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9章 红毯风云（上）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不对，走错片场了。
中午12点一过，布置完毕的江城会展中心终于露出它的新面貌，搭建的舞台大气漂亮，在举办活动方面拥有丰富经验的工作人员，连同主办方一起完成了它。
不止是舞台，舞台前一共安排了1000个座位，每把座椅都是木制的，虽然搬动的时候累了点，却也能避免因为使用塑料座椅而容易导致的“多米诺”。
座位当然是为导演、演员、明星和有一定身份的圈内人准备的，四周留出足够的媒体拍摄区、签名采访区，以及红毯区。
除了少数得奖的人外，其他人都是陪跑，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其中一个就是走红毯，保持一定的曝光率，另外一些知名度不怎么高的人，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蹭红毯，四处蹭合照，很多不经查证的记者就会把这些照片登载在各种媒体新闻上，她的知名度借此可以上好几个台阶。
比呼啸参加一个“极限求生”，辛苦劳累半个月还要来得见效。
一身帅气西装，戴上腕表，由边江龙亲自请来的造型师收拾了一个造型，呼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平常好像没什么大的差别，如果非说有的话……
“那就是更帅了一些，”呼啸不由得轻声叹道。
比起半年前，刚栖身于此的白皙清秀，现在的他皮肤晒黑了许多，似乎连过去眉宇间的阴柔气息也一扫而空，脸庞变得棱角分明，在化妆师的修饰下眼眶深了许多，眼神显得深邃有神，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
这幅表情呼啸并不陌生，几天前他就顶着这张脸追求一个名叫鞠禾佳的女生，还被一个叫欧阳轩华的男人奚落过。
没错，这是南宫林义的表情。
在春城还好一点，来到江城，机场见到那前人欢呼的大场面，在边江龙说比起颁奖礼当天的喧闹，这一千人都是小儿科的时候，呼啸有些怯场。
这两天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紧张，他见过的千人场子有的是，只是在那些场合，他从来只需要击倒对手，或按照庄家的意思被对手击倒，观众怎样不在他考量的范畴。
身为演员的他就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了，他需要取悦观众。
想到自己是个演员，呼啸忽然明悟到了什么，以前总有人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说这话的人大部分都用以标榜自己深沉的格调，却很少有人真的亲身实践这句话：用演戏的方式度过一生。
呼啸想到的就是这一点，如果名为“呼啸”或者“陆占豪”的自己面对上万人不知所措，那就换一个不会害怕的。
于是呼啸不停催眠自己就是南宫林义，成天盯着镜子调整表情，下了一番苦功，多少有点收获，最起码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他镇定了许多。
这应该是最丢人的一个演员嘉宾了，其他人，即便蹭红毯的，也早早租了百万上下的跑车，让路人看着也有面子。
呼啸就没有这么讲究了，直接打车就过去了，穿过人群，越过记者，在安保人员警惕的目光中，他掏出邀请函。
邀请函这玩意儿是他两天前和边江龙一起来到江城后，到主办方的签名处领的，其实大多数明星刷脸就行，毕竟也有安保人员会不认识他们，所以才出了一个到签名处领邀请函的环节。
边江龙倒还好，呼啸在现实中的名气是真的低，来江城的这几天，走到路上即便不戴口罩也不会引起注意，除了几个见色起意的女生，擦身而过，回过头看了他好几眼。
经过检验，邀请函是真的，安保人员让开，呼啸走了两步，踏上红毯。
或许是心理作用，踩在红毯上的呼啸感觉自己好像变高了一些，整个人都往空气里飘了几公分，在极大的耐性下，他控制住了肢体的协调，“差点就和雷蒙一样丢人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辆卡宴停在红毯面前，戴着平光眼镜的雷蒙走下车，
人群中的欢呼声陡然高涨，记者们也开始“唰唰唰唰”，照相机闪个不停。
在雷蒙前二十步，呼啸的待遇就落魄太多，照相机敷衍地照了两下就没了下文，就连欢呼声都绕着他走，直奔他身后光芒万丈的明星。
这种情况习惯就好，呼啸只能这么勉强安慰自己，加快几步，他需要尽快离开这个丢人的场地。
现在是下午四点，嘉宾入场刚刚开始，太阳还在天上挂着，没有几个明星愿意在太阳底下，在露天会场坐上两个小时。
除了趁早趁人少的呼啸，和喜欢出风头的雷蒙。
红毯不长，也就四十多米，呼啸紧赶两步，没想到雷蒙比他走得更快，一边向两边的粉丝送上大大的笑容，一边走得越来越快。
“你……”呼啸侧过头想问声好，雷蒙头都没回，直接走到主持人边上，准备接受采访了。
嗯，主持人一共俩，他挑了女主持，挺漂亮的。
在男主持人的示意下，呼啸走到他身边，“呼啸，作为新人的你，这次大概是你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有什么感受？”
事先做功课的人不止呼啸一个，迎来送往的主持人更是如此，比起只是可能和前辈说话的呼啸，正面每一位嘉宾的他们要是念错了一个字，用不了几分钟就能上头条，成千上万个人会问候他们的家人和某些器官。
感觉到重视，呼啸的紧张稍稍舒缓了些，“挺紧张的，今天来了很多人，这边的人挺热情的。”
“最近在忙什么，”男主持人笑着问，“我是说，听说你最近在拍戏，有具体的播出时间吗？”
“他们没说，”呼啸没想到主持人会问这个问题，导演他们没和他提过这个问题，其他演员也是，他们那个剧组的聊天群，除了前几天提到会来参加这个颁奖礼之外，什么也没说。
有点冷长，瞥见有新的来宾，男主持人立马结束聊天，“那就祝你享受这个美好的江城之夜！”
第0070章 红毯风云（下）
这个夜晚美不美好，呼啸暂时还不知道，太阳底下坐着是真的热，下半身还好，上半身一件白衬衫加一件西服，偏偏西服还是不透气的，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只坐了十分钟就满头是汗。
幸亏提前想到了这一点，他西服里兜装着两包面巾纸，抽出一张擦擦额头，看了一眼光明正大撑着遮阳伞的雷蒙等几人，暗想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老边也没有提醒他。
想到边江龙，呼啸暗暗后悔自己是不是来早了，或者是不是应该在门口等他一起，转念又一想，他是去接他老婆一起走红毯的，自己幸亏没有主动撞上去找虐。
到的六个人都带了手机，就呼啸没带，他没想到真的就这么干坐着，还以为各位嘉宾鱼贯而入，周围高朋满座，一个人低头搓手机实在太没礼貌了。
因为担心太没礼貌，呼啸现在只能无所事事……
“不对啊，我是来参加活动的嘉宾，又不是被看守的犯人，那么拘束做什么？”
呼啸舒展一下手脚，站起来向红毯方向望去，记者和粉丝在源源不断聚集，肉眼看过去应该上了万，至于多少万就看不出来了。
大部分嘉宾在压点，知道时间的他们一点也不急，去那么早干嘛？
所以前半个小时只来了包括呼啸在内的十二个人，两个主持人闲得无聊，凑到一起关麦聊了几句。
“四点半”仿佛成了某个开关，嘉宾到来的速度提了上来，主持人都没法一一采访了，一直望着这个方向的呼啸看得明白，有些嘉宾走得很坚决，但也有好几位嘉宾很想接受采访，没好意思站在那里排队。
五点一到，嘉宾纷纷登场，各种豪车纷至沓来，霎时间众星云集，星光璀璨，身着光鲜礼服的俊男靓女，坦然面对能晃瞎人眼的闪光灯，始终保持专业的微笑。
除了雷蒙之外，呼啸第一个看到的熟人竟然是姚广利，他第一次去当群演时发生过冲突的群头，穿得正式了些，人也精神许多，他走在十多人的一个队伍里，跟在最后面的位置。
“这是混了个好剧组？”昨天他收到章敦儒的信息，问他要不要和剧组一起走红毯，呼啸再三考虑还是谢绝了，借着“极限求生”的余热，他已经拿到了颁奖礼的邀请函，假如没有边江龙这茬，他没准就答应了，不过既然如此，何必钻进一个排名第二三十的队伍里待着呢。
相比交了好运的呼啸，姚广利这次也算遇到了贵人，一个庸庸碌碌混日子的群头演了一个很重要的龙套，而且借着拍戏的机会，他成功搭上导演这条线，最终走到了这里。
十多年的拼搏终于见到了曙光，姚广利走路的姿势比他更飘。
“我刚才是不是也像他这么走路？那也太丑了，”呼啸皱着眉头。
姚广利的眼神飘忽，大概和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相仿，看花了眼睛，没有看到呼啸。
第二波是洞天娱乐旗下的艺人，四十多位演职人员同时抵达，排起来的阵容大得吓人。
他们的架子也依然大得吓人，依次接受主持人的采访后，明明从呼啸身边走过，除了导演，其他人连头都没向他这边看上一眼，就算是导演，也只是微不可见的一下点头，要不是呼啸自诩视力5.3，估计也看不到。
“好大的架子，”呼啸冷笑，比国内四大顶级娱乐公司还差得远呢，在甩脸子这项倒是后来居上。
老东家孙家栋牵着女友的手走上红毯，身为东道主的他非要走一把红毯，其他人也不能拦着，女主持人略带恭维地采访了几句，孙家栋没开口，那个小女友五句抢了四句半，话里话外就是她马上就要拍戏了，下次她再来这里就该到台上领奖了。
看在孙家栋的面子上，女主持捏着嗓子应和了几句，心里估计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孙家栋感觉得出来自家女友的出格，随着广场大屏幕的实时转播，她那些不过脑子的言语实在让人不爽，连忙拖着她走了。
“咦？小呼？”孙家栋的座位在第三排，呼啸在中间靠后的位置，这对情侣走过采访区，在大型海报墙上签下名字，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呼啸。
称不上伯乐
，见过的面屈指可数，但这副身体的底子起码确实是在人家公司打下的，呼啸回以一个大大的笑容，“孙总。”
“叫栋哥吧，”作为唯一一个自己独立做出来的事业，孙家栋费劲了心血，只是囿于团队建设不足，公司业务不力，仅有满腔热情的他只能忍痛割爱，但他还时常关注着那群练习生，之前练习生真人秀最初几期播出的时候，他期期看的是首播，无奈技不如人，去的人不少，第五期之后一个也没有停下。
大部分就此灰心，回学校上学的，转行的，唯一闯出名号的就是当初不显山不露水的呼啸。
于是他表现善意，“小呼，加油，有机会合作一把。”
主办这次颁奖礼是艾什奇视频网站，隶属于艾什奇科技有限公司，同属于这家科技公司的还有一家娱乐公司，规模比洞天娱乐稍小一些，但它自备上中下游产业链一条龙，行业优势极大。
所以孙家栋的善意不可谓不诚心，看到他认真的眼神，呼啸明白他是认真的，“十分期待，栋哥。”
边江龙夫妇携手而来，男主持抢先几步拦到他那里，原来他是他们宿舍老四，就是和王为民的那个宿舍，搞怪地聊了几句，问了几句近况——就是让他给自己最近拍的戏打个广告——于是边江龙说了一部电视剧和一部电影的名字，两人笑着摆手分开。
“嘿，来这么早？”手里攥着老婆的手，边江龙的状态和几个小时前截然不同，仿佛从“单身汉模式”扭到了“家居妇男模式”，整个人打了柔光一样。
使劲撇嘴，呼啸转过头，笑着对徐亚楠打招呼，“嫂子好。”
身高一米五九，略显瘦小的徐亚楠拍了拍呼啸的胳膊，“早就听他说起你了，要不是你，他可要被人折腾个溜够。”
寒暄几句，两人跟着工作人员走到五排前他们的位子上。
《天龙》剧组的到来掀起今晚第一个顶点，瞿河玉、费文靖两位大导演和章敦儒走在一起，三人领头，其他演员在后面跟着，入座的嘉宾虽然和红毯隔着老远，纷纷起立表示他们的敬意。
第0071章 开幕当天的暗战（上）
业内早就传遍了，不差钱的章敦儒斥资五亿打造当代制作水准最高的武侠剧，那部名为《天龙八部》的作品明年就会播出。
即便是娱乐圈，外行指挥内行的事儿也不少见，所以集老板与导演于一身的章敦儒就成了香饽饽，投向他身上的注目礼是第二多的。
第一多的当然是詹子晴。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一袭白色齐胸缀花裙，露出修长的脖子和雪白的双肩，身上仅有的一件饰品是右手的银色手链，脸上挂着端庄的笑容。
两侧围观的人群，不管是不是她的粉丝，欢呼和尖叫声此起彼伏，比赛似的一浪高过一浪，本身是粉丝的人更激动了，手举各种应援道具放声高呼。
记者只能和人群一起被拦在外面干着急，摄影师却有在不妨碍嘉宾行动的情况下，在红毯上拍照的权利，《天龙》剧组的人很快识趣地躲开，六七个摄影师在前后左右不同角度抓拍这位“谪仙”的美貌。
面对别人的成人之美，詹子晴只是转头笑笑，快走两步融回剧组的队伍，美貌终究不能久持，恃宠而骄往往是自毁之道。
远望的呼啸看着那头亭亭玉立的小白菜，幻想自己什么时候有资格堂堂正正站在她身边，转个脑筋的工夫，这个剧组已经接受完了采访，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进会场。
剧组众人很快看到了呼啸——这很难看不到，因为中间靠后的位置现在就坐了三个人——章敦儒转过头看了一眼和湛，和湛大踏步走过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走，跟我们一起。”
会场的座位一共分为三块，只有五六列座位的东西两侧以及中间的部分，留出两个过道供人通过，给《天龙》剧组安排的是东侧前三排。
从后排移到前排，视野开阔了许多，呼啸轻轻挪了挪屁股，刚才坐下来的时候没注意看，詹子晴就坐在他右边的座位上，不知道是周
围人群的视线太过火热误伤到了他，还是被这份清丽绝俗的美感震慑到了，他尽可能往椅子的左边靠。
“喂，干嘛呢？”詹子晴捂嘴作可爱状，“我又不是什么怪物，不会吃了你，跑那么远。”
这个“那么远”顶多十公分，呼啸没好气，“您当然不是怪物，您……”
“挡着点嘴，”詹子晴轻轻皱眉，打断了呼啸的话，“至少有十台摄像机对着这里，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记录下来，传播出去，难保不会有会读唇语的人。”
这句提醒把呼啸说愣了，他们不是演员吗，怎么有一种地下交通站接头的感觉？
打压了呼啸的傲气，詹子晴放下右手，“好了，说正经的，知道为什么整个剧组都来了吗？”
这个疑问在他得知剧组将以整体的形式，在章敦儒亲自带领下参加电视节的时候就有了，人家这是颁奖礼，既然是颁奖，当然面对的是那些已经播出去的作品，一个连后期制作还没有完成的电视剧，跑这里来干嘛？
“点映啊，”詹子晴自问自答，“不要以为只有电影才能点映，电视剧也可以，即便是大部分观众都对其情节烂熟于胸的《天龙八部》，同样可以通过点映赢得口碑。”
情节和小说一模一样，这样的电视剧该以什么手段吸引观众，呼啸与和湛聊过几次，除了铺天盖地的广告营销，剧评人的推荐，以及本身的确不省成本地布景和拍摄，就只有精良的后期特效了。
不过，有单纯靠特效赚取收视率的电视剧吗？
退一步讲，即便能做到电影级的特效，时长是电影十几倍的电视剧有那么充沛的资金吗，“五亿”可不太够。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六点，“我宣布，2022艾什奇星光之夜，即第三届艾什奇电视节目颁奖礼，正式开幕！”
站在舞台一侧的四位主持人齐声宣布，音乐起，一个小学生歌唱团上台表演，只是这么一大帮子成
年人来到这里是来看颁奖的，台子上唱起了“让我们荡起双桨”，这感觉很别扭。
好在五分钟后，第二个登台的摇滚歌手方正烈将晚会的气氛扭了回来，现场乐队玩得也挺嗨，台上台下一唱一和，将开幕式的晚会玩成了个人演唱会。
之后上台的表演嘉宾有样学样，歌手站在台上引导所有人一起，甭管摇滚、爵士还是说唱，大家一起唱，坐在座位上的嘉宾，年轻的一些积极应和，上点岁数的左顾右盼，有些无语和不适应。
提前打好招呼活跃气氛的演员说起了现场脱口秀，点评几个男星之间坚定的兄弟情，以及另外几个女星之间的塑料闺蜜情，点到名字的几个演员面露尴尬，应该当做脱口秀里的梗，笑笑就完了，还是应该拉下脸子生气？
但他们没法生气，那个越说越起劲的演员成名十多年，稳居一线，国内少有的电视剧与电影兼顾且全优的男演员，除了脾气不太好，看不惯什么做法就直接说出来，得罪了不少人以外，其余的没什么黑点。
在即将说到洞天娱乐的时候，他跳了过去，调侃隔壁的演员，又说了几个，轮到《天龙》剧组了。
“章导，什么时候咱们合作一次？我小时候也有个武侠梦，特想当大侠，”说别人的时候似有似无的调侃意味消失不见，肖子安这句话说得很诚恳。
章敦儒接过旁边传过来的话筒，“当然可以，岳不群行不行？”
“那还不如干脆东方不败算了，”肖子安哈哈大笑，视线转到詹子晴身上，“子晴，我叫子安，咱俩都是子字辈的。”
“不敢当，”詹子晴淡定地笑笑。
肖子安长长地叹了口气，见没人问他怎么了，又叹了口气，此时抓着话筒的詹子晴只得附和地问了一句，“您为什么叹气？”
“要是我的颜值翻个三四十倍，再年轻个二十岁，我一定要追随在你左右，”肖子安来了个侧面恭维，说得詹子晴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
第0072章 开幕当天的暗战（下）
肖子安说得深情款款，明明完整的一句话，脸上的神情把前半句省了，意思落在近似表白的后半句，就像电影里男主角向女主角告白一样，眼含热泪，仿佛詹子晴马上就会答应，然后他上前给她戴上钻戒。
旁边的呼啸看傻了，因为坐在詹子晴身边，广场内外数万人的目光在他周围盘旋，被肖子安的演技震惊无语的他却没工夫紧张了，肖子安前一分钟还在耍嘴皮子得四处拿人开涮，这一分钟俨然化为言情剧男一号，入戏快到呼啸连心理准备都没有。
身为旁观者的呼啸没有料到，詹子晴却像早有准备一样，咬着嘴唇，目光中露出决绝的神色，一把抓住呼啸的胳膊，“对不起，谢谢你的青睐，但我已经认定他了，一辈子的那种。”
二流纯爱言情剧，一句话沦为三角恋横行的三流言情剧，在呼啸的视角，坐在身边的恬静少女瞬间变成为爱犹豫却又为爱痴狂的性情女子，眼神里的坚定简直让呼啸怀疑他们两个真的在谈恋爱。
他们两个不会真的在谈恋爱吧？
感受到那只手在胳膊上使的劲儿，一种错觉袭上呼啸心头，这种演技未免太真了点？
呼啸甚至能听到坐在詹子晴右边的雷蒙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上戏了，肖子安满意地点点头，“入行快二十年了，终于和谪仙演了场对手戏，此生无憾了。”
这句话意味着到此为止，那个表现得为了爱情可以与全世界为敌的女孩儿消失了，脸上挂着温柔笑容的女星又回来了，“过奖了。”
那只手自然收了回去，呼啸一时间怅然若失。
这种惆怅连三秒钟都没有持续，肖子安看向这个被詹子晴视为道具的年轻人，“呼啸，是吧？一年两档真人秀的新人？”
看得出来，这人同样做过功课，甚至连渺小如呼啸这样的都有所了解，只是这句话总觉得有些微妙。
肖子安停了下来，呼啸接过詹子晴的麦克风，“对，是我。”
“你们那一片坐的都是新版《天龙八部》剧组的吧？你演了哪个角色？”
这是之前主持人也没问过的问题，呼啸犹豫了一秒钟，余光扫见导演点了头，“四大恶人里的云中鹤。”
“那个采花贼？挺，挺好的，”肖子安好像在憋笑，呼啸分明能感觉到他那个“挺”想说“挺合适的”，临时改了口，呛得自己难受。
好在肖子安懒得在呼啸身上浪费时间了，目标转向雷蒙，“小雷，第一次演戏就演男一号，还是大多数人都很了解的大理王子情痴段誉，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剧组的各位老师和同事对我都很照顾，很容易就找到演戏的感觉了，”雷蒙直起身子，“大家可以期待一下明年播出的《天龙八部》。”
“哎呦，《天龙》明年就会播出？具体什么时间？”肖子安连忙垫了一句。
雷蒙反倒卖起了关子，“具体时间暂时还没有定，不过我们带了第一集来这次的电视节参加点映，还有第一版预告片，明天晚上在二号放映厅播放，有时间有兴趣的可以来看啊。”
这算相互配合打广告吧？
暗暗皱眉，呼啸将脑袋里面纷乱的念头收了收，压了下去，身体向右蹭了蹭，“老詹，这个肖子安为什么一个洞天娱乐的人都没聊？”
老詹？这算什么称呼？詹子晴很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自己可是被人称作“谪仙”的人，“老詹”是什么？叫“子晴”也行啊，再不然，“晴晴”虽然肉麻了点，也不是不行啊。
看在他刚才皱眉的动作上，詹子晴将满心的不情愿收了回去，“十年前，洞天娱乐刚在业内冒出头的时候，它的台柱子就是肖子安，后来被挖角到了别的公司就闹翻了，但凡洞天的人出了什么事，他都会在边上阴阳怪气，就更别说颁奖礼是否采访的事情了。”
江湖恩怨啊？
兴许是了解了对方的情况，呼啸刚才的意难平稍稍消减了些。
开幕式的晚会开了两个多小时，歌舞表演之后是各种讲话，从艾什奇网站的副总，艾什奇科技的总监，电视节评委会的主席，外加邀请来的副市长。
这四个人讲话讲了半个钟头，讲得现场的热情从热带降到了北寒带。
开幕式于晚上九点结束，中午吃了挺多的呼啸都感觉到了饿，其他人更别说了，他甚至看见不少嘉宾走路踉跄，分分钟就要摔倒。
晚会结束不等于今天的活动就完了，各家媒体早前约好的访谈马上就要开始，许多嘉宾走到场边一角，扯了几张椅子就和记者开始问答了。
人微言轻目标小的呼啸看了一眼被三四十个记者围起来的詹子晴，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准备先走一步，“呼啸先生，我们是江北时报的记者，您有时间接收一下我们的采访吗？”
江北时报是什么，呼啸没听说过，看了看说话的记者，又看了看她身后扛着摄像机的摄像师，“采访可以，不过位置我来定。”
钱雨是江北时报的记者，入职两年多的她随着经验的积累，业务能力已经称得上报社里的骨干，这次代表摄像师参加电视节，就是想在网络自媒体横行的时代，为纸媒争一口气。
看到别家或在追寻那些老艺术家的身影，或在当红偶像周围晃悠，钱雨直奔她一个小时前锁定的目标人物，并且提出了采访请求。
对方答应了，然而半个小时后，他们三个人坐在江城街边一家大排档的桌前，桌上摆着两百个羊肉串十个羊腰子、一盘鸡爪和十瓶啤酒，“都饿了吧？别客气，咱们边吃边聊。”
呼啸回了趟酒店，换了套衣服才和这两人出来吃夜宵的，只是他忘了，他带来的常服是和边江龙一起挑的潮牌，大晚上穿着这身衣服钻进大排档，还是吸引了不少食客的眼球。
钱雨咽着唾沫，他俩为了采访忙得连午饭都没吃，羊肉一端上来，肚子就发出阵阵嘶吼，“那就，真的不客气了。”
第0073章 别扭的采访
采访双方的肚子都饿了，各自先吃了20串压压惊。
别看钱雨是个女孩子，仪态斯斯文文，吃起来速度不比呼啸和摄像师慢多少，开了第一瓶啤酒，咕咕咕喝下半瓶子，她开始发问了，“其实我很好奇，本来接受练习生训练的你应该是奔着组合出道，成为偶像去的，是什么让你甘愿改换道路，去棚岛从跑龙套做起？”
采访问的是当下，访谈会回忆过去畅谈现在展望未来，听钱雨这么一问，这是要往访谈上走啊。
这个问题问到呼啸心里了，原本打算这辈子随遇而安，保不齐没钱花了就重操旧业，再次变回那个在擂台上厮杀的拳手，因为憧憬明星在舞台上的光鲜，稀里糊涂就走进来了。
想想坚持在练习生道路上的前同事们，几乎一个不落地被现实毒打了一顿，反倒是及时换了条道的他有了一些人气。
只是“一些”。
“随着年岁的长大，我心中的梦想变得越发清晰，”和记者说话需要字斟句酌，无论边江龙、和湛还是晏颖都是这么对他说的，经过短暂的思考，呼啸给自己编了一套说辞，“以前很模糊，上学的时候见过有才艺的男生对女生告白，抓着一把吉他唱首情歌，许多同学就围过来，高声叫好。”
“也许是受到了那些告白仪式的影响，我也开始生出对舞台，对唱歌的向往，这才毅然决然成了一个练习生，我在那家公司学到了很多，我很感激我的老板和那群兄弟们。”
“但那段时间我很迷茫，因为我的业务能力在公司里面始终连前二十都排不进去，没有一样突出的技能，这样的练习生连在本公司出头都做不到，就更别说整个娱乐圈了。”
“直到在棚岛跑龙套，我才真正找到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我一直寻找的‘舞台’原来是这一座。”
说了一堆官话套话，“说官话套话”的能力也是在边荒奇迹学到的。
桌子上的录音笔和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一切，钱雨本人耐着性子听完这一通，“刚才肖老师提到了你的那个恋爱真人秀，到底是什么样
的机缘让你加入了那档节目？要知道，那是一档主打素人恋爱的真人秀，不太适合一个一只脚踏进娱乐圈的人吧？”
作为官话的反击，钱雨提起这个话题，当时她人虽然离得远，转播的大屏幕看得一清二楚，推到他脸上的镜头明明白白地显示出呼啸对肖子安说起“两档真人秀”时感到不快。
手里的羊肉串顿时不香了，养眼的姑娘也变得面目可憎，呼啸对着瓶口吹了一瓶，“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就是一个npc，完成任务就可以退出了。”
“你的意思是，你的加入是节目组策划的，而不是你主动报名？”钱雨追问一句。
这句话是个陷阱，涌到嘴边上的话憋了回去，呼啸笑笑，“我只能说观众别太认真，真的。”
虽然对那时的经历感到窝心，呼啸还是坚持把那个节目看完了，大结局宁壑涛和穆迪两人向舒忆清告白，舒忆清选择和穆迪牵手离开，刘冰峰和钟晴雯互相告白成功，成了第二对牵手的嘉宾，其他三位就落单了。
穆迪和钟晴雯分别是第五天和第七天进入别墅的第四位男女嘉宾，三男四女，一通明枪暗箭，心与心的碰撞，最终诞生了两对情侣。
但后来胡梦转述章乘云——“极限求生”的编导，电话邀请呼啸的那个——的话说，包括他的离开，那七个人的行动与情感表达，大部分都按照台本走了，至于下了节目，这些人就势在一起，还是做回路人，节目组管不着了。
这就是呼啸说“别太认真”的原因，看过那个节目的观众，除了调侃健身哥，许多人真情实感地为那几人的感情纠葛牵动着神经，遇到几人之间发生误会或者冷战，他们恨不得在几人微博评论下面刷上几万条“不要啊”，完全忘了这个节目播出的时候已经录制完毕，当大结局落下帷幕，他们还在追随着那几人的微博，想看到更多“幸福的点滴”。
一群彼此重归路人的人，哪来的幸福点滴？
这个话题好像有点沉重，钱雨翻了一篇，“跑了两个月的龙套就换来了云中鹤这个角色，当新版《天龙
》的演员阵容公布的时候，很多人看到你的名字，在搜索过你的履历后怀疑你是不是走后门进组的，毕竟在一众或资历、或演技、或人气过人的演员中，你似乎是个一无是处的新人。”
她是想打架吗？
她是想打架吧？
在桌子底下的左手握拳，又松开，呼啸依然保持脸上的笑容，“这种怀疑未免太无……”
“当然，更重要的是乔峰的扮演者是和湛，也有人认为是和湛提出要求说带你进组，”看到呼啸脸上变幻的神色，钱雨心中大呼得计，浑然不知对方要是绷不住这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她的小命就悬了。
幸亏现在是呼啸而不是陆占豪，不然拳头早就抡上去了。
“明年播出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我的表演没有拖后腿，”理论终究和实战不一样，呼啸能感觉到自己拙于应付了，习惯用拳头的自己真的不擅长口舌之辩，“至于我本人是怎么进入剧组的，当然是张博副导演邀请我的，他曾经在棚岛和我有过一面之缘，见过我演戏。”
当时人家一说，他一听，一个借口而已，呼啸把这个借口搬过来，倒也足够敷衍。
没再对这个问题刨根问底，钱雨再转话题，“作为数次登上热搜的源头，‘极限求生’应该是你的福星了，你还会怀念那座海岛吗？”
“当然会，毕竟是段很有意思的时光，”终于说到这一趴了，呼啸松了口气。
然而钱雨不给他机会，刁钻的问题又来了，“听说孙贝妮和杨宇借着录制节目的机会谈起了恋爱，你看到过吗？”
眉头一皱，呼啸斜睨了一眼对面的姑娘，这一个个问题，不但火药味越来越重，甚至歪到八卦绯闻上去了，但他毕竟不是当事人，只能回答一句，“不太清楚。”
“真的？当时就有记者拍到两人在录制完节目后入住同一家酒店，就他们两个，过了一整天，他们又一前一后分开离去，”急于求证的钱雨站了起来。
呼啸语气生硬地喷出一句，“那么想知道，不如问问跟拍的那两只狗啊。”
第0076章 上赶的谪仙（上）
吃瓜吃到三点，呼啸却依然是五点半就起来了，穿上运动服，踩上跑鞋，在晨光中的江城惬意地奔跑着。
此处应该有个gonna fly now。
和昨晚的喧嚣不同，早上的江城变得沉静了许多，仿佛休息和放松够了的成年人，开始一天认真的工作。
一不留神跑得远了点，回去的路上吃了碗牛杂，等他慢慢悠悠回到酒店，刚刚好七点，坐在大堂沙发里的边江龙跑过来，“出去怎么不带手机？”
“龙哥，有时间你应该试试不带手机，放空自己，好好享受一下生活，”随口一说，呼啸认真地向边江龙的老婆道了声早安，“昨天人多，没好好和嫂子问声好。”
徐亚楠抬起手，试探性地向前伸了伸，“我能摸一下你胳膊上的肌肉吗？”
“行啊，”呼啸让出右臂，没有强拗，胳膊上虬结的肌肉仿佛石头一样硬邦邦的，徐亚楠按了两下，杵了边江龙一手肘，“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我都跟你说了，电视上对比起来特明显！”
刚才已经吃了牛杂，暂时没有吃狗粮的想法，呼啸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说要回屋洗澡换衣服了，边江龙连忙提醒他，“记得给和湛回电话，他都打到我这里了，咱们那几个中午聚餐，十二点半，渠北前路的烤猪店，有家属可以带家属。”
瞧着他脸上的坏笑，呼啸满心不爽，这话不就是嘲讽他单身狗吗，“有家属可以带家属”，显你有老婆呗。
说完，这对幸福的小夫妻前往会场逛游去了，呼啸朝着他们的背影作势呸了一声，回到房间冲了一澡，舒坦。
穿上oversized的t恤，戴上路边摊买的茶色墨镜，呼啸对着镜子看了看衣服，又调整自己的表情，昨晚的表情可以说负分差评，原以为装配上南宫林义的表情，就能拥有那个在设定上身为富二代漠视一切的性格，没想到踏上红毯的那一刻就开始破功，被来来去去各种人拆碎了他的伪装。
他昨晚的表演极其不成功，虽然没有一位导演再督促他再来
一遍，他还是本能地想要扭转颓势。
昨天举办开幕式的会场，对面街上的三家电影院早已和主办方达成合作，电视剧的展映和点映就在这三家电影院举行，有参演的演员会和工作人员一起到舞台上为观众讲解拍摄趣事或是表演心路，没有参演的就在台下看个红火热闹。
粉丝团可以通过明星的工作室拿到内部的电影票，否则就是主办方提前一个星期的抽奖，现场没有卖票的窗口，凭票进场。
这么好一个交朋友的机会，呼啸当然不会放过它，那张邀请函就是张大通票，对门口的工作人员出示了邀请函，检查过上面的编号，明显不认识呼啸是谁的工作人员疑惑地退开两步，让出过道。
正要抬脚往里面迈，右胳膊突然被人抱在怀里，鼻尖传来一阵熟悉的体香，“老公，刚才喊你半天怎么不理我？你自己进去了，我怎么办？”
“老公？谁是谁老公？别瞎说啊，你怎么办关我什么事？”呼啸心里嘀咕，“再说，邀请函这玩意儿你不是没有。”
猜到呼啸要说什么了，来人按住他的嘴唇，“你这张邀请函可以带进去两位同伴，这不是前天你和我说的吗？走嘛走嘛。”
太阳帽，几乎遮住一半脸的墨镜，一身清爽的小洋装，詹子晴打扮得和平常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她贴得这么近做什么？”
上赶的谪仙？
“别多想啊，只是懒得前呼后拥，太麻烦了，”詹子晴贴到呼啸耳边上说话，说得他心里痒痒。
接下来好像的确如她所说，只是厌烦众人的关注，詹子晴跟着呼啸在一个又一个放映厅转来转去，欣赏欣赏这些入选作品。
这个活动的全称叫“第三届艾什奇电视节目颁奖礼”，“电视节目”，不单是电视剧，还有纪录片、动画片、综艺和海外剧。
所以呼啸在转过四五个厅之后，在一个放动画片的厅停下脚步，从九点看到将近十二点，提前订好的行程闹钟响了，“嗯，中午有个饭局……”
话说到一
半，剩下的自己体会，呼啸就是这意思。
“都有谁啊？”詹子晴好奇询问。
“和湛，边江龙，孙贝妮，杨宇，胡梦，”这是与和湛通过电话之后确认的，王东在拍戏，吴阑轩在国外录唱片，都没来。
詹子晴眨着眼睛，“是你们那个真人秀的聚餐？”
“对，所以，嗯，”依然是只说一半。
这个漂亮姑娘脑子转得不慢，“我记得边江龙的老婆也来了。”
“她也会去，有家属可以带家属，”脱口而出边江龙说的那句嘲讽，呼啸忽然察觉到什么，詹子晴一脸认真地转过脸，“我很想去参加你们的聚餐，这怎么办？”
“又是怎么办，女孩子都这么麻烦的吗，”呼啸捂着脸，似乎无计可施，又像是明知故问，“你说呢？”
詹子晴翻了个白眼，“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当几个小时的女朋友吧。”
当边江龙和徐亚楠站在烤猪店门前，看着呼啸胳膊上挎个姑娘走过来，“这才几个小时，你就……”
边江龙和徐亚楠没看出来，后脚才来的和湛一眼认出这姑娘是谁，连忙推搡众人先进包厢，捅了捅呼啸，竖了个大拇指。
走进包厢，詹子晴摘下帽子和眼镜，其他人吓了一跳，他们看到她是挎在呼啸胳膊上来的，这种小动作和这种距离，他俩是什么关系？
仗着女性的优势，孙贝妮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你俩谈恋爱了？”
这个问题呼啸答不上来，难道说詹子晴想吃烤猪了，于是借口是他的女朋友？这种粗糙的谎话骗鬼都嫌敷衍，这个资深艺人身家几亿，还不至于馋这一顿烤猪。
要是让他们知道詹子晴亲口叫了他“老公”，估计这误会就算实锤了。
没等呼啸想出个合理的说法，詹子晴抢先坦白，“我就给他发了个体验卡，他现在是我半天的男朋友，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十二点。”
她是他的女朋友，同义词就是他是她的男朋友，这一点错都没有。
第0077章 上赶的谪仙（下）
她什么意思？
这位人称谪仙的女演员怎么了？
现在想想，自从认识开始，相比呼啸的望而却步，詹子晴主动得多，开玩笑调节气氛是她，加微信时常聊两句的是她，刚才抱住胳膊说是他女友的也是她。
“虽然这张脸称得上英俊，和其他偶像明星还是有些距离的吧？”这是呼啸现在唯一的长处了，“更别说就算是那些人，和她站在一起也不般配。”
她图什么？
聪慧的詹子晴猜到他们脑子里面都是问号，只是笑笑，并不说什么，“人到齐了吧？该开饭了没？”
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杨宇出去喊服务员过来点菜，除了呼啸和徐亚楠，其他人默默戴起了墨镜，“和这些大明星坐在一起吃饭真累。”
没戴口罩的两人达成共识，坐在屋子里，还是吃饭时间，带着墨镜不傻吗？
服务员也没大惊小怪，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再说，她知道最近有个什么活动正在举办，也许这些人就是参加活动的。
对于不追星的人来说，来的是谁不重要，仔仔细细记好了点单，最后问了一句，“需要酒水吗？”
晚上还要参加《天龙》的点映呢，这时候喝酒得洗几回澡，喷多少香水才能盖过去？
“不要了。”
随着服务员走出门，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本来是录制完节目后大家第一次重聚，现在却变得像比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还要陌生。
“你们找到山羊了吗？最后一集不是说发现山羊的排泄物了吗？”詹子晴打破僵局。
这句话打开了大家回忆的闸门，和湛一拍大腿，“对啊，老吴带咱们去看的那几个羊粪蛋，明晃晃的证据啊！”
“我听说，自从哥伦布开启了大航海时代，西方船队每次出航都会带些家畜，比如鸡啊羊啊，然后把它们放到海岛上，留待之后到访这座岛上的冒险者获取猎物，”杨宇跟大家讲述自己看到过的一篇文章，讲完了，看着大家疑惑的目光，
才恍然这段话在录节目的时候曾经说过一遍。
“所以呢所以呢？”詹子晴堪称最佳捧场王，鼓励他们继续说下去。
边江龙摇头，“时间不够了，发现羊粪蛋是第十四天，小呼去找了一夜，摄像机拍下来了，剪节目的时候没剪进去，隔天就回了。”
好奇宝宝的目光转到胡梦脸上，眼神中满含不忿，似乎在为呼啸那么辛苦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抱不平，胡梦连忙摆手，“不关我事啊，台领导跟我打招呼，说前面几期节目呼啸的镜头太多了，我才稍微少剪了一些。”
“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还没出戏呢，”呼啸赶紧把话头打住，胡梦已经很够意思了，第三四期节目几乎可以叫做“呼啸和他的朋友们”，其他人的镜头加起来或许才能赶上呼啸，“最近你们都忙什么呢？”
“休假，”胡梦摘下墨镜，大概是想到自己是过分激动了，戴不戴墨镜都没多少人认识她，“好不容易拍完一部作品，当然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过年之后再琢磨工作吧。”
过年？还有四个月呢？
杨宇说他在录完节目之后已经拍了三部网大，虽然是男主角，剧情都很荒诞，“播放量？网上的播放量能超过一千万我就念佛了，我说的是三部加起来。”
杨宇的喜剧之路走得很辛苦，因为成名作是喜剧，那之后找到他的电影或电视剧几乎都是喜剧，问题是他们只学了无厘头的皮，又染上半瓶子的屎尿屁，写出来的剧本几乎在三十年前都嫌过时和无聊。
真人秀给他带来的变化就是比之前接到更多的网络喜剧电影，至于业务能力的提高和名气的增长就是另一回事了。
干了一个鸡爪，杨宇举起几乎被啃干净的鸡爪骨，“我现在就和这玩意儿似的，如果再仔细啃两下，说不定能嗦到点肉，但太淡了，淡出鸟了。”
这是国内喜剧片演员共同面对的处境：没有好剧本。别说什么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就算一个正常的喜剧片剧本都没人能写出来。
名之后就是谷底，这是杨宇当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孙贝妮拍了五六个广告，走了两场秀，“上个月接了部电影，明年四月份开拍。”
隔这么久？
“什么内容？”
“讲川军的，有个老将军是四川的，他儿子找到一位四川导演，说想拍一部关于川军的电影，”孙贝妮的表情严肃了些，“我饰演一个团长的妻子，戏份虽然不多，但这部片子我绝对不能错过。”
跳过严肃的话题。
边江龙与和湛最近都在陪老婆，虽然同样想重返舞台，自知上了年纪的他们在接剧本的时候很是慎重，男四五号那种配角是不能接的，万一被业界认定他们的确没法演主角了，他们就真的站不到c位了。
相比而言，呼啸还是过得最充实的一个，把他节目之后的经历大致说了说，“洞天？那些人的鼻孔都是朝天开的，天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傲，见了谁都看不起，甭管新入行的还是业内前辈，统统爱答不理。”
“所以一直有很多公司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呀，”和湛语带嘲讽，话头一转，“晏颖找你去的？你俩关系这么好？”
说是对着呼啸说的，眼睛却往詹子晴那里飘，和湛这么做表面上是顺着刚才男朋友体验卡的玩笑讲，其实想看看詹子晴会作何反应，他也能感觉到那个玩笑不像是玩笑。
詹子晴不关心晏颖，她更关注那场吻戏，“吻戏？你拍吻戏了？你怎么不跟我报备？”
好像电视剧里的确都是这么演的，呼啸暗暗点头，这位临时女友的演技中规中矩，他的反击也应该按剧本来，“你拍吻戏也没跟我说啊。”
“我没拍过吻戏，”詹子晴说这话的时候直勾勾盯着呼啸，面容肃穆，“一共有14个吻戏镜头，都是借位拍的。”
呼啸被吓住了，冷不丁这么严肃做什么，一般剧本里不会这么写啊，“玩笑，玩笑嘛。”
“我可没开玩笑！”詹子晴横了他一眼，扒了两口米饭，气哼哼的。
第0078章 小暧昧（上）
有人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现在的呼啸有了个从天而降的谪仙詹子晴，惊吓多过喜悦。
老话说得好，“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她看上他哪儿了？
吃到后半程，每个人都低下头吃饭，没有人再说话，不同于詹子晴的走神和呼啸的纳闷，其他人相互以目示意，目光中的笑意无论如何也藏不住，如果只是开玩笑，她没有必要表现到这种程度，再者说，这种小儿女的情绪表达自然到演技很难达到。
至少目前的詹子晴还不行。
饭吃完了，该散伙了，看看时间，呼啸与和湛应该回酒店收拾收拾，提前点和剧组的人会合。
闷了二十多分钟的詹子晴揪着呼啸的袖子，“喂，你有化妆师吗？”
一句话把呼啸说愣了，他习惯于各个剧组提供化妆师，有的水平高，有的一般，总算用不着他自己动手，现在经过她提醒，他才意识到这次的剧组是来参加活动的，每个演员用的都是自己请的化妆师，剧组原本的化妆师没带来。
边江龙正想说什么，徐亚楠立马踩了他脚背，另一边孙贝妮也掐了一把差点开口的和湛的大腿，这两个中年男人后知后觉地想到关节所在，紧紧闭上嘴。
“我借你吧，”没让呼啸为难太久，詹子晴立马提出建议。
这时候也只有从善如流，先把眼前这关糊弄过去再说。
回酒店简单冲了一澡，取了西服，詹子晴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辆商务车轻快地停在酒店门口，一个瘦小的男人推开车门跳了下来，“小姐。”
这人眯着眼扫了呼啸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恭敬地站在詹子晴面前。
“回酒店，”詹子晴指向呼啸，“这是我朋友，呼啸。”
这会儿不说是男朋友了？
呼啸腹诽。
带着呼啸折到她入住的酒店，车没有开向前门，绕了一大圈停到一片灌木丛边上。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名叫吴志军的家伙是詹子晴的保镖，平常关系很好，呼啸肯定
会脑补一个内鬼里应外合绑架当红女明星的故事，把车停在这么荒僻的地方是要闹哪样？
瞧出他脸上的困惑，詹子晴笑了笑，“我可是大明星，酒店门口怎么可能没有记者？”
有半句没说，她要是带着呼啸一起回酒店，即便现在是大半天，即便只停留一个小时，立马就会有各种版本的传言流遍各种平台。
吃过一次亏的呼啸也想到了这点，暗暗点头。
吴志军拨了个号码，等电话接通就挂掉，一分钟后，灌木丛的一角打开了一扇门，一个女生抱着袋薯片，“姐回来啦？”
“还吃呢？”三人走进门，詹子晴顺手抓了一把薯片，刚才那顿饭之后，她的肚子竟然还有剩余的空间，而呼啸盯着这扇漆成灌木丛模样的门，感叹这个酒店的伪装实在太到位了。
这家酒店单从隐蔽的后门和富丽的装潢，就比呼啸住的那个高级多了，呼啸很想问这里多少钱一天，想想没问出口，怎么想都觉得这个问题太逊了。
詹子晴住在十六楼的1616，周围六个房间住着她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其中化妆师住的那间被当做化妆间。
“何姐，帮他化下妆，”詹子晴领着呼啸走进1618——吴志军悄然离开——开门的文静少女回头望向从里屋走出来的正敷着面膜的女人，“什么情况？他是谁？”
呼啸不知道的是，和其他哪里有工作就去哪里的化妆师不同，苏卉从始至终就是詹子晴一个人的化妆师，她父亲是个房地产商，从小衣食无忧，跑到詹子晴身边当一个化妆师完全出于对她喜爱。
在詹子晴身边也有五年了，苏卉从来没见过她身边出现过男人的身影，或许因为剧本的原因，私底下会有一些联系，但也仅限于剧本讨论，私生活从未向谁开放过一丝空隙。
双手抓住苏卉的胳膊，詹子晴使劲摇了摇，“就是一个朋友，帮帮忙。”
要是没这个动作，苏卉也许还真信了，这一刻，她才真正醒悟到自己看顾的小姑娘长大了，不好在为难她，“好啦好啦，
等我洗把脸。”
十分钟后，一个气质淡雅的女人走出卫生间，指着客厅里的桌子，“坐过去吧。”
呼啸老老实实坐下来，看着苏卉拿出一个梳妆箱，打开了一盒又一盒，在他脸上涂涂抹抹，动作轻柔得有些痒，他有点想笑。
“好了，”这化妆速度堪比跑龙套时的待遇，苏卉抽出一面镜子递给他，“看看，这样行不行？”
脸还是那张脸，脸部的线条愈发硬朗，这种气质和一会儿要亮相的云中鹤格格不入，呼啸满意地连连点头，“太好了！”
说着就想站起来，苏卉按住他的肩膀，“还没完呢，只化了脸，头发还没弄呢。”
“我自己来吧，”呼啸还想站起来。
苏卉继续按，“嘿，和我较劲是吧？晴儿，晴儿？”
看了一会儿化妆就低下头玩手机游戏的詹子晴抬起头，“怎么了？”
赶紧坐了回去，呼啸摇头，“没事。”
化了妆做了头，一共半个小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呼啸又开始回忆南宫林义的眉眼，脸上渐渐浮现出自矜的笑意。
站在他身后的詹子晴抿着嘴，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该我了，咱们去卧室，你自己在这儿待着吧。”
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无所事事的呼啸掏出手机，就剩两格电了，随手打开电视，划了几个台，惊喜地看到一部动作片，主演正是边江龙。
彼时年轻的边江龙饰演一个被诬陷的公司白领，他要拯救被绑架的妻女，还要洗脱身上的嫌疑，更要将真正的犯人绳之以法，市区内车辆追逐，二十多辆连环追尾爆炸，脚手架上大打出手，最后坐在直升机里突突突，呼啸惊叹这个老边挺能折腾的。
还是小边的老边是有肌肉的，和反派打得兴起，直接扯烂白衬衫，看得呼啸连连拍手，这一手厉害啊，难怪他总是说自己年轻时候很受女孩子喜欢。
感慨着老边风华不再，卧室的门，一个风华绝代的盛装少女漫步走出，呼啸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0079章 小暧昧（中）
9月15号是这次电视节第一个完整的活动日，晚上将有三场点映，不止《天龙八部》，还有其他两部剧。
下午五点，“天地豪情”电影院已经开始进观众了，这些观众有几位主演的粉丝，也有通过电视剧官方微博抽奖得到票的路人，提着零食走进三号放映厅。
王泽就是一位路人观众，这些演员中他比较喜欢詹子晴，当然是一个男人对一个漂亮女人的那种喜欢，无关于她拍了什么作品或有什么新闻，平常也不混粉丝团，这次听说有这么一个电视节的活动正好在他家附近举办，正好又有詹子晴主演的电视剧在其中进行点映，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他转发了那条微博，参与抽奖。
然后他就中奖了。
一袋锅巴，一瓶2.5升的可乐，提前吃过晚饭的王泽拎着零食溜达进了放映厅，自己的座位是中间靠后的位置，视野开阔，看什么都能一览无余。
本该安静的放映厅嘈杂而纷乱，几个粉丝团正在布置大厅，没错，她们在布置大厅，各种灯牌、横幅，甚至旗帜，仿佛这里不是电视剧的点映，而是这几家粉丝在开某个庆典。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王泽发现至少七家粉丝，他们各家的座位也都挨在一起，泾渭分明。
“幸亏我不是谁的粉丝，打扮成这样太丢人了，”王泽打量他们穿着的衣服，每家粉丝穿的是一样的衣服，衣服印着明星的头像或半身像，脸上贴着明星名字缩写的贴纸，专门有大高个举着贴有全身海报的旗帜，有的身前挂着照相机，有的挎一个高音喇叭。
即便不是一般住宅，这里也算室内，高音喇叭是想搞事情吗？
暗暗庆幸自己的智商，王泽有些着急，这剧组还没来人，电视剧啥时候才能播完？他在十一点之前必须赶回家，公会团晚上每晚十一点开始活动的。
五点二十，第一波工作人员到场，布置舞台，调试设备。
五点三十，在大量记者的环绕下，《天龙》剧组全员到齐，向观众
挥手致意后，在章敦儒的带领下，他们在第一排坐了下来。
好些演员和明星赶来助威，从瞿河玉到边江龙，大大小小来了二十多个，这些人也都在亲切的招呼之后安排在第一排。
六点整，章敦儒走上舞台，“大家晚上好，我是章敦儒，是一个导演。”
坐在座位上的王泽，一时脑子里闪过无数网上看过的八卦，譬如潜规则女演员，殴打不服管教的演员，克扣演员的工资……
总之，这个人不是好人。
因为想着自己的事，有几句话没听到，“……下面，请大家欢迎这部电视剧的参演者。”
从雷蒙、和湛，到晏颖、呼啸，乌央乌央二十多口人，台下的照相机和摄像机开始工作，就连王泽也掏出手机，将绝美的少女永远记录在照片里，“美呆了，美呆了真就，她是真的美啊！”
言语很难形容台下观众看到詹子晴时的震撼，张檬、栾晴她们连嫉妒的情绪都生不出来，一身水青色宫装的少女，典型的鹅蛋脸，既有角度又有线条，皮肤白皙犹如刚洗过牛奶浴，春水一样的眼神落到某一处，那处就像迎来春天一样，欢欣鼓舞。
章敦儒给大家一分钟的时间消化这种震撼，然后挨个介绍演员，他们的名字和剧中的角色名，前几个掌声雷动，到后面渐渐低了些，又低了些，直到最后几个，晏颖得到的掌声相对还响亮一些，轮到剩下几个恶人的时候只有零零散散的巴掌声。
是巴掌声，不是掌声，两只手胡乱拍了两下，连应付事的兴趣都没有。
记者开始采访，第一个问题是问导演章敦儒的，那个记者虽然一直往詹子晴的方向瞟，但还是依照起码的礼仪，问了导演。
都收了礼金，问的问题当然都是官面上那些，拍摄的时候辛不辛苦啊，遇到了什么困难，又是怎么克服的啊，演戏的时候有什么趣事，怎么个有趣法，然后大家一起哈哈哈，就当享受了这个笑话。
詹子晴是被提问最多的，哪怕都是些套
路性的问题，她也说了好一阵子，顺便感谢了一下导演和各位共事合作的演员。
第二多的是雷蒙，身为明面上男一号，人气高涨的他理所应当地收到好几个略显刁钻的问题，譬如说，“雷蒙，如果你是真的段誉，王语嫣、木婉清、钟灵、阿朱、阿紫这几个姑娘，你会选择谁？”
这大概是粉丝向的一个问题，问喜欢哪种类型的人可以延伸出好几个系列的话题，还可能引导粉丝往那个方向上靠。
久经战阵的雷蒙微微摇头，“成年人从来不做选择题，就像小说里刀白凤在临死时说的那样，我全都要。”
记者也没有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即便全都要，皇后也只能有一个吧？”
“阿朱吧，”雷蒙的回答让记者呆了一呆，她本来想把话题引到詹子晴那里的，“为什么？”
雷蒙摊手，“当皇后就要母仪天下，待人接物为人处世一定要亲善而圆滑，王语嫣太柔，木婉清太辣，钟灵太嫩，阿紫太狠，也就只有阿朱还可以。”
这人还真的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也就是说，他想过开后宫？
不过，男人嘛，谁不会幻想身边美女如云呢？
只是想想而已。
接下来的记者问了一个很尴尬的问题，之前拍摄的时候就有传言说雷蒙的动作戏差劲到必须请替身的程度，为了他的武打镜头，剪辑师抠图都快把手指头按断了，“据说，你拍戏的时候用了替身，有这回事吗？”
章敦儒立马看向剧务，这次他带来两个剧务作为助手，事先也是他们发的红包，那这个记者是怎么回事？
剧务也不知道咋回事，摇头表示他俩没见过这人，这人大概率是个装作普通观众混进来的记者。
他们眼神交流的工夫，雷蒙在面对这个提问，他笑笑，“没错，为了拍摄效果，两位导演一致决定启用替身，这样可以让动作更加好看，更加符合原著的风格——替身也来了啊，就是他，饰演云中鹤的呼啸先生。”
第0080章 小暧昧（中二）
呼啸此时很不开心。
当他看到詹子晴打扮得那么漂亮，脑子里面刹那间浮现出“女为悦己者容”之类的言语，不由得想入非非。
詹子晴除了一句“再等一会儿要出发了”就没说什么，坐在沙发上，和呼啸拉开一米多的距离，默默地看了会儿电视。
四点多的时候接到导演的电话，之前开门的两位女生——包括开后门和开房门的——和他们两人一起行动，先去导演入住的酒店会合，然后转去电影院。
和其他人在一起之后，詹子晴更是连一个眼神都不往呼啸那里瞧了，和几个女生聊着化妆品和网上的段子，以及这两天爱上的江城美食。
隐隐感觉到她这么做是为了他好，毕竟她现在被人称作“谪仙”，虽然和要求不结婚不谈恋爱的偶像明星不一样，但和她走在一起的人必须也站在相近的高度。
“人家现在是一线明星，我现在连三线都不算，凭什么和她待在一起？”
绮念消退，人清醒许多的同时，也颓丧了不少。
章敦儒对大家没提什么要求，就是“活泼”两个字，“不要摆明星的架子，多说点生活化的话。”
跟着其他人一起走进天地豪情电影演的三号放映厅，呼啸走在最后面，看到那些粉丝们布置的应援阵势，硬转过目光，暗暗低头。
站在舞台上，导演站中间，三男三女六位主演站在中间——阿紫和阿朱都可以算在乔峰头上——所以是六个人，然后往两边扩，饰演慕容复的佟备、饰演游坦之的黄敖东他们紧随其后，即便同样是没什么戏份的配角，资历浅的当然要让资历深的，所以呼啸就站到了最边上。
笔挺的西装，英俊的面孔，适度的妆容，呼啸在几天前曾幻想这样的自己在聚光灯下会多么出彩，先是昨天走红毯遇冷，今天上台宣传依然站在角落，如同等候指令的喽啰。
不免有些走神，虽然耳朵还在。
直到拿着麦克风的雷蒙开口点名呼啸，他才猛然回过神，“他提这个干嘛？”
“唰”的一下，包括记者
、粉丝和观众仿佛这才发现旮旯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云中鹤？他扮演的是云中鹤？
即便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他，从外表上看也绝对不认为他是云中鹤的料，有几个坐在前排的观众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刚好传到台上，“这样的演员即便不能演段誉，演个慕容复也可以的吧，慕容复在书里也是倜傥风流的翩翩公子，怎么就让……”
佟备躺着也中枪，自己招谁惹谁了。
现在面对大家目光的人是呼啸，他只能挤出腼腆的微笑，“没错，我就是雷蒙的动作替身，他的武术动作全是由我完成的。”
“这些动作有危险吗？还是说有一定难度？”刚才提问的记者无视走过去的剧务，死死抓住麦克风继续提问，“我记得雷蒙曾经是一个偶像组合里的成员，对动作应该不陌生吧？”
当然不陌生，雷蒙还记得那天暗无天日的日子，他唱歌好形象好气质佳谈吐棒，就因为肢体不够协调，差一点在出道前夕被刷出去，即便成功出道，他还需要一直遮掩住自己这个短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所有偶像都在唱跳的时候，这个总是在凹造型的人就被显了出来，有些人怀疑他是不是不会跳舞，反对者意图打脸，但翻遍了视频，却没有找到多少他跳舞的画面。
没等这个猜测变成质疑，这个红火一阵的组合就随着雷蒙的退出回国解散了，猜测也就没了下文，谁能想到借着一部武侠片的关系，竟然又有记者提出这个问题。
一个人会不会跳舞，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雷蒙现在不靠跳舞吃饭，然而这个问题背后却是在质疑他的专业态度和业务能力：他究竟是真的肢体无法协调，还是纯粹不想练习得偷懒，一个在工作上偷懒的人，能有多少能力可言？
提问的记者明白对付雷蒙这种老油条，提几个问题是没用的，一通套话就能从今年说到明年，所以趁着雷蒙指出给他替身的演员，并且这个演员还很年轻的机会，他将问题抛给这个经验薄弱的年轻人，希望他不会令自己失望。
呼啸还不至于被这种小
坑绊到自己，“武术动作嘛，肯定会有一定危险，我们签合同进组的同时，剧组都会给我们买意外险的，难度当然也有，雷蒙以前是偶像组合，又不是武行的，舞蹈动作和武术动作有相似之处，却也是两种事物，没有那么快可以入门，为了贡献出良好的视觉效果，导演决定让我来当替身。”
余光一直注意导演方向的呼啸，没看到章敦儒有什么反应，就瞥见詹子晴明显松了口气，“这小妮子，雷蒙久经战场，我也不是吃素的啊。”
“那你是武行吗？”没有得到应有的答案，记者有些不满。
“那你是记者吗？”呼啸迈了一步，直接反问。
前半分钟还是官方辞令，后半分钟就语气生冷地回呛，台下的人吓了一跳，他们都没见过明星和记者现场掐起来了的——虽然这个明星他们都不认识，长得挺帅的，勉强算一号吧。
台上的人也惊到了，他们齐刷刷转头望向章敦儒，这位导演却没说什么，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消退半分。
纵容，这是在纵容。
呼啸就是读懂了章敦儒的纵容，才敢如此嚣张地呛人，这个不请自来的记者摆明车马就是来砸场子的，再和他纠缠不清很容易顺遂了他的想法，这个呛声就可以把雷蒙身上的视线引到他这里，从对雷蒙的质疑，变成记者和呼啸的口头争执。
接下来扯皮几句，就该他出面了，章敦儒如此想道。
记者被这声质问气坏了，什么情况，一个无名无姓的十八线小演员也敢跟无冕之王顶牛？他下意识伸进怀里想掏记者证，“哎？我记者证呢？”
“你真的不是记者？”呼啸睁大眼睛，好像对自己猜中事情真相感到始料未及一样，然而这拙劣的表演瞒不过站在同一排的其他人，联系那句呛声，“什么情况？他不是站在台上的吗？他怎么偷走那人记者证的？”
没有记者证，没有邀请函，也没有电影票，没给他掰扯的机会，呼啸示意舞台下的保安将这个偷偷混进来的记者请出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记者昏头昏脑就被推搡出去了。
第0081章 小暧昧（下）
敢在公开场合刚记者的演艺圈人士不是没有，身边的章敦儒就曾经被迫发飙，怒斥采访的记者捕风捉影，别有用心。
像呼啸这样的新人就几乎从未有过，刚刚踏进娱乐圈，能站在台子上的哪个不是欣喜中带着点诚惶诚恐，除了大有来历的人物，新人就是任由记者揉捏的。
说的时候很带劲，导演宣布点映开始，一众主创入座第一排，呼啸心中的紧张才漫了上来，和上辈子比赛前例行的嘴炮环节不同，这时候怼一个记者意味着很有可能惹下麻烦，收拾了一个狗仔都惹了一场差点成为爆点的绯闻，这个有名有姓的记者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要命了，”呼啸以手扶额，幸亏这时候放映厅的灯灭了，稍微远一点的人看不到他的动作。
詹子晴看得一清二楚，“哎呦，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按照之前的排座，呼啸坐在第一排靠着右手边过道的座位，最边上的位置，左边坐的是彭博，不知道詹子晴和他说了些什么，两个人换了座位。
“你就不怕明天传出去些什么？”呼啸微微俯下身子，压低声音。
电视剧的主题曲响起，一曲“众生叹”，仿佛是整个故事的高度浓缩，段誉的种种奇遇，乔峰成了萧峰，虚竹不再当和尚，无数江湖人士的命运兜兜转转，有的没了，有的好了，有的却不知该喜该悲。
“好听不？”静静听完这一曲，詹子晴才开口，“我也唱了！”
“听出来了，你们几个主演都有份，”呼啸点头，主题曲由主演来唱不是太稀奇的事情。
一个反问就把刚才的问题遮过去了，詹子晴暗乐，“刚才怎么回事？”
“什么？”呼啸一愣，“你是说我训斥了那个记者？有理走遍天下啊，他自惭形秽落荒而逃了嘛。”
推了他一把，“老实点。”
嘿嘿一笑，呼啸举起亮着的手机屏幕，上面是微信聊天界面，刚刚发出去“谢谢”两字，对面回了个“不客气”，名字是，“姚广利？”
昨天的开幕式，先是呼啸看到了姚广利，在《天龙》剧组邀请呼啸同坐的时候，姚广利也看到了他，这才有了今天的到访，有邀请函的他自然可以进来。
看到之前有过不愉快，后来翻篇的同行，姚广利暗暗叹息，他年纪不小了，即便现在借着这个配角成名，也混不成什么人物了，台上的年轻人却不同，他才20岁，能在大制作的《天龙八部》里饰演配角，这个起点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他在那个记者企图搞事情的时候，暗中顺走了记者证，站在台上看到摆弄记者证的姚广利，呼啸才变得步步紧逼，非要他出示证件。
寥寥数语讲了两人之间的小摩擦，呼啸发出一声感慨，“还是多个朋友多条路，要不是他出手帮我，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这就怪雷蒙，明明对着他开炮，一个祸水东引扯到了你身上，”说
着，詹子晴瞟了一眼雷蒙的方向，虽然光线问题看不到他，“这个混蛋。”
能从谪仙口中听到“混蛋”二字，可见她的确气狠了，招惹以笔做刀的记者实乃不智，哪怕是曾经骂过记者的章九爷，也不是没被黑过，身单力薄的呼啸怎么顶得住？说不定明天就会登出通告斥责他的无礼。
借个化妆师举手之劳，动用自己的公关团队帮忙就太惹眼了，詹子晴陷入犹豫。
瞧出她在为自己担心，呼啸拍了拍她的手，“安了，会没事的。”
银幕上的段誉各种作死，这个对江湖无比好奇的公子哥一点一点跌入纷争的漩涡，要不是头顶主角光环，少说已经死了三四次。
第一集结束在段誉误入无量山下的石洞，随着灯光亮起，观众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第一集的剧情虽然还没进主题，连二流高手都没有现身，只是无量剑派与神农帮几个八流武者的打斗场面就显示和表明了这部电视剧的武术风格：写实。
极少慢动作镜头的写实风打斗，最近很多年没见过了。
章敦儒站起转过身，虚按空气，“下面是第一支预告片。”
先放正片后放预告，这种操作就是没谁了。
无量山下，一尊玉像惹得一位年少公子魂牵梦萦，聚贤庄上，为爱人发狂的汉子打出满天飞龙，冰窖中，一个懵懂和尚终于破了戒。
终于，三人齐聚少室山下。
预告片只有一分三十秒，虽然可惜著名的凌波微步和六脉神剑没有秀出来，一个降龙十八掌足够满足大家的好奇了，硬扎的掌法，华丽的特效，这论这一点，之前各版《天龙》没有能比得上的。
这就是如何在照搬原著小说的同时，显示自己制作能力的方案，在特效加持下，武打动作纷纷被赋予灵魂，呼啸甚至只凭脑补，都能想象得出来聚贤庄大战和少室山大战会有多么惊人的表现效果。
“厉害，”想到自己也参与了少室山大战，呼啸稍感欣慰，虽然只有动作被记在镜头。
这个第一集只是初步制作出来的作品，在开播前可能返工，所以在章敦儒在之前宣布明天中午十二点就会上传网络之后，盗摄牟利也没有多大意义，记者和粉丝拍下来的片段都是为了晚上回去写东西，记者写稿子发新闻，粉丝写小文章吹爆自家明星。
虽然除了雷蒙，其他人只在第一集的片头片尾出现了几面。
看过片子，大家都有底了，章敦儒又接受了几个提问，认真回答之后，今晚的点映正式结束。
各家粉丝团自有领头的人把他们有秩序地带回去，剧组是整体行动，各家工作室早就给粉丝们递过话，不要在现场多做纠缠，之后会有安排，有的会举办粉丝见面会，有的会发签名剧照什么的。
今晚的反响不错，再加上呼啸挺身而出那一记怼记者，章敦儒笑呵呵的，大家前往订好的饭店，一个有两张桌子的包间，众人坐下。
“杀青宴吃过了，”章敦儒举起茶水，等上菜的工夫，他先致个辞，“电视剧还没正式播出，还没有取得辉煌的收视率，所以庆功宴不忙吃，今天这顿就是个小聚，咱们曾经在一个剧组奋斗好几个月，这段情谊我希望不要轻易断掉。”
大家纷纷站起，以茶代酒，喝了今晚的第一杯。
这么多人看着，詹子晴当然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坐在呼啸旁边，只能远远望着呼啸和旁边的晏颖说说笑笑，心中暗恨，“再说！再笑！要不是，要不是……”
呼啸和晏颖聊的是他俩合作的其他两部作品什么时候能播出，“别抱那么大希望，每年拍摄的电视剧有一半都在仓库里吃土，《无上红颜》九成九就是这种，《爱的筹码》会播，但目前还没消息，最早也得明年年中吧。”
“这行就是这样吗？春种一粒粟必须得等到秋天才能收获？”这周期也太长了，将自己定位为演员的呼啸，混半年了，上了电视的作品依然只有两部真人秀，外加好几部常人无法发觉的龙套，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啊。
这也难怪有些人会选择成为练习生，往偶像那条路发展，随着这两年偶像选拔、出道与真人秀节目结合得越发紧密，他们出道时的人气大得吓人，比厮混好几年还只能碰运气的龙套演员好太多了。
这个话题他们三人——与和湛——曾经聊起过，有些人运气好，出演了制作上乘的作品借以成名，有些人运气不好，忙忙碌碌而又庸庸碌碌。
沉重的话题应该尽早打住，今天的点映总体顺利，还是吃吃喝喝好了。
饭后，章敦儒宣布队伍解散，下一次再聚就是三个月后的宣传期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了，大家再见！”
出席了开幕式，不等于一定得参加闭幕式即颁奖礼，大部分人来此的主要目的就是为《天龙》站台，而不是为获奖者高兴。
想和呼啸说两句话，詹子晴却找不到他了，只是回头和栾晴说了两句话而已，人呢？
此时的呼啸已经坐上出租车，给王为民打电话，“民哥，嗯，好，知道了，麻烦你了！”
二十分钟后，回了趟酒店了身换衣服的呼啸，乘坐出租车停在一家牛肉面店门口，给了车费下车，等车离开，呼啸走到街对面，看着寒酸的小宾馆，皱起眉头，“就这条件？混得不怎么样啊。”
呼啸没有选择从正门进入，知道目标住在二楼的203，绕到旅馆的侧面，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摄像头，顺着水管子爬了上去。
九月份的江城还没有退去暑气，楼道的窗户开着，从怀里掏出鸭舌帽戴着的呼啸钻进去，走到203门前，捏着嗓子上前敲门，“搞卫生的，有垃圾要扔吗？”
里面的人刚打开一条门缝，刹那间确认目标的呼啸挤了进去，一把扣住他的脖子，“不想死就不要叫出声。”
一时震惊到失语的米八枚呆呆地看着来人，“你……”
第0082章 恐吓
米八枚是《江北时报》的特约记者。
所谓“特约”，指的是这个记者不是本单位的，而且专门为某件新闻或某个场景聘请的，取“特事特办”之意。
擅长钻营的米八枚就是这么一个狗仔界的佣兵，谁家出钱，他就替谁家办事，和何书轩那种单纯的狗仔不同，米八枚考了记者证，他持证上岗，无所畏惧。
走多了夜路，撞墙的机会也会变大，说的就是他，本想在《天龙八部》的点映上搞个大新闻，记者证被偷了，越想越气的米八枚懒得吃饭，气冲冲回到宾馆一阵咬牙切齿，上网搜了一会儿关于呼啸的新闻，了解了个大概，就准备写个特稿。
“一个新人还敢大声讲话？”米八枚熟练地敲击着键盘，冷笑着，“等着滚出娱乐圈吧。”
首先编排呼啸死去的父母，那场存疑的车祸背后是否隐藏了什么秘密，他摆出一副名侦探的模样开始瞎编，根据两张p图，判断他俩出身富豪之家，却是亲兄妹，世所不容的爱情让他们抛弃家族，来到小城市定居，却还是在二十年后遭遇不幸。
按照他的考据，呼啸就是亲兄妹生下的后代，所以才会表现出情商方面的表达障碍——此处列举出真人秀“我对你有一点动心”中几个“黯然神伤”的图片。
结合之前没有爆发开的绯闻，即将写到第三段，也就是呼啸在生活作风上的不检点时，呼啸闯了进来，扣住了米八枚的脖子。
开始还不知道米八枚写的稿子，呼啸对他的恶感不深，只是出于谨慎，他找过来准备警告他一声，上次就是简单处理，才导致差点被何书轩咬了一口，这回无论如何不能再大意了。
只是，这番话该怎么说呢？
“喂，你不许写稿子啊，”什么稿子？
“喂，谁派你来的？”这又不是杀时间的电视剧，这种无营养的问题太无聊了。
犹豫间，呼啸稍微松了松手，不然手里那货估计得断气了，下意识瞄了一眼亮着的笔记本屏幕，5.3的眼睛望见了上面的文字。
右手收紧，刚喘了两口气的米八枚只觉两颗眼珠子要爆开了，整个脑袋仿佛一只不停打气的气球，最外面的皮肤渐渐离开了骨头，四肢颤抖，一股莫名的电流传遍全身。
为这么一个人担上罪名不值得，呼啸把他丢在一旁的地上，拉过椅子坐下，等着他恢复意识。
剧烈的咳嗽，就好像肺叶都要被咳出来了，米八枚面红耳赤地从地上爬起来，使劲咽了口唾沫，“你，你来做什么？”
呼啸没说话，指了指笔记本，一脸微笑，“喏，你说呢？”
捉贼见赃，被当场抓包的米八枚慌了一秒钟，很快定下神，“你这是擅闯民宅！故意伤害！我可以告你的！”
“有道理，”呼啸说话不徐不疾，“懂法有证的记者就是不一样。”
提到“证”了，米八枚顿时明白过来，站直身体，“我的记者证就是你偷的！”
嘿嘿一笑，呼啸耸耸肩，“这还真不是，如果我能在五米之外顺走你的记者证，我就顺手把你的脑袋也拿走了。”
也许是呼啸的语气过于温和，气不打一处来的米八枚怒不可遏，伸出手指就想说点什么，突然，呼啸脸色一变，一把抓住那几根指头，掰出骨头摩擦的声音，同时左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右手捂住他的嘴，推搡着把他整个人压在衣柜上。
“我没那个兴致和你聊天，所以你最好放聪明一点，”呼啸危险得眯着眼睛，“你的确可以选择报警，选择告我，但前提是你能活过今晚。”
如果说之前扣住脖子几乎窒息还能被怒气暂时忘掉难受的感觉，右手四根指头钻心的疼痛传进米八枚的脑海，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娱乐圈新人能亲自在大晚上跑到他的宾馆，放狠话还揍人，这种事情闻所未闻。
他忽然想起刚才查到的资料，这个呼啸在棚岛厮混了好几个月，而棚岛曾经曝出过好几个逃犯的新闻，网上追逃的犯人别地儿不去，非要在棚岛当龙套，往人家镜头前钻。
难道说……
米八枚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可不是什么恶魔，”前一刻还阴云密布的脸很快放晴，呼啸松开手掌，“如果我是你的话，说话前一定过过脑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交际遍布三教九流的米八枚从善如流，“正想请教……”
“请教你大爷，少拽文，”呼啸心讲话，这人脑袋里是不是有包，这时候掉个什么书袋啊，“就一点，不要惹我。”
面上连连点头，米八枚下定决心，只要眼前这人离开房间，立马反锁房门报警。
猛地抬起一拳，衣柜大门立刻破出一个大洞，呼啸收回拳头，轻轻地说了一句，“这一拳，二十年的功力，你扛得住吗？”
一寸厚的三合板，不是一寸厚的塑料泡沫，米八枚嘴巴微张，想起扣在脖子上的那只手，那只手要是用了这股力气，他的小命真的就交代了。
这一拳唬住了他，呼啸开始自己的编排，“九爷的脏活很多都是交给我的，多你一个不多。”
拉大旗作虎皮，在自己羽翼未丰的时候也只能勉力为之了。
在娱乐圈，众所周知的一点是章敦儒的过去不怎么干净，只是具体到怎么个不干净法，没多少人清楚，猜什么的都有，却没有人敢跑到他面前询问，唯一知道的就是道上称呼他为“九爷”。
米八枚知道的并不比其他人多，所以听到呼啸一开口，他立马就信了——不信不行啊，生活中谁见过能面不改色心不跳，拳头丝毫无伤地锤烂一块一寸厚三合板的猛人——认定呼啸真的是干黑活的，他肠子都悔青了，就为了挣五千块钱，自己怎么就把命搭上了呢？
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冲动在他心中涤荡，米八枚的大脑飞速转动，转着转着就想到“多你一个不多”的后半句，“少你一个不少”，现在也顾不上男儿膝下有黄金了，毫不犹豫地跪在
地上，“我给您赔不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或者随便什么东西放了吧。”
道歉态度很诚恳，呼啸又指了指笔记本，米八枚冲过去就要砸了它，被叫住了，“好好的笔记本，可惜了的，关于我的特稿不能发，雷蒙的可以啊，拍戏的时候总和九爷扎刺，正好在宣传期可以拿他溜溜。”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米八枚迅速明白呼啸和雷蒙不对付，既然惹不起背后是九爷的呼啸，那就只有攻击呼啸的对立面，再说，他今天本来的目标就是雷蒙，只是被雷蒙一句话引开了而已。
“你这篇文章挺有意思的，”呼啸点头认可了米八枚的胡诌能力，“可以继续发扬，编得时候避开点我们剧组的其他人，可以聊他组合时期的那些队友，那些人随便说。”
点头哈腰应下了呼啸的要求，看着那个煞星在要了他的微信号之后扬长而去，米八枚浑身酸软地瘫在床上，过去的十分钟过得太惊险了，生平第一次眼睁睁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捶在衣柜上的那一拳要是落到他脑袋上，大概就红的黑的紫的都冒出来了。
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摸到门口，轻手轻脚地伸出脑袋，确认呼啸的确走了，米八枚立刻反锁房门，抓起手机，却久久没有划开屏幕。
报警吗？
慢慢放下手机，怒气和恐惧相互抵消，却又结合成了对雷蒙的怨气，是的，米八枚前所未有地恨上了雷蒙，要不是那人一句话拽出呼啸挡刀，他早就揭开这个业务能力稀松平常的家伙的真实嘴脸了。
“没错，这篇文章有搞头，”米八枚满腔愤怒却又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本，“雷蒙，你给老子等着！”
总算自己也放了句狠话，刚才犹如一只小鸡一样被人掐住的屈辱感消散了不少，米八枚忽然感觉窗外似乎有人在看着他，当他转过头，走到窗边，“错觉吗？”
还是说，那个家伙刚才就站在那里，盯着差点打电话报警的自己？
一股凉气从天灵盖一股脑凉到脚底板，米八枚几次想给对方发条微信解释，手机拿在手上，第一句话始终写不出来。
呼啸的确在米八枚窗户外边盯了一会儿，毕竟会跳墙的狗还是有的，看到米八枚自己说服了自己，他就放心离开了。
这种尖酸刻薄，喜爱搬弄是非的家伙，也一定欺软怕硬，只要让他们看到沙包大的拳头，后患就解除了。
至于为什么提起雷蒙，和米八枚一样的原因占了一小半，更多的还是那家伙一直惦记着詹子晴。
时常和他联系的詹子晴，有几次闲聊中，透露雷蒙总对她嘘寒问暖，甚至派人和她的公司沟通，试图促成两人再二再三的合作。
从那所谓的再二再三合作，呼啸就想起拍摄“井底定情”的场景，雷蒙差一点就和詹子晴演了吻戏，幸亏导演说吻额头就好。
“想占她的便宜，想用我当踏板，还想用我挡刀，”呼啸呸了一口，“想得美。”
第0083章 铁拳王庆（上）
剧组众人几乎都是冲着《天龙八部》的点映，走了开幕式的红毯，参与了点映，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就圆满了。
给别人当背景板，这种事情还是少做的好。
就算想留下来权当休息两天的詹子晴，也在和呼啸道了声回见后，离开江城，转向她下一个行程。
不参与评选，光是坐着，他们不稀罕这点曝光度，和边江龙一起来的呼啸就不同了，能在记者面前多露一面算一面。
如果说《天龙八部》是第一个活动日的压台大戏，第二个活动日同样有重磅新闻，由六位一线明星参加的真人秀正式立项，公布了概念片，还有一部耗资两亿的动画长片发布预告片。
如果说这些都是广告，这两天敲定的合作协议总额高达二十几亿元，这次电视节的预定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大半。
边江龙挺够意思，让老婆自己逛街，他带着呼啸在各个放映厅之间逛游，认识了不少人，有的人据说能量颇大，能搞来资金投拍影视剧，有的人面广，不是狗仔记者那种“谁都能逢迎”，而是“谁都能说得上话”，还有的就是单纯的老资格，和边江龙同期的演员。
这些人也许有一天用得上，呼啸暗忖。
当时间进行到最后一天的上午，闭幕式，也就是颁奖礼终于开始。
同样的广场，同样的舞台，同样的主持人，台下的人少了一半。
认识的人走了大半，呼啸索性连耳朵都不带了，坐在角落的座位上偷偷刷手机玩。
提名，颁奖，鼓掌，祝词，感言，呼啸熬过三个小时，等到各个奖项都有了归宿，在更加热烈的掌声中，评选委员会的主席宣布电视节落下帷幕。
三天后，在江城舒舒服服玩了几天的呼啸结束难得的放假，棚岛又迎回那位勤奋的群演。
回来的呼啸明显感觉到不同，不知道是参与电视节，走了红毯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每天都能接到演员工会的电话，找他参演的剧组络绎不绝，毕竟有些名气，演技还过得去，卖相不错，主要身价也低。
说是“参演”，也就是些配角，戏份顶多一两集，台词十几二十几句，比以前动不动就挂掉的龙套好得多，大多一两天就能演完，到手起码三四千。
很久没有联系的王威发来贺电，同属于边荒奇迹的小师弟，在练习生做不下去，只能回家挑了个补习班补习功课，九月初回到学校，重新念初二去了。
周末休息的时候，王威无聊地浏览娱乐圈的新闻，在网上看到艾什奇开幕式的视频，惊讶地发现呼啸出现在红毯上，和主持人侃侃而谈。
“呼哥，牛了啊！”
“再过几年，哥找你演男一号。”
向呼啸恭贺的不止王威，几乎全军覆没的同期生虽然大多转行或复习，还关注这硕果仅存的一人，即便是“蹭红毯”，人家也蹭到了，他的微信时不时能收到他们的祝贺信息。
收入高了，也得到同期生的祝贺，按道理呼啸多少也该感到欣慰了，然而
他心中只有焦虑，“参演”始终是“参演”，只存在于电视剧的一个段落，别说塑造人物了，呼啸每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都不知道应该借哪张面孔。
演技得不到提高，接不到好的剧本好的角色，呼啸暗恨，难道他每次只能等着那几个朋友找他拍戏吗？一次两次是情分，再三再四未免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某天，呼啸再一次接到演员工会的电话，“呼啸，有个戏找你，《黄飞鸿之荡寇志3》。”
啥？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两秒钟后，呼啸想起之前演过一部《黄飞鸿之荡寇志》，他演了个打手，只用了一天就收工了。
不过那个“3”是几个意思，难道才这么点时间，中间又拍了个“2”？
怀着好奇，呼啸找上门，果然是熟面孔，一样的导演、武指和主角，“来啦？咱们这次又可以并肩作战了。”
和上次不同，这回制片主任和他签了合同，角色还叫王庆，只是定位成了本片的反派boss，报酬十万。
论戏份，呼啸只能算男三号，这集鬼脚七有事，梁宽顶上成了男二。
分到剧本，导演只给了他两天时间，至于武指，“看你上回耍拳击的样子，你是练过的吧？这回咱们还是现场套招吧。”
回到住处，呼啸冲了杯咖啡慢慢审视剧本。
恶名远彰的第四寇上官无敌本是西南马匪，以麻城为中心肆虐十数年，无人敢惹，后来更借着洋人的威风，反而骑到官府的脑袋上屙屎。
在第一部中被黄飞鸿一个照面打飞的铁拳王庆，在旁观第三寇覆灭后，悄然离去，先是得异人传授功夫，后来隐伏于上官无敌身侧，趁其不备偷袭得手，在一番讨价还价后，和洋人达成协议的他顶替了上官无敌的位子，成了新的第四寇。
这部电影讲的就是王庆回来报仇的故事。
当然，这是站在呼啸角度看待的剧本，站在上帝视角，这部分剧情也就占小一半的篇幅，更多还是宝芝林师徒的日常。
十三姨不在，又多了一个十六姨，同样是十三姨的表亲，只是好险，这个新增加的女配角不再喜欢黄飞鸿，而是和梁宽谈起恋爱。
“复仇的王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明明一部片子就可以讲完的什么四大寇，非要拆成四部片子，不愧是网大，水剧情的能力非常可以，那个西南马匪上官无敌其实很适合作为本片boss，非要把他弄死，成全莫名其妙的王庆……
想到自己，呼啸拍了下额头，“上官兄，我对不住你啊。”
如果不是呼啸声名渐盛，编剧急于将他编入剧本，上官无敌本来应该是原本剧本里的boss，最终成了垫脚石。
“演员逼着改剧本，这事儿终于轮到我做一次了。”
隔天，片场。
上百个群演在候场，身为主要参演人员的呼啸和武指、饰演梁宽的崔胜希在镜头前商量细节。
新任第四寇王庆重回佛山，正赶上黄飞鸿到外地出诊，打上宝芝林
，打断梁宽双臂，踢烂宝芝林的招牌。
呼啸第一场戏就是这个，连拍几场戏找找状态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上戏肉。
和做红棍时的装束不同，和洋人频繁接触的王庆身穿一套西装，脚踩一双皮鞋，一副现代打扮。
对面的崔胜希摸摸脑袋，按照设定，他和鬼脚七的武功相若，但鬼脚七之前胜王庆一筹，轮到他却只能被王庆暴打。
知道呼啸是练家子，崔胜希不敢大意，万一对方失手收不住力气，自己是要吃苦头的。
武指过来指导动作，呼啸依然是拳击，崔胜希却是长拳——用以和擅长脚法的鬼脚七作区分——“胜希只要躲避就好，发挥游斗的优势，”转过头，“呼啸挥拳头就行。”
第一镜第一次。
呼啸率领三十几个小弟气势汹汹地踏进宝芝林，试图讲理的牙擦苏又一次被推搡在地上，戴着副眼镜的他认出来人，“王庆？是前年打过我的那个王庆！”
这个四眼还挺记仇。
继续念台词，“那一脚之仇我等了三年，黄飞鸿呢，给我滚出来！”
“哟，你就是先被鬼脚七踹了一脚，又被我师父踹过的王庆？”崔胜希从内堂转出来，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脑筋疯狂转动，他不是他师父，一个人打不了这么多人，“看来，只能擒贼先擒王了。”
呼啸歪着脖子，“你一定在想擒贼先擒王，打败我，就能迫散这些乌合之众，”望见崔胜希脸上露出的震惊神色，“好吧，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铁拳！”
和擅长偏门抢攻的鬼脚七不同，梁宽擅长游斗，灵活的身手先稳居不败之地，窥破敌人招式中的破绽，一击而中。
没等他观察，王庆已经拉开架势，一记左勾拳仿佛打得空气呻吟出声，梁宽下意识避开，这一拳打在门板上就是一个大洞。
“你！”梁宽还想着等师父回来该如何交代，王庆第二拳又来了，他只能再退，院子里的架子被打断。
梁宽这下明白了，要是他再后退，也许能维持不败，宝芝林马上就要被拆了。
一个铁板桥，下腰让开势大力沉的一拳，梁宽紧接着一个海底捞月，往王庆的下三路进袭。
黄飞鸿曾经和徒弟们研究过拳击，这种专注于上肢力量的格斗技，缺点也许就在下半身，梁宽记住了，这时候用上了。
曾经鬼脚七和黄飞鸿就是这么解决掉他的。
焕然一新的王庆就没有那么简单了，看到梁宽双手袭来，他一脚踢开双掌，追加一拳轰在梁宽小臂，“咯嘣”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梁宽痛呼一声，牙擦苏早就从地上爬起来掺住了他。
第一次拍的时候，崔胜希的铁板桥耍脱了，整个人扬天仰倒在地，第二次被呼啸踹得叫出声，直到第三次，这个镜头终于拍完了。
这一个镜头就拍了两个小时，第二个镜头就是王庆借力摘下宝芝林的牌匾，一脚踏烂。
“宝芝林，不过如此。”
第0084章 “雷宝”（上）
武指本来想给他吊个威亚，牌匾距离地面三米多，踩墙借力能蹿那么高吗？
呼啸微微一笑，轻轻松松完成了规定动作，第二个镜头完毕。
杀回来的王庆嚣张至极，打伤梁宽，看到如花似玉的十六姨顿时喜上眉梢，“瞧着小娘子还没开封，一个星期后我来下聘，哈哈哈哈……”
好吧，反派该有的好色和嚣张是少不了的。
看剧本的时候，呼啸就觉得这个电影的剧情很怪，明明片名叫“荡寇志”，多半情节却是日常，身为反派boss，还是第一部曾经出现过的剧情人物，王庆的戏份只有五场。
拍完这一场，呼啸开始休息，在道具组简单地复原场景后，饰演黄飞鸿的董彪上场，和几个徒弟嬉笑打闹。
“阿宽，阿苏的功夫学得怎么样了？”黄飞鸿把玩着手里的怀表，这一幕让呼啸看着有些混乱，就好像看到另一位姓叶的师傅。
梁宽给牙擦苏使了个眼神，“师父，你放心，牙擦苏的单工拳练得有我七成火候了。”
身为黄飞鸿的徒弟，牙擦苏只学到了医术，不知道对功夫没有兴趣，还是没有天分，回回打架都是只能挨揍还不了手的那个。
黄飞鸿想了好些办法，但平常事务繁忙的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就指派成天无所事事的梁宽负责代师传艺。就梁宽跳脱的性子，怎么可能老老实实陪这个说话都费劲的师弟，能糊弄就糊弄，糊弄不过去就试图瞒下来。
这时候就瞒不住了，因为黄飞鸿命令这师兄弟切磋武艺。
凭梁宽的身手，一百个牙擦苏绑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为了骗过师父，梁宽不得已，躲着黄飞鸿的视线放水，甚至暗助牙擦苏的拳头打中自己，“阿苏，你下手轻点！”
“看来阿苏的功夫的确大有进步，”嘴上这么说，黄飞鸿已经收起怀表，加入两人的缠斗。
老套的动作戏码，港片中数见不鲜的诙谐动作戏一口气打了五分钟，从屋里打到院子外，然后再打回来，梁宽不想让黄飞鸿发现牙擦苏仍然一点功夫也不会，早就看出这一点的黄飞鸿想让这两个徒弟自行暴露，牙擦苏被甩得晕晕乎乎，想配合梁宽，手脚却跟不上。
这一系列动作很复杂，武指先是比划一通，亲自上去表演一遍，又让他们练习了好几回，这才拍第一遍。
ng。
ng。
还是ng。
对网络大电影来说，这种程度的武打动作有些复杂了，除了有功夫底子的董彪，其他两人跟着实在费劲。
费劲也没办法，剧组经费有限，一部网大还要请替身，那一定是疯了。
眼巴巴看着他们失败一次又一次，呼啸也没办法，总不能毛遂自荐说他可以设计更好看更合适的动作吧？
他现在也设计不出来。
找了把椅子，搬到墙角，靠墙玩起了手机。
滑开手机，看到有五六个人来了信息，意思大概一样，“雷蒙上热搜了。”
错，雷蒙上热搜了。
被呼啸恐吓了一次，米八枚的胆子都快吓破了，他不敢报案，因为自己的底子不干净，万一拔出萝卜带出泥，吃亏的是他。
更不要说还有章九爷。
新仇旧恨，这笔账就算到了雷蒙头上。
呼啸临走的时候说了几句话，暗示九爷不爽雷蒙耍大牌，态度怠慢，米八枚秒懂，冤有头债有主，谁惹的祸，就去找谁。
《天龙》剧组举行点映，宣传片和新闻稿正在上，他要是那时候来一篇文章，涮雷蒙的同时还会把那部剧捎带上，于是他一等就是半个多月，等到这第一波宣传的热度过去，他的“爆料”就来了。
虽然是没有组织的雇佣兵，米八枚深谙这行的规矩，一个爆料要如何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起承转合里有很大的门道。
作为撰稿人，他是合格的，但怎么才能发出去呢？
他想到了鼎鼎大名的“第八天”。
联系到第八天的时候，正好是一直对呼啸耿耿于怀的何书轩接到电话，虽然黑料和呼啸没关系，但总算也是和他一个剧组的人，多少能给自己出口气。
“周一见，”这是上周五，第八天出版的杂志，写在扉页上的大标题，看到的人立马明白，星期一就有八卦看了。
娱乐圈里的人许多都在瑟瑟发抖，和其他几个同样会发周几见的狗仔不同的是，“第八天”不会联系八卦涉及到的明星私了，其他几个狗仔就像敲诈犯，逮住黑料就要敲明星一笔肉疼的款子。
第八天则不然，他们就想窥探明星不为人知的一面，然后公之于众，至于钱，有了流量与关注度，钱自然就来了。
今天就是周一，上午九点，第八天的微博号发了第一篇文章，三问曾经的偶像组合成员，“唱跳样样不佳的雷蒙，究竟是如何出道成为偶像的？”
“出道多年，交过的女朋友最多维持一个月，重要的是，他在韩国所在的娱乐公司老板曾经被曝喜欢同性，这难道不值得深思？”
“那个红透亚洲的组合，究竟为什么会解散，雷蒙你自己还要装作不知情吗？”
九点自问，九点十分自答，话题迅速冲上热搜。
作为流量明星中较为突出的一个，雷蒙自带的热度直接霸占了五十条热搜的八条，大量路人点进去查看，最上面的“三问”和“三答”已经爆了。
如果说“三问”就像网友之间的吹水，“三答”里就有大量证据，包括几年前组合尚在时的新闻和路透图，将那三个问题的答案指向很不友好的一面，即一无是处的雷蒙依靠和公司老板的亲密关系，踩着一众辛苦的同期生出道，就这样还舔着脸要在组合活动的收益中占大头，仗着老板的宠爱欺压队友，最终导致了组合的分崩离析。
最后一段还说，因为这个组合提前解散，老板亏了一大笔钱，立马对他生厌，一脚把他踢开，没办法，雷蒙只好回国发展，名义上发展到瓶颈，其实走投无路。
按照文章里给到的“证据
”，一条一条对应上去，似乎还真的能得出文章的结论，路人表示这瓜带劲，然后自己的好友过来一起吃瓜。
雷蒙的粉丝怒了，和冷尔雁那种成名才一年多的新人不同，他的粉丝中有的喜欢他有五六年的时间，忠诚度和战斗力高的吓人，有冷尔雁的前车之鉴，他们没有进行人肉，而是使用饭圈的通用战术：卡黑。
所谓卡黑，就是举报黑自家明星的账号，然后在粉头发起举报行动的那条微博下打卡，短时间内接到大量举报，后台的程序会自动进行封禁，从禁言到删除账号不等。
账号就是一个现实世界的人在网络世界存在的象征，干掉了账号，就意味着在网络世界干掉了那个人。
当然，账号这玩意儿是可以重新注册的，相当于挂了的人被用了秽土转生，只是经营已久的账号被搞掉，毕竟是种损失。
雷蒙的粉丝用的就是这招，首先举报转发第八天那几条微博的营销号，这些营销号买了十几二十万的僵尸粉，摇身一变就成了各种名头的博主，律师、经济学家、作家、星象、娱乐……几千几万条微博里，他们自己写的没几条，全是转发，抢热搜新闻评论前排的人，就是他们这些。
他们在热搜中权重不低，在传播这条黑料的过程中发挥了很大作用，粉丝首先决定要狙击掉他们。
这还只是粉丝团中的“反黑组”，“控评组”已经先一步出动，即便是第八天那几条微博底下，前面十三条高赞评论都是他们的回复，“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抱走我家雷宝不约。”
与“控评组”一起行动的是“辟谣组”和“宣传组”，辟谣组在线辟谣，将同时期的得奖新闻与表演动图贴出来，以证明雷蒙的业务能力得到公认。
宣传组开始在这些热搜词条下刷新的词条，比如说“唱跳能手雷蒙”之类的，附带雷蒙的表演视频和可爱动图，大量叠加，用以刷掉负面的微博。
这几个组的纵横捭阖在“管理组”的统一安排下井井有条，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正面的词条被刷上热搜，他们的阻击有了效果。
米八枚的文章可不止那两篇，十点一刻，第八天发了第三篇，来自雷蒙一位前女友的爆料：虽然是他主动表白，交往的三个星期却连她的手都没碰过，吃饭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手肘，他都像见了鬼一样飞快躲开。
文章好编，但三张附图，一男一女状极亲密地拍照，如果仔细看，他们两人的身体之间有那么一点缝隙，不像看上去紧挨在一起，那个男的明明白白就是雷蒙的脸。
“前线组”迅速分析，三张附图是p出来的可能性不高，这方面是她们的专长，她们说不像p的，那就应该不是的p的，那话锋就不能朝“这是p的”去带。
“正常恋爱，抱走我家乖巧内向里的雷宝！”
此时刚上微博的呼啸就看到了满眼的“雷宝”，心里着实腻歪，翻出好友名单底下的一个分组，“喂，就这点？”
“瞧好吧。”
第0085章 铁拳王庆（中）
这一句“瞧好吧”之后就没了下文，热搜的热度开始下降，直到董彪三人拍完了那一条，米八枚的下一步还没出手。
又轮到呼啸的戏。
这回是下战书，自以为得到异人点拨，功夫远超黄飞鸿的王庆率领众小弟找上门，派手下的红棍前去投战书，偏巧遇上回到家的黄飞鸿，双手一挡一架，一记无影脚将其从院子踹到外面的街上。
明明这时候直接动手就行，王庆和黄飞鸿却没有这样的意思，按照剧本里的解释，当街互殴会招致官府的关注，虽然不知道在银幕上打了几十年的黄飞鸿和仗着洋人撑腰肆无忌惮的第四寇会忌惮官府，参演者只能照着这个意思演。
道具组又调整了院子里的布置，和呼啸一样候场的群演凑过来，撑起第四寇的排面，随着导演的一声“开始”，那个红棍快走几步，捏着封战书踢开大门，“姓黄的在不在？”
宝芝林的牌匾被踩成碎片，黄飞鸿几天前回来之后看到这一幕，愤怒之余，生出彻底铲除这股恶势力的想法。
虽然在前两部中他就是这么想过，也是这么干过。
所以他没有收拾牌匾，只等解决掉第四寇，踩着这群贼人的后背重新挂起宝芝林的牌匾。
制怒的黄飞鸿等到了目中无人的杂鱼，二话没说就揍得他吐血飞出，和站在街上的王庆隔着院门遥遥相望。
“重要的是眼神！眼神！懂吗？”导演朝董彪和呼啸喊了起来。
他们俩也遇到ng了，不是其中一人失误，而是两人的表演都没有达到导演的要求。
趁导演不注意，呼啸使劲撇嘴，瞥见董彪也在撇嘴，董彪也发现呼啸注意到他在撇嘴，不由相视一笑，“导演脑子有泡吗？什么叫四眼相对电光四溅？‘电’也是能表演的吗？”
匪夷所思。
眼睛该怎么动？瞪大眼眶，还是眯起眼睛？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两人安的是什么心？
三次ng后，导演示意呼啸和董彪各
自去找感觉，休息一会儿。
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呼啸掏出手机就是一顿搜索，如何通过眼睛表现愤怒。
有文字有视频，一目十行地看完说明，拖着进度条看完视频，呼啸若有所思，备用的手法很多，能立马用到的也就几招。
扬眉，瞪眼，嘴角下压。
至于“电光”，呼啸找化妆师要了瓶眼药水，当然不是为了改弦更张表演哭戏，而是眼睛里有几点水珠，有助于衬托眼睛的炯炯有神。
董彪就不像呼啸这样抱着手机查了，他面冲墙沉思了一会儿，再转过身，眼神就不一样了。
再拍两强相对，那针尖对麦芒的感觉就有了，一个面沉似水，一个嚣张跋扈，大战一触即发。
就这么三场戏，从上午八点拍到中午十二点，导演急得就差亲自去演了，看看时间，也只好宣布休息放饭，一点半再开始。
难怪说到网大的时候，顶多拿它和网剧相比，从盒饭的质量就能看出来，一份米饭，配菜是西红柿炒鸡蛋、鸡胸炒青椒和烧茄子，鸡蛋咸了，鸡胸有点干，茄子有点焦。
一边吃饭，呼啸一边和董彪交流下午的戏，和拍第一部的时候一样，集中一天拍他的戏份，尽早让他杀青，下午就要拍本片的决战。
“下午应该会很辛苦，”董彪说这话的时候很有感触，“前两部片子就是这样，决战要打10分钟——这个‘10分钟’还是剪辑之后成片的长度，咱们拍的时候少说要拍出半个小时的素材。”
“你真够不容易的，”听说过董彪的经历，呼啸感慨了一句，这大兄弟也挺不容易的，快四十岁了，演了三十多个男一号，就是红不了，二十岁的时候仗着年轻，拍出来的电视剧电影还有些影响力，到了三十岁，电视剧慢慢变成了网剧，电影慢慢变成了网大，他自己也慢慢走出公众的视野。
很多人都以为他退休了，然而才三十岁的人，退哪门子休？他一直在拍戏，只是拍出来的大多在吃灰，
少数播出上映的，反响平平。
谁能想到十多年前被视为边江龙后继者的新秀，现在只能接拍连播出都困难的网大？
没错，虽然现在拍的是《黄飞鸿之荡寇志3》，已经剪好的第一部还没找到地方播呢。
从剧本动笔的那一刻起，这电影的定位就是网络播放，没有电影院会收留这种近乎粗制滥造的片子，想播出就得找视频网站。
经历十几年的竞争，现在存活下来的视频网站拢共就那么几家，制片人信心满满地挨个问了一遍，大部分无人回应，投过去的意向书如同石沉大海，好不容易等到一条回复，“对不住哈，最近没空当啊，你也知道的，上一部片子怎么着也得有段宣传期吧。”
“我们可以等的，没关系的。”
“呵呵。”
这声“呵呵”一出，意思就很明显了，随口一句推辞哪还能当真。
网大很没有逼格不假，但也不是什么片子都能播的。
这些都是崔胜希告诉他的，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促使投资方一直往里面砸钱，明明第一部还没播呢，这都拍到第三部了，“听说第四部的剧本写到一半了，投资人是铁了心要把这‘四大寇’安排全乎了。”
明面上担纲男主角，无论性格特点还是武术动作，却是九成九照搬之前的经典，这种傀儡戏一样的角色，董彪受够了，但现在的年月，他这种动作片演员还能有戏拍就很不错了。
“小呼啊，听你一个剧组一个剧组得跑，什么片子什么角色都接，这是好事，证明你见过的，经历过的角色很多，”董彪盖上盒饭的盖子，“但也好不到哪去，因为那同样说明你没有明确自己的定位，你到底是喜剧片演员，动作片演员，剧情片演员，恐怖悬疑片演员，还是其他什么。”
这番话听过好几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头一次听的时候还觉得挺有道理，被他们像复读机一样地耳提面命，不停重复，呼啸心中不由得生出些别的念头，“只能演一类片子？谁规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