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6章 铁拳王庆（下）
待人接物，最忌交浅言深。
看出呼啸的不以为然，董彪也就停了嘴，心里感叹自己的确是老了，见到一个年轻人就想和他聊聊这一行的经验教训，也不管人家爱听不爱听。
董彪起身丢饭盒，呼啸后脚也吃完了，他心里面罗列圈子里的演员，从三四十年前就成名，佳作频出，获奖无数，影响几代人的影帝影后视帝视后，到现如今流量称王，一条日常微博都能有十万条评论的偶像明星，区别就是以前的演员几乎没有限定的戏路，言情、喜剧、动作、恐怖、剧情、魔幻……样样都行。
现在却不然，一个演员无论演什么都像他自己也就算了，演了好几年戏，全是一个类型的，随手点开的观众还以为自己穿越了：为什么他的这部作品又一次第一次播出？
当然，找到适合的题材，可以让演员有的放矢地进行练习和钻研，练熟吃透，也能让筹拍作品的人在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类型中表演经验丰富的演员。
这也算是在演员行当中的“品牌效应”。
就像和呼啸一起参加“极限求生”的杨宇，表演专业出身的他蹉跎数年，眼睁睁看着同班同学一个个接了有分量的角色，他却只能演小白脸和男闺蜜，直到他决定成为一名喜剧演员，接连在好几部喜剧电视剧和喜剧电影里饰演配角，在业内被定位为“喜剧演员”之后，才接到了那个改变他演艺道路的小成本喜剧片的邀约。
作为形成产业链的行业，流水线作业成了大趋势，即便是演员，也不得不成为这条生产线上的一颗标准化螺丝钉，等待他被用上的时刻。
明知道这样对事业的发展更好，呼啸却在又一次思考后再一次搁置了这个念头，等等看吧，万一他能走出自己的路呢。
看他一个人待着了，群演兄弟围了过来，“呼哥好。”
达者为哥，默认的规矩，哪怕这些人中有四五十岁的，照样管他叫哥。
“你们也好，”渐渐适应自己二十岁的年纪，冷
不丁被这么一群比他岁数大的人称呼为哥，呼啸还不太习惯，这一天天的，总要适应东适应西的。
这些人的想法很朴素，就是和混出头的呼啸拉拉关系，多问几声好没坏处，留下一个好印象比什么都强。
只是还没寒暄几句，导演和武指就把呼啸叫了过去，连同董彪一起，他们要研究一下接下来的动作戏。
“**戏份是巷战，这你们都知道，”导演定下调子，“在有限的空间内近身格斗，这是这场战斗的看点。”
武指接着说，“接下来你们试着套招吧，咱们三个一起研究一下。”
当然，饰演角色的那条线需要由武指来划，董彪依然是长拳，呼啸还是拳击，几个起手式是定死的，因为这几个姿势的镜头效果极佳。
说练就练，两人来到预定的小巷，“首先是起手式。”
董彪摆的是虚步亮掌，呼啸是拳击站架，一个摄像师在旁边拍。
卖相摆足了，下面就是互殴，但经常挥出一拳，武指就喊停，然后继续，一顿切磋硬是分割成三十几段，和导演商量过后，去除其中别扭的几段，留下三十一段。
三十一段。
这一招一式都是呼啸和董彪亲手打出来的，中间还休息了一次，其中一多半动作是需要借助威亚才能实现的，听到动作被定下来，两人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倒吸了一口冷气，“三十一段？还真的准备往半个小时的素材上努力啊？”
给他们休息和补妆的时间，一个小时后，决战开始。
作为决战，当然是按照惯例，黄飞鸿需要闯过大量拦路的小弟，才能来到boss的面前，道具组指挥群演摆好了横七竖八的阵势，破烂的摊位，以及零星的着火点。
镜头在周围的人和物上晃了晃，黄飞鸿和王庆成为中心，“匾，我补好了。”
“匾？”王庆眨了眨眼，“哦，我踩烂的那块？”
“我会押你回去，踩着你的肩膀将宝芝林的牌匾挂回
去。”
王庆横着向街角奔去，黄飞鸿同样的动作，两人面对面，经过两条街，来到一条小巷的两头。
黄飞鸿深吸一口气，起手式虚步亮掌。
王庆嘿嘿一笑，肃立待发。
黄飞鸿抢攻，一个矮身推掌就要按在王庆的左肋上，后者一个滑步躲开，一个摆拳扯开安全距离，重心前移，同样抢攻。
“停！上威亚。”
说三十一段，当然不可能细拆成三十一个镜头，那样也太繁琐了，不过十一个镜头也没少到哪去。
穿威亚衣，脱威亚衣，来来回回拍到日头偏西，时近傍晚。
谢绝了大家的挽留——呼啸其实是想回家改善伙食，中午的盒饭实在没吃好——回到家煎了块牛排，烤了一袋骨肉相连。
肚子舒服了，心情就好了，劳累一天的筋骨得到初步缓解。
拍动作片的后果就是容易挨打，角色越是重要，挨的打就越狠，除非是像那十几姨和牙擦苏这样设定上不通武功的人，其他演员为了拍摄效果，没少挨打。
之前的龙套王庆也就从二楼被踹出来，有垫子接着，没啥事，现在的boss王庆就不同了，和黄飞鸿刚正面，拳来脚往断断续续打了三个多钟头。
拍戏状态下的呼啸没有拿出过去的狠劲儿，使用的都是演员的本能，于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得以成立，胳膊和大腿上的青紫在所难免。
从柜子里翻出红花油，自己给自己轻重适度地按压着，闷痛渐渐散开，气血通畅的感觉让他放松了不少。
顺手打开电视，住着这么大的屋子，没点声音总觉得像是座埋人的墓。
靠在沙发里，呼啸扳起手指算了算，这一下午才拍了四个镜头，看来明天还要再挨一天打，“挨打就挨打吧，谁让报酬涨了呢。”
揉搓着痛处，眼睛出神地望着天花板，听着电视里厮打的“妖神”“上仙”，呼啸的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什么时候，他睡着了。
第0087章 雷宝（下）
一个激灵，呼啸从睡梦中惊醒，抓起手机，现在才三点半。
“忒早了点，”欠了欠身子，呼啸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心中暗骂乔恩斯——上辈子曾经五次对战的拳手，绰号人形压路机的怪物——要不是他突然在自己的梦中出现，还给了他一拳，他不会醒得这么早。
电视里的节目变得无趣，不是重播的老旧电视剧，就是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呼啸只当那是背景音，让它继续播着。
懒得动弹，刷会儿手机，先是微信的信息，除去几个群里的吹水，只有一个人给他发过信息，凌晨一点零三分，来自米八枚，“好戏上演。”
娱乐圈的事儿，不管是新闻还是八卦，很少在夜里曝出来，单纯就是大半夜的，上网的人少很多，这是本质上追求热度的事情无法容忍的。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这同样是一件好事，夜里的人少，意味着一个话题很容易刷到热搜前列。
“up主实锤雷蒙滥竽充数”位列第一。
点进去，有个大v发了视频，题目是，“震惊，up主‘花雕吃不下沙雕’实锤雷蒙滥竽充数！”
作为偶像组合的成员，雷蒙参加过几十场演出，制作这个视频的人挑出其中一场，逐帧搜寻动作的谬误。
还有旁白解说。
“看，这个托马斯回旋，本来是他们几个依次站到c位来一次，到雷蒙的时候就只是拍手。”
“这个转身，他慢了半拍。”
“侧身踢腿，抢拍了。”
“还有这个踢踏舞，本意是提高唱跳的逼格，没想到却暴露了雷蒙连基本的歌曲节奏都没有掌握，三分之一的脚步是没踩在点子上的。”
“更有这个，太搞笑，帽子连着二胡，却发出了吉他的音，作假也没有这么玩的。”
……
视频总共46分56秒，看得出来，这个昵称有些古怪的家伙做视频做得很认真，那场演出的三个表演都被他分析了一通，最终得出结论：雷蒙的业务能力也就是普通人的水平。
然后引申出一记发问，“只凭一张脸蛋和一群吹捧，就能成为偶像，成为明星了吗？这个时代的娱乐圈，缘何堕落至此？”
这话说得重了，不过无论做这视频的人，还是发这视频的人，要的都是吸人眼球，所以标题起得扎实“实锤”，视频最后的结语硬是升华主题到对娱乐圈风气的质疑上。
别说普通网民了，那些大半夜睡不着觉的圈里人，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气坏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就上升到“娱乐圈”了，谁做的视频啊，这么损？
这玩意儿挺新奇的，所以大家一开始旁观看笑话。
然而很快，事情就不对了，那条视频下面的评论飞涨，丝毫没有受到此时已经是夜里两点的影响，即便现代社会灵气缺乏，都市中依然不缺修仙之人。
呼啸三点四十看的时候，下面的评论已经超过二十万条了，其中有好几个前排评论有粉丝试图抗辩，然而被动应战，大多数成员还在梦乡，不成建制的散兵游勇毫无抵抗力
地遭到“屠杀”，一个粉丝跳出来，质问的人就有成百上千。
看到前面几条评论，呼啸也当做笑话看，但看到后面，他渐渐心寒，一个还没有确定是真是假的视频，就已经有无数人认定这个视频说的是真的，即雷蒙真的是一个不学无术之徒，开嘲的，落井下石的，阴阳怪气的，不一而足。
始作俑者就是一个月前他亲手放过的那个家伙，那个他在现实中随意揉捏的家伙，在虚拟世界竟然能掀起这样的风暴，呼啸不由得生出警惕之心。
的确是风暴，当太阳升起，那些睡觉的人纷纷起床，实锤的话题顿时“爆”成红色，评论破百万。
雷蒙的团队是快五点的时候才知道的，一个助理的朋友给还在睡觉的她打电话，告诉她微博上出了一个雷蒙的黑料视频，炒得很热，这个助理才知晓，通知给了其他人，包括还在睡觉的雷蒙。
进组拍戏半个多月了，雷蒙状态正佳，连拍了三场夜戏，十二点睡下，五点钟正睡得爽，经纪人将他推醒，“微博上有人在曝咱们的黑料。”
工作室的人一起快进看完了视频，几个助理首先沉不住气，“这一定是对家雇的人！”
“这些人太恶毒了！”
“一定要找到这个发视频的人，一定要把他挖出来！”
当事者很冷静，身体和精神的疲累被他抛到九霄云外，此时的雷蒙集中全部精神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办。
寻找视频发布者不是首选，这个人敢发这种引战的视频，就证明他有一定依仗，在他身上纠缠很可能泥足深陷，栽得更重。
但也不能不管他，这种造谣者不加惩治，很可能造成他们默认视频为真的状况，他们自己要是给这份实锤镶上金边，黑料就坐实了。
“联系公司的律师，给那个大v发律师函，限期删除视频、置顶道歉和赔偿损失，否则后果自负。”
“降热度，必须在更多人注意到这个视频，注意到这个热搜词条之前，把热度降下去，和后援会商量一下，大家辛苦些，多刷几个词条，把上面的顶下来。”
“找人，找人去调查这个大v，看他收了谁的钱，受了谁的指使！”
然而后援会紧急动员下的力量在越来越多路人的加入下显得杯水车薪，热度持续走高，甚至前五十个热搜词条中有十二个是关于他的，信了视频内容的路人嘲讽工作室发给大v的律师函，“律师函有什么用？欺负萌新吗？吓唬谁呐？”
“保护我家大大，打倒黑恶势力！”
嗯？
大大？
这时候寻找大v身份的人回传信息，那个大v就是个营销号，那个视频是他从g站搬出来的，视频制作者，也就是g站的up主，名字就是那个“花雕吃不下沙雕”，粉丝300。
当然，“300”是昨天晚上七点之前的数据，在他晚七点发了这个视频之后，粉丝量开始几十几十得增长，到微博搬运视频，反响扩大，热度激增，跑到g站寻找原作者的人让他的粉丝数在一夜之间涨到30万。
——这充
分说明吃饱了无聊的人太多了。
找到人就好说了，给这个“沙雕”也发了封律师函，捎带警告g站删除这个涉嫌造谣的视频。
这么做其实很正常，造谣视频不删难道等着过年吗？
不知怎么的，g站在上午八点发了一个义正言辞的公告，力挺“沙雕”，承诺会免费给他提供法律咨询，事态开始升级。
隐于暗处的米八枚都快笑疯了，事情明明是他一步步引发的，无论微博还是g站都和他无关，点火的是他，点着了就跑。
呼啸早早来到片场，吃瓜吃得心烦意乱，眯了一会儿，吃了早饭，溜溜达达就来到“佛山”小巷。
时间有点早，到的人多数是道具组的，他们需要将场景归置到和昨天下午一模一样，黄飞鸿和王庆还没打完呢。
群演比主演来得早，这群人看到呼啸就涌了过来，“呼哥，你看热搜没，雷蒙被实锤了！”
无论如何，群演也是娱乐圈的一份子，虽然两只脚都踩在圈子的边上，八卦的兴致比一般人更加旺盛。
“看到了，”呼啸捏着鼻子应了一声，心里想着此时的雷蒙不知道在做什么。
“雷蒙是不是真的不学无术，什么都不会啊？”
这些人也信了，毕竟那个“帽子连二胡”太过分了，在一场要求现场真唱的比赛中公然作假，性质极为恶劣。
知道是米八枚搞的鬼，并不代表呼啸就知道雷蒙是否被冤枉了，毕竟在拍《天龙八部》的时候，这个段誉没走两步就把自己绊倒了，那衰样太丑了。
摇了摇头，呼啸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想到被围攻的雷蒙，忽然产生了一种将心比心的想法，如果现在处于舆论漩涡中心的人是他，而不是雷蒙呢？
“我怎么可能倒霉到那个份上，”先是冷笑，很快，呼啸认清现实，他的灵魂都能借体重生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发生的呢，“如果真的想这么阴我，那就别怪我动真格的了。”
那个曾经外号为“开花弹”的人。
只是现在的“开花弹”束手束脚，挥出一拳又一拳，全都打在墙上，面粉制造的道具石墙纷纷碎裂，就好像铁拳王庆的拳力恐怖如斯一样。
黄飞鸿一个躲闪不及，左肩挨了一拳，他下意思踢出右脚，踹在王庆小腿上，两人同时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停！”导演和武指走了过来。
跳起来的呼啸赶紧道歉，“对不起，我的动作错了，”最后那拳本来要擦肩而过，没想到偏了两寸，正好打在肩膀上。
“没关系没关系，这组动作挺合适的，留下了，”导演肯定了两人的变招，呼啸偏了的拳头，和董彪立刻做出的反击。
昨天中午参与设计动作的时候，呼啸还觉得这组动作挺不错的，当他站在监视器前，回看他们两人交手的画面，顿时捂住自己的脸，没眼看了，各自的长拳和拳击都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了各自的风格，但战在一起的两人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仿佛是各打各的，那股端着架子假打的意味太浓了。
第0088章 收获满满
兴致来了，镜头也就多了。
呼啸和董彪合力，一上午拍了十个镜头，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王庆被黄飞鸿的无影脚连踢六六三十六脚，飞出去之后正好撞在角落杂放的武器架，枪尖透胸而出，鲜血“唰”地喷了出去。
“停！”导演很满意，呼啸表演出来的“死相”很标准，一看就知道演过不少尸体。
中午休息了一会儿，武指带着呼啸去拍剩下的两场戏，第一场是第一部结尾落荒而逃的王庆遇上一个蒙面人，得以传授更加强悍的武功，第二场是王庆投靠第四寇，获取信任后将其杀死，踩着他的尸体上位。
中间还补了一个王庆带人返回，穿行于闹市中的镜头。
这两场戏都用于回忆，所以拍的时候很潦草，下午四点多，呼啸的戏份就杀青了。
这部片子已经拍了一个星期，随着呼啸加入补上王庆的戏份，整部片子完成了大半，导演索性提前收工，请剧组的人一起去吃饭。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群演。
摄像师、灯光师、道具组、武行、场务和武指、导演，以及董彪、崔胜希他们，几个女生说不太方便，于是这一群大老爷们儿直奔烧烤店。
烧烤几乎是男人吃饭的首选，既能下酒，花费也不多。
二十多个人，导演开口就是先来一千串，烧烤店的师傅露出开心又烦恼的笑容，“那您稍等。”
这顿饭的由头是庆祝呼啸杀青，大多数人和他没多少交情，即便是说话多了几句的导演和武指，撑死也就是点头之交，这次的剧本写死了王庆，他们之间大概没机会再遇上了。
“年轻真好啊，”谢绝了啤酒，董彪喝着自己的果汁，眼见呼啸对瓶吹了，不由感慨自己真的是老了。
呼啸嘿嘿一笑，这一点他百分百同意，别人他不知道，他自己到过四十岁，知道那种感觉。
随口聊了几句，比如天气，比如八卦，当然，这两天最轰动的雷蒙也是他们的话题，“那个雷蒙是得罪谁了，微博上被疯狂带节奏。”
“不光是微博，贴吧和知乎也有一大堆帖子，甚至出现了中午的时候还出了一个模仿的实锤视频，看得出来是赶制的，但底下评论简直没眼看，雷蒙这回是倒了血霉。”
“谁让他那么嚣张，”摄像师愤愤不平地嗦了一串，“上回他在天海出席一个奢侈品店的开业典礼，我带一大家子去天海旅游，正好就在那附近，我妹挺喜欢他那小脸蛋的，上赶着去要签名，没想到躲过了保镖，却差点被雷蒙推倒，mb的。”
这还真没想到，呼啸回忆拍《天龙》的时候，雷蒙好像没有类似的表现，傲气了些，但也没有这么不近人情。
“看来的确是每个人都有两张面皮，”想到自己，呼啸暗暗摇头。
董彪饭量不太行，吃了三十多串就停下了，摆手和别人说中场休息，等会儿继续，朝优哉游哉的呼啸歪了歪头，“小呼，你的功夫不错。”
这是句废话，董彪上午之所以下意识踢在呼啸小腿上，就是因为昨天被呼啸误伤的两拳打疼了，这份力量，和走位间的谨慎、熟练，肯定是练家子。
瞧出呼啸表情里隐含的不以为意，董彪接着说，“功夫不错，但不好看。”
这句话让呼啸认真起来，要知道历史上的黄飞鸿是洪拳宗师，洪拳属南拳，而银幕上最出名的黄飞鸿形象，耍的却是长拳，长拳属北拳。
为什么让南拳宗师用北拳？
因为长拳耍起来漂亮。
洪拳刚猛，硬桥硬马，虎虎生威，长拳姿态舒展，刚柔并济，节奏分明，一个凶猛如冲阵先锋，一个镇定如经学大儒，功夫本身没有高下，但在这些剧本中，一个儒雅的充满东方哲学色彩的人物更加适合剧情的发展。
与之相比，拳击什么的就差太多了，再加上呼啸对动作片没有太多经验，在合作过的几个武指身上都没有学到太多——戏份所限，轮不到他去学——他现在还用的是上辈子练得最熟的拳击。
“那我……”呼啸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怎么提。
“如果让我给你提个意见，我建议你学习一下八极拳，”董彪知道他想问什么，“传说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这句话最早是谁说的，因何而说，现在的人也搞不清，但这两套功夫挺值得学习的，其中这个八极拳打法凶悍，实战性咱不清楚，但观赏性肯定比长拳、洪拳还要过瘾。”
董彪说他不清楚，呼啸却和八极拳的正统传人交过手，观赏性一点都没看到，拳头是真的硬，据他们说，现在不比以前了，八极传人没有那么故步自封，他们从小练八极，十五六岁的时候去泰国交流学习泰拳，去印尼学习班卡苏拉，在借鉴其他拳术的基础上，现在的八极传人强得要命。
反正呼啸遇上的那两个是这样，在他三十四岁，职业生涯巅峰的年纪给他上了一课，当然，无规则格斗擂台上，仅凭拳头硬是没法赢的，他依靠地面技赢了那两人。
但八极拳还是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要不是年纪大了，贪多嚼不烂，他肯定会仔细研究。
经过董彪这么一说，呼啸认为学习八极拳的时机已经到了。
他的报酬结了，但他们的劳务关系不算彻底结束，毕竟这次他出演的是反派boss，随时可能需要他过来补拍镜头，“顶多一个星期就全部杀青了。”
一顿烧烤，从五点半吃到九点半，直到导演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才意识到时候不早了，宣布散场，约好有事打电话，呼啸骑着电车就回家了，乐呵呵地哼着歌，十万块到手，还有了可以提高的方向，今天真的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沏了杯浓茶，八十多串和十三瓶啤酒，肚子里不太舒服。
继续开着电视刷手机，关于雷蒙的话题还扒在热搜上，比中午和早上少了两三条，讨论度没有下降多少，和那几个人说的一样，以中午那个跟风
实锤的视频为例，带节奏的人多了，雷蒙更多“黑料”被挖了出来。
譬如在韩国当练习生的时候，和同公司的女团练习生谈恋爱，和生了孩子，而且爆料的营销号有模有样地贴了张三岁小孩的照片。
譬如在欧洲求学的时候，和当地同学一起染上毒瘾，现在还没有戒断。
譬如曾经殴打过接机的粉丝。
……
有的还欲盖弥彰地附上没头没尾没有来源的所谓证据，有的干脆空口白牙地污蔑，为了黑而黑，正如其中一条评论说的那样，“真的有对家加入进来了。”
除了风波不止的雷蒙，娱乐圈还有别的新闻，近些年越发倚重中国市场的好莱坞，越来越多地邀请中国演员参加电影拍摄，当然，绝大部分都不是饰演主要角色，然而此时上热搜的这个就是女一号。
二十年前华人第一打女，现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了，联手两位外国女星，共同出演雷霆天使。
剧情设置很像许多年前经典的《霹雳娇娃》，说是取得了版权许可。
电影前年拍完，宣传了两年多，档期一推再推，终于决定下个月，即11月4日上映。
“这么多年了，老外还没搞清楚想拿高票房就要争取好时段啊，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11月4日真是白瞎这片子了，”呼啸惋惜了一句。
除了少数类型片的档期，譬如言情片之于情人和七夕节，献礼片之于国庆节，动画片之于儿童节，最好的档期是贺岁档，在全国放假，举家欢庆过年的时候，去电影院的大都以家庭为单位，观影人数全年第一。
其次是暑假，再之后是元旦、五一等小长假。
11月4日什么都不是，这就难怪呼啸会为这部好不容易有华人女星担任主角的好莱坞电影感到可惜了。
在健身房练了二十分钟杠铃，洗过澡准备关电视睡觉了，手机微信来了条信息，一眼看过去，呼啸不由得念出声，“《轻轻的我来了》半个月后艾什奇首播。”
这是周帆发过来的，呼啸扫了两眼，发现剧组的微信群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散了，幸亏加着她好友，还能联系上。
“快开播了，没有什么宣传活动吗？”呼啸努力回想自己不多的经验，不管电视剧还是网剧，播出之前都需要宣传的吧？
“嗯，已经在宣传期了。”
周帆回答得很简单，呼啸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要宣传也是主演们的事儿，用不着他这个男四号。
稍稍失落了三秒钟，心情重新振作起来，这是他第一部播出的作品——那些跑龙套的就不算了——这么想着，呼啸给11月4日设置了行程闹钟，无论如何也要赶上首播，看看自己在电视剧里的形象。
“看来吃饭时候感觉到的收获满满没有出错，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我的好运道来了，”瞄了一眼趴在热搜上的另一人，“不会是他的运气被我吸走了，所以我总遇到好事，他却倒了大霉？”
第0089章 网剧开播与帝君（上）
雷蒙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网络上各大社交平台众多网友或真或假地批驳了好几拨，随着新的八卦曝出，雷蒙方面没有进一步的反应，只有三秒钟记忆的网友转向下家，这波节奏算是过去了。
但这次的状况给雷蒙带来多少名誉上的打击，以及落实到经济上的损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与之相反的是，《轻轻的我来了》开播了。
开播前一个星期，网剧的官方微博发布第五次拍摄花絮的时候圈了主要参演人员，呼啸位列其中，很多还记得他的网友顿时想起这个求生荒岛的健身哥，“他拍网剧了？”
“他好像就是演员吧？”
“不对啊，我记得他是练习生，是要出道当偶像的那种吧？”
“有啥区别吗？谁规定练习生就不能当演员？”
当然，评论区的重点是程铮和张铎的粉丝，一个夸自家偶像清冷如仙人——一个都市言情剧里哪来的“仙人”——一个夸自家正主阳光纯真，总算没打起来，较着劲地刷屏和点赞自家的评论。
呼啸看了直乐，截图给周帆发过去，周帆却回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他们两家粉丝都快打起来了，就差个有心人拱把火，”呼啸很想披个马甲浑水摸鱼，“他俩在片场的时候明明关系不错，粉丝却容不下对方，笑死个人了。”
“关系不错？”大概手头有事，反问一句，过了三四分钟，周帆才接着说下句，“你可是个男人。”
嗯？
这和自己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关联？
“你难道就看不出来，程铮和张铎都对郑紫陌有好感吗？”
这个问题把呼啸说蒙了，那段时间为了入戏，有感情戏的演员都会尽可能多聊聊天，多点默契，与他有感情戏的就是郑紫陌和周帆，和其他人的交流更多是在收工之后，回到各自房间通过微信群聊天，到片场就没有那么多谈兴了，当然也没有那个精神去关注他们。
即便有所关注，也只会以为他们真的在培养默契，谁能想到动真格了？
仔细想想，好像演过感情戏的搭档，有相当一部分成了夫妻，还真就戏如人生了？
成了情敌，当然不可能是好友。
“即便他俩真的是好朋友，粉丝吵架也很正常啊，不吵哪来的热度？就当宣传了。”
四平八稳的宣传期，中间夹杂了一些粉丝的异声，10月31日，网剧开播，首播当天放出三集，之后周一到周五每天一集，周六日每天两集，艾什奇全网独播。
当几个男星的粉丝在第一集寻找自家偶像的时候，等到第一集结束也没见一个，倒是那个健身哥早早跑了过来，陪在女主身边。
第二集，霸道总裁上线，然而这样的角色同质化太过严重，最近十年里，国产剧里的霸道总裁型男主角不下数百位，看一次两次还新鲜，看多了就觉得他们都是面瘫。
呼啸饰演秦珏却意外圈粉，“暖男”也算常见的属性，编剧丢给他一个“话多”的设定，他自己进一步发展为话痨，台词还是那么多，一句没加，他围在女主身边，念经一样说着各种各样的建议、吐槽和呓语，在霸道总裁和傻白甜的衬托下是那么脱俗。
第三集，男二号学弟和男三
号小狼狗前后脚上线，3.5追1的好戏正式上演。
“喂，你小子要走运了，”晚上九点多，和湛发过来信息，他也注意到这部剧了。
“把握好机会，”边江龙轻轻点了一句，他相信呼啸明白他在说什么。
“吻戏在第几集？”呼啸挠了挠脑门，暗叹詹子晴怎么还记着这回事呢。
作为当事人，呼啸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境况发生了变化，工会打来的电话陡然变多，一时间仿佛目前在棚岛拍戏的剧组都要找他参演。
这把呼啸逼出了选择困难症，只好写七张纸条，自己抽签决定选哪个剧组。
“嗯……嗯？又是抗战剧？”看着手上的纸条，呼啸摇头，“那就换一个吧。”
第二次抽到了“紫炎帝君”，一部玄幻剧。
呼啸跑过玄幻剧的龙套，配角就没演过了，这算是业务面的拓展，他回了个电话，表明自己接下这个角色。
报酬还在其次——反正不会太多——现在的呼啸要的是尽可能广泛地接戏，然后确定自己的戏路。
这部玄幻剧的剧情很简单，一个前世是仙女，转世成了十万大山里万妖谷的小狐妖，人间皇朝的天师算出万妖谷的一个妖类会带来三界大劫，唯一的破解之道就是抢先杀死这个妖物。
天上的仙人，地上的除妖师，以及十万大山的妖王，他们都在寻找那个妖物，最后，他们找到了女主。
当然，主角是女的，男主和男配当然有一大堆，呼啸手上的几页剧本没有太多名字，只有他自己，紫炎帝君，天界四大帝君之一，与玉帝并驾齐驱的大人物。
剧本很短，十分钟就看完了第一遍，这个人物的演绎没有任何难度，“面瘫，又tm是个面瘫。”
威严的帝君，可不就是面瘫嘛。
没有耽搁，接到剧本的第二天，呼啸就来到剧组，和他预想中大量群演对碰的场景不同——他之前跑龙套的时候演过小妖，就是几十个小妖和几十个神将杀成一团——片场的人不是很多，除去工作人员，演员就三四个。
现在站在镜头前的就是男二号，除妖师张渠，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死在他手下的妖类少说也有上万只，只凭一身煞气，非千年妖王不能敌。
此时饰演张渠的赵栋就在施展奇门遁甲，斩杀一头千年虎妖。
在绿幕前。
在各类型电视剧中，玄幻剧里应用绿幕的概率几乎是最高的，各种天界、妖界的宫殿建筑都需要应用绿幕拍摄，后期处理掉。
赵栋站在绿幕前表演独角戏，一把桃木剑耍了个前前后后，下一个镜头，桃木剑没了，换成十几枚铜钱，手掌继续翻转，又过了一个镜头，铜钱也没了，他拔出腰上的小旗子丢了出去，咬破手指，在手心画了个什么图案，口中念念有词。
“好傻，”呼啸以手扶额，自己当小妖的时候没见过这些大人物，还以为他们怎么高大上呢，搞了半天跟过家家一样。
呼啸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路过的人见到都和他打招呼，就连斩杀虎妖的赵栋走过来说了句，“来了？”
“嗯，你们忙着呢？”
没营养的聊天。
呼啸既然来报道，统筹就应该排他的通告了，“紫炎帝君，明天下午
，‘帝君见帝君’和‘帝君特使’两场戏。”
副导领着他去找化妆师定妆，把天界脸面担当的帝君长什么样子定了下来。
“威严，眉毛当然要上扬，英气的剑眉。”
“同样是威严，还因为称号为‘紫炎’，额头要有紫色火焰的印记。”
“长发，当然是长发，玄幻剧里的大人物有几个是短发的？”
“紫袍，紫色象征尊贵和神秘，非常符合紫炎帝君的设定。”
胸有成竹的化妆师不到二十分钟就画好了妆，副导二话不说就认可了。
呼啸饶有兴致地靠近镜子，里面的自己是从未见过的模样，只论皮囊，大概是他最好看的样子了，正巧导演喊他俩给赵栋换妆，呼啸抽出旁边衣服里的手机，给自己拍了一张，顺手发给詹子晴，“新的定妆照，怎么样？”
很难说明呼啸此时在想什么，是得到一个好玩的玩具求分享呢，还是第一次做饭成功的顽童求赞赏呢。
亦或是献宝的臣子？
“秀色可餐，可。”
这五个字的回复让呼啸乐了一天，直到第二天下午，四位帝君见面开会，呼啸心中的小激动终于平复下来。
进入工作状态。
这场戏发生在剧情开端后不久，星象异变，三界大能同时算出三界大劫将近，身为三界守护者的四大帝君当然要商量一下对策。
依然是以绿幕为背景拍摄，只是这块绿幕比昨天赵栋那块大不少。
四位帝君围坐在天极玉石制成的桌子旁边，相互打量的目光是那么富含深意。
“目光富含深意？”之前看剧本的时候一溜烟就过去了，读第二遍的时候才发现字里行间的坑，呼啸很想知道就一个“看”要如何体现“深意”“浅意”。
然而作为热播剧的主要参演人员，问这个问题会不会太掉价？
没等他想到答案，上一场戏拍完了，轮到他们四个了。
“东华帝君到！”
“万钧帝君到！”
“紫炎帝君到！”
“玉皇帝君到！”
四个人从四个方向上场，还是吊着威亚从天而降，就为这么一下还换了威亚衣。
帝君们坐下来，开始“富含深意”，呼啸也不管深意浅意了，保持脸上的威严不变，眼睛在其他三人的脸上来来回回地看，心里琢磨，“这货中午是不是吃大蒜了？刚才化妆的好像闻到一股子呛鼻子的味道。”
“他这是严肃还是失恋？脸都快皱成枯树皮了。”
“闷骚男！”
腹诽着，嘴角不由自主就挂上了一丝笑意，就是这丝笑意让其他三人下意识感到惴惴不安，按照剧本上写的，他们之间以目示意要经过二十秒钟，这可以体现大人物的高深莫测。
然而其他三位帝君深深感觉到了紫炎帝君的不怀好意，他那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没想什么好事。
“几位道兄，关于这场大劫，咱们三万年前便有预料，但星象上的变化似乎更加严重，”玉皇帝君第一个开口，打破僵局。
剩下俩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忍受这个小家伙诡异的眼神了，奇了怪了，这个新来的，眼睛会说话啊。
第0090章 网剧开播与帝君（下）
东华帝君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大劫之下，神人俱灭，三界将迎来一片焦土。”
认识的知道东华帝君的确在可怜这场劫难带来的死伤，不认识的还以为他在装蒜，考虑到这里是电视剧前两集的部分，这副面孔大概会让人误会他是幕后黑手之一。
万钧帝君将话题导入正轨，“别的不说，这场劫难的源头，我想各位瞥见了一二。 ”
设定上，四大帝君并列三界最强，人间和十万大山都没有可以匹敌的力量，除了后期的女主，他们就是无敌的。
不光在力量上，他们的最强体现在各个方面，包括在观星与窥探未来上，他们的威能也比天师、国师强上一筹。
万钧帝君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他们要好好聊一聊，问题是他们身为帝君，聊天当然不可能像一般人聊得那么直白，“不好好说话”就是他们的说话特点。
“云起云舒，时也命也，”紫炎帝君第一个不说人话，这模棱两可的话是什么意思？劫难是注定的，用不着防备吗？
东华也开始了，“一切都是因缘际会。”
然后四位帝君重新回到静默状态，眼神再次高深莫测起来。
“邪邪一笑”不是剧本的设定，但呼啸表演的效果不错，导演就认可了，从此，紫炎帝君的嘴角始终保持着古怪的笑容。
连续一个星期，呼啸都会按时赶到片场，和不同的人站在绿幕前拍戏。作为一直处于天界的帝君，他身周必须云雾缭绕。
第一天演很新奇，第二天很熟练，到了第三第四天，呼啸觉得自己就像个傻瓜，再加上其中三场戏是他的独角戏——其实应该是女主角和他对戏，只不过演员去出席高档时装发布会了，导演说先拍他的部分，后期剪在一起就行——一个人说台词，还得留出对方说话的时间。
“玄幻剧就是这个样子？”一个星期后，拿着报酬离开这个剧组的呼啸使劲摇头，早该知道了，建立在虚构世界上的故事，怎么可能有多少真实的影子。
接拍这个这个角色并非一无所获，呼啸清晰感觉到了自己人气的提升，到他离开的那天，片场的所有人鼓掌欢送。
微博上的热度更加清晰地展现出这一点，“男闺蜜”不新鲜，“暖男”也常见，但“话痨暖男闺蜜”就少了，再加上剧中时常穿白衬衫，显示出那肌肉的轮廓，顿时吸引了一大票观众。
呼啸的粉丝量终于破百万，活跃的粉丝也多了起来，日常评论区也多了些生气。
因为被提醒了微博的重要性，呼啸这半年坚持每天至少发条微博，有时候是吃的，大部分是锻炼身体的视频或照片，之前那些粉丝几乎都是前几次上热搜时硬塞过来的，平常没事的时候，每条微博的评论通常是个位数，努努力会有十几条。
现在好了，每条微博都有两三百个回复。
虽然不能和同剧其他演员比较，呼啸偷偷去看过，他们每条微博都有三四千评论，明明就
是句摘抄的名人名言，评论区都能分析出来他半个小时前喝了奶茶。
当然，更不能和詹子晴那种一线明星相比，她一条微博下都是一万条以上的评论，就譬如她置顶的微博，“人生最终的价值在于觉醒和思考能力，而不在于生存——亚里士多德，”这条半年多以前的微博下有四十八万条评论。
按照呼啸目前的观念，评论数约等于人气。
“我终于起步了，”呼啸没有在意和别人评论数的差距，他想到的是和之前的自己相比，他的的确确有了长足的进步，事业可以起步了。
常言说“福无双至”，在呼啸这里却失效了，在第一部网剧播出的过程中，某一天晚上八点，有人打通了他的电话，“喂，是呼啸先生吗？”
“对，”呼啸本来不想接这个不知道是谁的电话，谁知道是不是保险推销之类的广告电话，只是点挂断的时候不小心滑到接通上了，听到对面叫出他的名字，他有些好奇，仔细想想，这个声音不像是他认识的演员工会的工作人员。
又有什么编导或者副导要找他了吗？
“我叫孙奇，是隋唐娱乐的艺术总监，不知道你有没有和别的公司或者个人签有经纪代理合约？”
这也是那群哥们儿说过的，在娱乐圈，群演可以不靠群头，单打独斗，像他这样渐渐拥有名气的演员，没有经纪公司和经纪人简直不可想象：演出合同的签订，个人形象的塑造和推广，广告代理的接洽，媒体的采访，综艺、颁奖礼……
现在的呼啸就是这个样子，接演紫炎帝君的那几天，晚上无聊看剧本的时候还能接到电话，约他演其他戏，自己给自己当经纪人，累得要死。
如果有专业的团队，他就可以省去这些时间和精力，专注于拍戏，而且这些团队不止会处理来访的邀请，还会利用人脉关系，主动接触优良的影视和广告资源。
“我现在还是个体户，没有签过代理合同，”呼啸实话实话，期待孙奇的下一句。
果然，“我们公司想签下你，你可以考虑一下。”
这种大事当然不能当场答应，两人谈话完毕，呼啸立马上网搜索这个隋唐娱乐，的确有这么一家公司，规模不大不小，资源不多不少，能量不强不弱，很适合他。
只是网上的资源不太全，查不到这家公司有没有一个叫孙奇的艺术总监，呼啸立马给和湛与边江龙挂了个电话，这时候也只能向他们求助了，想让他们帮忙问一下，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同时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谨慎是必要的。
在棚岛混了半年多，别的没见过，乱七八糟的事儿见过不少，有不三不四的家伙假称自己是某某剧组的导演，随便找了个小旅馆就喊人面试，挑的全是漂亮的小姑娘，开口就是吻戏亲热戏，不少头脑发热满是明星梦的女孩被占便宜的就不说了，吃干抹净的多了去了。
相对而言，男人稍微安全一些，骗他们色的就少很多，但也不
是没有——呼啸就在一次清晨等剧组叫名字的时候，亲眼见到一个光溜溜的大男孩从一家旅馆的二楼跳了下来，大声咒骂骗子害人——更多时候，还是图他们的财，借口报名费或者请客钱之类的，几百几千的被人卷走。
呼啸生怕这事儿轮到自己头上，自己的剧正在播出，这时候要是曝出一个“新人演员被骗十万”的新闻，他这个开门红就黑了。
娱乐是个圈，呼啸的求证就转了圈，隔天，他又接到孙奇的电话，“不知道你考虑得如何？”
如果真的是隋唐娱乐，和几个朋友聊过之后的呼啸认为和他们签约是百利无一害的，“我很乐意。”
“听说，你对我的身份有疑虑，”电话那边的孙奇发出几声短促的笑声，打断呼啸想要解释的话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很理解，其实这和你答应签约的理由一样，作为个人，你无法判断每一通电话的真假，今天是我，明天可能是外地的剧组找你拍戏，后天就是国外的剧组发出邀请，在无法判断他们是否真的是剧组的情况下，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
这种情况呼啸还真的遇到过，在棚岛的剧组还好说，无非就是电动车走一趟的事儿，一个外地剧组打电话过来，他能怎么办？怎么查，上哪查？很多事情都不是百度一下就能得到答案的。
经纪公司就是替他干这事儿的。
呼啸不由点头，随即想到现在是打电话，“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句回复是和紫炎帝君学的，模棱两可，“这么想的”是怎么想的？对来电充满疑虑，还是答应签约？
好在孙奇没有在意，直接说，“咱们定一个时间吧，你来临安的公司看一眼，可以的话，就可以走签约流程了。”
和湛本来说要请假陪他去的，呼啸直接拒绝了，多大的人了，一个活了四十多年的人，还要别人陪着壮胆，见到那个公司的人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临走之前的一晚，呼啸去电影院看了《雷霆天使》，本以为这种动作大片即便不是座无虚席，上座率也一定很高，进了放映厅，里面竟然没有一个人。
可能是晚上十点的缘故。
一个人包场，呼啸舒舒服服地看完这部电影，剧情单薄而破绽百出，只是无论写这个剧本的人，拍这部电影的演职人员，还是看这部电影的观众，都不是冲着剧情来的，“大，真的大，白，是真的白，太顶了。”
这种很顶的心情延续到第二天来到隋唐娱乐的公司，呼啸将行李放到酒店，就直奔公司的地址，在一栋写字楼的十九层，他找到了隋唐娱乐的招牌。
走到前台，呼啸俯下身子，前台的少女正在打副本，俏皮的德莱尼女萨满拉着治疗链，一个英勇喊出来，几个队友加大输出，一个巨大扭曲的boss倒了下来。
正准备查看掉了什么装备，少女忽然扫见有个人在旁边看着她打游戏，吓了一跳，哆哆嗦嗦询问，“您找谁？”
第0091章 隋唐娱乐
聂珊珊吓了一跳，哪怕自家坦克前面开怪，脸都没有转过去，偏巧那几只是精英怪，害得那哥们儿血条都红了，急得他们打了好几行字，期望自家奶妈能呵护他们一下。
“我来谈合同，”呼啸伸出手，“我叫呼啸。”
早有听孙总监提过这个名字，聂珊珊的脸上立马堆起笑容，“你来了？我带你去找孙总监。”
话是这么说，聂珊珊还是瞄了一眼自己的电脑，傻站在原地的萨满和她身边跳来跳去的四个队友，咬了咬牙，扭过脑袋舍下了。
“要不你忙吧，我自己就行了，”呼啸好笑地摆摆手，这家公司的前台真有意思，上班时间打游戏打得这么认真，坐办公室的也就罢了，前台也能玩到这种程度？
然而打游戏打得那么认真的妹子，工作态度上来也很认真，聂珊珊坚持要带着呼啸进去，推辞两句，他只好依从她的意思。
整个十九楼都是隋唐娱乐的，聂珊珊领着呼啸穿过一个走廊和一个大办公室，办公室里的十几个人抬起头看他，好奇地张望着这个帅气的年轻人，“他是谁啊？”
“挺帅的。”
“有点眼熟啊，好像最近见过似的。”
找到孙奇的时候，他正在小会议室和一个男人说着话，看到聂珊珊和她身后的呼啸，两人站了起来，“可算把你盼来了。”
“你好，孙总监，”呼啸握住了孙奇伸出的右手，视线自然转到那个男人身上。
孙奇介绍了一句，“公司副总，刘浩宇，这次就是我们两个和你聊合同。”
一家公司的副总和艺术总监同时出动，就为了签下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演员，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呼啸却觉得很正常，因为按照他了解到的信息，这家在娱乐圈位居中流的公司没有多少大牌演员，甚至连几个观众耳熟能详的都没有，十几个签约演员，男一女一的剧接过不少，大火的一个也没有。
如果单纯以登上微博热搜的次数来衡量人气的话，呼啸兴许比那些签约演员还要强一些。
这就是孙奇如此重视他的原因。
聂珊珊在送过来咖啡后就离开了，顺便把门带上，留下他们三个谈事，走到办公室旁的过道就被同事们拦住了，“珊珊，那人就是呼啸？”
“咱们要签他？”
成功把呼啸引了过去，聂珊珊也要忙活自己的事儿去了，只是同事们把她团团围住，过道有限的空间全部堵住了，“没错，他就是呼啸，刘副总和孙总监正在和他谈签约的事情。”
“首先，你能来到这里，证明你也有签约的意向和诚意，”孙奇脸带微笑，“我们草拟了一份合同，你先看看，只是个模板，咱们可以进一步商量。”
拉开椅子坐下的呼啸接过合同，单纯如他，对合同条款的斟酌实在一窍不通，之前和那些剧组签的合同属于一锤子买卖，充当配角演完他的戏就没他什么事儿了，签的时候自然没想太多，眼前这份和卖身契差不多，稍有疏漏，后患无穷。
“我能拿回去仔细看看吗？”得到这两位领导的首肯，呼啸道了声谢，把合同随手装进手提包里，想着等回去就请和湛介绍的律师看看合同，听说那个律师很擅长合同纠纷之类的业务。
说谈签约，当然不能只是递一份合同就完事，一旦签了合同，他们就成了并肩作战的合作伙伴，自然要多多增进了解。
“要不，我带你四处转转，提前熟悉一下公司的环境？”
孙奇提议说，对签下呼啸这事儿，他十拿九稳，不光是呼啸在了解隋唐娱乐，孙奇也通过自己的渠道多方调查过呼啸的情况，人品如何，有没有埋雷的黑历史，还有他为什么到现在依然没有签下公司。
这家公司的名字叫“隋唐娱乐”而不是“隋唐影视”，业务范围不止是电视剧和电影，还包括唱片和歌手，甚至连模特的经纪约都能代理。
电梯上来是前台，前台背后的墙上是公司的招牌，左转是影视部，经过一个走廊，就是宣传部、市场部和众多编剧们的大办公室，前两部干活安安静静，编剧们时常交头接耳，虽然这年头流行ip改编，隋唐娱乐手里可没有那么多冤枉钱，自备编剧还是他们的首选。
再过去是休息区，一个宽阔的大厅，中间摆着三排沙发，一面墙上挂着台100多寸的电视，另一面墙上挂着投影幕布，把旁边的帘子拉上立马就有电影院的感觉；侧面有个吧台，零食和咖啡，还有白酒和红酒，这是提神的地方；角落有一台跑步机和一台动感单车，没时间去健身房的人，可以在上班之余练一会儿。
走过休息区就是一大一小两个会议室，刚才呼啸就是在这里和孙奇、刘浩宇聊天的。
再往里面是演员部，也就是演员们的办公室，理论上，签约的演员可以在这间屋子里办公，当然，也没有几个演员会无聊到坐办公室，所以这个房间经常没人。
演员部之外，就是各个部门的办公室，譬如财务部、代理部和几位领导层的办公室。
除了领导们的办公室，呼啸在孙奇的引领下把影视部转了一圈，将未来的同事认识了一个遍，对方也知道呼啸即将加入公司，一个个态度和善得不得了。
一个上午就在各种寒暄中度过，中午孙奇请市场部两个漂亮的女同事作陪，四个人吃了一顿午饭。
吃饭就吃饭，找的地方也是正经的饭店，那两个女同事却不太对头，呼啸总觉得她俩好像是听了孙奇的指示，对他明送秋波。
就着秋波，呼啸吃了两碗牛肉羹。
本来孙奇还想带着下午逛逛本地的景点，被呼啸婉言谢绝了，现在重要的是签约，确定了彼此的劳务关系，有的是时间逛街。
回到酒店，呼啸立马联系那位律师，将合同拍照片发了微信，然后自己也大致看了看。
和说的一样，签的是经纪约，范围是除了唱片以外的方面，包括电视剧、电影、广告、综艺等，全部交由公司代理负责，签约三年，每月工资一万，演艺事物的提成为三七，呼啸三，公司七。
“三七开？”呼啸看到这个数字就不满意了，这就意味着一部片子的片酬是十万的话，他只能拿三万，“我干的活儿，他们凭什么分这么大一块？”
“正常啦，经纪约都差不多，”和湛在微信那头和他聊着，“我入行的时候是二八，过了两年才三七，最火的那两年五五分。”
回想上辈子给自己跑活儿的经纪人，和举办黑拳赛的庄家，这两拨人从自己手上分去的银子，呼啸总算想通了，没有他们搭桥搭场子，他赚不了那么多钱。
“以前一部片子只能赚三五万，以后他们可以给我提供三五十万的角色，虽然被分润走了大部分，到手的还是比以前多。”
“知足常乐，知足才能常乐。”
和湛在看新剧本，他罕见地接了部文戏，按照他的话说，这是在拓展新的领域，年轻的时候只知道冲冲冲打打打，年纪大了，快打不动了，必须早做准备，不然自己的演员生命就没几年了。
“我这两天一直在给你找人问，隋唐娱乐算是三线公司吧，弱点是没有强有力的资本做支撑，没有深厚的人脉关系，也没有人气爆棚的台柱子，”和湛停顿几秒，给呼啸思考的时间，“优点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既然没有台柱子，正好也给了你出头的机会。”
这是鸡头凤尾的意思吗？
呼啸明白和湛想说什么，他想劝自己不要好高骛远，瞧不上送到手边上的机会，即便是三线公司，也有大把大把的人挤破头，这是给他提供的起点，演员生涯长得很，没必要把这个起点看成终点一样拼命。
“话说回来，如果我签了合同，是不是以后你们找我拍戏，也得经过他们的同意？”呼啸忽然想起这个，他之前到外地的配角和客串都是几个朋友提供的机会。
和湛轻轻“嗯”了一声，这个问题没有详细回答的必要，在生效时间内，一切演艺活动都得经过公司，违约会有罚款的。
在交了五千块钱的咨询费，律师给出了他的意见，一二三四罗列了十五点可供修改的条目，前一秒还肉疼于五千块的呼啸顿时满意地连连点头。
之后的几天，呼啸和孙奇，以及公司请来的律师协商合同的条款，借助咨询出来的意见，再加上自身的理解，呼啸据理力争自己的权益，三七分成没有问题，但他的宣发，他的包装，他的学习，这些工作和费用也必须由公司全额负担。
在一番象征意味大过实际举动的研究过后，呼啸提出的修改意见都被不同程度上接受，一一反映在修改后的合同上。
11月17日，呼啸和隋唐娱乐签约，正式加盟成为旗下的演员。
“你下个星期和《天龙八部》剧组一起去‘幸福港湾’录节目，”合同签订的第二天，孙奇就给呼啸安排了工作。
第0092章 幸福港湾
12月31日，周六，晚上七点四十五，湘北卫视的老牌综艺“幸福港湾”照例播出。
节目的忠实观众早早坐在电视机前，等待幸福家族的到来，虽然网络播放时代的到来让很多年轻人更倾向观看时间自由灵活的网络，许多上年纪的人还是更习惯电视，再加上“幸福港湾”这个二十年如一日的综艺积攒起的横跨多年龄段的拥趸，同时段综艺罕有能匹敌的。
除了偶尔冒出来的爆款真人秀。
作为湘北人，老刘一家这么多年来一直看着这个节目，从老刘还是小刘，还没有娶到老婆老张的时候就开始看了，到现在孩子都上高中了。
“这期嘉宾是谁？”当老师的老婆下班晚了，老刘将吃饭的时间也往后推了推，看到闺女坐在沙发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瞄着电视机，他大概猜到这期节目请到闺女喜欢的小明星了。
小刘抬起手机，指着手机桌面上的那个人，“雷蒙。”
老刘盛出来米饭，皱着眉头，“这个名字听说过。”
“就是前段时间被全网黑是草包那个，”小刘毫不在意地说出“草包”这个词语，瞥见老刘震惊的神情，“我是个颜粉，他长得帅就行了，谁管他有没有才华。”
砸了咂嘴，老刘深刻感觉到自己和闺女有代沟了，他年轻的时候，虽然活跃在舞台上的明星也都很帅，他们各自的才华却同样光彩夺目，其中大部分在现在依然活跃，论实力论资历在圈子里也是天王级的。
现在的小明星，啧啧，老刘轻轻摇头，也许是他老了，实在看不出来他们除了那张脸以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开锁声，老刘的老婆拉开门走进来——刚才微信说她进小区了，老刘才开始盛饭——“你们爷俩聊啥呢？”
“小明星，”老刘把菜端上桌，“换衣服，洗手，先把饭吃了。”
这当口，节目开始了，昵称为“幸福家族”的六个主持人伴随一阵激昂的开场歌舞走到台上。
自节目开播起就担任主持人的阳河，第五年加入的外景主持人穆伟和言欣，第七年加入的三流演员李芳菲，以及第十年通过主持人比赛选拔出来的王喆和杜重洋，这六位老面孔走出来，现场的观众一片掌声。
“欢迎各位在星期六的晚上来到新爵尔冠名的‘幸福港湾’，”阳河第一个开口，然后提高声音，“我们是，幸，福，家，族！”
一字一顿说后面四个字的时候，左右五个主持人和台下观众一起说出这个固定的台词。
洗好手的老张坐在椅子上，歪头望了一眼电视，“这群人今天又做啥妖呢？”
六个主持人都穿着酷似戏服的古装，阳河背后背着把剑，身体健硕到两百多斤的杜重洋还抓着一个九齿钉耙——这货又在玩他八戒的老梗。
早就看了预告的小刘快速扒了两口米饭，“今天是新版《天龙八部》剧组的专场。”
“《天龙八部》？又翻拍了？”说到这里，老刘就想说他小时候看的那版，“这都拍了多少版，还拍？这些编剧江郎才尽了吗，想不出新剧本了？再说，来来回回拍了这么多遍，还是以前那感觉正宗。”
“你看的是哪个？”老张接过话头。
“当然是黄日华。”
“我看的是胡军。”
“这两个版本都挺不错的，”老刘发挥求同存异的风格，将他们两人拉成同一阵线，“以前拍的已经很不错了，再翻拍有什么意义？”
小刘机智地没有反驳他们，每每谈到这种话题，自己父母都会摆出一副“我们那个时代更好”的样子，聊着这个不行，那个不对，就像那个复读机一样的九斤老太，一个劲儿说“一代不如一代”。
阳河一招手，说着“欢迎新版《天龙八部》的剧组，”十三个同样穿着戏服的人从后台走了出来，主持人分到两边，给这些嘉宾留出中间的位置。
“其实大家都不陌生，但还是让他们做个自我介绍吧，”阳河将话筒递给中间的人，那人顺手接了过来，“我叫章敦儒，这部电视剧的导演，以及扫地僧的扮演者。”
大概是中年男人的共识，老刘瞬间窥破章敦儒的小心思，“扫地僧兼导演？自吹自擂。”
六位主演一个不差全部到场，其中最吸引眼球的就是一袭白衣的詹子晴，和她身边一身蓝袍的雷蒙，前者清丽绝伦，后者帅气的同时，大家很想知道两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在电视上出现的雷蒙会有怎样的表现。
那些负能量似乎没有影响到这个自尊心很强的年轻人，他做自我介绍的时候风趣幽默，听别人说话的时候认真诚恳，嘴角含笑，仿佛还是以前那个翩翩美少年。
和湛与晏颖是老刘和老张唯二认识的，毕竟都是成名十几年的老演员了，感慨了一下电视内外的四个人已经韶华不再，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老张忽然指着站在穆伟边上的年轻演员，“这人是谁啊？”
刚听到他们自我介绍的小刘看了一眼，“呼啸。”
“呼啸？这名字有意思，”老张微微点头，“这个呼啸是不是在走神啊？”
嗯……嗯？
不光是老刘一家，其他观众也发现了这个目光凝滞，似乎在走神的家伙，“他想什么呢？”
观众都发现了，作为把控节目节奏的主持人当然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阳河嘴上寒暄，顺便和观众们互动了几句，脚步就从一边走到了呼啸这边，暗暗使了个眼神。
虽然节目是录播的——和电视剧的拍摄过程相仿，一段节目可以类比一场戏——录播的过程中因为某个人的失误需要重新开始，浪费的时间和精力比电视剧要大得多，更何况这是综艺节目，气氛就是个轻松愉快，但如果同样一段台本，不停地让这些人轻松愉快，也会很烦的。
然而呼啸对他视而不见，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
“这次不光是湛哥，子晴，雷蒙这些熟面孔，还有一些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新朋友，”阳河走到呼啸身边，这回是光明正大地问了。
呼啸如梦方醒，“啊，对，没错。”
“饰演四大恶人，对你这样一个新人来说是怎样的体验？”阳河就势提出这个问题。
“很有趣，”呼啸斟酌了几秒钟，迸出一个短语。
“这个‘很有趣’，体现在什么地方？”河阳接着问。
“因为是恶人。”
这个回答惹得台下观众哈哈大笑，电视前的老刘一家人也被逗笑了，“这家伙是个小迷糊啊。”
此时的呼啸靠在沙发里，看着电视里卖萌装迷糊，捂着脸不好意思看，当时自己真的是太蠢了，他为什么会相信经纪人的话，把自己包装成那个样子？
迷糊哥？
刷着微博实时热搜，呼啸注意到这个称呼，“健身哥”、“小贝”、“迷糊哥”，这都什么跟什么，作为一个年轻的偶像明星，这种没有逼格的外号实在太逊了。
“公司派过来这个经纪人是来晃点我的吧？”使劲揉了揉脸，呼啸不想再看下去了，换了个播电视剧的频道，走到阳台上，欣赏临安的夜景。
搬来临安一个多月了，呼啸几乎立马就爱上了这座城市，除了这湿冷的天气实在令人不快，其他的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棚岛的别墅退租了，呼啸在临安又租了一套一百来平米的跃层——公司本来想给他租一套员工宿舍，被他拒绝了，有了名气，签了公司，呼啸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没了，自然也就不再琢磨租别墅了。
虽然很怀念宽阔的别墅。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除了演了一个戏份不多的配角，呼啸没有接一个戏，但他过得很充实，公司给呼啸报了一个表演班和一个武术班，三天两头就要去上课。
第一堂表演课，老师就把他训得哑口无言，他的镜子法被老师贬得一文不值，“业余，充满天真想象的幼稚做法。”
如果论表演方法，大体上有“体验派”、“方法派”、“表现派”三种，简而言之，体验派是演员想办法变成角色，然后让这个角色活起来；方法派是演员琢磨透角色，将角色的经历与情感和自己联系在一起；表现派就是标签化角色，将同类角色的共性表现出来。
再通俗一点，比如演员表演微笑，体验派演出来的微笑是角色的微笑，方法派的微笑是演员自己的微笑，表现派就是演员提起嘴角微微一笑——这是微笑这个词语的定义，大多数微笑都是这么笑的。
这只是大体上的分类，就像一个人说喜欢吃羊肉串，其实羊蝎子也可以来一个，演员通常不会单纯使用一种表演方法，综合起来才是正道。
呼啸暂时理解到的就是这么多，也明白老师为什么鄙夷他的镜子法，近似于表现派，却太过粗浅，即便是电视剧里的虚拟角色，在剧情中会经历，会变化，会成长，镜子法就是一个面具应付一切，拍戏哪有那么容易。
第0093章 收获与展望
“你会去饭店指挥一个厨子怎么做饭吗？”
“不会。”
“你会跑到医院的急救室，告诉一个医生应该如何抢救病人吗？”
“会挨打的吧？”
“你会到学校，走上讲台，推开老师自己讲课吗？”
“嗯，这个其实……”
“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观众，自以为可以指点演员的演技？”表演老师无奈地摊手。
呼啸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几乎所有影视作品底下的评论都会有好和不好两种，“好”容易理解，看着舒服，看得入迷，自然就是好的。
那“不好”呢？
看得不舒服，看不进去，就是不好的？
那会不会是自己和这部作品没有眼缘，就像许多人谈恋爱，和甲不是和乙，不是乙不好，而是甲适合。
然而很多人直接归咎为“演技”，“这些小鲜肉的演技太差了。”
问题是，那些小鲜肉参演的作品本来就不是给这些说差的人看的，看到演员表有他们直接跳过就是了，世界上电视剧电影那么多，何必非要巴巴地凑上去，花着时间忍着性子，只为最后骂上一顿？
作品有题材，科幻、玄幻、言情、喜剧、仙侠、武侠、灵异……小鲜肉也可以算作其中一种，观众如果都这么想，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愤愤不平了？
明白了这些，呼啸也就知道自己要向哪个方向努力了，因为这副面孔，他要避免陷入进“小鲜肉”的坑里，往演技实力派的行列靠。
武术班的老师和表演班的画风迥异，在表演班上唯唯诺诺，乖巧伶俐的学生，武术班的第一节课就把老师揍了一顿。
“你会功夫？”老师是一位退役的武英级武术运动员，名字叫侍冠军——这名字天生就是运动员的料——自称擅长太极、长拳、八极、劈挂等二十多门功夫，大概是想给第一次见面的学生留下点深刻印象，方便以后的教学，一开始就说来切磋一把。
然后两个回合就把按在地上了，呼啸脚下一绊，顺势和他同时摔倒在地，这个过程中两只手迅速抓住侍冠军的一只手，一条腿控制脖子，一条腿压着胸，两人身体成十字形交叉。
十字固完成。
侍冠军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
他才是武术老师吧？
一次是意外，两次三次也可能是大意，两次十字固，一次直拳怼脸，一次高抬腿差点用脚甩了个耳光，第五次干脆将他按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就是姿势不太雅观，呼啸一屁股坐在侍冠军的肚子上。
侍老师只能承认，这个新学生比自己能打，这个小小的杀威棒抡到了他自己头上，“嗯，不错，你的基础很不错，就是有一点，你打得不够漂亮。”
在几十个剧组厮混过，尤其经过董彪提醒，呼啸就知道了自己的缺点，论实战能力，娱乐圈所有动作明星无数明星加一块也不够他打的，但拍戏要的不
是这个，即便追求“真实感”，也不会像他在擂台上打到肋骨断裂鲜血与涕泪横流的程度。
呼啸趁势提出自己的请求，学习打法帅气的八极拳和长拳。
一直练到现在。
回到屋里，呼啸调回湘北台，节目播到一半多了，主持人和嘉宾们也玩开了，每个人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即便在装迷糊的呼啸，也“迷迷糊糊”地跟着其他人一起笑。
阳河跨出一大步，“身为行走江湖的大侠，我们怎么能没有一技傍身？”然后重重地甩头，示意杜重洋跟上。
台本写着呢，杜重洋当然知道该干什么，硕大的身躯灵活地转了个圈，“下面，就由我掘地大侠杜重洋，给大家带来一首‘江湖滔滔’。”
手疾的呼啸连忙跳台，录这一段排了五遍，他足足听了这首催人蛋痛的歌曲五遍啊五遍，曲子耳熟，大概是从什么流传度很广的歌上扒下来的，但见鬼的填词和杜重洋更加见鬼的说唱让这首歌平添九倍嘈杂。
扣下一倍怕他骄傲。
那五遍是躲不开，眼前这遍能躲还是躲了吧，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呼啸又调了回去，果然，负责卖蠢的杜重洋结束鬼哭狼嚎，提起他的钉耙一个抱拳作为ending，差点把自己的衣服勾破了，又是一顿小心翼翼地拉拽。
这是绝对的抛砖引玉，这块砖实诚，不管谁第二个表演都会获得极大的印象分加成。
雷蒙高高举起手臂，走了出来，身穿一身蓝色袍子的他在节奏性的鼓点中熟练地跳起了踢踏舞，没两下，bgm一变，他又变成爵士舞——依然是非常有节奏性的舞蹈。
呼啸严重怀疑雷蒙的公司给节目组送了一笔可观的款子，这个环节几乎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为的就是洗清他身上“偶像组合阶段业务能力不够”的黑点，既然爆料声称雷蒙的肢体不协调，一点舞蹈都不能跳，他们干脆安排他在这个节目上来了一个舞蹈串烧。
看着雷蒙“熟练”的动作，呼啸不由得想起录的时候，站在雷蒙身后三米远的他在外放的bgm中都能听见“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数拍子声。
之后一段机械舞和一段街舞，雷蒙完成了他的证明，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尤有余力。
盯着实时微博，果不其然，“雷蒙的真正实力”与“欲盖弥彰的愚蠢表现”同时出现，前者认为雷蒙的舞蹈可以证明说他没有舞蹈功底，没有业务能力的人是彻彻底底的诋毁，后者完全处于笑傻了的状态，本来大多数不怎么关注娱乐圈八卦的人已经忘了两个月前的黑料热搜，整这一出完全就是自投罗网，更不要说有自称微表情专家和唇语学者的人分别破译了雷蒙表演舞蹈整个过程中，表情所展露出的内心活动，以及嘴里念叨了什么。
雷蒙用实际行动给了自己一刀。
米八枚的活动早就停了，煽风点火他擅长，但那场火差点把自己陷进去，雷蒙所在的公司抓狂地寻找到底是谁在搞他，发动人脉关系搜寻那个“沙雕
”的真实身份，在受到网警警告之后，搜寻转到地下，虽然有那个“沙雕”在前面挡着，米八枚还是偃旗息鼓，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反正随着那封律师函，g站鬼畜区热烈欢迎雷蒙的加入，关于他的鬼畜视频呈井喷式爆发，最开始的那个星期，鬼畜区排行榜前十的视频全是雷蒙的。
这样的收尾已经很不错了，呼啸本来对雷蒙有些愧疚，毕竟甩锅过来的雷蒙只是做出可能扫他的面子的举动，他却反手一刀坏了雷蒙好几个代言和演戏合同，录节目的时候眼睁睁看着雷蒙对詹子晴的热络，呼啸顿时心安理得，甚至还有点想要加大力度。
“喂？”手机忽然响起，呼啸接起来，“子晴？”
“你在做什么呢？”
电话那头乱糟糟的，仿佛有很多很多人的喧闹声，还有巨大的音乐声，詹子晴反复说了好几遍，呼啸才听清楚她说了什么，“看‘幸福港湾’，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开演唱会吗？”
“对啊，我在换服装，前面有梁茹玉帮我顶两首歌的时间，”说到这里，詹子晴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第一场个唱，你都不到现场来。”
这语气，透着幽怨啊？
呼啸后背一阵发麻，难以想象那个超凡脱俗的仙子用怨妇一样的口气说话，“大姐，讲讲道理好吧，明天我还要进组拍戏，再说，你的第一场演唱会不是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开过了吗？”
对着镜子整理服装的詹子晴一愣，然后想起一个月前他俩微信语音到半夜，不知道谁起的头，两个人一人一首地唱起了歌。
“那最多算半场，”挤出来的幽怨散去，詹子晴回归正常状态，“好了，等哪天找你补上那半场，该我上场了——嗯，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了，呼啸呼出一口气，这大半年的时间，42岁的他渐渐回到20岁的心理状态，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正常，还是一种退步，前尘往事就像翻过崭新的一页一样，全都过去了。
“新的一年，我要真正的出名，成为大明星！”
能去录制“幸福港湾”，他的公司出了大力气，章敦儒虽然看重他，在电视剧的宣传期也没有想到找他过来，毕竟呼啸本身不是什么有名的演员，扮演的角色也是配角。
即便参与了录制，呼啸在整个节目里也没开几次口，说来说去，他毕竟只是个配角，和他笑话的杜重洋一样，现在只是一个卖蠢的装饰而已。
看着节目在一阵悠扬的歌曲中结束，时间也来到了九点半，这是2022年的最后一天，连甫一踏入歌坛的詹子晴都在开跨年演唱会，呼啸很不想就这样干巴巴地度过。
关注空巢老人啊，呼啸很想长叹一声，望了一眼茶几上的剧本，他没有对詹子晴说谎，明天的确要进组拍戏，半个月前就收到剧本了，公司给他联系的资源，一部单元剧《你猜我猜不猜》，他出演其中一幕的主角和其他故事中的几个配角。
第0094章 你猜我猜不猜（1）
“反转”这个元素被广泛应用于各种文学和影视作品的创作中，从一开始只是灵光一现，到后来随着读者和观众的见闻越发深厚，看个开头就能猜到结尾的情况越来越多，创作者开始有意使用反转。
接着是反转之后再反转。
然后是反转之后再三反转。
有意慢慢变为刻意，甚至挖空心思多转几回。
呼啸接下的《你猜我猜不猜》就是这样一部疯狂使用反转元素的单元剧，为了反转而反转的剧情设置比比皆是，也因为设定讨巧的关系，这部剧对演员们的演技要求不是很高。
及格线以上就行。
对呼啸这样踏入娱乐圈不足一年的新人来说，这样的剧本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呼啸还专门为此问过经纪人，公司是不是参与了剧本的创作，亦或是剧组的投资，不然这么好的角色怎么会落到他头上。
直到经纪人解释几句，他才明白过来，他眼中的“绝佳”，在别人看来不一定有多好，在当下这个ip大于天的时代，圈子里的流量明星根本不会朝这种非id改编，投资也不大的作品瞧上一眼，至于专注打磨演技的演员，他们追求的是拥有足够施展演技空间的作品——一个清华的学生做一张小学一年级的数学卷，顶天还是100分——低门槛低上限的反转剧自然不在他们选择之列。
所以他才有了机会。
早上六点，在附近街上跑步的呼啸遇到赶来和他会合的助理，张泽——和他年纪相仿，长相普普通通，一副黑框眼镜戴得有些书卷气——“来得挺早啊。”
“去过你家了，没人应声，”张泽扶了扶眼睛，“大哥，你起得是有多早啊？”
听到张泽细微的喘气声，呼啸拍着他的肩膀，“泽啊，锻炼锻炼身体吧，趁年纪小的时候把身体打熬好了，十年二十年以后你就该庆幸了。”
这话题不止一次两次了，张泽敷衍地连声答应，“好了好了，咱们早点出发，别让他们等。”
路边吃了碗拌面，回家换了身清爽的衣服，两人朝郊区的影视基地进发。
临安影视基地建成也就三四年的工夫，因为和棚岛同省，且直线距离不到200公里的关系，基地的结构酷似棚岛，唯一的不同也就小了点。
所幸，对单元剧而言，拍摄场景的大小或者完备简陋与否没有多大影响。
六点四十到了地方，门口负责接待的场务一把握住呼啸的右手，“兄弟，来了？”
一边微笑，一边轻轻挣脱对方的手，呼啸消受不起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家伙的热情，“啊，是——他们在哪儿？”
半个月前试镜的时候就遇到这个名叫邱恩的家伙，小200斤一脸福相的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对呼啸的好感远超旁人，时不时凑到他眼前晃悠，夸张地表现方式，很容易引起某种不必要的误会。
好在邱恩的自控能力经常上线，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大家在做准备呢，今天也许能拍完第二集，前两天拍完
七成多的场景了。”
这也是单元剧的一点好处，导演和演员都知道他们拍的是哪一集，虽然剧本上写着集数，到剪辑师那里有可能发生变化，到播出的时候，发行方或电视台也有可能出于种种考虑，将集数拉长或者删减。
单元剧就不同了，一个故事就一集，顶多两集，没有删改的空间。
呼啸主演的是第三集，一个叫做“归乡”的故事。
听到他们即将开始拍摄，呼啸连忙加快脚步，自诩龙套经验很有一些的他没演过单元剧，虽然从副导和经纪人那里听到说单元剧和其他剧没啥区别，他还是很好奇。
“我说了，我爱，”刚走近，呼啸就听到正在拍戏的男演员冒出一句表白，周围的工作人员十分认真地拍摄着。
这里是个咖啡馆的景，也算是剧组对租借费最大化利用了，一般这种戏都是在外面随便借个咖啡馆拍，片尾带个店名感谢一下就行了，剧组偏要在这里临时搭一个景。
任性。
说起来这第二集的剧情雷人的要命，呼啸虽然没有这一集的戏份，没有剧本，在剧组的微信群里聊天的时候知道的也差不多了，就是一个女人去找心理医生，说怀疑自己近乎完美的男朋友可能有小三了，两年前追求她的时候非常热烈，追到手就是另一副面孔，最近更是变本加厉，对她越发冷漠。
随着心理医生的询问，女人慢慢想起男朋友和自己妹妹之间的细节，顿时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妹妹三了她，压不住怒火的她立马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妹妹却说自己只是因为请教如何办理出国手续，所以和她男朋友多说了几句话。
继续追问，女人得到一个惊人的结论，男朋友竟然爱上了自己的母亲，这，不可原谅！怒不可遏的她打过去电话，却听到母亲说，男朋友频频给母亲打电话，只是因为想知道她父亲的口味，想学习对他口味的饭菜。
好像很正常？
但在心理医生的推波助澜下，女人怀疑起男友和她父亲之间的关系不正常，近乎崩溃的她犹豫着打通电话，父亲却说，他们两个是真爱，请她成全他们。
就在女人因为这条消息震惊无语的时候，心理医生对她说，“其实我是你的生身父亲，他是你哥哥。”
剧情很雷，一个伦理梗不厌其烦地玩了五遍，剧情为了反转而反转，知道第二集是这样，呼啸万分庆幸自己这个第三集很正常，客串的其他几集也没有第二集那么弱智。
靠近导演的位置，呼啸小半注意力在演员身上，更多关注的还是导演的视线和动作，这是表演老师教给他的，和考研辅导班有时会研究出题人的出题习惯一样，当你摸透了他们的习惯，自己身处其中当然如鱼得水。
了解导演，意味着自己的表演可以有的放矢。
邱恩去门口来回好几趟，迎过来好几个演员，数了一下该到的都来了，他没两下就挤到呼啸身边，“心理诊所的戏拍完了，现在拍的是中间穿插的回忆。”
不愧是眼看六路耳听八方的
场务，只是看了呼啸一眼，就知道他想知道什么。
按照拍摄进度，今天是轮不到他了，呼啸很自由地在影视基地走来走去，买票坐上一辆游览车，绕着基地各处转了一遍，“挺新挺好，不过的确和实景没得比。”
因为和棚岛十分相似，只走了一遍就腻了，呼啸回到片场，找了把椅子，拽到角落，掏出剧本翻了起来。
本来还想见识一下其他人表演的呼啸，在看到那个说“我爱”的男演员，顿感一股子苞米茬子般的生硬，棒读一样背诵台词，就像一个没的感情的收录机，毫无学习的必要。
如果不知道剧本怎么写的也就罢了，这个男演员前两天还在群里说，这是一个精神状态很有层次感的角色，他要表现出三种心理活动。
就这？
和他对戏女演员好多了，只是这样也中和不掉那个男演员的拉胯。
喊停的导演斟酌片刻，还是想着拍一次挺不容易的，说得过去就让他过去吧。
张泽一直跟着他，助理就是干这个的，“今天就在这坐一天？”
“不坐能怎么办？之前说的就是今天进组，即便拍不到戏，也得是今天，”呼啸仰脖子灌了一大口可乐，将瓶子放到旁边的地上，翻了一页。
剧组的人不算很多，算上帮忙打杂的也就三十几个，其中还有五个应征而来的大学生，说是导演的弟弟的同学，来这里跑龙套的。
毕竟只有两个人的咖啡馆未免太冷清了。
从助理背着的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打开到最新的一篇，上面的字迹潦草到就像加了密，除了书写者本人，大概没多少人能看得明白，这是表演老师教给他的办法，接到剧本之后给自己饰演的人物写个人小传，以此增进自己对这个人物的了解和形象上的贴合。
没有一个故事会按部就班将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整个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全部写出来，即便是史书或是人物传记，也会有详细和简略之分，毕竟“详略得当”是一部合格作品的起码要求。
演员写的“个人小传”就不是这样了，它更多的像一个完形填空，利用剧本给出的设定，演员自己填上合乎逻辑的补充，充实这个人的履历。
譬如有个人每次穿上西装，都要对着镜子把领带调整到最中间的状态，如果联系到剧本给出的生日，9月3日，那他是处女座，处女座的人可能会有完美主义倾向，那他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不会随便把鞋一脱就完事了。
这就是个人小传的功能，在老师的督促下，已经阔别用笔写字多年的呼啸被迫拿起笔掏出本——老师说用手机或者电脑等有键盘的工具不利于演员自己的思考和记忆——这半个月已经写了一万多字了。
“作为老兵，他满脸风霜与疲惫，但作为一个归乡的人，他的表情中应该还有久违的喜悦……”
“离开家的时候还是个半大孩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个粗犷的汉子，不光需要化妆上的辅助，还有眼神，动作……”
第0095章 你猜我猜不猜（2）
这是写在个人小传之后的一点总结，呼啸在提炼自己表演时需要注意的地方。
他没法去体验一个老兵的心路历程，只能联系到自己征战擂台十数年，离开擂台时的茫然与释然，进而想象这种情况下的自己回到经历战乱的家乡会是怎样的场景。
一边想象，一边随手写下想到的细节。
一个镜头拍完，导演带头鼓掌欢迎呼啸的到来，毕竟是主演之一，必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然后接着坐冷板凳，坐到中午放饭，呼啸向导演打了个招呼，下午要是他的戏，他就回家准备了，等这一上午也是例行公事。
知道还有五场戏十三个镜头要拍的导演自然同意了，这第一天就是点卯，以后就该按照统筹给出的通告安排时间了。
呼啸吃了盒饭，张泽没有，倒不是他奉行没干活就不吃饭的原则，而是他嫌弃这里的盒饭不好吃，“你真的可以试试这盒饭，鸡腿挺不错的。”
“看颜色就知道这鸡腿烧糊了，”张泽摇了摇头，“这批盒饭每个不超过10块钱。”
也不知道为什么助理会比演员自己更挑食，呼啸只好收起劝说助理的心思，“10块钱的规格够可以的了。”
说出这句话，呼啸颇有感触，在棚岛跑龙套的时候，他见过上千棚飘终年在棚岛厮混，苦熬，就为了中午晚上的放饭时间。
他们只求一份盒饭，他这个十八线新人演员的小助理看不上盒饭，这或许可以说明呼啸已经彻底脱离群演一系，他却不知怎的，有些伤感。
大口咽下最后一口鸡腿，他习惯将肉菜剩到最后一口作为收尾，“好了，回公司。”
领导早就给他打电话了，让他这几天抽时间回公司一趟，虽然他租的公寓和公司的直线距离只有三公里，他去公司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个演员跑到公司里做什么？
除了讨论剧组聘用合同、讨论剧本之外，呼啸自觉去公司纯属浪费时间，即便中途参与了临安市的冬季半马，也比去公司坐班有意义得多。
然而这次的确有工作任务，当然，这不是强制的，相关部门的经理在征求过呼啸的意见后才敲定他的加入。
这是呼啸之前从来没有预料过的，十个月前的自己还在“边荒奇迹”里充当练习生，十个月后的他却要为新雇主“隋唐娱乐”面试练习生。
是的，这个应该是练习生肄业的家伙，要担任练习生的面试官了。
受到韩国成熟娱乐产业，尤其是练习生制度的影响，国内一大批娱乐公司纷纷投入大量金钱与精力培养练习生，期待他们在不远的将来成为令人瞩目的偶像。
偶像，现代娱乐产业最完美的产品。
在练习生这条道上，呼啸是失败了，已经是演员的他有时忍不住会想，如果自己在离开边荒奇迹后，积极寻找下一家公司，继续自己的练习生生涯，他现在会变成什么样呢？
“应该还一事无成吧，”在边荒奇迹时，呼啸还算圈外人，似懂非懂，十个月过去，他明白得多了，每一百个练习生中才有可能
有一个出道，即便出道成功，一年后没有泯然众人的更是少数，都说有名的演员、歌手是明星，练习生出道的偶像大多是流星，一闪而过。
不要说行业内激烈的竞争，流水线制造可能会引起的审美疲劳，和自己公司的矛盾也会卡掉半数出道者。
想着些有的没的，呼啸走进公司，聂珊珊依然在鏖战魔兽，这回他等了几分钟，等到她打完一个副本，才轻轻敲了敲桌子，“打到什么了？”
“一个饰品，”正说着，聂珊珊回过头，“你来了？”
“多逛逛淘宝，少打点游戏，”呼啸一脸叹息地离开了前台，张泽在他身后给聂珊珊翻了个白眼，等这几分钟就为说这么一句话？
倒也正常，毕竟是董事长的独生女，另辟蹊径拉关系也是应有的。
中午放饭的时间有点晚，再加上从郊区回来的路上有点堵车，正好赶上下午上班，呼啸转过拐弯，正好看到孙奇，“孙哥！”
“你来了就好，”孙奇笑着拽过他的胳膊，走进演员部。
屋子里有市场部的经理张赫，编剧组的代表欧东，加上孙奇和呼啸，他们四个就是这次招生的面试官，因为呼啸请下假之后给孙奇挂了一个电话，这才有了下午的选拔会。
欧东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我上午八点才睡下，这一个电话直接把我拽起来了。”
“又通宵了？”张赫拍着欧东的肩膀，“悠着点，你今年才30，看看那发际线。”
做了几个扩胸运动，欧东没好气地糗了糗鼻子，“还说我呢，这一股子酒气，昨天晚上的吧？”
或许是因为写剧本而熬夜的编剧。
或许是因为谈业务而喝酒的经理。
呼啸对接下来的年轻人默默表示哀悼，面试官表现出来的精神面貌完全不能体现公司的形象，太丢人了。
他们四个简单聊了几句招人的原则，呼啸只带了一双耳朵，一个总监一个经理，资历短浅的他还是多听少说好了。
快到两点半了，孙奇第一个起身，四个人出发到临街的一个练舞室，那里被他们租下来进行今天的选拔，报名参加的年轻人早早等在那边，市场部和总务部的文员在那边负责接待和排序。
四人走了后门，坐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孙奇的秘书端来四杯咖啡——困的人提神，醉的人醒酒——然后在孙奇的示意下，她推门出去，“一号进。”
一个皮肤白皙，细眉细眼的人走了进来，轻声细语地鞠了一躬，“各位老师好，我叫梁舞，栋梁的梁，舞蹈的舞。”
嗯？
一个男人叫“舞”？
好吧，叫什么名字是个人自由。
张赫瞄了一眼桌子上的纸，“你准备了什么才艺？”
一听这话，梁舞顿时兴奋起来，“我准备了一段天鹅湖。”
啥？
天鹅湖？
走错片场了吧？
梁舞掏出手机，调出伴奏，把手机放到一边的地上，身体还弯着腰呢，范儿先起来了，脚尖立起，芭蕾的身段立马
就有了。
但这是芭蕾啊，哪个偶像是以芭蕾舞闻名的？
四人中只有孙奇看过天鹅湖，所以看得出来梁舞的确在芭蕾舞上下了一番工夫，也练出来几分火候，“抱歉，你应该去考舞蹈之类的专业，练习生不太适合你。”
只是他们四个的共同看法，只能婉拒了这个芭蕾舞苗子。
第二个走进来的是阳光帅气，身高少说在一米八以上，“各位老师好，我叫王子豪。”
欧东瞄了一眼靠在椅背上粉丝不动的张赫，只得开口，“你有什么才艺？”
“我有很多才艺，为今天特意准备了一首《dangerous》，”王子豪说得轻描淡写。
作为世界天王巨星的代表作，《dangerous》自诞生之日起，翻唱翻跳者就络绎不绝，眼前的王子豪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王子豪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个蓝牙音箱，放在旁边，又掏出一顶黑色的圆顶礼帽戴在头上，“那我现在开始了。”
“the way she came……”
这首歌的前奏，或者说念白的部分有点长，但这或许就是为了给太空舞留出的空当，王子豪随着音乐开始了表演，然而只跳了不到半分钟，呼啸就喊了停。
他实在有点受不了。
虽然他自己一天练习生的练习生活也没有经历过，记忆中的做不了假，作为经典中的经典，每场有《dangerous》的表演之前的呼啸都有看过，甚至还学过，只是集现代舞、拉丁舞、街舞、机械舞于大成的太空舞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学到手的，甚至大部分学习《dangerous》的人只是一味抠着这首歌的动作细节，根本没有认真学习太空舞，更不要说像mj那样举重若轻了。
这个王子豪就是这样，动作拖泥带水，姿势却硬拗出模仿的架子，别扭到家了。
“这是你的正常水平，还是你的最好水平？”呼啸很严肃。
听出这话里的意思，王子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平常就是这么跳的。”
“那这就是你的最好水平了，对吧？”呼啸追问。
王子豪连忙摇头，“我，我还有别的才艺。”
等着看的呼啸靠回椅背，示意他继续。
心里琢磨这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人是个什么身份，王子豪还要思考plan b，幸亏他早有准备，不然这次铁定完蛋，“下面是我准备的一首歌，叫‘那个人’，是一首韩语歌。”
“ ?? ……”
他们四个都不懂韩语，但有时候歌曲是无视语言界限的，他们听得出来这首歌里蕴藏的深情，也认可了王子豪的嗓子。
四个人的脑袋凑到一块，孙奇朝呼啸挤了挤眼睛，毕竟刚才是他压了一句，“怎么样？”
“嗓子不错，身体的协调性也可以，”注意到张赫和欧东不解的神情，呼啸解释了一句，“他的太空舞学得的确很烂，但他也确实有舞蹈底子，这两者之间没有矛盾之处。”
第0096章 你猜我猜不猜（3）
又了解了些个人情况，孙奇接受了呼啸的建议，收下了“璞玉”般的王子豪。
走进来的第三个人穿着一身风衣，戴着墨镜，这打扮不像应聘的练习生，倒像是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
不对，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霸道总裁的儿子。
打扮归打扮，这个应聘者的年纪太轻，稚嫩感撑不起来这种霸道的气质，随着走近，越发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各位老师好，鄙人薛子翔，奉天人，今年19岁。”
这回轮到呼啸问才艺了，薛子翔微微一笑，“我准备了一个唱跳表演，”说着，掏出手机调出bgm。
一听前奏，四位面试官面面相觑，“the way she came……”
danderous？
十分钟前的应征者表演的就是这首歌。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薛子翔虽然没有像王子豪一样搞了一顶帽子，自己却烫了头发，酷似mj的卷发。
更重要的是，王子豪是随着歌曲的伴奏跳舞，薛子翔是随着伴奏一边唱一边跳，难度高了一筹。
其他三人一会儿看薛子翔，一会儿看呼啸，刚才他们还觉得王子豪的舞蹈没有呼啸说的那么差，看了薛子翔的，高下立分，只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他是怎么从那么差劲的舞蹈里看出舞蹈功底的？”
“danderous！”
“the girlso dangerous！”
歌曲到达爆点，薛子豪提高声音，动作力度加大，即兴塞了两组太空步，秀了一手漂亮的步子，只是额外加的动作破坏了整体节奏，即便外行如欧东，也能看出来后半段舞蹈稀碎。
四个人商议的结果是瑕不掩瑜，可以通过。
外面等着五十多个人，那些都经过了初步遴选，名额有八个。
“悠着点，各位，前三个就确定俩，后面五十个就只有六个名额了，”孙奇提醒一句。
紧接着连续折戟九人，每个人的表现都差了那么一点，他们四人不用商量，直接就否了。
孙奇的秘书进来又送了一次咖啡，欧东和张赫要睡着了，没有眼前一亮的人才，他们本就不高的精神头分分钟想缩回去。
“老师们好，我是rapper张帅，虽然长得不帅，但我还有人爱，因为我是天下第一等的人才！”
嗯……
说唱歌手？
之前的二十一个人，没有一个rapper，有这么一个试水的也不错。
欧东和张赫清醒了少许。
接下来本该是“你有什么才艺”，呼啸却想起了什么，“你有freestyle吗？”
“嗯，给我一分钟，”张帅低下头，嘴里嘀嘀咕咕，很快抬起头，“可以了。”
“我是一条来自东北的狼，南下撞遍铁一般的墙，满月嚎哭心底的伤，千百年来无尽的疮，我到底身属何方……”
张帅说来就来，然而呼啸等人完全不懂他唱的是什么意思，“韵是押了，但这歌
词是什么意思？就硬凑啊？”
“你是哪里人？”孙奇忽然想起来什么。
张帅咬了下嘴唇，“奉天人。”
孙奇点头，压低了声音，“虽然歌词有点生硬，意思还是很明白的，就是一个为了梦想而南飘的人。”
好吧，领悟能力很强势。
除了悟性出众的孙奇，其他三人摇头，最后只能说一句，“那就待定吧。”
之后的一人同样自称rapper，呼啸一个“freestyle”就把他说得哑火了，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直到孙奇打圆场，说让他表演准备的节目，他才磕磕绊绊唱了一段。
“你太可怕了，”孙奇惋惜地望着落荒而逃的应聘者，“他本身水平应该不算太差，都是被你吓的。”
欧东拉长声调，“那可不是‘吓’，人家入戏了。”
这句话是调侃，然而呼啸的的确确给自己设定了一个面试官的身份——自从去了表演班，他就接受老师的指导，在生活中处处寻找扮演的机会，“体验”生活的同时，汲取生活中的“方法”。
现在的呼啸完全调动起记忆中的知识，以面试官的身份检视面前的应聘者。
本以为之后会有惊喜，然后一个又一个过去，直到第五十四个走出去，孙奇的秘书再一次走进来，“总监，面试完了。”
欧东和张赫各睡着了一半，眼皮似睁似闭。
瞟了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孙奇只能和呼啸讨论，“确定了五个，剩下有十三个待定，选谁不选谁？”
然而呼啸将新端进来的咖啡一饮而尽，“孙哥，剩下的就是你的事儿了，不合格的我都给你滤过去了，剩下的再不济也是合格边上的，选谁都是领导决定。”
都说到这份上了，孙奇也不好再说，毕竟这的确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权限，刚才那个问题也只是征求一下意见而已，“好吧，也到饭点了，咱们吃饭先。”
“吃饭了？”欧东和张赫立刻睁开眼睛，意识上线。
帮公司选几个练习生，只是呼啸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主旋律还是拍戏，第二天，他的场次就开始了。
国破家亡，匆匆和新婚的妻子告别，脸上稚气未脱的少年参军抗战，十年后，一个满面风霜的中年人回到故乡，迎接他的是袅袅炊烟，和笑语嫣然的妻子，犹犹豫豫，还有叫了他声爹的儿子。
好像生活可以恢复正常了。
然而，有些东西很别扭。
比如，妻子好像总是往邻居家跑。
比如，村长看着他的眼神充满惋惜。
又比如，他的儿子长得不像自己，反而更像自己的表弟。
当剧情从悲壮渐渐走向狗血的时候，生活的悲剧才真正显露出来。
“翠香，”呼啸扔掉手上的铲子，“你……”
以呼啸的视角，饰演翠香的演员没有什么异样，但在他饰演的何方军眼中，翠香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像是一朵随时可能被吹走的云彩。
“方军，我终于等到你回家了，”翠香眼中含泪，“回来就
好，你平安就好。”
何方军哽咽了，十年未见，新婚的妻子依然天人永隔，沙场归来，他没有家了。
不仅仅如此，在他离开村子的第三个月，伪军袭击了这里，抓走十三个青壮年，剩下的老弱妇孺都被杀死了。
门外，村长，邻居，表弟……他们扶着门框，朝他欣慰地招手。
慢慢的，他们消散了，何方军孤零零站在原地，脸颊划过两行热泪，“你们都不在了，我那么拼命是为了什么？为了你们，我抱着炸药包就往敌人的碉堡里钻，我……”
仿佛此时，何方军才意识到什么，他自己也早就死了，死在五年前拔除敌人碉堡的战斗中，勇敢的他为了战友，为了战斗的胜利，舍弃了自己的生命，铺就胜利的道路。
剧情在即将沦为狗血之前，成功导回主旋律的深深感动中。
也因为手上的这场戏，呼啸才没有因为其他集数而对这部反转剧产生误会，第二集的确狗血，但第三集很深情。
“优秀，非常优秀，”导演带头起立鼓掌，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也开始鼓掌，呼啸连忙收敛起伤感，深呼吸，将悲痛呼出去，拉回真正的自己。
然后，呼啸抬起头，向大家挥挥手，对他们的掌声表达感谢。
张泽赶紧跑过去，扶住呼啸的胳膊，他注意到呼啸好像差点摔倒，估计表演的时候太过用力，甚至比他跑马拉松还要耗费体力。
借着张泽的搀扶，呼啸像是踩着棉花一样走回自己的座位。
“牛逼，”张泽低声说了一句。
“何佳璇太狠了，飙戏把我逼到那份上了，”手背擦擦额头的汗水，呼啸摇头，“第一次，第一次演到这种程度。”
第一次飙戏，第一次体会到飙戏的快感，第一次因为飙戏而发挥出这么高的表演水平……呼啸整个人瘫到椅子上，不想动弹。
简单休息一会儿，呼啸还得站起来，毕竟第三集还没拍完，他需要到下个场景继续拍摄和表弟争执的戏。
今天已经是进组后的第三天了，过目不忘的呼啸可以叫出剧组每一个人的名字，这无疑大大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有些脱力的呼啸从场务手上接过一瓶水，喝了两口，“老方，第四集的人来了？”
“你演的时候，他们看了一会儿，现在不知道哪去了，”场务还有别的事情，走开了。
这个剧组是他经历过的仅次于《爱的筹码》的塑料剧组，演员之间很少有交流，除了和他有直接对手戏的何佳璇，同集的其他演员几乎没有和怎么说过话，就更别说别的单元故事了。
微信群里倒是有聊，到了现实反倒一句话都没有了。
内向？害羞？
完成了主要的拍摄任务，呼啸的注意力就有点转移，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要过年了，过去十年都是一个人过，换了个身份，似乎仍然还是一个人。
大概是还没完全出戏，呼啸很容易就陷入心情的低谷，理智上意识到“入戏”的可怕，一个演员如果不能在拍摄完成后将戏里的东西甩干净，他自己无疑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第0097章 秦芹
云中鹤在《天龙八部》的第三集就登场了，那天呼啸还在热搜上看到了“最帅云中鹤”的词条，只是这个话题明显没有什么讨论度，连前50都没上，一会儿就掉下去了。
主要是他的粉丝不多。
不是指微博账号的粉丝，而是指将他视为明星的那种粉丝。
和隋唐签了合同，公司自然要全方位地培养他，除了争取优良的拍戏机会，提供过硬的学习课程，还有建立忠实的粉丝团。
现如今每一个明星，甚至致力于成为明星的艺人都有这一步，只是对呼啸而言，这一步有点困难，零星的几个粉丝实在撑不起“团”的称号。
公司本来想花钱雇几个专业的，和呼啸商量后还是暂停了计划，等等看吧，等什么时候有更好的机会。
说起这个，呼啸的经纪人，秦芹就十分懊恼《轻轻的我来了》的播出早了一个月，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签约，如果在他们签约以后，公司可以顺畅地利用那波热度拉起粉丝团。
“你拍过但没播的东西也太多了吧？”看着纸上一串片名，秦芹叹了口气，自己这是遇到一个宝藏男孩，还是个坑啊。
“只是一部分，还有些都忘了，”呼啸用小刀一块一块切开牛排，“别忙活了，过来吃饭吧。”
主演的第三集拍完了，呼啸回家煎了几块牛排，本来想和张泽分享的，他接了个电话，说是女朋友找他，就溜了。
前脚助理刚走，后脚经纪人就找上门了，“我去美国这几天，你乖不乖啊？”
“大姐，我可不会给你切牛排，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呼啸懒得看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有点心动，谁能想到这个女人这么喜欢充长辈呢，“要不是你长得漂亮……”
“嘿，心里痒痒了？”秦芹从客厅摸到餐厅，俯下身子，“说，姐是不是国色天香？”
“大姐，走光了，”呼啸狠狠刮了一眼，心满意足地咀嚼着牛排，“三成熟万岁。”
秦芹连忙站直身体，按了按胸口的衣服，“臭小子，还是个人芽芽，懂得挺多啊。”
认识时间虽然不久，两人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她也是呼啸这段时间经常能见到的人中唯一一个能称得上朋友的。
只是这个朋友一直拿他当孩子看，开口就是“我毕竟34岁的人了”。
发现呼啸真就只顾着吃饭，秦芹哼了一声，“下了飞机，我连衣服都没换就直奔你这儿，你还挺有脾气？”
“吃凉的容易拉肚子，拉肚子，懂吗？就是拉稀，”呼啸抬抬眉毛。
秦芹气得想打人，这个小孩实在太讨厌了，想了想，不能给他面子，多吃两块，把他的也抢过来吃掉！
洗了手，秦芹气鼓鼓地切牛排，余光扫到旁边的盘子，“刚才这里那一摞牛排呢？”
“在我肚子，如果你想要的话……”呼啸刚说到一半，餐刀就抵到他喉咙上，秦芹冷笑一声，“继续说骚话啊。”
“我只是
想说，你要是不够吃的，我再去给你煎两块，”求生欲这玩意儿，呼啸多少还是有一点的，空手夺白刃这活能不干就别干。
没营养地扯了会儿蛋，秦芹的肚子也饿了，不多客气，直接开吃。
已经吃完的呼啸走进厨房，随手用四分之一的西瓜、一个橘子和几个草莓切了个果盘，“慢慢吃，别地儿不说，我这儿管饱。”
一块牛排和一盘意大利面，眼大肚子小的秦芹窝在椅子上不想动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水果，两只眼无神地看着墙角。
“大姐，你这是中毒了吗？”呼啸沏了杯茶，推到她面前，“茶叶，解毒的。”
“去你的，”秦芹轻轻点了下茶杯，“我这吃着水果呢，喝茶不是找拉肚子呢嘛。”
估摸着经纪人还得照例在椅子上盘一阵子，呼啸洗好碗筷就起身到客厅打开电视，调到天海台，今天的《天龙八部》快开始了。
“喂，你都不问问我，去美国这一趟顺利不顺利，”秦芹趴在桌子上，那美好的轮廓晃得呼啸眼晕，只好顺着她，“那你这趟怎么样。”
“非常顺利，”秦芹抬手支住下巴，“和杰弗森的经纪人商量好了，合同也签了，下个月就可以带他去美国做唱片了。”
秦芹不只带呼啸一个人，她手下一共四个艺人，除了呼啸，还有唱作歌手肖强，在荧幕上活跃的二线演员梁栋，横跨影视歌，三栖但三不行的薛兴。
按道理，其他三个兄弟应该和他关系很好才对，分属同一个公司旗下同一个经纪人，然而他们平常能不联系就不联系，比公司里的其他同事还要冷漠。
“哎，那几个争宠的孩子啊，”呼啸轻轻摇头，他们四人之间的矛盾点很明显，就是秦芹，论容貌，娱乐圈没有几个女明星长得比她更漂亮，呼啸一开始对她心动就是因为那张融合了甜美、清丽和性感的脸蛋——很难有男人在面对那张脸的时候不心动。
其他三人也是这样，最大的梁栋27，肖强和薛兴都是25，正是开始思考人生另一半的阶段，看到条件这么好的姑娘，当然会想入非非。
呼啸被他们视为眼中钉，因为他是后来的，却和秦芹聊得最投机。
今天的《天龙》演的是段誉遇到乔峰，两位男主惺惺相惜，呼啸从镜头中看到了自己背影，只能叹气，瞥见秦芹快睡着了，“喂，我下部戏演什么，有谱了吗？”
《猜猜猜》戏份的大头搞定了，剩下的戏份估摸着断断续续半个月怎么着也能完了，呼啸尝到新演法的甜头，迫不及待想加入新的剧组，拿到新的剧本。
“有信儿了，”秦芹睡眼朦胧地回了一句，“正在等消息，用不了几天就能敲定了。”
怀着对新剧本的憧憬，呼啸继续演他的《猜猜猜》，一个清朝的阿哥、一个吕洞宾、一个捉鬼的道长……几个蛮有特点的角色，呼啸演得正过瘾就没了。
捉鬼道士是最可惜的，会九字真言，会撒豆成兵，还会天地无极乾坤
借法，呼啸刚找到点感觉，自己的三个镜头就没了。
也就在这时候，呼啸从微博上看到雷蒙参加春晚彩排的新闻，前段时间网上那么多负能量消息的人还能上春晚，上去的节目还是两个，一个独唱，一个小品客串，他不由感叹雷蒙的公司是真的给力。
每天两点一线，片场，家里，去片场，再回家里，来来回回，到一月中旬，他的戏份杀青，无事一身轻了。
武术班的老师又开始挨打了，每次去上课，一半时间由他矫正呼啸的八极拳动作，另一半时间两人实战切磋，两三下就被呼啸按在地上蹭。
“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找机会拍个动作片，”武术老师两眼冒光地看着呼啸上半身的肌肉——穿着背心的他露出大部分肌肉——抹了把嘴边不存在的口水，“这一身腱子肉，再加上你的功夫，拍出来的片子绝对能火。”
话是这么说，但也只能想想而已了，现在每年拍摄的动作片屈指可数，渺小如他，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
转机来得猝不及防，呼啸自己都没有料到，1月14日这天，他的名字突然登顶微博热搜，“呼啸：新打星的诞生”，这个词条看得他目瞪口呆，这话谁说的？自己可没说过这种大话。
这条新闻说的是前一天中午登陆企鹅视频的三部《黄飞鸿之荡寇志》，身为网大常客的董彪被观众直接略过，复刻版的武术动作太无聊了，作为新面孔的呼啸让他们眼前一亮，极富力量感的拳击犹如龙卷风摧毁停车场，第三部的终极一战，呼啸几乎把片场犁了个遍。
隋唐顺水推舟，给微博上的讨论加了把火，买了十几个营销号转发呼啸之前的锻炼视频，并配上话题词条，成功把呼啸推到热搜第一。
秦芹忙得脚不沾地，一边找人与微博上的活跃粉丝接触，草创粉丝团，建立并引导超话，一边和《黄飞鸿》的官微互动，保持热搜的热度。
呼啸成了甩手掌柜，而且就站在秦芹后面，看着她工作，没敢再口花花，很有眼色地端茶倒水，下楼买了两斤桂花糕，放在办公桌旁边。
秦芹余光扫了一眼，扁扁嘴，“肩膀有点酸。”
好吧，呼啸只得上手捶背，“重点，力气大一点，哎呦，疼，轻点……”
这叫声让呼啸差点捂住她的嘴，“大姐，小声点行不，这门这墙都不隔音，别人还以为咱俩在做什么呢。”
“小破孩儿，想得挺多，”秦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粉丝团给你搭起架子了，以后慢慢弄吧。”
从本心上讲，呼啸不是很想要粉丝团，粉丝还好，“粉丝团”听上去就很有组织性，有组织性就有可能产生排他性，逛了快一年微博的他也见识过好几场明星粉丝撕逼，都是由各自粉丝团发动并展开战争，乌烟瘴气。
自己的粉丝团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然而签了公司的呼啸，现在身不由己，只能任由公司一片好意地建立起粉丝团，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气”。
第0098章 过年（上）
当自己变成别人口中话题的时候，呼啸心底有一丝丝奇怪的感觉，夹杂了兴奋和忧虑，很复杂，有了超话，日常讨论他的人就多了，而不只是因为有了什么新闻或者八卦。
秦芹不得不给他科普一些必备的知识，别人可以用插件查看他的微博在线时间，所以，“准备个小号吧，万一手滑点了什么不该点的赞，转发了什么不堪入目的，那就纯属吃饱了撑的找事儿了。”
不光需要注册一个微博小号，以后在网上注册任何账号，呼啸都要谨慎选择账号和密码，万一留下什么痕迹，被人抓住小辫子就完了。
“网上的那些，我相信你心里有数，”秦芹说到这些注意事项的时候一脸严肃，“你以后锻炼身体的时候也要注意，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尽量避免在你一个人的情况下被人堵住索要签名。”
嘴上说着这些，秦芹脑子里满是明星私下和粉丝待在一起出事的新闻，甚至还有那几个被弄坏嗓子的前辈，呼啸的脑回路再一次拐到支线，“对哦，签名，我还没怎么练过签名呢。”
秦芹也被带到沟里了，“你没练签名？艺术签名也没设计过？”看到呼啸点头，“好吧，我去找人设计一个，你抽时间练吧，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用。”
自家经纪人这么用心，呼啸忍不住就把憋了一个多月的消息告诉了她，“其实九爷之前邀请我加盟他下部戏来着。”
“章敦儒？”给自己手上这四个小伙儿制定计划，确认之后行程的秦芹立马扭过脸，动作幅度过快，以至于都能听到脖子里“咔”的一声，“下部戏？什么戏？什么时候？什么角色？”
“《笑傲江湖》，时间未定，角色也未定，”呼啸笑了笑，这是在十二月初录制幸福港湾的时候，章导告诉他的，就一个剧名的邀请意向，他也就没太在意。
也许是瞧出呼啸脸上满不在乎的神情，秦芹打开豆瓣，“之前《天龙》最好一版的评分是8.9，你再看这版，8.2，这已经是个很不错的成绩了，要知道那个8.9里除了演员本身的演技，还有年代滤镜。”
秦芹这话是想说明章敦儒的本事，一个敢于将剧情完全还原小说原著，只在特效上做文章的导演，这本来就需要魄力，通过各种各样渠道进入娱乐圈当导演的人多了，有几个舍得“无为而治”，放弃在剧情上施加自己的影响？
“这只是个开始，”在这行混久了，秦芹对几个领头羊很有些研究，“章导一定会把金庸小说全拍一遍，至不济也会把相对有名的那几部拍了，作为颇受他欣赏的新人演员，你必须把握好机会。”
第二天，秦芹就把《笑傲江湖》的小说甩给他，“现在就开始看吧，老师教的那个人物分析，空闲时间好好写写。”
本以为就这样直到过年，腊月二十七的上午，趴在自家床上看《笑傲江湖》的呼啸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到自己背上，扭头一看，一个厚厚的本子，封面上写着“爱上未
来的你”。
“新戏？”呼啸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拿起剧本，抬头看向经纪人，“这就是你说的新戏？”
“谈下来一个，”秦芹自己冲咖啡去了，上个月呼啸就给她配了一把这家的钥匙，很难说清楚他到底出于何种目的，同样也很不好说明白秦芹为什么会接过去。
剧本不薄，呼啸掂量两下就乐了，按他以前的经验，这种厚度的角色，不是男一就是男二，“男二号？”
要是男一，秦芹估计一开始就说了。
“嗯，男二号，男一号早就被编剧定下来了，”秦芹端着咖啡杯，“你别小看这个男二号，我和他们谈了好久的。”
“这我信，”呼啸随手翻了几页，“这个戏什么时候开拍？”
“下个月10号，”秦芹抿了一口。
滑了眼手机，呼啸皱着眉头，“这还没过十五呢。”
“行了吧你，有的拍就偷着乐吧，”秦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梁栋和薛兴快两个月没戏拍了。”
才两个月……
秦芹一挑眉毛，“你以为他们是你啊，需要报表演班补习课程？这两个月他们什么也没做，除了花费时间健身，就是出席了一个高级珠宝店的开店仪式，作为只能拿基本工资的演员来说，他们这两个月是在消耗过去的积蓄。”
如果是一线演员，他们的赚钱方式多种多样，三线的就不同了，除了片酬的分成，就只有基本工资了，出席开店仪式只是下下之选，那个珠宝店也不算业内大佬，只是个留学欧洲的什么博士开的店，他们之所以去，就是因为对方给出十万块的出场费。
“五个月的工资呢，”秦芹摇头，自己手底下这四个，除了肖强给她省点心，其他三个劳心费力的。
演员应该在片场里，明星应该在舞台上，给店铺开张站台这种活计不是他们的业务范围，就是因为手头不宽裕，他们两个只能去站一趟。
因为珠宝店是通过公司联系到的他们两个，所以公司分去了一半，落到两人口袋里的只有五万。
谈到这方面，呼啸才意识到自己也忽视了这个问题，人生在世，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很多时候，人的价值由他手上的钱多寡决定，之前的铺张浪费，尤其花大价钱租住别墅实在不该，一个人的消费水平应该符合他的收入水平，收到的两笔赔偿款不是十几个0的天文数字，大手大脚花起来，也就几个月的事情。
“我听你的，好好赚钱，”呼啸深吸一口气，态度端正，秦芹却听出这货的语气里好像夹带了私货，“话我都说了，听不听在你——这个年你怎么过？公司其他人都回老家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春运早就开始了，离家在外上学工作的人纷纷回乡团聚，隋唐娱乐的人也不例外，鉴于很多人之前都有事情，老板把年会定在正月十七，从腊月二十开始放假，放到正月十五，现在已经放假一个星期了，也就只有秦芹这种
家在本地的人还在上班。
父母双亡，本就不多的亲戚已经好几年不打交道了，再说，此呼啸不是彼呼啸——他已经打定主意和陆占豪做出切割，自己最好不要和那段稀烂的人生再产生什么瓜葛，徒增烦恼罢了。
“买点好吃的，就这么过呗，”呼啸耸耸肩膀，“过年嘛，有什么稀奇的。”
这么一比，他比梁栋和薛兴更不省心，秦芹审慎地想了想，“要不，你和我回家过年吧。”
呼啸眼前一亮，亮到把秦芹的眼睛都晃得眯起来，“你这是租个男友回家吗？”
“租你个头，不想来别来，”秦芹也来脾气了，这个小破孩说话总是不正经，好心好意邀请他过年，非要占个嘴头便宜。
只是习惯动作，呼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和她开玩笑，在过年这种讲究气氛的节日，能不一个人过还是不一个人过的好，“那我买点什么？”
“随便吧，你喜欢吃什么就买什么，自备啊，”秦芹甩了甩手，就想甩苍蝇一样。
“二老喜欢什么？”呼啸笑嘻嘻地探过头，“茶？烟？酒？化妆品？衣服？珠宝？”
秦芹使劲在呼啸胳膊上拧了个720°，“少说点这种不着调的话，老实点。”
表面答应得挺好，腊月二十九下午五点，两人在约好的地方碰头的时候，秦芹一脸震惊，这个小孩儿竟然提着两个装得鼓鼓囊囊的旅行袋，“你这是要搬家？我只是请你做客，住个几天而已，用不着带这么多东西吧？”
“没关系啦，毛毛雨啦，”呼啸嬉皮笑脸地岔过话头，问了几句宣传的话题，成功让秦芹暂时忘记了那两个旅行袋，直到秦芹停好汽车，看到呼啸从后备箱里提出那两个袋子，“我警告你啊，不要乱说话。”
“安了安了，我是做什么的？演员！”呼啸甩着脑袋，“专业的，放心。”
小区很高档，来往的汽车没有低于五十万的，就算是秦芹，这辆宝马m3也不便宜，呼啸账户里的钱也就够买一辆车的。
“没关系，反正我今年才20岁，”还没过三十，就没涨那一岁，呼啸还是有点豪情壮志的，“莫欺少年穷呗，钱嘛，能赚到的。”
b座6号楼1606，秦芹开门，指着旁边的鞋架子，“第三层的拖鞋，随便挑一双。”
呼啸跟着走进去，放下旅行袋，刚换上一只拖鞋，在厨房里做饭的秦芹父母听到声音就走了出来，他连忙把另一只也换上，“伯父伯母您们好，我叫呼啸，是，嗯，是秦芹的同事。”
这个招呼打得秦芹很想打人，“伯父伯母”是什么鬼称呼？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却又好像有什么，那个“嗯”是想说什么？表演欲言又止？不是同事还能是什么？男朋友？
更重要的是，他嘴中的“秦芹”说得很像“芹芹”，第二个字念成了轻声，从大名说成了小名，这关系一下子就不清不楚了。
第0099章 过年（中）
呼啸言语中暗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秦芹听出来了，她的父母也变了脸色，父亲秦志国的表情从笑呵呵变得严肃，母亲王采芹却相反，问号脸解冻，眼神里多了几分丈母娘看女婿的色彩。
看到这种情况，秦芹头都大了，自从过了25岁，每次她带回家的朋友，但凡是个男的，不论多大岁数，她老妈都是一副看女婿的架势，更不要说这货蹬鼻子上脸的隐晦言语了。
“来来来，小胡快进家，快坐，”王采芹让出位置，示意这个新上门的“小男朋友”赶紧感受这个家的温暖，一低头，看到地上的旅行袋。
“第一次登门，也不知道该买点什么，二老别嫌弃，”呼啸堆起满满的憨笑，提着那两个袋子登堂入室，徒留秦芹站在玄关风中凌乱，“这个混蛋，蹬鼻子上脸，还要往人家脑袋顶上爬？”
顺从王采芹的指挥，呼啸憨笑着坐在沙发上，王采芹紧接着在距离他十公分的位置坐下，回头使了个眼色，秦志国乖乖走向厨房，“小胡是喝茶，还是咖啡啊？”
不知为什么，呼啸很怕长着国字脸的人，大概是这种脸型透着一股凛然正气，再加上一点点莫名的心虚，所以当秦志国问他喝什么的时候，他张了张嘴，一时头脑短路，没说出话。
秦志国于是又问了一遍，呼啸的意识成功回归，“白水，白水就好。”
瞧着刚才还佯装憨厚老实的呼啸被威严的老爹震慑住了，秦芹心里就感觉一阵舒爽，走过来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人家姓‘呼’，呼叫转移的‘呼’，不是胡说八道的‘胡’。”
说到“胡说八道”的时候，秦芹盯着呼啸双眼，好心好意把他带来过年，如果感受到眼神里的杀气最好老实点。
杀气什么的无关紧要，呼啸拉开旅行袋的拉链，“这是给伯父的，这是给伯母的。”
有明前碧螺春，有虫草酒，有面膜，有化妆品礼盒，甚至还有一串项链。
以秦父秦母的条件，这些东西加起来也只是个小数目，但送这些东西这个举动代表的意思却是明白无误，让刚才只是例行“看女婿”的王采芹感到小小的惊讶，“这个小孩，不会真是小芹的男朋友吧？总不能是未卜先知，知道我们初二要给她介绍对象？”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志国端过来一杯热腾腾的白开水，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到离他最远的沙发上，用一种审犯人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之所以呼啸知道这种目光是“审犯人的”，是因为陆占豪曾经蹲过号子，那已经是不堪回首的过去了。
身边的王采芹脸带和善的微笑，对面的秦志国泛着冰冷的气息，侧面的秦芹，呃，她在偷笑，呼啸整这么一出彻底把他自己陷进去了，“这孩子开玩笑都不知道适可而止的，看吧，他俩都认真了。”
好在他们两个也没有过多为难他，闺女好不容易带一个疑似男朋友的人回家，作为父母的他们不能不给面子，在王采芹的示意下，秦志国拉着秦芹进厨房继续
准备晚饭，她在外面招呼呼啸。
“来了来了，囚徒困境，”秦芹毫无话题中心的自觉，摆出一副看笑话的姿态，坐等呼啸在外面出洋相，就当是口无遮拦的惩罚了。
前后两辈子，呼啸这是第一次上门，虽然在当下四人心中都没有太过当真，他还是感觉到一种心跳加速的窘迫感，面对长辈，嘴巴发干。
王采芹指着桌上的白水，“喝水啊。”
“啊，嗯，”呼啸端起水杯就是咕咕咕，一口气一杯水就下去了。
爽是爽了，旁边这位“准丈母娘”立马起身要给他再倒一杯，呼啸连忙说，“不用了伯母，我喝够了。”
“一看就知道你是渴了，”王采芹返身把满满的水杯递过去，“都到家了，外套脱了吧。”
说起来也是真热了，呼啸脱下外套，衬衫下的肌肉绷得很紧，王采芹眼前一亮，心里的小本本记了一笔。
有来有回，话就聊开了，“小呼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演员，”要是**个月前，甚至三四个月前遇到这个问题，呼啸会觉得难以启齿，不是这个职业本身有什么，而是自觉业务能力不够，算不得一个演员。
王采芹这时才想起来呼啸一进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好像就说过，他和自己女儿是同事之类的，“你也在隋唐？”
“对，我就是秦芹手下的演员。”
秦芹本科和研究生念的是文化产业管理，连带她的父母对娱乐圈也有了一定了解，王采芹听说过好几个经纪人和自己带的艺人结婚，但那无一例外都是恋爱长跑，毕竟艺人自身保持单身人设是比较好的形象管理，自己女儿过年就要35了，再跑就真落下了。
心里起急，王采芹表面上不动声色，“演员好啊，演多少戏了？”
“好几十，数不清了，”呼啸心说终于聊到这块儿，早就准备好这方面的腹稿了。
“有名的，上电视台的有几个啊，”王采芹刨根问底。
呼啸瞄了一眼手机，“伯母，现在能开电视吗？”
“可以啊，”王采芹从茶几下摸出遥控器，打开电视，按照呼啸说的，调到东方台，正好演到三大恶人大战段氏家臣，70寸的电视上，呼啸的身影清晰可见。
如果有什么小说或者故事是全年龄段的，除了四大名著就是金庸武侠了，王采芹年轻的时候也看过港版的电视剧，所以看了一分钟就从称呼上知道这几个人演的是什么了，“你演的是云中鹤？”
“对，”幸亏呼啸留了个心眼，早就在关注《天龙》的播出时间，号称开年大戏的《天龙八部》开的是阳历新年，前天就播完了，昨天开始在白天重播，现在的时间，正好放的是新闻联播之前的最后一集。
能在这么经典的电视剧里演一个有名有姓的角色，王采芹能猜出来这有多么不容易，带之前那三个人，秦芹虽然总是报喜不报忧，母女谈心的时候，秦芹还是忍不住倒苦水，一个资源和人脉没有那
么硬扎的娱乐公司实在太难了。
“你怎么不让我妈看看你的打戏？”秦芹从厨房探出头，王采芹“哎呦”了一声，“打戏？”
“腾讯视频，搜《黄飞鸿之荡寇志》，”说完，秦芹的脑袋就缩了回去。
呼啸不知道经纪人是否在帮他，只是这种一一展示的感觉很新奇。
王采芹点开了第一部，呼啸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自己在第一部只是个龙套，第三部才上位成boss，只听秦芹提高声音，“老妈，看第三部。”
电影一开始就是呼啸的镜头，“忍辱负重”的王庆远走他乡，经历种种艰辛成为第四寇，率领手下反攻佛山的时候，那张脸一半隐在阴影中，任人摔打的打手有了枭雄之姿。
最后半句是呼啸脑补的，他认为后拍的这段文戏，自己的表现挺不错的，当然，摄像师和剪辑师功劳更大，拍的时候意义不明的凹造型，在成片上就成了塑造人物的手法。
片子进入正题，黄飞鸿出场，王采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个谁嘛，那个——老秦，你看这是谁来着？”
秦志国提着菜刀就出来了，眯着眼睛端详了几秒钟，“他叫个董什么的吧。”
“董彪，”呼啸赶紧补上答案。
“对，就是董彪，我就说那么眼熟，”王采芹笑着拍了下手，扭脸说，“小心着点，拿着刀还走来走去的。”
“我有谱，”说是这么说，秦志国还是按着刀背，压低了菜刀回去了。
董彪之后，王采芹还发现了好几个同样很眼熟的演员，都是那种常年演戏但有不温不火的，呼啸想不到她还是个爱看电视的，不然不太可能说得这么头头是道。
电影演到一半的时候，晚饭已经做好了，米饭、西湖醋鱼、白灼菜心、肉末茄子和笋干老鸭煲，除了笋干老鸭煲需要文火炖好几个小时，其他菜都很简单，父女俩之所以泡在厨房里一个多小时，都是在聊呼啸。
准确的说，是秦志国一直在问“那小子靠谱吗”，不好拆穿他——拆穿他，面子上过不去，邀请他过来热闹一下，说穿这个岂不是让他无颜以对，掩门离去——也不好直接承认的秦芹只能一个劲儿回复，“好了好了，我有谱。”
秦芹是真的有谱，她的确如王采芹想的那样，隐隐猜到他们会给自己介绍相亲的，这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最近这些年，只要她逢年过节休息在家，他俩的保留节目就是拜托七大姑八大姨给介绍优质男性，这也是容忍呼啸瞎说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这都有男朋友了，总不会再找来人了吧？”
王采芹按下暂停，吃完饭回来再看，“老秦，小呼演得挺好的呢。”
对自己老妈熟悉得要命，秦芹知道她是开启了“女婿滤镜”，之前相亲的每一个男性，只要在及格线以上，她就会下意识认定是自己的女婿，然后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要命了，”秦芹叹了口气，筷子上的鱼都不香了。
第0100章 登门（下）
晚饭吃得平平淡淡，主要是因为秦家食不言寝不语，大家闷头吃饭，呼啸还一直脑补答案呢，没想到没人问了。
憋得很难受。
吃完饭，呼啸主动要求洗碗，王采芹没有拒绝，只是开口让秦芹也过去帮忙。
“你是怎么回事？来之前怎么跟你说的？”秦芹压低声音，生怕让此时绝对竖着耳朵听动静的老妈听个真切。
“你没发现家里气氛不对吗？”呼啸不答反问。
本想兴师问罪的秦芹一愣，刚想说他几句的心思立马转到别处，无论是她老爹的言行举止，还是老妈的细微动作，“好像还真——你别岔开话题！”
“像你这个年纪，不用问都能想到，绝对是一波一波相亲对象的安排，”呼啸扳起手指，“你的条件不差，不对，用‘不差’来描述有点太low了，应该是‘优秀’，‘出挑’，以你的条件，35岁反而是个加分项。”
“34岁，谢谢，”虽然就差一天多的时间，秦芹拒绝提前加上去的一岁。
“虚岁不行？”
“我本人不玩虚岁。”
嘴上说些有的没的，在听到呼啸提醒她可能存在的安排后，秦芹几乎确定了相亲对象的存在，像他这样第一次见面的人都能产生这种感觉，那就是实锤了。
横了一眼呼啸，秦芹指着碗筷，“少说点话，把这些赶紧洗了。”
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呼啸庆幸这个话题终于翻篇过去了，只是还想占个口头便宜，“要不是我说的那些，他们还不定怎么‘欺负’你呢。”
嘴角都快撇到天上了，秦芹就是看不得这个小混蛋翘尾巴，她的脑袋还没被弄糊涂，他从进门起就开始各种含含糊糊地混淆二人关系，难道一进门就看出来他们要给她介绍对象了吗？
懒得理他，越搭理他越起劲。
“你说，他俩之间有没有那档子事？”王采芹同样压低声音，也很担心在厨房可能扒着耳朵听声儿的闺女。
秦志国紧皱眉头——国字脸皱眉头的时候很可怕——思索了十几秒钟，“有那苗头。”
“你也这么看？”对着呼啸还满面春风的王采芹忧心忡忡，“他们两个差14岁啊。”
“杨振宁和翁帆还差54岁呢，年龄不是问题，”秦志国双手交叉，止住王采芹开口，“不管是他比芹芹小14岁，还是大她14岁，不是事儿，这都什么年代了，思维不要那么僵化。这件事的关键在于男人在20岁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虽然法律上成年了，没经历过什么事的他们太嫩了，还没有定性的他凭什么保证能一直对芹芹好？更不要说他还是个演员，娱乐圈里的人。”
自己老公这一通分析顿时让王采芹的头脑清晰了很多，却也更加担心了，“那就是说咱们要痛打鸳鸯？”
“谈不上，就是个小苗苗，截断就行，”说得头头是道的秦志国颇有些幕后黑手的派头，“说话时机一定要找好，别引起芹芹反感，‘好不容易找到一
个合心的，你们还跳出来反对’，别弄成这样就行。”
趁着洗碗的时间，两组人马各自交换统一了意见，同在客厅，八目相对，顿时有一种“你应该知道我知道了什么，但你知道不知道我还知道了什么”的感觉，微微有一点点尴尬。
幸亏王采芹还留了一半电影没放，重新播放，四个人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电影——正对电视的长沙发上坐着王采芹和秦芹母女，秦志国和呼啸坐在两边的小沙发上。
黄飞鸿去外地看诊，王庆正好上门寻仇，三下五除二就打倒了梁宽，而且动作风格是如此清晰，梁宽上蹿下跳，王庆就是不停挥拳挥拳，然后把梁宽干翻在地。
动作干脆利索，本来就打算陪看的秦志国眼前一亮，没想到那小子身上的肌肉不是摆设，看起来还挺能打的。
看起来能打就说明多少练过，练过就会吃过苦，吃过苦的人，应该能称之为男人了。
当他看到王庆和黄飞鸿的对决，忍不住点了点头，董彪的武术动作没什么特别的，反倒是呼啸的拳击，那一拳一拳的，什么摊位、砖墙，还是西瓜、菠萝全都被打烂掉了。
看得出来，这些动作花了大力气，毕竟这种网大没什么投资，自然也没多少钱搞特效，除了加了点配合打击的音效，呼啸自己的因素还是主要的，
一部网大，秦志国对呼啸的观感稍稍变好了一点，调到别的频道，明年就是大年三十了，各个台都在烘托过年的气氛，节目同质化严重。
呼啸瞟了秦芹一眼，然后又瞟了一眼，经纪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是觉得拘束了，想到给自己安排的房间喘口气儿，“那个，这几天呼啸就住在鼻涕虫的房间了，我先把他领过去安顿一下。”
那两个旅行袋里大部分东西是送秦芹父母的礼物，还有少部分是他的日常用品，包括两套换洗的衣物，洗漱用品和剧本。
“你就带了两套衣服啊？”看着呼啸把衣服挂进衣柜，秦芹说这话的语气有些奇怪，说不出是嫌多还是嫌少。
这间不知道是谁的房间地方不小，陈设很简单，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一个书桌和一个衣柜，呼啸想起那个奇怪的称呼，“鼻涕虫是谁？”
“我表弟，”秦芹皱了下眉，“我二姑的儿子，一个小时候很讨厌的家伙。”
一个很讨厌的家伙能在他们家里留有一个房间？
很奇怪。
只是秦芹明显没有兴致给他多做解释，呼啸只得老老实实换上居家的衣服，然后翻开剧本和笔记本，继续研究。
九点多的时候，王采芹以送咖啡为名进来一趟，呼啸也不知道这一家三口在外面说了些什么，作为一个外人，打搅了好一阵子，也该自我隔离在一个角落里了。
“原来寄人篱下就是这种感觉啊？”呼啸抓着头皮，坐在沙发里有一半时间都欠着小半个屁股，两只眼睛盯着那对夫妻的表情，观察和思考他们在想什么。
他有点后悔答应跟着秦芹
一起过年了，自己一个人多自在。
十点多洗漱，十一点不到就爬到床上准备睡觉了，这是他之前极少尝试过的早睡，用小号上微博刷了一个多钟头，实在没别的玩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呼啸就跑了出去，除了锻炼身体，他还摸清了附近的地形，只是大年三十的早晨，那些买早点的摊点没了，他两手空空地跑了回去。
出来一个多小时，回去就发现早饭已经做好了，王采芹现包的馄饨，秦志国带着老花镜，把手机举在眼前小半米的距离，另一只手滑动着手机屏幕。
秦芹还在赖床。
“小呼啊，早饭好了，你去叫芹芹起床吧，”厨房里的王采芹提高声音。
“好，”呼啸顺嘴答应之后才发觉这是个坑，一个成年男性擅闯一个成年女性的闺房是一件对彼此关系很有要求的事情，重要的是那个女人还在睡觉，万一她喜欢睡觉不穿衣服呢？
要不，关于这个问题问问她父母？
会挨打的吧？
想了想，呼啸认为激怒这两位打不得的人物犯不着，注意到秦志国还在刷手机，丝毫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大概率他这一趟是低风险的。
“咚”“咚”，两声试探，呼啸推门进去，秦芹的卧室是玫瑰粉色的，很像她本人的颜色，床头正上方有她本人的半身艺术照，他从来没见过秦芹展现出那一面的自我，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是“风情万种”。
她双手抓着一束玫瑰，脸朝花束，身形苗条，长发披在后面，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系住，一袭白衣，一抹红唇……
一个绝艳的女人。
“喂，”呼啸轻轻碰了碰被子，“起床了。”
秦芹以一种诡异的卧姿蜷在被子底下——大概和抱窝的老母鸡差不多的姿势——呼啸的叫声太小了点，秦芹丝毫没有动静。
一回生二回熟，呼啸决定这回认真些，用力拍了两下被子，“大姐，起床了！”
“你很烦哎，”秦芹的声调压得很低，做出很凶狠的声音，“这是我家，这是我的假期，我要睡觉！”
说得很有道理，但呼啸更想把她叫起来了，“妈做馄饨了。”
“加上定语，那是我妈，”秦芹抬起一半脑袋，“你小心点，再胡言乱语，等假期过去我收拾你。”
这份威胁很有可能成真，呼啸只能认栽，毕竟是自己的经纪人，站的地方也是人家的地头，说话不硬气，他掉头出来，“伯母，芹芹太累了，让她再睡会儿吧。”
忍着古怪的气氛，呼啸似慢实快地吃完了一碗馄饨，“那个，伯父伯母，我有点事情，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他们两个看得出来，这个小伙儿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就不自在，其实他们也是，王采芹笑着答应了，不过在他出门前，“小呼，你午饭想吃什么啊？”
“只要是您和伯父做的，我都喜欢，”呼啸憨憨一笑，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