。易清连忙叫楚青若扶着她先回客栈。

    眼看着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点了点头将扶着这位姑娘到了客栈。叫来了周妈妈,把她扶上了床。

    周妈妈倒盆水,用帕子轻轻地给那姑娘擦了把脸。

    趁此机会将这姑娘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她和自己差不多年岁,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圆脸宽额,小巧的下巴看上去俏皮而坚毅。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着,泄露了她的不安。

    不一会儿,那姑娘悠悠的醒来。

    周妈妈扶着她坐起,楚青若问她:“姑娘,你是何人?他们为何追赶于你?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姑娘摇晃着身子,喘着气靠着周妈妈的肩膀,努力坐稳身形,咬牙切齿的说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名唤做韩灵儿,本是苇河县四海镖局镖头之女。那帮贼人是我的亲叔伯找来的打手。

    只因十年前我父亲过世,留下我和娘亲二人相依为命。眼看着镖局无人打理,娘亲决定请家中族人出面,邀请叔伯前来帮忙打理。

    谁料我那叔伯见我们孤儿寡母,家中无人做主,竟伙同了外人以一趟假标谋夺了我家的产业。把我那体弱多病的娘亲活活的气死在了病中,并将年幼的我也赶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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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路遇劫匪

    “幸亏得到了一位义士相助,将年幼的我带回家中拜他为师传我武艺,我才得以生存。

    去年我下得山来,找他们评说公道。谁知他们竟买通了官府,一张状纸反将我告上公堂诬陷我招摇撞骗,谋人家财。

    那县令与他们交好,竟判我一个行骗之罪,打了我五十板子,将我赶出了县城。

    我养好了伤,再去与他们理论,他们竟找了一批打手与我交手。被我打败后,假意说要把家产归还与我,约我今日在明月搂签写收款凭条。

    也怪我自己蠢笨,不曾防备于他们。竟被他们在茶水中放了软筋散,四肢无力提不上劲来,打他们不过,被他们一路追打至此。

    若非姑娘与公子相救,只怕今日又是一场凶险。”

    那姑娘说罢,不禁悲从中来,伏在周妈妈的肩上犹自哀伤。

    楚青若听罢其言,心里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想那曹秀莲小时候打她的时候,经常说的那句话:”你的爹的财产以后都是我和我儿子的。你个小贱人一文钱都不要奢想。”心中不禁暗觉讽刺。

    这世上就有那么些人,明明图谋算计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还能理直气壮的认为自己才是受害者!

    这样的人真真是厉害!

    能把黑白是非颠倒来说,还能说得自有一番道理,乍听之下头头是理,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这也是一种本事!大大的本事!

    屋外传来脚步声,是易清和袁统领回来了。

    “姑娘,我回来了,他们几个让我打跑了。”袁统领喝了一口周妈妈递过来的水,痛快的说道。

    楚青若将易清拉到一边,把这位姑娘的经历悄悄的同他说了一遍。

    “真是欺人太甚!”气愤的一拍桌子,他站起来走到床前:“姑娘,你姓甚名谁,我与你写一张状纸,你拿去衙门告状,不要怕,我等与你作证。”

    韩灵儿忿忿道:“没有用的,我那伯父本就与县衙里的老爷交好多年,这件事他又给了那县衙老爷许多的银子,我们是告不赢的。”

    易清语塞,是啊,金阳郡治下父母官贪赃枉法,老百姓求告无门的事还少吗?

    楚青若也走了过来:“那韩姑娘日后有何打算?”

    只见韩灵儿霎时脸色一变,满脸煞气,咬着牙恨恨说道:“等本姑娘养好了伤,再不与他们废话,姑奶奶一刀一个,杀了我那无良的叔伯与那狗官去!”

    周妈妈大惊:“这可使不得啊,韩姑娘,杀人可是要偿命的。你年纪轻轻还有大把的时光,何苦如此想不开呢。”

    易清:“是啊,韩姑娘,周妈妈说得对。你若有事,你叫你九泉之下的娘亲如何安心。”

    “我娘亲便是被他们活活气死的,他们不死,我此恨难消,寝食难安!”韩姑娘咬牙切齿,柳眉倒竖的说道。

    “韩姑娘莫要如此激动,听我说一句。你虽有天大冤情,也奈何不了这县令。如果姑娘不嫌弃,不如与我们一起上京,去京里告御状!

    把那个狗官告到天家面前去!你看怎么样?”楚青若劝慰她说。

    只见那姑娘叹了口气:“天家?寻常百姓哪那么容易就能见到天家。”

    楚青若笑了起来:“姑娘,你知道你眼前的这位公子是谁吗?”

    见那姑娘一脸疑惑,“你眼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大炎国顶前头名状元的至交好友,易清,易公子!他呀,和你一样正是要进京告御状!”

    韩姑娘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平易近人的公子,竟也是要进京告御状的,眼中不禁升起了一丝希望。

    稍后,楚青若与易清两人退出了房间,让她一人好好休息。两人信步走到了客栈的花园。

    漫步在花园里,两人皆在沉默。

    “青若,你真想插手此事?”易清问道。

    楚青若叹了口气:“我原本只是想给她个念想,毕竟民告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我倒觉得这件事我们可以管。”

    楚青若瞪圆了眼睛,吃惊的望着他。

    他见她如此可爱的神情,忍不住失笑出声。笑过之后,正了正色神情,语重声长说道:“青若有所不知,苇河县地属金阳王管辖。

    他的管辖内,贪污舞弊、苛捐杂税,早已民不聊生。

    当今圣上早想整顿于他,奈何那厮心狠手辣,所有的人证、物证都被他灭口的灭口,销毁的销毁。做的是干干净净,无一丝痕迹可寻,圣上一时间对那老贼竟也无计可施。”

    见楚青若露出沮丧的表情后,他又放柔了声音安慰道:“如今我们遇着这位姑娘,她所说的狗官,便是金阳王得力心腹之一。

    若那姑娘告成了御状,便等于做了金阳王鱼肉百姓的人证,这样皇帝整顿起金阳王来,也更容易一些。”

    “所以你是想以我的名义,收留她?把她带去京城藏匿起来,待到日后成为指控金阳王罪证的证人之一?”

    易清见她一点就透,忍不住夸赞:“青若果真是个通透的。不过我也是有我的私心。”

    “哦?”

    “方才听她说,被叔伯赶出门后,被她师傅所救学得一身武艺。我想你此番回家,你那后母必会百般刁难于你。

    袁叔虽武艺刚强,但终究是个男子。待你回到家中,他也不便继续跟随保护与你。不如你与那韩姑娘以主仆相称一同回去。

    一来也可在你身边相助于你。二来也方便藏匿于她的身份。不知青若意下如何?”

    楚青若沉思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是不介意,只是让她与我主仆相称,会不会太委屈了韩姑娘。”

    就知道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易清温柔的一笑“这事,青若不用担心,我会与她相谈,问过她意见之后再做决断。”

    当晚,易清悄悄地叫过韩灵儿,两人他的房里密谈了一番。

    待到他们出发的那一日,韩灵儿跪在楚青若的马车前说道:“承蒙楚姑娘搭救,小女才得幸不致被人活活打死了去。

    请求姑娘可怜我已无处容身,若蒙不弃,愿自愿为奴照顾姑娘,以报救命之恩。

    楚青若也是假做推辞不却,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她。

    之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七八天之后,出了金阳郡地界,来到了平川郡境内。

    大炎国有十二个郡,一百零八县。其中又以平川郡下的昌平县最为出名。

    据说昌平县民风彪悍民,家家户户皆是日出为农,日落为匪。此地有着高不见顶的山群和大片荒无人迹的丛林,便于躲藏。朝廷曾多次派兵围剿,都因此无功而返。

    那日楚青若一行人才进入昌平境内,几个狗才便嚷嚷着,连着赶了几天的路实在是熬不住了,想要歇息一下。

    楚青若无奈,只能找了个比较靠近道路的林子,停靠好了车马,一行人围着车马升起了火堆,坐下歇息。

    周妈妈从马车上拿出了干粮,分派给众人食用。

    袁统领一边啃着干粮,一边对楚青若说:“姑娘,此地土匪甚多,我们还是管快赶路要紧,不要在此多做停留的好。”

    她抬起头来,无奈地用嘴努了努一旁,一会儿嫌干粮不好吃,一会又嫌水是冷,唉声叹气,怨天怨地的何大娘子她们。

    “你看她们这样子,哪里走的快,若是勉强赶路,她们之中万一有人病倒了,只怕要走的更慢了。”

    易清站了起来走到火堆旁,接过袁统领的话:“我觉得袁叔说得对,听闻此地民风彪悍,若是在此停留,恐生出事端。”

    几人正在商量着,突然附近的草丛里一阵沙沙作响。

    众人一惊,袁统领更是动作迅速,提着剑就向发出声响的草丛奔了过去。

    半晌,袁统领回来了。摇摇头,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许是他们惊到了野兔之类的动物,草丛才发出声响来。

    警惕的易清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让青若熄了火,招呼着众人赶快上车。一行人匆匆的离开林子,继续赶路。

    又走了一日的山路,一行人来到了一座雄伟的山下。

    山上一望无际的林海,挂着尚未融尽的残雪,浩瀚广阔。众人皆为眼前如此壮丽的景色发出由衷的赞叹。

    一路慢行,众人来到了半山腰。半山腰有一大片挂满晶莹剔透的冰挂子的树林,树林下面的路边坐落着几间破旧的房屋。房屋顶上的烟囱里,升腾着袅袅的炊烟。

    自从他们出了苇河县,已经赶了十几天的路,一路上吃的都是难咽的干粮和冰冷的茶水。

    那几个娇气的狗才此刻看到有人烟,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吵着闹着要在此地借宿歇息。

    她们想,在这里歇下,今晚可以热汤热饭的吃上一口,再不济来碗热腾腾面条也好过那干粮和冷茶。

    她们想不通,好好的一条路,怎么就成了孙少爷和袁管事嘴里的山贼横行了呢?

    架不住她们的闹腾,楚青若只能叫袁统领先去查探情况,看看安不安全。

    不料他竟是一去不回!

    众人久等袁统领不回来,那几个狗才按耐不住了。

    吵嚷着他定是自己一个人先热汤热水的享用起来了,纷纷下了马车拿了行囊,不顾劝阻的向那几间屋子走了过去。

    楚青若和易清深知,袁统领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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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忠义千秋 一

    刚想出声拦住那几个狗才,一转身却发现,她们竟然已然走到了屋前。两人大惊失色,正要张嘴喊他们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就冒出一群人,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仅如此,连房顶上山坡上,都站满了乌压压的人,就像天兵天将一样从天而降,甚至都想象不到他们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韩灵儿一把将楚青若和周妈妈拉到了身后,拔出了随身带着的小匕首握在手里,横在了胸前。

    那几个狗才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尖叫的抱在了一起簌簌发抖,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马车上的阿乖也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氛,不停地冲着马车外吠叫!

    前方的人群一阵骚动,自发的让开了一条道路。一个熊一般高大汉子走了过来。

    楚青若抬眼望去,只见此人身材高大,腰圆膀粗。剃了个光头却只在头顶留了一根细小的辫子,编成了麻花状,一直垂到了他脖子后。

    黝黑的脸上,一双眼睛有铜铃那么大,脸上从左额到右下巴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看起来凶神恶煞,煞是吓人。

    大汉慢慢走了过来,从离他最近的四狗才到最远的易清,将他们一个一个的打量了一遍。打量完了,用手一指易清:“把这个带走,其余的,牛犊子,让他们赶紧滚蛋!”

    一挥手上来几个人,三下两下便将易清捆了个结实。

    易清不慌不忙的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有何意图!”

    没人搭理他,身后的人不停地推着他往前走。

    这时,那个名为牛犊子的年轻人走了过来,笑嘻嘻的对楚青若她们一行人说:“你们是要吃了牛爷做的面再走呢,还是现在就走?”

    那几个狗才不等楚青若开口,便抢了话头连连说:“好汉,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不吃面,不吃面。”什么吃面?怕是吃刀子吧!

    楚青若悄悄地吩咐她们下了山,赶紧到衙门报案,前来营救宰辅的孙少爷,几个狗才和车服连连点头应下,转身仓皇的逃离。

    韩灵儿问她,她为何不走?

    楚青若告诉她,易清是他的结义兄长,他是为了护送自己,才特意与她一起返京的,现下他反倒因此遇到了危险,自己怎么扔下他一人,独自去逃命呢?

    楚青若让周妈妈和韩灵儿也一起跟着那几个狗才一起下山,韩灵儿一挺胸脯,小姐如此重情重义,不愿丢下自己的义兄独自逃生,她韩灵儿又岂是那种扔下恩人独自逃命的不义之辈?

    周妈妈也紧张的表示,反正横竖她是不会离开小姐的,若是小姐坚持要她走,那她就死给小姐看!

    无奈的楚青若则自己拉过了马车,三人一齐跟在了那群山匪的后面,一脚深一脚浅,就这么远远地跟着。

    为首的大汉大马金刀的往前走着,感觉到背后有人跟着,回了回头,发现那个生的甚是俊俏的小娘子和她的丫鬟、妈妈不但没有走,还拉着马车一直远远的跟着他们。

    许是他见识少了?没见过赶着上土匪窝的,还是个女人!

    汉子不禁有些纳闷,又忍不住又往四狗才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

    只见那四人已经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好远,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看他们有没有追来,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四个人顿时摔做了一堆。

    呵呵,对嘛!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嘛!

    汉子一边好笑的想着,一边停住了脚步,回过身远远地看着身后的楚青若几人,看看她到底想要跟着他们到什么时候。

    楚青若见他突然转身,也停住了脚步,也这么静静地瞧着他。

    楚青若在赌。

    赌他们并不是一般的山贼强盗!

    她赌对了。这伙人确实不是一般的山贼土匪。

    他们一没掳女人,二来没抢银子,三没伤人。

    楚青若在赌他们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在此处落草为寇。

    这座山有个非常好听名字,叫做仙草山。

    相传上古的时候,这座山上有一颗可以肉白骨,活死人的仙草,由一只万年的灵兽守护着。

    后来有一个妖怪来抢仙草,灵兽为了保护仙草,和那妖怪斗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终于打倒了妖怪,自己也死了。

    仙草经过灵兽的常年守护,它俩早已生出了感情,见它死了,伤心不已。便现出了自己的原型,跳进了灵兽的嘴里,牺牲了自己救活了灵兽。

    自那以后这座山便叫做仙草山。

    仙草山上本没有土匪。满山一望无际的山林是药农们采药最佳的场所,也是昌平县主要的经济来源。

    原本的县令也是个清官,对药农们也是体恤仁慈。昌平县还住着县令的忘年交,一位解甲归田,隐退多年的老将军。

    这里的百姓们丰衣足食,日子过得平静祥和。

    谁料有一日一位贵人突然来拜访县令和老将军。就在贵人走后第二天,县令死在了县衙府里。而那位老将军被五花大绑的押到了衙门,说是谋杀了县太爷!

    于是老将军被收押了进了大牢,未等新的县令上任便死在了牢里。

    没人知道是怎么死的。有说是病死的,也有说是被人害死的,众说纷纭。

    就在老将军死后没多久,新的县令就带着圣旨走马上任。圣旨一宣读,说是老将军谋杀朝廷命官,意图谋反,满门抄斩!

    从此昌平县少了一门忠烈,仙草山上不知何时,悄悄地多了一山的土匪。

    这个像熊一样壮硕的汉子便是仙草山土匪的二当家的。

    不仅人长的像熊,他还真的就姓熊!别看他长得三大五粗的,可却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

    此刻熊二当家的和楚青若,两人互相打量着,空气里弥漫着异常的压抑和紧张的气氛。

    韩灵儿忍不住悄悄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想着要是情况不对,就先把领头的拿下,护着姑娘先下山。

    终于对方忍不住先开口了:“跟着俺们做啥?不想走啊?”

    旁边的小崽们立马哄堂大笑,有一个起哄叫嚷道:“小娘们儿不想走,是不是想给俺们当家的做媳妇啊?哈哈哈!”

    另外几个也跟着起哄道:“对,对,二当家的把她带回去,这娘们儿够水灵,给当家的当媳妇去。哈哈哈!”

    众人哄笑。

    楚青若也不恼,轻抚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放高了声音说道:“小女的相公在二当家的手上,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走到哪儿去?”

    旁边一个小崽子立马叫到:“胡说!看你一副姑娘打扮,哪儿来的相公!”

    楚青若失笑:“虽未过门,那也是自幼定了亲的,不信你问他自己!”

    那熊二当家的狐疑的转身看向易清,却见他连连摇头:“二当家莫听她胡说,我和她只是顺路上京,萍水相逢。没有什么自幼定亲。你要抓的人是我,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你们快快的打发了她去吧。”

    熊二当家的本是有几分狐疑的,见他们如此反倒信了:“你们两个倒都是情深义重,重情义的。”想了一下,一挥大手吆喝了一声:“那把她们几个也都带上山去。”

    底下的小崽子惊讶的问道:“还真要带上去做媳妇儿啊?山上的规矩可是不许…………?”

    山上大当家的规矩定的是:不许强抢民女;妇孺不抢;贫苦百姓不抢;红白喜事不抢;赶考书生不抢;信使大夫不抢,僧侣尼姑道士道姑不抢。

    规矩可大着呢!

    这也就是那几个狗才来的时候,没遇上他们的原因。四个女人、一个赶车的穷把式,不抢!

    一记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拍的他眼冒金星,就听熊二当家的没好气的说:“你小子胡咧咧啥呢?”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悬赏榜文,榜文上赫然画着易清的头像!“你看看,这张画像上的人,像谁?”

    牛犊子瞪大了眼睛,指指画像又指指易清,瞠目结舌。这,这可是富贵逼人来啊!金阳王可是悬赏五千两黄金抓这个人呢!天上掉下这么大一块馅饼,叫他们山寨给捡着了!

    “哦~还是二当家的英明!”挨了屁股上的一记飞脚,他捂着屁股阿臾到。

    难怪要把这几个女的也带上山,原来是金阳王悬赏要抓的人一伙的,若是把她们一起交给金阳王,说不定还能得到些额外的银子呢!果然还是二当家想的长远。

    “别特么废话,快点上山,就你小子话多。”熊二当家不耐烦地说道。

    “哈哈哈!”

    哄笑间,那个叫牛犊子的小伙子,走到了楚青若的跟前,冲她们一挥手,“那就跟俺们来吧”。

    屋子那头也走来几个人,抬着同样五花大绑却昏迷不醒的袁统领,往他们车上一扔:“那就一块儿走吧,这老小子还挺沉的。”

    穿过了一片片茂密的林子,又走了几段平坦山路,终于来到了一个,一边是个湖泊一边是平地的开阔地,平地上错落着一排排整洁的房子。

    最高的山坡上,最大的房子屋檐下挂着一面牌匾,上面赫然写着:“忠义千秋”四个字了。

    看来这里就是土匪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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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忠义千秋 二

    “二当家的,你们回来啦?”

    “二当家的,今天收获咋样啊?”

    招呼声此起彼伏,与其说是土匪窝,不如说这里更像是一个村子。一个与世隔绝的隐世之村。

    “二当家的,今天有没有什么好收获啊?”一位大婶子高声的喊道。

    牛犊子抢过话头:“有,有,二当家的给我们抓了个天大的富贵回来呢!”

    “呦!还天大的富贵啊?够不够大家伙吃顿猪肉馅儿的饺子啊?”

    “请你吃整只猪都绰绰有余!”

    “哈哈哈!”众人大笑。

    说话间,楚青若一行人被带进了那间挂着“忠义千秋”牌匾的房子。只见房子的正中间放着一张垫着虎皮的乌木交椅,交椅后方的墙上,写着个大大地“義”字。交椅的下手,左右两边各自并排放了四张乌木椅。一看就是这里的议事厅。

    乌木交椅上坐着一个纤瘦高挑的少年,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上下。

    白皙俊美,漂亮的丹凤眼,鹅蛋脸,长得相当的漂亮。他的身体斜靠在交椅的把手上,手里正捧着一本书,专心致志的看着。

    “大当家的。”土匪们纷纷上前见过礼。

    “嗯。这几个人怎么回事?”少年开口,一副雌雄莫辨的嗓音,略带磁性。

    “大当家的,这小子看着像金阳王悬赏画像上的那个人!我们不如拿他去领金阳王一笔赏金?”牛犊子摇着尾巴凑上前,拢着大当家的耳朵悄悄地说到。

    “啪!”少年手里的书卷,毫不留情的拍到他头上。“胡闹!快把人送下山去!”

    牛犊子垂头丧气的摸着脑袋,看了一眼熊二当家的。只见他朝自己眨了眨眼,努了努嘴:“大当家的话你没听到吗?赶紧把人弄出去!”

    牛犊子很机灵,听出来他说弄出去,而不是弄下去,立马喜笑颜开的带着其余几个小崽子,连哄带赶的把楚青若一行人给赶出了议事厅。

    出了议事厅,他吩咐傍边的小崽子们,先弄几个空屋,把他们关起来,等二当家的出来再发落。

    小崽子们把楚青若一行关在了旁边一间小屋里。又把易清和袁统领关在了对面一个小山头上的草棚里。就连阿乖也被他们找了根绳子拴在屋子里的一根柱子上,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过了好一会儿,议事厅里的熊二当家的一脸沮丧的摸着脑袋出来了。

    牛犊子上前去问怎么样?熊二当家没说话,一脸的烦躁。

    这里叫聚义寨,大当家的姓程,大名叫做程玉娇,正是那昌平县被满门抄斩的程老将军的后人。被忠心耿耿的熊平,也就是熊二当家的,领着一班死忠的部下,把她从法场上给救了出来。程家几十口人,也就只留下她这么一点血脉,却是个姑娘身。

    牛犊子见二当家的一脸烦躁,上前去劝慰:“大当家一贯侠义心肠,不愿意接受金阳王的招安也就算了,就连着悬赏的赏金也不屑于去领,这,这叫山寨里大家伙都吃啥呀!哎!二当家,要不我们两个偷偷的把人押去领赏?”

    “大当家的没点头,你小子不许擅作主张!”熊平拍了他脑门一下。“大当家的一定有她自己的想法,你小子别添乱,我,我再去跟她说道说道。”

    到了晚上,熊平一个人在议事厅喝闷酒,大当家的过来了。

    “熊叔!”

    “哼!”扭头,不理她。

    程玉娇知道他是为了今天抓上山来的那几个人,跟她闹别扭。

    伸**过他手里的酒瓶,大口了灌了几口,她用衣袖抹了抹嘴,开口说道:“熊叔,我知道你为山寨好。

    可那金阳王岂是个好相与的?他屡次派人来山寨招安,都被我拒绝了,如今我们再去领他那悬赏的银子,岂不是要让他以为我们主动向他示好了吗?”

    见熊平依然背对着她不理她,她不禁好笑的扳过他的身子,撒娇的说道:“熊叔~你听我说嘛~你一片好心,想为山寨大家伙多准备点安家的银两,这份心意我明白。

    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好歹也是名门之后,岂能为了这些银两就失了气节,是不是?再说了,那金阳王这些年暗地里招兵买马,囤积粮草,依我看我他这架势不是谋逆便是造反。

    若我们掺和进去,非但不能为程家平冤昭雪,只怕到头来还要落实了这个犯上作乱,满门抄斩的罪名,更是要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

    这样,你叫我如何对得起我们程家的列祖列宗?又如何对得起程家祖祖辈辈的忠义之名?你说对不对,熊叔?

    再说了,即便我愿意去投靠那金阳王,可山寨里别的弟兄呢?我总不能带着他们望一条不归路上走啊!”

    熊平听到此处,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幽怨的地看着她:“可是你这个不抢,那个不劫,规矩一大堆,山寨里就快没米下锅了,你这个大当家的又知道不知道呢?”

    “咳咳”被一口酒呛着,她咳了几声,“没米下锅?那还不容易,我们可以吃红薯嘛!哎~不是还有玉米,玉米也很好吃啊!”

    熊平被她气的一愣一愣的,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是大当家的,俺可管不了你,随便你吧。”

    “那就听我的,明日一早咱就把人给放了,怎么样?”

    熊平气的说不出话来,鼻子哼了一声抓起一坛酒大口大口的关了几口,不再理他。

    程玉娇欢喜的扑进他怀里,嗲声嗲气的说道:“熊叔~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来,牛犊子!拿一坛好酒来,今晚我陪熊叔喝个无醉不归!”

    熊平气的直哼哼:“那这小子不能换成赏金,俺看他长得倒也不错,不如你就和他成亲,生上几个娃娃吧,这样你们老程家也算有后了。”

    程玉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家伙长的是不错,自己今天看到他也是有点心动,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强逼着人家和自己成亲生娃娃呀?

    还生几个!熊叔这是打算把他当成种猪吗?

    谁知,熊平和程玉娇的无心之言,被某个无意中经过的小崽子听了去,不消一个晚上,便传遍了整个山寨。

    第二日聚义寨上上下下上百号人,跟点兵似的整整齐齐的站在外面的平地上,见易清走了过来,齐声道:“姑爷早!”那洪亮的喊声响彻天际,惊得林间飞鸟四散,也把易清惊得一个趔趄。

    姑爷?谁?

    他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一边跟着前面引路的牛犊子来到了花厅。

    花厅里摆了张简陋的圆木桌,上面摆满了各色早点,楚青若、韩灵儿和周妈妈三人已经被客客气气的请上了桌子吃着早点。昨日还昏睡不醒的袁统领此刻也四平八稳的坐着用早点。

    “咳咳,大家用过早点了?那你们收拾收拾,我这便着人送你们下山吧。”

    易清顺着声音看过去,说完只见聚义寨的大当家的程玉娇一挥手,招来了一帮子小崽子们,提来了他们的行李,赶上他们的马车將他们送下了山。

    易清心下暗暗疑惑,这究竟是唱的哪出,昨日里喊打喊杀的把他劫上山,今日里又好吃好喝的把他送下山,这群山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也罢,既然大家都平安无事,也就暂时不去追根究底了,赶紧离开这里在做深究。

    小崽子们伤心欲绝的挥别了他们的“姑爷”回到了山上。

    楚青若一行人又回到半山腰他们被抓的那个地方,那几个狗才早已不见了踪影,楚青若暗笑她们贪生怕死。

    虽然昨夜他们被关了一晚上,好在有惊无险,接下去的几日路程倒也风平浪静,一路无事的平安到达了昌平县。

    和苇河县相比,昌平县的药材铺子比客栈多。楚青若一行人问了几次路才找到一家看起来稍微像样点的客栈。

    刚走到门口,就见里面扔出来几个包袱,随后又见到几个的女人也被接二连三的扔了出来,一起摔倒在了客栈门口的街上。

    小二站在客栈门口的台阶上,一边拍着手上的灰,一边骂道:“听说过白吃白喝的,没想到这年头连客栈都有人敢来白住了。”

    众人定睛一看,地上躺着的几人,不正是何大娘子这四个狗才?

    四狗才正在绝望之际,一抬头看见楚青若一行人竟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们,不约而同的想着:她,她们居然没事?这下有救了!

    何大娘子狼狈的爬起来,捡起包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脸欢喜的扑了过来:“哎呀,小姐,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韩灵儿和周妈妈连忙上前并排一拦,何大娘子扑了个空,尴尬地对着她们笑了一下。

    楚青若暗暗好笑:想当初这个人来楚家小院儿,那是何等跋扈嚣张,现如今却变得如此的猥琐可悲。唉……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何妈妈,你们怎会落得如此地步?”楚青若故意促狭地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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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陈年旧里

    怎会沦落至此?

    何大娘子心里暗恨,要不是你打了我的板子,让我不得不养了那么多天伤。之后又在苇河县那么贵的客栈里住了那么许多天,花费了许多银子。

    然后你又自己跟着山贼上山,扔下我们几个又被另一伙山贼给打劫了,身上剩下的银子都被搜刮了个干净,我们何至于沦落到被人赶出客栈的局面?

    幸亏我们福大命大,半路有马车经过。好说歹说,求得人家将她们捎来了县城,按我们几个的脚程,只怕早就冻死、饿死在山上了。

    你这小娼妇还敢问我为什么落到如此境地?

    要不是夫人吩咐,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你带回去,我用得着在这里受你个小贱人的窝囊气吗?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面上却不露出来,反倒换上一副真切的面容来:

    “小姐有所不知,你们那日被山贼带了上去,我们几人心中着急,便匆匆赶来这昌平县报官。谁知路上又遇到一伙山贼,把我们抢了个干净。

    本来到了县衙想着报了官,指望着官府能派兵去营救你们,且不料那县令根本不管,只做了备案便打发了我们。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找了这家客栈住下,等候小姐消息。”

    楚青若心中冷笑:只怕你们只报了财物被抢的事件吧?若你们同那县衙说了宰辅的孙子被绑了,那县衙岂会不予理睬?

    只怕这里的县令拼死也要救出他,拍他的马屁都来不及了,还会随意将你们打发了去?

    她也不揭穿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倒是小女让妈妈担心了。”说完抬脚便和众人一起走进客栈,直接无视她们四个。

    四狗才抬脚也要跟进客栈,却被小二一把拦下:“还敢进来?快滚,再不滚打断你们的腿!”

    四狗才无奈连声在门口高声叫:“小姐,小姐!”

    楚青若回头明知故问:“什么事?”

    何大娘子心里暗暗磨牙:“小姐,我们的银子被抢光了,你看……”

    周妈妈得了楚青若的眼色,接口:“要借银子是吧?不成!”

    韩灵儿捂着嘴偷笑,心领神会的打起了圆场:“周妈妈,别这样嘛,徐妈妈她们也怪可怜的,要不小姐你就借她们一点银子吧?”

    四狗才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楚青若打足了伏笔,这才慢悠悠的开口:“你们要借多少两银子啊?”

    何大娘子想了一想,转头看向另外三个狗才,咬咬牙:“四百两!”这里去京城路途遥远,最少还要走上过一个月,一人一百两的花销总还是要的吧?

    易清看的不由得暗暗摇头。袁统领却忍不住怒骂道:“你们真会狮子大开口啊,一个月的路程要一人一百两!你们可真金贵!”

    楚青若却眼也不眨说:“好!就借你们四百两!”

    众人一听连忙要阻止,不料她话头一转:“不过这银子借给你么,你们可得给我立下字据。”

    四狗才有些犹豫了,她们四人,除了何大娘子是大夫人的陪嫁丫头,每个月有三两银子的份例,其余三人只有一两银子。

    何大娘子的一百两,跟大太太求求情,指不定大太太就给她还上了,可她们要还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而何大娘子则是觉得让她给这小贱人立下字据,就相当于让她在她面前矮了一截,那多没面子啊!以后可还怎么整治这个小贱人?

    想到这里,这四个人都不说话了。

    “那你们就好好想想吧,想好了让小二哥叫我一声。”楚青若也不急,扔下这句话,就和众人要了房间由小二带了路走了。

    别过了易清,楚青若和周妈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放下包袱,周妈妈拉着她问:“小姐,我们哪儿来那么多银子借给她们?我们自己的银子都不够用。”

    她笑着拍拍周妈妈的手,俏皮的对她撒了个娇:“山人自有妙计!”

    在周妈妈一脸的狐疑中,喊过了袁统领,写了一份单子给他,让他拿去昌平县最大的书斋里找掌柜的配齐这些她所需要的材料。

    袁统领迅速地去了,等到了书斋之后,他把单子给掌柜的一看,掌柜的就知道,这是行家!连忙从密间里拿出了单子所需要的陈墨,旧纸,和古董卷轴。

    这些东西都是干嘛用的?

    在古玩字画界里有一门手艺叫:“做旧”。一般人做旧都是把一样东西做成旧的样子,用烟熏熏黄,用煤油熏熏黑。这里弄个斑驳,那里弄一道斑点。

    这是简单的做旧。

    字画里的做旧最高境界就是,除了这写字画画的人不是真的,其他都是真的。

    比如做旧前朝一位画家的画,先找一个画的好的,画的像这位画家的人来,用前朝那位画家同一时期的墨、纸,照着那位画家的画临上一幅。

    然后再用同一时期,或者比那个时代更早的画轴这么一表,就可以以假乱真当真迹卖出去了。

    即便不论上面的字画真假,光是用的这些材料就已经是价格不菲了,所以自然卖出去的价格也不会便宜。

    楚青若连着几日躲在房里,画好了一幅画以后,连同画轴,让袁统领一齐送去了裱画行。拿回来以后又让周妈妈拿出去卖了,一幅画竟得了九百多两。

    那几个狗才倒也瞧不出来有几份硬气,生生的捱了好几天之后,直到就快饿的断气了,才无可奈何的叫了小二,找了楚青若出来,立了字据拿了钱。

    回到屋里,周妈妈不禁有些担心。这几个除了何大娘子以外没一个还的上钱的。这钱借给她们不就是肉包子打狗吗?

    楚青若冲着她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周妈妈,你只管收好这些借据,到时候自有到用处。”

    就在楚青若忙碌的这几天,易清每天足不出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一闭上眼睛就想到她明知土匪窝有危险,却依旧不愿意扔下自己一个人去逃命。

    心中一直苦苦压抑和被他刻意忽略的情感竟一不留神破茧而出,任他再怎么努力的压抑都压抑不了。

    若她是个高门千金倒还罢了,可以回宫请一道圣旨赐婚。可她偏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只怕那宫墙深院,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容不下她这么一个既无背景,又无势力的寻常女子。

    易清深知这样大的身份悬差,是他和她永远无法跨越的。叹了口气,只能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将这份心思埋在心底,不敢吐露半分。

    两天后,带着心底那一丝丝刚生出来,却又不得不亲手掐掉的情愫,一脸沉重的和楚青若一行人又匆匆的踏上了回京之路。

    一路上易清显得有些神不守舍,看得楚青若想劝他,却又不知他到底在烦恼些什么,只能默默的把安慰他的话咽下,陪着他沉默了一路。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四月的春色像楚楚动人的少女,明媚含蓄。阳光温柔的洒在两辆正在徐徐前进的马车上,风尘仆仆却又毫不匆忙。

    经过几个月的长途跋涉,楚青若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京城的郊外。路上的行人也越发的多了起来,使他们不得不放慢了马车的速度。

    远远地,一座高大的城门巍然矗立,城楼上朱红色的“皇都”二字隐约可见。阔别了许多年,终于她还是回到了这个曾经让她痛不欲生的地方。

    京城的繁华像十里烟花的风尘女子,昨日迎客来,他日送君去,总是新人替旧人。来时无论来时多欢天喜地,去时却都那么的悄无声息。

    它吞没的不仅是岁月,还有许多人的欢喜忧伤……

    楚青若不喜欢这里,一点也不喜欢。比起这满城的繁华,她更怀念梧桐村的安宁平静。

    这里没有她喜爱的青草芳香,有的只是满城的脂粉味儿;这里也没有能让她肆意翻滚的花草丛,有的只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

    过了平安坊之后,一众人停下马车。楚青若与易清彼此行礼道别。

    把楚青若让上了楚家的马车之后,四个狗才跟着马车行走,一齐到了一座崭新的院门前停了下来。

    高大的院门被一大片整洁的围墙围着,围墙顶上整齐的盖着一排黑青色的瓦片,用印着各种花纹的瓦当封着,一株株茂盛的青竹耐不住寂寞的探出头来,诉说着院里的风光。

    院门被做成牌坊一般的形状,底下两扇乌木色的门上,左右两边各镶嵌着一个黄铜做的椒图,嘴里含着两个已被磨得发亮的铜环。

    “笃笃笃”

    何大娘子上前扣了扣门,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的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露出一个五十来岁,满脸褶子的脸来。

    “哎呀,是何大娘子回来啦?”

    见是敲门的是何大娘子,门房老伯陪着笑脸忙不迭的打开门,收起门槛,把她迎了进来。

    “嗯,动作快点,这趟可把我累坏了。大夫人呢?”

    何大娘子仿佛又回到了刚进楚家小院儿的架势。好像这一路上挨板子,被狗咬,磕头求饶的根本就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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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雀占鸠巢 一

    “大夫人正在账房呢,何大娘子,可要小人替您去通禀一下?”老伯刻意略弯着腰使自己看起来比她更矮一点。

    轻蔑的扫了他一眼,何大娘子装腔作势的挥了挥手里的帕子,轻轻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仿佛老伯身上散发着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一般。

    “不用了,我直接去账房找她就行了,你去忙吧。”说完,也不管身后的众人,径自往府内走去。

    张妈妈她们三人则小心翼翼、规规矩矩的向着马车道了一声:“小姐,我们到了。”

    帘门一掀,韩灵儿第一个跳下车来,扶了楚青若下了车,然后接过了周妈妈手里的包袱,又将她给扶了下来。

    门房老伯哈着腰退回到门边,转头看到抱着一只没见过的动物从马车上下来的楚青若,疑惑的问张妈妈:“这位是……?”

    张妈妈顾忌着何大娘子还没走远,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刘伯,这位就是楚青若,咱们楚府真正的大小姐!”

    刘伯惊讶,原来这就是一直听人说养在外面的大小姐楚青若啊!连忙上前恭恭敬敬的对楚青若行了个大礼:“奴才刘义见过大小姐!”

    楚青若连忙扶起他,“刘伯,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刘伯虽是个门子,但终究还是五十来岁的人,就楚青若这轻轻一扶便已知道,这位刚回来的大小姐与那拖油瓶少爷的秉性是大大的不同。

    是个宽厚、能善待下人的主儿,若是将来她继承了楚府,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有福了,刘伯心想,于是对楚青若的态度越发的恭敬。

    楚青若缓步走到了大门下抬头望了望那块写着:“楚府”的牌匾,抬眼向门内熟悉的亭台楼阁看去,不禁思绪万千……

    “说!你知不知错?”

    一根黄杨木做的戒尺,狠狠地打在了她的手心。

    眼泪在年幼的楚青若眼眶里打转,可她就是倔强的不肯让它滴落下来。“女儿不知何罪!请爹爹明示!”

    “你!你,好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好的不学,倒把你娘那要死不活的性子学了个十足是吗?”

    暴怒中的楚文轩举起戒尺对着她又是一顿劈头盖脑的痛打。

    年幼的楚青若被打的一阵头晕眼花,浑身疼痛,一时撑不住一下扑倒在了地上。

    “你给我跪好了!你个混账东西!我来问你,是何人教授你唤新进门的大夫人为秀莲夫人的?”

    “她本就不是我的娘亲,女儿唤她一声秀莲夫人何罪之有?”

    倔强的她撑起弱小的身体,把背挺得笔直重新跪好,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坚强一点,同时又拉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你!”楚文轩被她那看似顺从,实则无声抗议的行为深深的激怒了。

    面对女儿如此挑衅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威严,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阵气恼,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稚嫩的小脸上一阵麻木后,伴随着火辣辣的灼热感,她的小脸上浮起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她觉得自己的耳朵一阵轰鸣,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往外凸了凸。

    然后她惊悚的发现,自己的这个耳朵似乎有些听不清楚周围的声音了。

    楚青若委屈地捂着被打的脸,抬头看向因为愤怒而变得面目狰狞的父亲,心中既是委屈又是恐惧,忍了又忍,终于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娘,如果你在就好了,爹爹就不会娶新娘子,今天若儿就不会因为新娘子被爹打了。娘,你快来把若儿带走吧。

    若儿不喜欢爹爹,不喜欢新娘亲,不喜欢这个没有你的家,你快来救救若儿吧!

    其实楚青若的父亲生的是非常好看的。

    他不发怒的时候,一张白皙而又轮廓分明的脸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闪发亮。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使他看起来斯文又清雅。

    可惜长期的酗酒和易怒的脾气却破坏了父亲的这份斯文和清雅。暴怒中的他,看上去格外的凶狠吓人,让楚青若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一见她捂着脸掉着眼泪的样子,盛怒中的楚文轩恍惚间仿佛又见到了自己那早已死去多年的妻子,李媛媛的影子。

    李媛媛原是广陵郡下一个小村落中的秀才之女,家境平寒却生得一副花容月貌。

    受了她父亲的影响,李媛媛还没有及笄便已经是十里八乡众所周知的才女,更是当地书香子弟竞相求娶的首选人家。

    也是造化弄人,那年她与父母上京游玩,被当时还是莘莘学子的楚文轩一眼看中,惊为天人。对李媛媛一见钟情的楚文轩,不顾家中反对,竟是千里迢迢追到了广陵。

    苦苦追求了九个月之后,终于得到了老岳丈的首肯,把自己唯一的女儿,李媛媛,嫁给了他。两人成亲以后一同回到了京城。

    一开始,那李媛媛性情文雅贤淑,又是秀才之女,颇有文采。那时的楚家家境还不富裕,日子过得略微清苦,但两人整日里吟诗作对,把酒品梅,日子过得倒也有滋有味。

    可是后来,自从楚青若降生之后,家中的开支便日渐大了起来,往日里两人风花雪月的深情,也渐渐在寻常的柴米油盐和琐碎家事的争吵中消磨殆尽。

    楚文轩除了每日要挑灯夜读努力准备科考,白天还要去一些童生书院兼些差事,可所赚的银两却是微薄的可怜。

    日渐被家中所需的巨大开支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他,脾气是一日坏过一日。时常喝醉了酒,胡乱的猜疑。

    他总是觉得自己又要备考,又要赚钱养家,忙的四脚朝天,无暇也无更多的时间与自己那貌美的妻子温存,自己那少艾如花的妻子会不会耐不住寂寞,背着他招蜂引蝶。

    理智上做为书香世家的楚文轩,碍于面子不能有违斯文的当面去责问妻子。同时他也怕真的问出点什么,到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可是憋在心里不问,楚文轩又始终觉得他会不会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带了绿帽子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便再难去除。似这样不能说,说不得的事情,就这样悄悄的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于是,疑心生暗鬼的他开始捕风中影,借酒消愁,醉的厉害时更是对妻子拳打脚踢。

    可酒醒之后又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不已,尝尝酒醒后,三更半夜跑去抱着熟睡的妻女痛哭流涕。

    责骂自己没有用,对不起她们母女,不能让她们妻女过上好日子,说到激动处还会自己扇自己十七八个耳光。

    常常把睡梦中的妻女惊醒,吓得年幼的楚青若哭闹不停。

    可忏悔完没几日,他便故态重发,又喝地酩酊大醉,对她们母女大打出手。然后酒醒后又抱头痛哭,赌咒忏悔,周而复始。

    最后弄得每次他喝醉了回来,李媛媛带着小青若躲在了老太太的房里。几日都不敢回自己的房间。

    也幸亏老太太是个明晓事理的,竭力护着她们母女,才使她们母女有几日清静日过。

    老太太对楚文轩如此的荒唐行径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就连家法都请过。可楚文轩依旧是清醒时勇于认错,喝醉了屡教不改。

    气的老太太若不是看在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的份上,恨不得打死了他,早死早超生!

    好在楚文轩也不是真的那么一无是处,在科举之后,年近三十的楚文轩终于考上了进士。受了皇册做了南山书院山长,楚家的生活才算是慢慢富裕了起来。

    日子虽然好转了起来,可李媛媛对他的心却日渐的凋零寡冷了。每日里只是本分的守着孩子,将自己关在在后院足不出户,日日垂泪,再无恩爱交付与他。

    忍受不住清冷的楚文轩,终于在一位下级院士的撮合下,偷偷地和他的女儿好上了。那位下级院士便是他现任的岳丈曹永廉,他的女儿便是现在的楚夫人,曹秀莲。

    照理说那曹秀莲也算是个命苦的人。

    继承了她那院士父亲清秀文雅的长相,又随了娘亲长着一副高挑的身段,曹秀莲也算是京城书香世家中数一数二的小家碧玉。

    早些年嫁了个丈夫,是个家境小康的世家子弟,却好赌成性,终日里也是在打骂中苦苦的煎熬着。

    可她的性子与李媛媛不同,颇为要强也有几分手段。

    瞒着夫家所有人悄悄地转走了家里的银两,生生的叫自己的丈夫拿不出钱来还赌债,让驴打滚(高利贷)逼债活活给打成了重伤。

    后又因曹秀莲苛扣着银子无钱医治,生生得死在了病中。

    丈夫死了以后她再以一张状纸,把那些驴打滚告上了官府,一边要求杀人偿命,一边私下里又拿出一笔银子来,给了驴打滚还了丈夫的欠债。

    双方约定好:驴打滚给她清了这笔债从此再无瓜葛,她也了了这桩官司不再追究。

    那些驴打滚又收回了银子,又了结官司,本就是求之不得,拿了银子自是欢天喜地的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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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雀占鸠巢 二

    随后曹秀莲又带着孩子回到娘家,对着自己的亲娘一通哭天喊地的说活不下去了,夫家的人如何刻薄她,欺负她,哄得她亲娘陪着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伤心一场。

    最后,心疼女儿的老头、老太太不顾家里众人的反对,坚持把她和她的孩子留在了娘家供养着。

    回到娘家的曹秀莲又用各种乖巧,惹人怜惜,哄得她的父亲曹永联为她费尽心机,寻找可以托付终身的再嫁良人。

    终于,曹永联把目标定在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楚文轩的身上。

    曹永联深知,楚文轩长得一表人才,但性情却是优柔寡断,是个耳根子软的。如今刚好又是如狼似虎之年,却又家宅不和。

    听坊间传言,他与他那结发妻子早已分房而居多时。于是父女俩一合计,就是楚文轩了。

    同样作为男人,曹永联最了解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往往看似清高,实则也风流。楚文轩与那些整天眠花宿柳、浪荡之人的不同之处便在于,那些人要的是女人的容貌身子,而他,要的则是女子的爱慕与崇拜。

    前者即便拿捏住了,那也只能得个三瓜俩枣几个银钱,而后者一旦拿捏住了,便能得大大的实惠。

    曹永联心积虑的为女儿制造各种巧合、偶遇,不惜花费许多银钱举办各种诗会酒宴,茶画会友。每一次都能拐弯抹角的请得楚文轩出席。

    每一次也都那么恰巧,他那善解人意、委婉温柔、颇有姿色的女儿也刚好在场,抚一抚琴,做一做诗,很是相应得趣。

    当毫无防备的风流才子,遇上步步为营的心计佳人,于是花前月下吟诗作赋,很快便发展成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快活!

    两人从最初的的偷偷摸摸,到后来的登堂入室,曹秀莲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

    只短短一年间,她便时常大摇大摆的进出李媛媛的结湘苑中,无视小青若好奇的眼光,姐姐长,姐姐短的早晚问安做足礼数。哪怕那时她还未被抬进门,连个妾都不是。

    只闻新人笑,哪得旧人哭。

    楚文轩得了比自己小了许多岁的新人,对李媛媛倒也自觉理亏,比平时待她们母女分外的温和,不再无缘无故的打骂她们母女了。却又改为终日里来结湘苑与蔡姝媛软泡硬磨,要纳了曹秀莲进门。

    李媛媛也是怕了他的软泡硬磨,这厮当初不正是这样把自己娶进门的吗?罢了罢了,就随他的心愿,求自己一个清静吧。

    没想到天妒红颜,常年的郁郁寡欢竟使得原本就已经病郁沉沉地李媛媛,还没来得及同意楚文轩纳曹秀莲进门,只留下个年幼的女儿交付给了这个家中唯一对她们母女两真心实意的老夫人,便一命呜呼了。

    李媛媛的死,意外地为曹秀莲让出了个好位置。

    虽说这门亲事因李媛媛得丧事被耽搁了大半年,但大半年之后,曹秀莲却依旧风风光光的带着她和前夫所生的儿子,以南山书院楚山长的正室夫人之名嫁进了楚府。

    她的那个拖油瓶儿子则名正言顺的成了楚府的少爷,享受着嫡子的待遇。

    新婚的第二日,楚文轩唤来了小青若,让她斟茶磕头唤新妈妈,胆小的她见到曹秀莲那张打扮精致的脸上,闪烁着的灼灼凶光后,本能的缩着脖子喊了一声:“秀莲夫人”。

    谁料刚才还在父亲背后目露凶光的新妈妈,竟好像承受不住她的称呼,当场伤心的哭晕了过去。

    心疼新人的父亲更是暴跳如雷的请出了黄杨戒尺,狠狠地教训了她这个忤逆不孝的小畜生一番。打完戒尺之后,坚持一再逼问小青若知错了没有。

    被打的满脸浑身都生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快要昏死过去的小青若再也撑不下去了,只能低头服软:“女儿知错了。”

    打累了的楚文轩这才把戒尺往她面前一摔,恨恨地说道;“果然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去!把戒尺拿上,去你新妈妈那里给她陪个不是,若她依旧伤心,你便请她用这戒尺责罚与你便是!”

    被老夫人派来照顾小青若的周翠儿(周妈妈)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扑通”一下跪在楚文轩面前:“老爷,你要责罚小姐无可厚非,您是小姐的父亲,管教自己的子女理所应当。

    可再怎么样小姐也是原配嫡女,怎可叫她送上门去叫那填房责打?况且你看小姐已是一身的伤,再要新夫人责打,那么小的孩子怕是要打坏了呀!”

    “哼!你个无知的下人知道什么!即便不是原配,那也是我楚文轩的正室,也是这小畜生的长辈。古人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自不得不亡!

    如今这忤逆不孝的东西触怒长辈,长辈便是责罚了她几下,难道她还要生出怨怼来不成?”

    说到这里,一甩袖子:“跪在哪里作甚,还不快去,难道还要等我请出家法来不成?”

    无奈的周翠儿只能抹着眼泪,抱着早已哭的泣不成声的小青若,捡过了戒尺往新夫人的院里走去。

    跨进了新夫人的碧芳苑,周翠儿就见新夫人的管事娘子项娟(何大娘子)已经挽着袖子在院里候着了。擦了一擦眼泪,她放下了怀了的小青若,拉着她一起跪倒在地。

    项娟冷笑着命人拉开了她,夺过她手里的戒尺,趾高气扬的拉过小青若的手板,一记一记狠狠地打了下去。

    晚间,周翠儿抱着满身伤痕的小青若回到了结湘苑,心疼不已的为她擦着药。折腾了一天的小丫头竟顾不得擦药的疼痛,沉沉得昏睡了过去。

    小小的身蜷缩成一团,睡梦里还挂着泪珠,轻声的喃喃着:“娘亲,若儿好疼!”

    周翠儿捂着嘴失声痛哭……

    “小姐?小姐!”周妈妈的一阵呼喊,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小姐,我们进去吧,老爷在花厅等着了。”

    “嗯。”抬脚跨进青石板铺的路上,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地方,楚青若久违的压抑感又浮了上来。

    走进花厅楚青若就看见,多年未见的父亲,身穿一袭深蓝色儒衫,背着双手站立在花厅的中央。

    曾经需要自己仰望的身影,此刻,已经没有了记忆中的高大。夹杂着几丝银发的发髻,默默诉说着他那已经流逝的年岁。

    楚青若一阵心酸,自己终是长大了,父亲也老了,也不知道这些年他过得如何。他,他可曾有挂念过自己?挂念过娘亲?

    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不用多,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老爷,小姐回来了。”

    “嗯,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楚文轩转过身,遣退一众下人,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岁月已经毫不留情的在他那曾经斯文好看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无法掩饰的皱纹。

    周妈妈担忧的看了一眼楚青若,见她对自己微微额首,便向楚文轩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久别重逢的父女俩却是彼此一阵沉默。

    楚文轩清了清嗓子:“咳,你这次能回来,要多谢你的娘亲,是她做主让你回来的。”

    “祖母的身体如何,听闻她前不久一直卧病?现在可有好转?”听到娘亲二字,楚青若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不接他的话。

    她不想一见面又弄得大家不愉快,所以她故意岔开了话题。

    楚文轩一愣,她没有管他叫父亲,却直接问起了祖母。一向威严的脸上顾不住了,显得有些被动和尴尬。

    原以为这些年她在外面吃够了苦,回来总归会温顺懂事些,不再像小时候这般忤逆。

    谁知竟是一丝改变没有,父女俩的关系,仿佛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原点。可若说她忤逆不孝,她却对祖母关心有加,说不出一个不对来,楚文轩心中生出些许气恼。

    “咳,今日好些了,等安顿下来你便去好好侍奉几日,祖母可是经常挂记着你呢。”

    “这是自然。”楚青若温顺的说道。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楚文轩见她的身子一直站的笔挺,心中微有不快,开口叫她坐下说话。

    “你这次回来要好好收敛了你的性子,不可再似幼时那般忤逆你娘亲!”

    “父亲说的娘亲是李媛媛,还是曹秀莲?”楚青若心里也生出一些怒气,明明自己已经岔开了话题,偏偏父亲不依不饶的硬是要挑战她的底线。

    “你!大胆!竟敢直呼你娘亲名讳?”楚文轩终于忍无可忍,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扔。他说的娘亲自然是指曹秀莲,刘娘亲,而非楚青若的生母,李媛媛。这小畜生是明知故问?

    “父亲别急着生气,女儿只是像问清楚问一下您,您所说的娘亲到底指的是哪一个?新的还是旧的而已。”

    楚青若压下心头的怒火,凉凉的笑了一下,果然还是老样子,只要一说到曹秀莲,她这父亲便像别人家的父亲了。

    果然,牛就牛,拉到京城还是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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