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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之呼啸人生全文阅读

作者:燕狂生     娱乐之呼啸人生txt下载     娱乐之呼啸人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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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0章 楔子

    “血压?”

    “20/52。”

    “一支多巴胺,肌注,快。”

    “多巴胺,确认。”

    “我来心脏按压。”

    “一支去甲。”

    “除颤,准备。”

    “再建一条液路。”

    “小陈,别按了,没了。”

    ******

    “没了?谁没了?”陆占豪心中愤愤,即便周围这几个医生的汗水已经浸湿了白大褂,神情郁郁,他指着病榻上的那个人,“你们给我救回来啊,我还没死呢!”

    很难形容从另一个视角看着自己是什么感觉,除了依然健硕的身体,陆占豪发现自己头上的白发多了好多,眼角额头的皱纹是那么明显,当然,嘴角、眼角的血破坏了安详的气氛。

    陆占豪是被打死的。

    这是一场意外,仓促复出的他遇到正值壮年的对手,好几根断了的肋骨扎破了肝脏,抢救无效只好打出gg。

    意识到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他望向窗外,自己这四十二年的生命好像也差不多该画上句号了,该享受的,该经历的……

    就在陆占豪静静等待牛头马面之类的家伙接收自己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连忙看向病床,失去血色的脸颊泛着灰败,“不是这里,”仔细感受心悸的来源,他钻到隔壁,一个同样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正躺在病床上,心电监护仿佛是十分钟前的重演,血压、脉搏、血氧都在飞速下降,四五个医生围着抢救,外面有三四个护士守在急救器材旁,等待医生的命令。

    这个年轻人不该死。

    这是陆占豪心中升起的念头,年轻人象征着希望,和自己这种走上歧路的老爷车不一样,他们都应该好好活下去。

    叹息一声,他下意识摸向年轻人的手腕,下一秒,天旋地转。

第0001章 新生

    呼啸一瘸一拐地走在操场的跑道上,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毕竟已经小一个月没在外面转悠了。

    操场很大,跑道是标准的400米,另一头还有两个篮球场地和五张乒乓球案子,要不是现在时近期末,整个操场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人。

    右脚尝试着踩在地上,隐约听见膝盖传来的“咔嚓”声,呼啸叹息一声,收回右脚,继续依靠腋下的拐杖。

    那场惨烈的车祸过去一个月了,鬼门关上晃了一圈的呼啸重新回到人群中,谁也不知道,皮囊还是那个皮囊,里面的芯儿却是另一个牌子。

    那个牌子叫陆占豪。

    那天在急救室,他瞧见奄奄一息的年轻人着实可怜,下意识想拍拍年轻人的手背,他自己的灵魂却因为这一次接触灌入这个名叫呼啸的年轻人体内。

    不知道是这个年轻人本就命不该绝,还是装配上陆占豪这个灵魂焕发了新的生机,奄奄一息的病人的生命体征渐渐稳定,在icu住了一个星期,又回胸外科待了半个月,差点上了奈何桥的家伙出院,回了宿舍。

    公司的宿舍。

    虽然原主人的灵魂挂了,记忆还是一点没少得留了下来——

    呼啸,今年20岁,高中学历,一心有个明星梦的他在高二那年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转折——他的父母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这当然是一件令人悲痛的事情,但如今的年代早就没有了“丁忧”,无论他心底多么悲伤,日子还得过,生活还得继续。

    然后他忽然发现他的人生是自己一个人说了算了,往日想往艺术方面发展的念头全都被父母掐断,虽然他理解父母的担心和考虑,心里还是挂记着这个梦想,于是,他在课余时间报了三四个培训班,跳舞的、唱歌的、说唱的、表演的……他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备考也是自信必中,结果却在第二年的艺考中落榜了。

    就在他考虑复读还是另寻出路的时候,一家娱乐公司找到了他,虽然这家公司的名字无论用百度还是必应都得五六页之后才能找到,用天眼查还是能够确认它不是诈骗团伙。

    目标是“明星”,却依然没有决定是“歌手”,是“演员”还是其他方向的呼啸与这家名为“边荒奇迹”的娱乐公司签下合约,成为其旗下的练习生,接受公司的培训及相关计划,约定三年内出道。

    练习生,在当今的娱乐圈中算是梦想的起点,然而就像二三十年前的高考被形容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样,能熬过练习生的培训期,成功出道的人别说十之一二了,有没有百分之一都要画个问号,就更不要说出道之后还能保证一定人气,在圈子里站稳一个脚后跟的了,对于更多人来说,这个起点和终点没有两样。

    练习生如此,培养练习生的公司当然也是一样,这群心怀梦想的年轻人不是一年两熟甚至一年三熟的农田,更不是今天买明天就能卖的股票,从培养到包装,再到出道、营销,耗费的不止是心血,还有大量的钞票。

    边荒奇迹就是这么一个跟风涌进娱乐圈,却被第一个浪头拍在沙滩上的倒霉蛋儿。

    公司没钱了。

    然而它倒霉了,公司上下的所有人谁能落得下好处?

    练习生们也开始慌了,他们大多和呼啸一样,都是差不多时间进的公司;跟脚也是一样,艺考失败没了去处:他们的明星梦该怎么办?

    呼啸就是这个当口出的事儿。

    在培训的老师松懈了看管的情况下,忐忑不安的哥几个晚上喝酒解闷,酩酊大醉的他们在回来的路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一辆拖挂车没看到这几个在马路牙子上晃来晃去的小人儿,大车稳稳开过,两人擦伤,一人骨折,呼啸中了头奖,被车轱辘拖行了五里地,直到红绿灯前才被交警的流动岗哨发现。

    折、骨裂、大面积血气胸、多处软组织擦伤、脑震荡……病危都下了好几张,呼啸硬是挺了过来,重新回到公司。

    再回来,呼啸发现公司的状况不但没有哪怕一丁点好转的迹象,反而更加恶化,上上上个月的工资依旧没发不说,公司的一个老总两个副总外加三个总监已经不见人影一个星期了,要不是电话还能打通,培训的老师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上课,这个草台班子已经散架了。

    换了瓤的呼啸巴不得他们赶紧解散,他对娱乐那个圈根本不感冒,一群分不清男女的戏子在屏幕里扭捏作态,让他看一眼都觉得疲累。

    都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鬼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有第二次机会的呼啸可不想第二春浪费在唱、跳、rap上,只等着身上的伤好利索了,就去找生钱的路子。

    不过抬头望望天,这一个月以来的经历真的是恍如隔世。

    “呼哥,要开会了。”

    正在呼啸琢磨重拾格斗,还是去尝试别的行业,一个清脆的声音远远地招呼着他,他一听就知道是王威,练习生中唯一的未成年,15岁的生日还没过,初中没毕业就跑来当练习生,没到换声期,嗓音那叫一个脆灵。

    呼啸转过头,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朝他跑来,一把抓住右肩就想充当拐棍儿,被他一巴掌拍在脑袋顶,“你这小身板就别凑热闹了,我快走两步就行。”

    王威15岁就1米72的身高算是很及格的了,架不住正处于抽条的年纪,个头都是虚的,体格还没有长上来,养伤的呼啸吃多动少,比月前还胖了十斤,一里一外,这根临时拐棍儿的质量可想而知。

    听到呼啸的劝阻,王威才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老老实实地回到公司。

    说是“公司”,其实就是租了市九中的两栋小楼,一栋三层算作公司,一栋两层充当宿舍——这原本是学校体育组的办公室和宿舍,适逢其会,被校长机智地利用起来赚外快——所以呼啸和王威用不着到街对面的学校教学区,这个大大的操场自带他们公司。

    大会议室在三楼。

    当呼啸和王威推门进来的时候,被满屋子的烟味儿呛得差点窒息,虽然上辈子是个烟龄小三十年的老烟枪,架不住现在稚嫩的小身板对烟味儿过敏,实在受不了这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阵势。

    “人齐了,老秦开窗户吧。”

    坐在首位的当然是总经理加主要投资人,据说是某个榜上富豪之子的孙家栋,今年29岁,周正的面目透着富态,金丝边眼镜被他随手放到一边的桌子上,使劲抓了抓领带,还是问了一句,“小呼,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呼啸刚靠墙坐下,直起上半身回了一句,“好多了。”

    “好多了就好,”孙家栋闭上眼睛,双手揉搓着两边的太阳穴,那个老秦推开窗户回到左手边的第一个座位,和其他人一起等待老总开口。

    穿堂风快速稀释着屋子里的烟味儿,呼啸却觉得这烟味儿化作了漫天的山雨,这栋小小的三层楼就陷落在这号啕的大风中了,就好像他上辈子24岁那年第一次站到擂台上,周围隐隐狂醉的瞳孔以及对面那人冰冷面孔带给他的压力。

    公司的工作人员坐在孙家栋左手边,按照职位,前几个是副总和总监,后面的是培训老师;右手边坐着的就是练习生,坐了三排,最后一排就坐着晚到的呼啸和王威,经他一瞟,52个练习生全员到齐。

    嗅着空气中淡薄的烟味儿,呼啸实在头痛,虽然抽烟有害健康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很多人借口“解压”“反正因为抽烟而死的人不会是我”之类的理由搪塞,对用嗓子吃饭的人来说,抽烟实在是大忌,“烟嗓”是一种声乐技巧,可不是让人非要抽烟抽出那种效果。

    而如今屋子里几十个寄望于未来用嗓子吃饭

    的年轻人咬着烟嘴,这无疑给凄凉的与会气氛增添了几分注脚。

    “不用我多说,你们也应该知道了,咱这公司开不下去了,”孙家栋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把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捅破,“我还记得一年多以前和你们吹的牛逼——我要做中国的威廉·莫里斯,而你们就是我的‘黄金时代’——现在不行了,理由挺tm扯淡的,我爹年初开始身体不太好,要我回去接手集团,你们也知道,我家是做远洋贸易的,和娱乐圈没什么交集,创办这个公司,纯粹是我的个人兴趣,董事会不可能追加投资,在这里,我给大家道歉了。”

    说着,孙家栋站起来给所有人鞠了一躬,除了他身边的老秦站起来要扶他,其他人面面相觑,这位真的是混不好回去继承家业了,他们怎么办?

    “这一年多,我想了很多,制定了许多计划方案,但都有一条:需要烧钱,”孙家栋叹了口气,“我和我爹的股份加起来只有33%,虽然是第一大股东,还是没法扭转股东的意志……”

    “这您就甭说了,我们接下来该往哪儿去,您总得给个章程不是?”右手边第一个人开口打断了孙家栋的解释,论资排辈,这人的确该坐在第一位,据说在韩国某家娱乐公司当过一年的练习生,不说真的假的,为什么好好的韩国娱乐公司不待,跑回国内蹲在这么一个新手公司里,这一年多来人家的表现的确称得上鹤立鸡群,高挺的鼻梁,冷峻的眼神,宽大的t恤,再加上耳朵上手腕上一堆零零碎碎的饰物,韩范儿十足。

    这个“章程”云云,早在几个月前就在练习生中讨论了个底掉,好几人还专门拿着合同找律师抠字眼,得出的结论是:他们这群菜鸟的确很菜,菜到合同上甲方违约的赔偿条款简直和没有一样。

    孙家栋虽然也是个菜鸟,但人家身后有家族集团专门聘请的律师事务所,合同里写明一旦乙方违约,就要赔偿给甲方一千万加培训费用的某个关于年份的加权,而甲方违约只需要一次性给付乙方13个月的工资即可。

    这群拿着堪比低保过日子的练习生,13个月的工资能有多少?

    问题是根据对前后条款的分析,几个律师都说这份合同依然成立。

    “买卖不成仁义在,我孙家栋不是糟践人的富二代,”孙家栋当然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他从心底里也很懊恼自己不理智的投资耽误了这52个年轻人宝贵的一年时间,对于眼下这个泛娱乐化的时代,错失一年无异于浪费了无数机会,“我这几个月就是去想办法了,头上顶个‘富二代’的名号,其实tm的人微言轻,没多少人当我是回事——大家估计听烦了我的唠叨,我也不多说别的了,我一次性赔偿大家每人20万的误工费,这当然不足以补偿这一年的时间,但至少在物质方面,我是尽力了,我的法拉利都卖了。”

    “20万”不是小数目,这笔误工费让方才十分钟里一直绷着脸的练习生们松了口气,毕竟公司对他们不薄,虽然环境差了点,教的东西可没有差上半分,还曾经去北影、中戏观摩学习了半个月,有这一笔钱,应该够他们找下家了,再者说,这位酷爱跑车的少爷连车都卖了,也算个讲究人了。

    “除了这笔钱,我还托了些门路,”老秦去饮水机接了杯水,孙家栋抿了一口,“你们都知道,近些年真人秀很火,无论是老帮菜还是新人,即便是正当红的艺人,参加真人秀也能增长人气。我给你们找到了些机会。”

    真人秀?

    除了呼啸以外的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他们想当明星不就是为了站在镜头前,走到千家万户的电视电脑前吗?如果能参加真人秀,不就可以一步到位得有了曝光率吗?当然,顺便还能变成明星就更好了。

    大家心中一片火热,呼啸暗暗咬牙,他才不想上电视作小丑模样逗人开心。

第0002章 开始录制

    拖着行李箱,独自行走在绿茵小道上,间或有无人机飞过,呼啸故作镇定地迈着步子,缓慢的大脑转速大半都在处理如何让自己不走成顺拐,无暇思考其他。

    “不紧张不紧张,我不叫不紧张但我真的不能紧张,”前一天练习了两个钟头,今天却还是这副鸟样,呼啸实在有些恼火,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几千人的场子不知道跑过多少个了,但现在这种情况着实没有过:视线中能看到的无人机就有两架,耳边隐约听见身后还有一架,再加上道边小心摆放的摄像头,身前身后矮着身子的两个摄像师,一共八台摄像机同时在拍自己。

    “我真倒霉,真的,太倒霉了,80%练习生节目抽签率,我硬是抽中了1/52的恋爱真人秀,真的是坑爹啊。”

    一个星期前,边荒奇迹最后一次会议上,老总孙家栋为旗下的练习生提供了一张娱乐圈体验卡,他找关系,找来六个真人秀的参加名额,其中有两个是培养练习生的真人秀,在这种真人秀里,各个公司的练习生通过在节目录制的过程中学习、交流和表现自己,通过观众投票的人气决定留到最后的几人,择期出道。

    学员们心里都明白,这两个节目是这六个里的戏肉,参加这两个真人秀,如果真的能留到最后,他们的出道梦想就可以实现,而通过这种真人秀出道的团体,天然自带热度与人气——退一步说,即便没有留到最后,过程中也能凭借自己的努力,积累第一波粉丝。

    其余四个真人秀就好像是凑数一样,一个亲子类,一个恋爱真人秀,一个好声音的换皮节目,还有一个冷门的益智类。

    益智类需要3个人,好声音4个,亲子类4个,落到最后一个抽签的呼啸就成了这档真人秀节目的一个素人嘉宾。

    呼啸第一眼看到这个真人秀的名字时愣了半天,“‘我对你有一点动心’,恋爱真人秀?”

    顺着路标的提示,呼啸找到了这次真人秀的拍摄地点:一栋临海的别墅。

    推开大门,玄关处整齐摆放着八双拖鞋,呼啸换上一双,一步一步走进别墅。

    玄关过去就是客厅,两层楼高的屋顶让客厅看起来异常宽敞,把行李箱撇在一旁,呼啸开始参观这栋别墅。

    一楼除了大客厅还有一个健身房,一个k歌房和一个超大餐厅加厨房,二楼有三个卧室、一个书房和一个小客厅,最上面还有个天台,看着摆好的折叠椅和太阳伞就知道这里也是个兵家必争之地。

    环境很好,装潢也很不错,“但为什么是恋爱真人秀呢?”

    要说女人,上辈子玩遍各国夜场的呼啸有过无数次一夜情,每一位临时伴侣都对他的表现盛赞不已,但如果说“恋爱”,他的经验就不多了,除了上师范的时候谈过两个女朋友,他的恋爱经历乏善可陈。

    前天赶到吴中省电视台的时候,呼啸还没有离开自己的拐杖,导演组看到他都傻了:拄着拐杖来参加真人秀?这么拼?

    经过介绍和讲解,呼啸大概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而且因为他是走后门进来的,所以被总导演赋予了特殊的使命。

    今天正式开始拍摄,呼啸舍弃拐杖,按照嘱咐的那样,将摄像机视为无物,就像日常生活中的那样。

    “日常生活中的哪样?”

    呼啸撇嘴,使劲撇嘴,他日常生活中可不会住在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别墅里,上辈子赚的钱不少,但没有一星半点是花在这些不动产和理财投资上的,陡然间住进来,他的表现比刘姥姥好不到哪去。

    转了一圈,大概摸清楚这座别墅的布局,呼啸老老实实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里,双手交叉作老实人状,等待下一位嘉宾的到来。

    门响,脚步声,玄关处转过来一个男人,身材高挑,黑色衬衫和黑色西裤更增几分成熟男人的气息,同样将行李箱放在一旁,坐在了沙发上,首先问候,“你好。”

    “你好,”呼啸自觉狼狈,他今天穿着藏蓝色t恤,本想让自己看起来大几岁,看到眼前这人就发现自己输了。

    “我叫壑涛,宁壑涛,‘胸有沟壑’的‘壑’,‘波涛汹涌’的‘涛’,”宁壑涛指着自己,一脸微笑地看着呼啸。

    “呼啸,《呼啸山庄》的那个‘呼啸’,”呼啸也做了自我介绍,说完两人就面面相觑了。

    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宁壑涛回过头看了看玄关,又正过脸,“就只有你一个人到了?”

    “对,”呼啸礼貌性地笑笑。

    又是相顾无言。

    第三个进来的还是个男人,一身咖啡色西装穿得比宁壑涛还要正式,自我介绍叫“刘冰峰”。

    都说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三个陌生的男人坐在一起,气氛愈发尴尬,除了刘冰峰自言自语了一句“天气太热”,把外面的西装脱掉以外,三人之间没有话说。

    呼啸脑子里有一堆话题,问题是大多不适合在眼下这种情境中谈起,一圈摄像机围着他们呢,私底下开车可以拉近距离,节目中开黄腔会被bi掉吧?

    转机来自第四个人,听声音就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当她走进门更是牢牢吸引了几个男人的目光:她穿了一身淡粉色旗袍,显示出颀长的身体,开衩虽然不高,还是露出了光洁的小腿,慵懒的短发胡乱地卷着,她慢慢坐下,一个礼貌性地微笑,“三位好,我叫郑怡芳,关耳郑,心台怡,‘芬芳’的‘芳’。”

    旗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穿得起来的,身材稍微差上那么一点,旗袍在身就会无限放大那一丁点的缺憾,眼前的郑怡芳无疑就是一位可以驾驭旗袍的女孩儿,这让宁壑涛和刘冰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呼啸却没有多少感觉,夜店见过不少这种类型的,“没兴趣。”

    没等几人寒暄几句,紧接着又是一个女孩走进来,一身淡黄色雪纺连衣裙清清爽爽,白皙的皮肤和脸颊上若有若无的两个酒窝更显可爱乖巧。

    呼啸同样是只看了一眼就放弃了,理由

    很心酸,长相和气质太像他上辈子初中暗恋的那个了。

    “我叫冉卉,大家好。”

    三男两女,气氛开始热络,不过主要是其他四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呼啸已经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没有和这些人坐在一起了,上辈子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训练和玩乐上,训练的场地一换再换,项目大同小异,以及同样一换再换的夜店和午夜女伴,他身边没有朋友,更不要说那些生活在生活中的那种朋友了。

    “今天天气不错”,“后天会有阴天”,“下个星期覃宇要来开演唱会”,没有营养的对话一句接一句,第六个人走了进来,呼啸又是看了一眼立马转到别处,这是因为他的心突然震动了一下,一种名叫“怦然心动”的电流感瞬间游遍全身: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无袖套装裙,身材似乎和郑怡芳不相上下,短发披在肩头,一双大眼睛无害似地观察着他们,皮肤白得好像在发光。

    “hello,大家好,我是舒忆清。”

    人少的时候气氛尴尬,人多的时候气氛又变得怪异,每个人都好像在若无其事地旁观四周的装潢陈设,其实是在观察彼此。

    呼啸是最正襟危坐的一个,余光偷偷在舒忆清身上转了几圈,才恋恋不舍地转了回来。

    六人到齐,仿佛某个开关被打开了,前一分钟还在四处张望的大家,立刻支起话题,刚坐下的舒忆清开启聊天模式,“今天天气够热的,我家狗子只能等晚上才能出来了。”

    “你家也养狗?”冉卉接过话头,“什么品种?”

    “我家有一只阿拉斯加和一只柴犬,”宁壑涛回答着冉卉的问题,眼神却是看向舒忆清,“你家的是什么?”

    舒忆清眨了眨眼睛,“一只金毛。”

    “我也有,”刘冰峰同时响应,“除了一只金毛,我还养过美短、英短和布偶,现在家里还有三只三花。”

    呼啸在一旁发呆,这群人为什么聊个动物都能聊这么久,忍不住插嘴,“不是有种说法叫‘男不养猫女不养狗’,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

    正朝着热络发展的聊天气氛被呼啸轻轻松松就给搅了,一句话就让其他人接都没法接,只能打个哈哈,“咱们要不要分配一下每天由谁做饭,接下来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月呢。”

    这句话是导演组事先提醒过他们的,为的就是让这群男女两两分组,更容易增进了解。

    “咱们按每天的下班时间分吧,这样或许比较方便同步时间?”刘冰峰抬了下手表,“我每天大概六七点下班。”

    “我也是差不多七点,”冉卉看了眼刘冰峰,“要不咱们两个?”

    几句话就分组完毕,冉卉和刘冰峰,郑怡芳和宁壑涛——呼啸说自己的时间很灵活,于是和同样时间灵活的舒忆清分到了一起。

    当舒忆清说“咱俩一起吧”的时候,呼啸分明感到自己心跳慢了半拍,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暗暗吐出一口气,却注意到宁壑涛故作无意飘来的眼神,“嘿,这都有情敌了!”

第0003章 厨房暗战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吴中省制作的恋爱真人秀,几位都市男女在一座房屋内由相遇、相识到相恋的节目。

    节目规定有三:一,第二天夜晚到来前,嘉宾不得说出自己的年龄、职业等个人信息;二,在节目录制期间,不得询问其他嘉宾生活中的联系方式;三,在最后一天表白夜到来前,嘉宾不得表白。

    所以,此时的呼啸还不知道其他五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只能从外表和谈吐上猜测,一边暗自琢磨,一边削土豆。

    呼啸是第一个踏进别墅的,那时候是下午三点,舒忆清进来的时候已经四点一刻了,没营养得聊了一会儿,大家一致决定该做饭了。

    别墅里第一次开火,也不知道大家的手艺怎么样,做饭速度又怎么样,在相互以目示意了几秒钟后,呼啸举手,“我们吧。”

    呼啸的主动并不是他擅长做饭,只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来自宁壑涛的压力,这个身高比他高一点,行头比他正式一点,长得还比他好看一点的男人多数时间的目光落在舒忆清的身上,这让呼啸不得不采取些措施,前几个小时一直在忌惮摄像头的他,眼下也淡忘了那些顾忌。

    厨房很大,大到足有六个灶头,灶头左边是蒸箱,右边是烤箱,最左边是洗碗机,最右边是六开门的大冰箱,更不要说一米外的长桌,上面是两个厨房水槽、两块案板以及一个大大的调料盘。

    “怎么看都觉得很奢华啊,”呼啸试图搭讪。

    “是啊,”舒忆清很节约地应和了两个字。

    舒忆清正在思考如何将手上这只蒸鸡切成大小一样的块,她不由得动用自己的空间想象能力,如果斜着下刀会不会好一点?

    晚餐的菜单虽然是她定的,这吃过几十次的咖喱鸡却是一次也没做过,鬼知道她为什么在看到咖喱粉的第一时间就决定要做咖喱鸡。

    土豆削皮洗净,一部分切成小块,另一部分切成土豆片,注意到舒忆清还盯着那只鸡愣神,呼啸忍不住问了一句,“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太需要,”舒忆清婉拒了他的好意。

    青红柿子椒洗净,切片;取出两袋酸菜,掏出来倒在一个盆里洗了好几遍,上案板改刀,余光看到舒忆清还在发呆,呼啸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转头去准备下一道菜的辅料,宁壑涛溜溜达达走了过来,“忙着呢?”

    “还行,”呼啸心中升起警惕,这个姓宁的家伙嘴里的话好像是对他说的,眼睛还是冲着舒忆清过去的。

    “什么时候能吃上啊,那边的两位女士嗷嗷待哺了,”宁壑涛绕过呼啸,从厨台的另一头绕了进来,路过舒忆清身后的时候瞟了一眼那只沉默了半个多小时的鸡,“我来吧。”

    洗手,宁壑涛不等舒忆清再次婉言谢绝就抓过鸡,斩头剁尾除脚,小心地剃去骨头,切成肉块,整个动作干净利落,一看就知道是个会做饭的。

    舒忆清当然就是个看上去不太会做饭的,耽搁了半天时间,还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才备好一道菜的主料,这让她感觉很失败。

    “你还要准备什么?”看样子宁壑涛是不打算走了。

    “刚才忆清定的菜单是‘咖喱鸡’、‘黑椒牛柳’、‘酸菜白肉’、‘酸辣汤’、‘清炒时蔬’、‘干锅土豆片’,”呼啸没抬头,“她负责处理肉,我负责准备菜,要不你就把其他的也弄了吧。”

    这句话其实是以退为进,按照他们之前的分组,呼啸和舒忆清是一起的——这其实是导演组在之前的嘱咐,算是必经的环节——宁壑涛掺合进来算怎么回事?

    然而这位宁壑涛偏偏就是不按套路出牌,你既然以退为进,他就得寸进尺,“好啊,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牛柳改刀,开火煮五花肉,宁壑涛的手法完全就是一个老手,不提手上的动作,他嘴上也没有停顿,“看起来你平常不怎么做饭哦。”

    这话是问舒忆清的。

    “其实我更喜欢吃现成的,”舒忆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抬眼反问,“你这么熟练,不会是厨师吧?”

    “哎呦,很有可能哦,”宁壑涛俊秀的眉毛挑了挑,“也说不定你其实是个美食鉴赏家。”

    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电影,呼啸却好像是配角一样,土豆、胡萝卜、洋葱、青红柿子椒、青红辣椒……菜切了一样又一样,半句话也插不上。

    其余三个人似乎在客厅聊上了,半天也不过来一个,呼啸只能调整心态,保证刀工不变形。

    看了一会儿宁壑涛处理各种肉,幻想了一下这些肉熟了之后是什么样子,舒忆清翻看厨房里每一个柜子,想着把每道菜的调味品找齐了也算是贡献,瞟见呼啸切出来的土豆块、胡萝卜块,“这是机器切出来的吧?你才是大厨吧!”

    无论是块还是丁,亦或是片,呼啸切出来的东西就像用统一的模具量过一样,就连宁壑涛也探头过来称赞了一句,“深藏不露啊。”

    这话有问题吧?才见面几个小时,何谈“深藏”?

    对此,呼啸只能一笑而过。

    在“你手脚麻利”,“我刀工也不差”的暗暗比试中,准备工作只用了20分钟,瞄了一眼现在的时间,“6点多了,咱们是现在做,还是再等等?”

    每个人习惯的吃饭时间都不一样,对于上班族来说,晚上六七点吃饭大概是只有周末才能做得到,要不是今天为了录节目请了一天假,其中四个人到**点钟才有可能吃到晚饭,“问一下吧,看看大家的意见。”

    其他三个人的意见很简单,“先做了吃嘛,夜里饿了可以吃夜宵。”

    都是年轻人,怕什么?

    到了做饭环节,又有问题了,谁做饭呢?

    按道理,呼啸毛遂自荐来做晚饭,当然是他们二人组商量着来,但中途加了个宁壑涛,这就不一样了,瞧着宁壑涛跃跃欲试的样子,明显是想将二人组变成三人行。

    围过来的刘冰峰他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两个男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一个个抱着手上的水杯不放,就好像杯子里面装的不是纯净水,而是某种令人流连忘返的快乐水。

第0004章 套路

    一个小时前还游离在状况外,想着配合这几人随便完成拍摄的呼啸,此时显得格外认真。

    他入戏了。

    “我来吧,”宁壑涛第一时间抓住了铲子。

    呼啸退了半步,又退了半步,从旁边的墙上取下围裙,“来,忆清,把这个穿上吧,一会儿别溅到油。”

    舒忆清道了声谢,伸手接了过来,呼啸顺势走到她身后,给她系上身后的两根带子,然后将墙上的第二件围裙拿下来,套在脖子上,转过身,将后背让给舒忆清,眼神好像无意识地瞟过宁壑涛的脸。

    姿势都摆到这份上了,舒忆清当然也给他系上了围裙的带子。

    对方虽然拿了铲子,但自己身上穿了做饭的制服——还是情侣的那种——呼啸脸上不由得带着两分自矜的笑容,迈出两步,“还是我来吧。”

    “那我就等着吃了,”宁壑涛倒是能进能退,将铲子交到呼啸手上,招呼看戏的三个人一起去玩牌。

    呼啸的做饭手艺其实不怎么样,对自己的作品,他唯有用“熟了”“能吃”两个词描述。

    所以舒忆清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开火上锅倒油,先放了几个蒜瓣,煸出香味,然后将洋葱、鸡块、土豆块和胡萝卜块一窝蜂倒进去,翻炒几下,倒进去赞助商的一罐奶,又挖了好几大勺咖喱酱,把火调到最小,盖上锅盖。

    “不用看火候,直接全倒进去慢慢煮吗?”还没有摸到做饭窍门的舒忆清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做饭这么简单。

    其他几道菜都是一样的做法,顶多就是放盐的时候尝尝味道,呼啸做出来的饭与美食相差甚远。

    “出锅咯,”他乐呵呵地将六道菜一一盛出来放到餐厅的长桌上,甭管味道怎么样,只看卖相还是能唬住人的,只是,“忆清,饭呢?”

    舒忆清指着电饭煲还在转的指针,“还有4分钟。”

    “差不多了,”呼啸提高声音,“先生们女士们,吃饭啦!”

    常常听人说做顿饭跟打仗

    似的,呼啸这回算是亲身体验到了,连做饭的资格都是靠竞争得来的,暗暗摇头,自己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这些孩子斗气?

    下意识抓了把椅子坐下,呼啸正好看见宁壑涛在桌子对面拉开一把椅子,绅士地请舒忆清坐下,然后他坐到旁边的位子上。

    “抓机会能力不错啊,这小子,”呼啸站起来,绕桌子走了一圈,为每个人倒了果汁,“为了庆祝第一天入住,干杯!”

    呼啸的“熟了”“能吃”流派得到大家的充分肯定,面上和其他人一样嘻嘻哈哈,他内心渐渐冷静下来,“我刚才是怎么了?”

    一见钟情适合不谙世事的毛头小伙,或者渴望回味青春的颓废大叔,对呼啸来说,这种情况不大可能发生,他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周围的摄像头,“原来恋爱真人秀就是这么拍出来的,只是利用了一点人性的弱点而已。”

    如果一个人的男朋友或女朋友当着他的面对另外一个异性十分亲近,这个人通常会表现出不开心、烦躁等症状,这种表现被称作“吃醋”。

    换一种情形呢?

    如果和他没有关系的一个异性,当着他的面和一个异性表现得十分亲近,他会作何感受?会因为和他没关系而无动于衷吗?

    当然不会,他依然会不自觉地不开心和烦躁,这并非源自感情,而是每个人对异性关注或深或浅的渴望。

    “更何况是在场这几个优质异性呢,”呼啸呼出一口气,知道自己情绪不稳的原因就行了,参加录制之前就打定主意只是来走个过场,没必要全身心投入。

    虽然桌子上的六个菜真就是“能吃”级别的,架不住大家饿了——上午就开始化妆,导演进行最后的流程核对,因为担心下午是否顺利,午饭也没吃好。

    接下来的环节,与宁壑涛针锋相对的呼啸不见了,当年叱咤风云的夜店老王子上线:只喝果汁不够味儿,从冰箱里抓出罐装啤酒,每人手里塞了两罐润喉咙;碗筷等会儿再说,他召集大家玩游戏。

    心话大冒险。

    游戏不怕老,经典就行,真心话大冒险就是个足够经典的游戏,对这六个刚认识的年轻人来说,只知道彼此的姓名,工作和年龄得留到明天,那不妨在今晚了解些别的情况。

    大家都是第一次录节目,难得有个cue流程的,索性顺着他的意思来了,“好啊好啊,咱们去二楼的小客厅,那里的抱枕超级舒服。”

    六个人转战二楼,一人怀里一个抱枕,手里一罐啤酒,“剪刀石头布。”

    第一轮是郑怡芳输了,胜者是宁壑涛。

    “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今晚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和冉卉窃窃私语的郑怡芳想了想,“真心话吧,”她以为这些刚认识的朋友会给她留些面子的。

    “学生时代,喜欢过自己的男老师吗?”别看宁壑涛斯斯文文,这问题可不像第一次见面的人斯文人能问出来的。

    郑怡芳一呆,她当然可以选择编一个答案,反正没人知道,但玩这游戏讲究一个凭良心,既然参与了,就要有游戏精神,“喜欢过。”

    “根据美国一家研究机构的调查结果,70%的人都会在青涩的学生时代喜欢上自己的老师,这很正常,我也喜欢过,”刘冰峰插了句嘴。

    第一轮问答为这个游戏定下基调,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玩不起的呢?

    接下来,刘冰峰输了,舒忆清赢了。

    “大冒险,我选大冒险,”瞧着舒忆清跃跃欲试的样子,刘冰峰赶紧选定自己的项目,毕竟这是要上电视的节目,总不可能像私底下玩的时候那么没底线吧?

    舒忆清眼前一亮,“有了,今天你刷碗。”

    不牵扯任何**,不丢体面,刘冰峰笑着答应了。

    第三轮,舒忆清输,呼啸赢。

    “大冒险,”有样学样,经过刘冰峰的“点拨”,舒忆清也想到现在这场合可能更适合大冒险。

    然而她没想到呼啸也在学习,“那我明天给你做早餐,你得吃掉。”

第0005章 日常

    呼啸这句话一出,其他五个人内心的os是,“卧槽,这就a上去了?大哥,这才第一天!”

    就连隐隐与他竞争的宁壑涛都露出佩服的神色,这一手颇有霸道小奶狗的风采。

    直面这句话的舒忆清咧嘴一笑,“好啊,可以啊,”目光游移,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当大家意识到每个人都会选择大冒险,提出要求的人也不可能玩出多么出彩的花样的时候,这一趴算是过去了,看看时间,竟然不知不觉都11点多了,“差不多该睡了吧?”

    “老刘还得洗盘子呢吧?”

    “大家一起来吧,时间不早了,”呼啸挽起袖子。

    按照呼啸简约的做饭模式,用到的餐具不算很多,六个人围成一圈,洗的、擦的、放的,不到十分钟就搞定了。

    “这就晚安了吧?”三男三女在二楼小客厅处互道晚安,分开到两边的卧室。

    随着在各自的床上熄了床头灯,第一天的录制终于完成,六个人又披着衣服走出来,导演通知要说点什么。

    “大家的表现很不错,早点休息,明天会有六个跟拍小组分别跟着你们每个人,拍一些你们上班时的花絮,不会太麻烦的。”

    就这一句话的事儿,说完制作组的工作人员他们也要去睡了,呼啸却睡不着了。

    腿疼。

    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说说而已,虽然仗着本身体格不错,才一个多月就行走如常,裂开的腿骨还在隐隐作痛,痛感说不上咬牙切齿,却让人难以入眠。

    所以他溜溜达达到一楼的健身房,举了几下哑铃,划了两下划船器,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做起了俯卧撑。

    先是规规整整做了一百个,换成单手,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动作甚至比双手还要标准——那是因为呼啸用这招装逼的次数太多了——两只手分别做了三十个,然后换成分指俯卧撑,不用手掌撑地而是手指。

    也许是新的灵魂给这副身体带来新的buff,也可能是这副身体本身的底子就厚实,分指俯卧撑都做了五个。

    这点活动量已经让他额头见汗,饮水机倒杯水的工夫,呼啸瞥见过道墙上的照片墙已经有了第一张照片,是他们六个在饭桌上吃吃喝喝的样子,鬼知道是哪个摄像头抓拍下来的画面,六张脸上洋溢着相似的笑容。

    “这才第一天就有‘回忆’了吗?”呼啸暗暗摇头,回到健身房继续锻炼。

    上辈子前二十年他已经是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靠的就是一副能打能挨的身体,才在后二十年才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靠天靠地,总不如靠自己的双手给力,重生之后的呼啸在能拄拐下地的第一时间就恢复锻炼,力求在最短的时间重新拥有强横的拳头。

    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玩着一个哑铃:先是躺下,两只手抓着哑铃向上来回平推,然后是站起来,从身前平举过头顶,接下来是从体侧举过头顶……直到肌肉反馈的酸痛实在抬不动胳膊了,呼啸停了下来,冲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早晨五点半,天色还是蒙蒙亮,呼啸就起床了,先是绕着别墅区跑了几圈,在二楼小客厅等到舒忆清走出房间去洗漱,道了声早安,下到就开始做早饭。

    他不知道的是,早起的导演盯着监视器,对旁边正在刷牙的制片说了一句,“看看,这就是演员的素养。”

    鸡胸肉、黄瓜和面包,外加一点沙拉酱,简易三明治,如果不是为了顾及舒忆清的口味,呼啸的早饭绝对不只是吃几片鸡胸肉这么简单,打熬身体,没有足够的进项怎么行。

    于是他偷偷给自己的三明治里多加了一片鸡胸肉。

    穿着黑色t恤和牛仔裤的舒忆清探头探脑地走下来,远远瞧见守在餐桌前的呼啸,以及桌子上的两份三明治,两杯奶——赞助商的奶,昨天做咖喱鸡的时候就用了,还特意念了段广告。

    “你真的做了早饭!”

    即便以呼啸大她一倍的岁数,也很难咂摸出她这句话是不胜惊喜不胜娇羞,还是承蒙错爱愧不敢当,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那近乎天生的如同外交官一般的语言艺术,是愚蠢的雄性生物无论用多长时间也理解不了的。

    好在呼啸没有试图去弄明白这个从人类诞生时就存在的未解难题,“说到就要做到嘛,我也是在帮你完成‘大冒险’啊。”

    “这个奶好好喝,”先喝了一大口奶,舒忆清拿起三明治,“大厨啊。”

    前一句打广告,后一句恭维人,依然是轻车熟路的外交辞令,和生活中“今天天气怎么样”、“吃了吗”相差不多。

    呼啸只能应和地说了一句,“嗯,舒化奶嘛。”

    面对起了个大早给她做早

    饭的呼啸,舒忆清多少还是有些感谢的,临走的时候说再见的语气好像温柔许多。

    自我感觉良好的错觉吧……

    冉卉和刘冰峰几乎同时起床,这才六点半,他们却像是九点半一样行色匆匆。

    “对了,别墅在郊外,进一趟市不但花时间,还可能堵车,”呼啸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一点,毕竟他又不用上班,根本不用考虑通勤问题。

    说是让舒忆清吃早饭,呼啸当然不是只做了他们两个人的,那样未免太没有礼貌了,听到他们下楼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拿起纸袋装了放在热锅上保温的三明治,“路上吃吧。”

    “谢啦。”

    “晚上见!”

    宁壑涛比他们两个也就晚了五分钟,大概这五分钟是用来化妆了,仔细看能瞧见微微的眼线,以及明显涂过唇彩之类改变唇色的东西,和昨天商务熟男的形象不同,今天的他显得年轻而富有活力。

    双手接过三明治,认真道谢,宁壑涛背着双肩包上班去了。

    最后一个起来的是郑怡芳,八点一刻才穿着睡衣,一脸睡意地下楼,“哎?还有人在啊?”

    “你昨天几点睡的?”自从六点四十走了个宁壑涛,看杂志看到七点的呼啸等得不耐烦,跑到海边上走了一会儿,八点才回来,他还以为郑怡芳走了呢。

    “两点吧,我一点半下楼喝水的时候还看到你在锻炼呢,”郑怡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慢腾腾绕着一楼转了一圈,回去二楼,这回时间久了点,半个小时后,洗漱打扮完毕的妙龄少女重新出现,吃掉呼啸刚才重做的三明治。

    之前留给郑怡芳的那个被他吃掉了。

    “忆清也吃了?”郑怡芳笑眯眯地开始八卦。

    嘿嘿一笑,呼啸抬了抬眉毛,“她六点十分就起来了,吃过才走的。”

    敏感地注意到了时间,郑怡芳对呼啸这良好的睡眠质量点了个赞,“那你六点十分以前就起来了?一点半的时候还没睡呢!”

    看着她脸上敬服的神情,呼啸没好意思说,他锻炼到了两点半。

    两人说了一遍“舒化奶很好喝”后,郑怡芳提着一个漂亮的粉色手包上班去了。

    负责跟拍呼啸的拍摄小组进屋和他商量今天的行程安排,“昨天晚上,导演不是说了要拍上班花絮吗?你这,怎么弄?”

第0006章 猜工作

    制作组当然知道每个人的工作,这个“练习生”应该怎么拍?他的公司还是外省的。

    “拍我健身吧,”呼啸想过这个问题,除了这个,他也没有其他可拍的了。

    为了对六个录制节目的参与者与一大堆机器负责,制作组夜里有盯班的工作人员,早上交接班的时候就说了他夜里唯一的发现,“那个练习生锻炼了小三个钟头,俯卧撑一次最多能做三百个。”

    他不是练习生吗?怎么成运动员了?

    仔细想想,这样或许也算看点,“那行吧,就拍这个。”

    和制作组达成一致,呼啸返回自己房间,打开笔记本搜索了一会儿,翻出那段经典的视频,“就是它了。”

    “这算致敬还是山寨?”摄像师有点顶不住。

    下午四点半,舒忆清第一个回来,和呼啸寒暄几句就一头扎进卧室,没想好话题的他只得任由少女悠闲得度过个人时间。

    没过多久,郑怡芳也回来了,和舒忆清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就不出来了。

    早上前后脚离开的三个人,晚上六点半的时候一起说笑着走进别墅,和闻声下楼的三人碰面,第二天的录制算是正式开始了。

    “我们去做饭,今天吃火锅,很快的,”换过衣服的刘冰峰和冉卉直奔厨房,进门就提着大包小包的他们立马开始备菜。

    火锅应该是最简单的饭了,甚至比西红柿炒蛋都要简单,毕竟连调味和火候也不用考虑,准备好足够的食材,放到涮锅里烫就完事了。

    开开心心吃完火锅,齐心合力刷完碗,戏肉来了,“是时候揭晓大家的职业了,”刘冰峰如是说道。

    职业很重要吗?

    当然,职业不只是一个人的谋生手段,也是他身上的某个标签,譬如外科医生、幼儿教师、公务员、公关经理……这些标签可能是职业附加的,也有可能是外行人的偏见,却都构成了结识一个人的初印象。

    对这群来到这里就为了寻找恋爱感觉的年轻男女来说,“职业”可能比很多人想象中的还要重要。

    “咱们是挨个公布?还是猜一下?”郑怡芳cue流程了。

    “猜吧,看看咱们谁的眼力更好,”冉卉第一个响应,昨天的真心话大冒险属她输的最多,说这话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天翻盘。

    “第一个猜谁?”

    “壑涛吧。”

    舒忆清摸着下巴,“和金融有关吧,我记得他昨天穿得蛮正式的,西裤和黑衬衫。”

    “不一定,那套行头不是金融男专属啊,”刘冰峰表达不同看法,“我今天也穿了西服,难道我就只能搞金融了吗?”

    “再说,壑涛今天穿的是帽衫,穿西服的不一定是金融男,但金融男好像也不会穿帽衫吧?”

    说了一阵,谁也没猜到,最后他自己公布,说是某通信研究所的研究员。

    “通信研究所?研究员?”舒忆清捂着嘴,表情很惊讶的样子,“就是科学家的意思吗?”

    宁壑涛咬着嘴唇,“可能程序员或工程师和我们更接近吧。”

    高大上的职业。

    同样高大上的还有冉卉,看着乖巧可爱,邻家妹妹一样的女生,竟然是某家主营ai智能公司的企划部主管。

    “哇,你俩好厉害。”

    耍了个花招的刘冰峰还是老实说出他的工作,穿着西服的他的确是搞金融,某证券公司业务部经理。

    “还说你不是搞金融的?”

    郑怡芳不紧不慢去上班的原因也有了,毕业两年多的她是个淘宝店主,主要是古风、lo装和jk制服,眼光独到且有门路的她干得有声有色。

    “哇,太太好,”冉卉和舒忆清顿时坐到郑怡芳左右,一人挽着一只手,“竟然是‘破产三姐妹’的店主大人。”

    三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啥,啥东西?”

    冉卉点出舒忆清的工作,“你还是个学生。”

    “真的吗?你认为我在念书吗?”舒忆清还在试图扰乱思路,看到冉卉坚定的眼神,“好啦,你猜对了,我是学生,研究生在读。”

    呼啸成了最后一个,五个人十只眼直勾勾盯着他,“学生吧,应该还是学生。”

    “我觉得也是,他年纪不大,学生没跑。”

    和上辈子从未成年开始就粗犷的长相不同,这副身体不单年轻,长得还很清秀,和宁壑涛比起来,他当然称不上“英俊”,但在异性眼中,他的相貌或许更讨喜。

    “娘炮,死娘炮,”一向自称糙老爷们儿的呼啸对自己如今这副面孔十分不满意,却也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好办法——总不能破相当整容吧——这也是他努力锻炼的另外一个原因,身体的健壮可以削弱身上那

    略显阴柔的气质。

    其他五个人只能看出他的年轻,还有,“你是体育特长生,或者是那种大学生运动员!”

    这是郑怡芳联想到他半夜还在撸铁做出的判断,越想越笃定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是个练习生,”呼啸坦言相告。

    这五个人面面相觑,宁壑涛忽然开口,“就是唱、跳、rap,练习时长两年半那个?”

    虽然年纪大了,呼啸也是在网上冲浪的,当然知道这个梗,“就是那个。”

    “是这样啊,那还挺有意思的……”

    工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年龄,相当一部分男人喜欢比自己小的女孩儿,也有相当一部分的女生喜欢比自己大的男人,这六个人的年纪分别是刘冰峰32岁,郑怡芳28,宁壑涛27,冉卉26,舒忆清24,呼啸20。

    “你才20岁?好小,”郑怡芳感叹道,也许想到了这句话的歧义,她连忙转过话题,“明天应该是我俩做饭了吧?”

    宁壑涛点头,“本来我也想弄火锅的,看来得换菜单了。”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都还可以吧,你呢?”

    两个商量菜单的坐到了一起,另一边,冉卉和舒忆清聊起了星座,自称研究过星相和周易的刘冰峰诡异地介入话题,几句话之后就隐约成了他们的咨询老师。

    “不愧是跑业务的,”呼啸暗暗赞叹,交际能力可以锻炼,但很多都是天生,有人天生就善于和别人交流,善于在言语讨论中成为中心。

    今天六个人分开得比昨天早一点,随着工作和年龄的公布,这个节目算是正式开始了,三男三女回到各自的卧室,有两个任务等着他们,第一个是这个节目的每日固定环节,每个参与者给有感觉的异性发一条短信,只是收到短信的人不知道是谁发的,制作组提供的手机都做了号码隐藏。

    第二个名字很好听,叫“闻香识女人”,三位女生在制作组提供的三瓶香水中选择代表自己的一瓶,三个男人也要在这三瓶里选,选择相同的一对男女,明天开始本节目的第一次约会,地点和项目由男方决定。

    多少年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约过会的呼啸竟然在这里逮到了机会,虽然没把这个节目当回事,却也高兴了好一阵子,他万万没有想到,他重生的这辈子即将迎来极大的转变。

第0007章 转变

    短信发给舒忆清,香水选了香奈儿的一款,经过两个小时的锻炼,呼啸在期待中进入梦乡。

    依然是早上五点半就起床跑步,依然是回来就做了早饭,呼啸的作息改得飞快。

    今天是周六,除了宁壑涛和郑怡芳之外都休息,这一点节目组在昨晚就了解了,正好他们两个是一组,所以今天先录其他两组人的约会。

    即便不用去学校,舒忆清依然是第二个起来的,穿着一件藏蓝色真丝睡衣就来到了一楼,“你今天还做早饭?”

    “我习惯早上吃点东西,不然肚子空空撑不住,”呼啸指着电饼铛,“比起买现成的,我更倾向于自己做点,想吃点什么就加点什么。”

    舒忆清走到近前,看见厨桌旁边有个小白布袋子,“这是,面粉?”

    “对啊,昨天上午出去的时候买了一小袋,”呼啸端起一个碗,里面是白乎乎的糊状物,“你洗漱了吗?我给你做个煎饼吧。”

    没错,今天的早饭是煎饼,对于正餐,呼啸喜好各种纯粹的肉食,所以绝大多数家常菜的水准都是“能吃”而已,但对于早饭,他会的更多一点。

    看着面糊落在电饼铛上,随着刮板一圈一圈摊开,白而薄的面饼缓缓出现在舒忆清面前,地域原因,她之前也就吃过两三回,倒还真的没怎么留意过它是怎么做的,看着呼啸熟练的在面饼上摊开一个鸡蛋,翻转过来开始刷甜面酱和辣椒酱,“我记得你不吃香菜的吧?”

    “嗯,”舒忆清一愣,昨晚吃火锅做蘸料的时候,她的确没放香菜。

    “榨菜要吗?”

    “少放一点。”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算是哪个地方流派,加肠加榨菜不要香菜的煎饼就这样做出来了,呼啸满意非常地将煎饼放到盘子里,“来,试试看。”

    大概是闻到味道了,昨天最后一个起来的郑怡芳今天提前一个多钟头出现,“煎饼?哇,小呼还会做这个?”

    其他人也纷纷起床,六个人在一起吃了顿早饭,宁壑涛两三嘴吃完赶去上班,两组要约会

    的人分别去准备。

    十二个小时后,晚饭时间。

    六个人重新聚在一起,冉卉和舒忆清窃窃私语,两人的眼神时不时飘到呼啸身上,呼啸认真地看着手上的杂志,仿佛比起不远处两位美丽的少女,这本医学杂志更加吸引人。

    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对,刘冰峰也不说星座了,跑到厨房去帮忙,宁壑涛和郑怡芳颇为欢迎这个帮手,“老刘,洗个菜。”

    “老刘,刷个碗。”

    望了一眼欢闹的厨房,呼啸低下头。

    今天的约会本来兴冲冲地去了,几十年来头一次约会的呼啸上网查了半天,才定下从哪个角度也不会犯错的游乐园和西餐厅,即便约会的对象是冉卉而不是舒忆清,他也没有多沮丧,但他不是傻子,冉卉心不在焉的样子即便是个瞎子也能看出来。

    “至于吗?约会对象不称心如意就甩脸子?”因为身在节目,由不得呼啸不联想,“还是说,她也有剧本?”

    如果说他们两个之间尴尬的约会只能是前菜,那下午回到别墅,呼啸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看来我和他们终究不是一类人。”

    呼啸是普通人。

    上辈子他念的是师范,这辈子只是个高中,其他五人开口就是名校,闭口就是产业——宁壑涛和冉卉聊通信领域的人工智能,刘冰峰可以介绍最近上创业板的相关公司,郑怡芳是淘宝店主,但她研究生是麻省理工的生物工程,说话间就是产业布局,舒忆清是播音主持的研究生,好些师哥师姐都在行业内,眼光自然不一样。

    只能在旁边听着的呼啸心里很烦,要问泰拳有多猛,卡波耶拉的使用时机,十字固用多大力量可以折断对方的关节……这些他可以讲三天三夜,但他实在不懂人工智能。

    饭中和饭后的闲聊就集中在呼啸插不上嘴的话题上,直到刘冰峰提议唱歌,这才有了他的发挥空间。

    这不如说是刘冰峰的“施舍”,呼啸连猜都不用猜,这个察言观色能力顶级的男人认为应该给他些戏份。

    “点个大碗宽面,说

    唱哟哟,”冉卉挥舞着抱枕,像是挥动应援的灯板,一改十分钟前业内资深人士的形象。

    “还是来个天路吧,”郑怡芳也在出主意。

    身体原主人无论是唱歌还是说唱都不算出挑,准确定位应该是中人水平——就是比五音不全好一些的普通人的水平——之所以能被公司允许成为练习生,一方面是形象合格,另一方面是肢体协调性高人一等,出道预期是组合里的舞蹈担当。

    当一个肢体协调性强的身体配上一个格斗高手的大脑,令人目眩的动作在k歌房爆发出来,围观众人啧啧称赞。

    然而呼啸只是即兴跳了一段,就和其他人进入和平常ktv没两样的阶段,他看到其他人,尤其是刘冰峰和郑怡芳眼中的“欣慰”。

    “你们‘欣慰’个鬼啊!”

    这种眼神呼啸曾经不止一次看到过,但通常出现在他父母师长的眼中,“啊,孩子大了。”

    “啊,他终于弄懂了。”

    他自己也用过这种眼神看过别人,“啊,这熊孩子终于不尿炕了。”

    就是这种差辈的眼神。

    呼啸意识到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个错误。

    其他五个人也是这么想的,“练习生上这个真人秀干嘛?偶像不是不能谈恋爱的吗?再说他才20岁,还是个孩子……”

    无论是否成年,“年龄歧视”都是存在的,一群年轻人中混进一个大一些的,“你看那个老家伙。”

    一群大一点的被一个刚成年的乱入了,“哎呦,这孩儿挺亲。”

    不管这五人参加真人秀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看到招募公告的时候明明写的是招募都市男女,在现代的社交生活中,体会关于爱情的那一点心动——说白了就是集体相亲,一个20岁的相哪门子亲?

    甭说别的,能领结婚证么?

    在昨天公布工作和年龄之后,三个女生回到房间闲聊的时候就聊到这个话题,虽然在镜头前浅尝辄止,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那个小孩儿是怎么进来的?”

第0008章 转战

    周日的活动有了变化,所有人都休息,正适合集体活动,三个男人和三个女生分别出游——几个男人走在一起,共同话题就是女人,女人也一样,这次出游的目的就是初步定位每个人的好感对象。

    因为是三个男人,第一站安排在一家健身俱乐部,三人篮球、擂台拳击以及种种健身设备之后,时间都下午一点多了,吃过午饭,他们三个跑到一个画展上,三个女生也在那里游览。

    有“文”有“武”的一天过去,三对男女回到别墅,又轮到呼啸和舒忆清准备晚饭了,上一次有说有笑,这一次,呼啸冷淡了许多。

    “这孩子咋了?跟谁闹别扭了?”

    他们还在琢磨,却没想到第二天凌晨,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呼啸就起来了,做好每个人的早饭后,就拖着收拾好的行李箱,离开了别墅。

    导演起得很早,在别墅外做着扩胸运动,昨晚呼啸就给他发过短信。

    和其他五个参与者想的一样,年轻的练习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导演同意他的加入,就是想利用他给这个节目制造话题性和戏剧冲突,录到现在程度就差不多是时候了。

    “这次辛苦你了。”

    两人握着手,导演说呼啸这几天不容易,呼啸说导演才辛苦,寒暄两句,呼啸心想再这么拖拉下去,高铁就赶不上了,于是很直白地告诉对方,“对不住啊导演,我这还要去赶火车,您忙吧。”

    “去吧去吧,”导演笑眯眯的,“劳务回头打到你账户里。”

    有些事情,呼啸并不知道,这个大多时间都是一脸佛相,笑眯眯的导演,对他的观感不错,在导演看来,托关系进来的这个年轻练习生无疑是想借助这个节目打出自己的名气——至少请托关系的人是这么想的——这个年轻人却不抢戏,安安静静好像是个来度假的,绝大多数人都想在这个节目里追求曝光率,他说走就走,按照台本里约定那样,留下一封信就离开。

    所以说,很多时候旁观者未必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导演就以为是对方履行台本里的动作。

    呼啸的离开颇有一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意味,都市男女不喜欢一个连百度词条都没有

    的年轻练习生混迹在他们当中,以他们的感情生活为成名的垫脚石——呼啸同样不喜欢,所以他准备先玩几个月,一边玩一边琢磨重生之后要如何谋生。

    至于玩的资本,公司赔的二十万和交通肇事赔的六十万在昨天晚上打到账户里,这也是呼啸下决心离开这个节目的原因:有了钱,天下自可去得。

    他定的火车票是去棚岛的。

    棚岛,吴中省临海的曲江市填出来的人工岛,最开始是为了方便渔民进出,在距离海岸一公里的地方以几块大的暗礁为基础围出了方圆百米的落脚地,随着渔船和渔业的发展,这个落脚地的存在价值被削弱。

    九十年代末,一部在这里取景的电视剧火遍全国,曲江市市长多次出国考察后,做出规划要建立一个影视基地,地点就是这个近海的小岛,政策下达后,填海持续进行,最终形成了如今这个200平方公里的镇子,命名为“棚岛”,国内首屈一指的影视基地就建立在这上面,无数电影、电视剧和其他作品诞生于此,同样也是无数个梦开始的地方。

    和呼啸同公司的练习生们,不少来到这里跑龙套——这几天晚上他从微信群里看到他们在聊天,说那里很苦,却也很有奔头。

    “这群人不是要搞组合出道的吗?怎么变成演员了?”之前的一个多月,呼啸养伤的时候在公司里转来转去,对练习生也算有了点了解,依靠长时间锻炼锻炼业务能力——唱、跳、rap——在老板或艺术总监认为合适的时刻以组合或个人的形式出道,成为偶像。

    只有火了的偶像才会跨界去拍戏,以这种操作吸收更多粉丝,至于还在公司对着镜子比动作的练习生,拍戏就是浪费时间和生命。

    呼啸也是这么问的,“喂,你们是练习生,不是群演啊。”

    “我们只是想出名,”这是老实的。

    “我们不是练习生,而是追梦人,”嗯,这是起码读过高中的人说出来的。

    呼啸不是这种做白日梦的家伙,他享受站在擂台上的感觉,不喜欢舞台,前者像个战士,后者仿佛小丑,他去那里的目的只是因为和他关系不错的王威也在那里。

    全公司最倒霉的就是

    王威,他去当练习生,一小半是想成为偶像,更多的是不想念书,寻死觅活征得父母的同意,这才得以进入公司,谁成想公司倒闭了,家长勒令他回家,说是给他报了好几个补习班,补上功课就去参加一所私立初中的招生考试。

    “你真倒霉,”呼啸摇头叹气,看着来接站的王威也是一样的表情,想想自己在录真人秀的时候同样倒霉,“难兄难弟,难兄难弟啊。”

    棚岛很破,这是呼啸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按说这里是国内最大、场景最丰富的影视基地,火车站却充满了上世纪**十年代的气息,也许是连同这里也算是拍摄场景了,但火车站外鳞次栉比的小饭馆和小旅店就更加是上世纪风格了。

    早来一个星期的王威充当导游,“那些小饭馆、小旅店的服务对象是游客,咱们群演的地头还在里边。”

    “我不当群演,我来这里只是看看你,”呼啸谢过王威的好意,群演哎,和他练拳时候的陪练差不多吧?脏活累活辛苦活全是他的,露脸显威风的机会没他的份儿。

    出了火车站,上了出租车,王威试图扭转呼啸的观念,“当群演只是开始,慢慢就能演上配角,然后是主角……”

    “别做梦了,小老弟,”呼啸没那么好忽悠,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话没错,但问题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也是至理名言,“你,乖乖回家上学,我,该干嘛干嘛。”

    前面的司机笑着搭话,“小伙子说得对,来这儿当群演跑龙套的人多了,十几年了,拢共也就红了那么两三个,没门子没人脉,这行吃不开的。”

    王威的脸色更难看了,要不是呼啸拽了下他胳膊,这个在别人眼中脾气暴躁的半大小子绝对要和司机吵起来,“我俩说话,关你屁事。”

    “你还有多长时间?”这话听起来瘆得慌,呼啸问的是王威父母给他批的最后假期。

    “还有一个星期,”想到时隔半年重新面对那些课本,王威脸都绿了。

    随着出租车的前进,沿路的建筑逐渐从上世纪城乡结合部阶段,过渡到千禧年之后,再进阶至充满现代气息的镇中心,呼啸仿佛看见了时间流淌的痕迹。

第0009章 棚岛

    出租车停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六层楼前,这就是王威给呼啸当导游的第一站。

    “这里是……演员工会?还有这种玩意儿?”呼啸看着旁边的牌匾,“棚岛所有演员都需要在这里登记?”

    “只是群演,”王威领先半个身位领路,“知道‘棚飘’吗?几年十几年在这里混迹于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剧组,期冀某个角色大放异彩功成名就的那些人,群众演员只有拿到演员工会的会员证才能参与到剧组的拍摄中,否则就是违规,放其他地方就是‘黑户’,没有剧组会用黑户的。”

    呼啸跟着他上了二楼,在走廊尽头一个名为“登记室”的办公室领到一张巴掌大的字条,“记有一名群演来此登记,姓名呼啸,身份证号xxxxxx,望予以配合。”

    拿着这张字条,王威就带呼啸出来了,后者盯着字条,“这就是‘会员证’?”

    “这算‘介绍信’。”

    “嘿呦,你连介绍信都知道?”呼啸认为王威这样的00后能知道“介绍信”这种上一个时代都在消亡的东西实属难得。

    “这也是别人和我说的,”王威嘿嘿一笑,“拿着介绍信,在镇上租一间房子,取得房主开具的证明,到派出所办一张暂住证,再到银行办一张银行卡,买一张本地的手机号,最后回到这里,就有会员证了。”

    呼啸无语凝噎,这是“一张会员证的历险”吗?

    办理会员证的手续繁琐到令人头晕,要没有王威的带领,呼啸在这里转一天也办不下来——当然,要是没有他,呼啸也不会来这儿,在这个小家伙的盛情邀请下,他决定办一张会员证,体验一把棚飘的生活,一个星期后,王威回家,他再出发。

    于是呼啸跟着王威,看着他花费一个小时轻车熟路地办理了一张会员证,其中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找房子上。

    绝大多数棚飘都会选择租住在几百块一个月的屋子——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平板床、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也就这样的陈设——为了梦想来到这里的他们身上没有多少存款,进项也不多,几百块已经算是每个月支出的大头了。

    先呼啸一步的那些练习生比他

    们情况好一些,却也好不到哪去,下家还没找到,即便“青春补偿金”有二十万也不能大手大脚地花,租的是一两千的房子,起码有一室一厅一卫。

    至于呼啸,租了间两百块一个月的——这只是用来换暂住证的,热爱享受生活的他选择这一个星期住酒店,出了演员工会就订了房间,把行李放进去。

    全套办完将近中午12点了,王威请他去吃镇上最地道的梅干菜炒肉,换来的是他紧皱的眉头,“我还是更喜欢红烧肉一些。”

    勉强填饱肚子,呼啸还想着乘胜追击,下午就开始群演体验,王威给他泼了盆冷水,“几乎没有剧组下午招人,他们通常会在早晨四五点招齐这一天需要的群演,带到拍摄地候场。”

    “你的意思是,今天一天就算完活了,想干点什么还得明天?”呼啸没想到当群演还有这么憋屈的时候,“那就是说,当群演的人还不能睡懒觉了?不说懒觉了,连正常睡眠都别想有了?”

    “有梦想的人,还睡哪门子觉?”这才一个星期的工夫,王威的口气已经像在这里待了好几年一样,“不过,也不是只有凌晨才会招人,有时候下午四五点也会来车,不过那个时候就是夜戏了,起步就是夜里一两点,熬个通宵平平常常,我就熬过一个晚上,第二天睡到下午都没缓过来。”

    两人来到演员工会东边的茶楼,要了一壶龙井,一边喝茶,一边玩手机,一边等车——王威说,那些剧组来拉人都是自带面包或大巴,地点就是这座茶楼外面的空地上,一部分从演员工会的推荐中挑选,缺口在招人现场补齐。

    “对了,你分到的是什么节目来着?”呼啸抿了一小口茶水,劣质的茶叶狠狠地败坏了一把西湖龙井的名头。

    操纵着花木兰杀了个七进七出的王威没抬脑袋,“‘无敌大脑’,我爸让我推了,说是我这样的上去会丢人。”

    呼啸嘴上没说,心里着实同意,王威的聪明劲全用在和学习无关的方面,譬如唱歌跳舞,他的业务水平在那52个练习生中可以排进前五——譬如打游戏,王者荣耀、英雄联盟都是王者,这样的家伙,上了比拼大脑的益智类节目,难道和别人比试谁

    打游戏更6吗?

    说话间,不断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进茶楼,高矮胖瘦、老弱妇孺应有尽有,安静的茶楼开始像菜市场一样喧闹了起来。

    也有呼啸认识的,两个起晚了的练习生走过来坐下,“老呼也来了?”

    “老呼,你那个节目录完了?”

    练习生都知道,呼啸参加的节目是最早的,其次是王威有份的“无敌大脑”,那也得下个月才会录,羡慕他的同时,也对他参与那个节目感到好笑,“老呼,找着对象没?”

    “一群大小姐,我可不敢高攀,”呼啸这句话说得发自肺腑,从那几个人的身着和日常用品上看,身家百万都是在小瞧他们,再结合他们的教育背景,一个“家境优越”是跑不了的——这是父母双亡,手里只有八十万赔偿款的他比不上的。

    公司解散,彼此也没有利害关系,在一起学习生活了一段时间的练习生,彼此之间还是很亲近的,聊天中——其实是呼啸单方面聆听那两人倒苦水——他倒是对他们多了几分原本记忆之外的熟悉。

    “来车了!”

    不知道是谁,一声高呼惊醒了高谈阔论的人们,在确定真的有一辆大巴远远开来,推椅子甩凳子,茶楼里的人纷纷跑了过去,跑在最前面的几个甚至差点动拳头。

    要不是王威拖着,慢慢走出去的呼啸大概会落到那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后面,“我去,两三百号人围一辆大巴?”

    趴活的人不都在茶楼里等待,随着大巴驶近,在附近街面上的人拥了过来,大巴上走下来的三个人瞬间被团团围住,“导演,选我!”

    “导演,我我我……”

    两人一左一右把住门,第三个瘦高个赶驴一样驱赶人群散开一些,“人挤人会挤死人的,还有,我是剧务,不是导演。”

    懒得提速的呼啸已经被王威甩开,那小子后发先至,仗着身体灵活挤到前排,呼啸在最外圈,远远望着这些群演像是捧着月亮一样,围在那个剧务身旁,最里面那圈人全身紧绷着,生怕挤到剧务。

    那个剧务脸上隐隐挂着得意的笑容,这让呼啸忍不住生出疑问,“这么威风的吗?”

第0010章 招人

    来招人的通常是副导演或导演助理——当然,这两个职位很多时候是同义词——他们会根据接下来场次的需要招收一些群演。如果剧组实在很忙,连副导和助理都在忙,导演会随便派一个人出去招人,反正就是一帮群演,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眼前这个,投资方催进度,两个副导演都单拉拍摄组出去了,于是,在剧组里管日常杂物的人就被派出来招人了。

    “你,还有你,”剧务对挤在前排的人视而不见,反而是招呼被团团围在中间的两个胖子,“对,就你俩,快着点。”

    两个胖子一边往前挤,一边将手里的会员证交到剧务手上,“谢谢剧务!”

    或许是这两个起到了榜样作用,好几个人有样学样,“剧务,我挺胖的!”

    “我,我180斤!”

    好几个人踊跃报名,表示身为胖子的他们也可以出一份力,只是剧务的目光看都没看他们,“那个穿红衣服的女生,对,就是你——哎呦,靠得这么近干嘛,好吧,你也来。”

    那个靠得很近的人正是王威,这小子差点一头扎进剧务的怀里,听到剧务的召唤顿时喜笑颜开,“剧务威武!”

    圈外面的呼啸有些懵圈,自己的向导想旷工?然后他就看到王威指着他和剧务说了句什么,剧务挥手,“来,外面那个。”

    一边感慨这小子的社交能力是真的强,呼啸一边分开人群挤上大巴,怀里的会员证自然和其他人一样,交给了剧务。

    “被剧组选上的群演要把会员证交上去,方便核对身份,”王威引着呼啸坐在一个靠后的位置,“一开始没这规矩,后来连出了好几个案子才引起了重视,说是有好几个逃犯选中这里做躲藏的地方,天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这么一说,呼啸才明白办个群演的会员证为什么会如此繁琐,“这个暂且不提,你和剧务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说让他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角色,”王威降低声音,“这个剧务很好说话。”

    这大概又是某种经验之谈,呼啸望向窗外越聚越多的人群,“每次都是这么多人吗?”

    王威趴在车窗框子上,“早上的人更多,车也多得多。”

    熙熙攘攘的人群最终随着大巴装满人告终——字面意义上的“装满人”,不光座位上,连过道都挤了两排人——幸亏呼啸上来得早,能坐下,刚才说过话的那两个练习生也被选中,在过道里东倒西歪。

    王威照例是低着头玩手机,时不时开语音骂几句,余光瞥见呼啸在东张西望,凑到他耳旁,“紧张了?”

    的确有点,虽然前几天已经见识过几十个镜头的阵仗,那些镜头后面大多没有人,除了两三个机动的摄像师,就是每天早晚才能见到的制作组工作人员——王威介绍了几句他参与的剧组,五六台大型摄像机,几十上百人围观。

    “就像回到了我的擂台,”呼啸望着远方,“只是现在的我换了个模样,不知道擂台还是否欢迎我。”

    呼啸没说话,王威轻轻拍着他的手肘以示鼓励,继续窃窃私语,“别担心,我们是群演中的尖货。”

    这话没有作假,能被选上当练习生培养的,长相至少是中人之姿,无论是呼啸还是王威,亦或是那两个练习生,论相貌,比其他群演胜出好几倍,这就是王威口中的“尖货”。

    大巴向东北方行进,王威嘴里嘟囔,“这是古装戏啊,”顺嘴就解释,“棚岛的西边,就是从火车站开始,那片是原本居民的地界,小旅馆小饭店林立;棚岛的西北边有两座山,山前有个小树林;东北边是两个仿皇宫建筑群;南边是一片仿民国街道和建筑;至于东边,有山有石有花有草,还有一片大海。”

    有了导游省了大事,大约知道前面有什么活儿在等着他,呼啸也就放心了,轮到他照顾王威了,“药呢?”

    紧皱着眉头,差点把手里攥着的手机捏碎,王威的五官快挤成一团了,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左兜。”

    呼啸赶紧掏出小瓶子,倒了一颗,

    塞进他嘴里,硬挺着贴在靠背上,过了好几分钟,这小子才睁开眼睛,“差点挂了。”

    “这就好了?”

    “吃了药不就好了,”那个欢脱的王威复活了。

    连连摇头,呼啸捏着他的脸蛋,“晕车药需要在上车前半个小时服用,因为它需要三十分钟才能起效,你才吃了三分钟啊亲,我早说过,你这晕车应该是心理原因。”

    说到这个话题,王威没了谈兴,几分钟后,大巴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能眺望到皇宫了,只是皇宫易见,大门难入,在进组之前,守在大铁门的工作人员需要检查车上每一个人,确保人证统一。

    逃犯催生了“会员证”,粉丝催生了检查制度。

    棚岛有影视基地,不代表整个棚岛都是影视基地,要拍戏自然要有演员,有名的演员或多或少会有粉丝,粉丝中或多或少会有忠实也罢,执拗也罢的一小撮,那一小撮人会满世界追寻演员的身影,为了防止这些人的渗透,棚岛每个拍摄地外面都有大铁门与执勤的工作人员。

    因为大巴车塞满了人,所有人只能下车接受检查,念到一个人,确认无误,再准许他上车。

    “我忽然有种感觉,这辆大巴就像押送犯人的车一样,这些狱卒验明正身后就要把我们明正典刑了,”呼啸叹了口气,这些环节真麻烦。

    就在他叹气的工夫,远处驶来一辆黑色商务车,门口的工作人员连瞧都没瞧,栏杆直接抬起放行,“那谁啊?”

    “某个明星吧,”王威踮起脚尖,仿佛这样可以看得更清楚,“这些人把每个明星的车牌号背得滚瓜烂熟,不会耽误他们一秒时间。”

    却耽误了他们二十分钟,尤其是呼啸,上午刚注册的他,资料竟然还没有入信息库,工作人员打了个电话才能确认。

    全员再上车,没开一分钟,大巴车就开进皇宫,现代的大巴和周遭的红墙绿瓦,倒是颇有些时代混搭意味的组合,一个拐弯,大巴第二次停下。

    剧组到了。

第0011章 盒饭与争执(上)

    守在监视器前的是导演的侄子,也是这个剧组的导演助理,来这儿就是跟叔叔学导戏的。

    这一点是先一步来这里的一个练习生告诉呼啸和王威的。

    好吧,光是这个剧组就有五个他们公司的练习生。

    呼啸他们下了大巴就算进了剧组,相识的练习生领着他们走到宫门外的一片空地,群演都在这里候场。

    “这就是那群追梦人?”呼啸歪着脑袋,询问身边的王威,之所以这个问题如此没营养,完全是这些人和守在茶楼的状态一模一样:不是蹲在墙角抽着烟,就是低着头搓手机。

    进过好几次剧组的王威自称见怪不怪了,“有些人的确在追梦,有些人是梦想破碎却还不想醒,都是一群可怜人。”

    这话把呼啸惊到了,“小老弟,你才15岁。”

    惊讶换来了一个叉腰,这小子又要得意一阵了。

    探头向拍摄现场望了一眼,呼啸眨了眨眼,“没人管咱们吗?”

    “有啊,小何马上就过来了,”马天一,也就是相识的那个练习生和他们站在一起,“就是导演的侄子,他负责指挥群演。”

    然而小何依然守在监视器前一动不动,呼啸看了一会儿就收回目光,他开始观察周围的人。

    首先是马天一,呼啸在公司里的时候几乎没和他打过交道,这个人过于英俊,皮肤过于白——是那种泛着珍珠色的健康的白——幸亏他有一双剑眉添了些英气,否则同样会被呼啸划为“娘炮”,但就是因为他的外貌,同性很难靠近,说不清是自惭形秽还是怕被掰弯。

    据他说,自从离开公司,他就来到这里了解表演经验,选中练习生培养真人秀的人中就有他一个,距离选手集训还有两个月时间,这是他把握住这次机会最后的主动权了。

    所以他很认真,在招呼这群相识同期生的同时,他手里还捏着一张纸条,嘴里念念有词。

    后面跟着来的两个练习生一个叫王聪淼,一个叫李巡展,他们俩和王威一样,东张西望一会儿就低下头打游戏了。

    背靠在宫墙下打游戏,呼啸看到的就是群演

    的日常,巴结招人的工作人员来到这里,就是换了个地方玩手机抽烟,其他的什么也没变。

    他想了很多,当他回过神,看了一眼天色,瞄了一眼手机,“天一,怎么还没有人过来告咱们做什么?6点多了,晚饭时间了快。”

    他下车的时候看过时间,那会儿是4点,两个钟头都没人管,这还真是群演没人权。

    丢下一句“我去问问”,马天一跨进宫门,贴这边绕了大半圈,走到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面前说了几句,那男人摆了摆手,好像说了什么。

    马天一悻悻而回,一脸的不爽,“主演们的戏还没拍完,咱们还得继续等。”

    呼啸睁大了眼睛,“真就来个管事儿说话的人都没有啊?拍什么干什么暂且不说,工钱也没说好呢啊。”

    “200一天,”一旁低头纵横在两个防御塔间肆意杀人的王威开口,“这个忘跟你说了,棚岛的群演,剧组没说的话就是200一天,这个‘一天’我说的是白天,加夜班通宵也算一天。”

    200x30=6000,200x60=12000。

    这么算起来,群演似乎挣得不少,但别忘了,围在大巴四周的人有好几百,最后上车的只有五六十个,其他人白天没有戏拍,晚上这波也没有轮上,今天的收入就是0。

    收入多少也无所谓,卡里有几十万的呼啸懒得计较这一两百,“现在是吃饭时间,剧组应该有盒饭吧?”

    说盒饭,盒饭就来了,几辆面包车来到剧组,七八个人围过去帮忙卸车。

    “啥也没干,这就捞顿饭?”呼啸这么想的工夫,盒饭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送到剧组那边,就是剧组工作人员和主要演员那边,另一部分交给刚才那个络腮胡子,他身后几个小年轻接过堆着盒饭的独轮车,向宫门这里走来。

    距离午饭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呼啸发达的肠胃早就把吃的那点东西消化干净了,正准备过去拿盒饭,就看到那个络腮胡子说了一声,“兄弟们,开饭了。”

    这句话没问题,说话的方向却是对着背靠另一边宫墙的群演——原先的群演和

    呼啸这波靠着不同的墙,除了马天一跑过来,两拨人各干各的——这时候,络腮胡子呼叫的就是那帮人。

    呼啸脸上露出一丝讪笑,“不干活没饭吃?我还以为有咱们的份儿。”

    “的确应该有,”马天一走过去,“姚头儿,这边也没吃饭呢。”

    “他们又不是我招呼来的,我可管不着,”姓姚的络腮胡子打了个哈哈,“你饿不?我们的人累了一天,先吃一步。”

    那人话里有话,呼啸只能把目光放到马天一身上,希望他能解答。

    回来的马天一没好气,“知道群头吧?群众演员的领头人,就和带领施工工人的包工头一样的那种,通过熟人介绍,或者是拖拽老乡,这些群头手下有几十个群众演员,剧组很多时候都会找几个群头,这样比一个一个招人方便多了,这剧组里就有俩群头,一个就是这姓姚的,姚广利,另一个姓方,中午一句话没留,带着他那帮人就跑没影儿了。”

    “于是就有了下午的临时招人,”呼啸的思路跟上了他的话。

    “没错,少了人自然就得另找人,”马天一停顿片刻,“姓姚的这是抱不平呢,他和那个姓方的走得很近,这可能是对剧组另找人感觉不满。”

    哈?

    呼啸没理解这逻辑,不打招呼临时旷工还有理了?

    这么想着,他走到姚广利身边,“喂,我们的饭呢?”

    “你们?你们谁啊?”姚广利余光一扫,立马提高声音,“要饭的来了——啥活儿没干,还想吃饭?”

    “我在跟你好好说话,请你把脑袋转过来,”呼啸轻轻呼出一口气。

    “哎呦喂,”姚广利把后脑勺让过来,“现在的年轻人啊……”

    话没说完,后脖颈子被人死死抓住,下意识抬起来的左手被人掐住了手肘,姚广利试图举起右手的时候,呼啸凑到他耳边,“再闹,信不信我抽你?”

    左手肘快被捏断了,脖子上的力量也大到把姚广利的脸扭了过来,呼啸砸了下嘴,“欺软怕硬?信不信我的拳头比你脑袋硬?”

    “我不信!”

第0012章 盒饭与争执(下)

    这声“不信”不是姚广利的声音,呼啸抓着手里的男人向后一推,挡住了冲过来的家伙,“还有管闲事的?”

    “你谁啊?”来人穿着马褂,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架势却非同一般,马天一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出来做事,身在鱼龙混杂的地方,最常出现的一个问题就是“你是谁”,用黑话这叫“盘道”,说白了就是确定敌我关系——有没有利息冲突,或者值不值得起冲突。

    剧组就是这样的地方,除了高高在上的投资方,其他人通常来自不同渠道,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在这种地方混饭吃,嘴甜眼亮手脚麻利那是基本,脑子一定得时刻保持清醒。

    常旭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他身上有本事,背后有门路,脑子也不笨,凭什么混不好?

    “他是这个剧组的武术指导,咏春拳拿过全国第三名的,”马天一走到呼啸身边。

    马天一没说该怎么办,因为他知道他们公司每个练习生都有那二十万的遣散费,之所以来到这里,或是为了充电,或是单纯体验,200块一天的工钱还没放在他们眼中。

    至少目前是这样。

    所以一个武术指导算什么?

    大不了走人就是了。

    他担心的是两人发生肢体冲突,和刚来的呼啸他们不同,马天一在这个组待了三天,眼见常旭给上上下下的演员设计动作戏,兴致来了还会打几路拳,再配上不离身的马褂,对呼啸说的话里咽了半句,“不好惹”。

    这里毕竟是剧组,人家的地盘,犯不着和他们置气,这就是马天一的想法。

    “咏春?”呼啸嘿嘿一笑,“你会咏春啊?能不能打?”

    挑衅,这是挑衅,常旭眉头一皱,他和姚广利认识时间不短,关系不错,看到这边情况不对就赶过来出头,在他看来,一个群演而已,要是知道自己是谁,赔礼道歉是最起码的,他如果态度端正“意思一下”,自己是原谅他呢,还是把他赶出去?

    然而对方问了句“能不能打”。

    打架?现在的人习武确确实实就是为了强身健体,有几个人想着学功夫摆个擂台做“津门第一”?像他常旭,五岁练武,十三岁参加比赛,十八岁拿了全国第三,也就是这个第三名,让他在退役后从事有关行业比一般人有资格得多。

    他当了一名影视剧武术指导,一部片子几万十几万的,动作简单轻松,也赶上这些年咏春热,请他的剧组有时候还得排队。

    他这样身份的人,打架?

    在呼啸眼中,就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就不是事情,之前录节目的时候,周围的气氛是“大家都是斯文人”,而现在,常旭脸上的神情分明就是想教训一下这个搞事情的小年轻。

    巧了么不是。

    “老子被人打死,这口气憋一个多月了,”呼啸上辈子可从来不是斯文人,“录个节目而已,拿话挤兑我,让我自行退出?”

    心中的怒气越积越多,却不知道该向谁发泄,正好,来了个据说会咏春拳的,“希望你能多挨几拳。”

    无论是王威、马天一,还是姚广利,亦或是周围其他的群众演员,此刻也不知道这事儿是如何进展到这一步的。

    不就是盒饭吗?

    看着呼啸揉着两边肩膀,舒活

    筋骨,一副认真准备的样子,常旭眯起眼睛,他见的人多了,身板单薄成这样还敢在他面前叫嚣的人真没见过几个。

    “你先出手吧,”呼啸捏着脸蛋,努力让自己严肃一些,“我怕你一招都用不出来,真心的。”

    常旭二话没说,两只手一高一低一前一后,踩着小碎步冲了过来,架势和“叶问”一模一样,然而呼啸没有后退,也没有招架,两只手甚至没抬起来——左手撑地,整个人像个陀螺一样旋转了将近360°,右脚直接踹在常旭的脸上。

    脑子里“嗡”的一声,前半秒钟还惊讶于呼啸怎么突然来了个下腰,到了半后秒,常旭捂着脸摔到了地上。

    脑子里“嗡”的一声,旁观的王威和马天一吓了一跳,王威还好,他见到过呼啸在恢复期的时候经常撸铁,马天一刚告诉说对方是全国第三,这会儿就一脚蹬人脸上了?

    等等,打架可以用脚吗?

    再等等,刚才说规则了吗?

    还不对,“打架”这玩意儿谁定过规则?

    “别装模作样,我脚上没用劲儿,”呼啸不是傻子,这里不是签了生死状的擂台,出点什么事儿是要进局子的,他这一招练过上万遍,用几分力早已烂熟于心。

    没等人围过来,常旭就已经翻身起来,“卧槽,你*******(消音中)”

    就在呼啸琢磨着再给他来一下,剧组那边又有人走过来,太阳快落山了,白天的场次结束,他们很快将注意力从对戏的演员转移到宫门那边人头攒动的大动静,“你们怎么回事?”

    “有人闹事,”常旭先开口。

    “吃饭时间没有我们的盒饭,那个姓姚的狐假虎威,这个打咏春的仗势欺人,”呼啸总结了个干脆,“正好,他站的位置很妙,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踹的还是脸,”旁边人群里冒出一句,大家看着常旭脸上半个鞋印哈哈大笑——群演也是演员,虽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一般也不会笑的。

    除非忍不住。

    来人戴着眼镜,挺秀气一个小姑娘,大概是什么人的助理,听了两边的话就跑回去报告,于是又有一个人走过来,刚才还气势汹汹叉腰的常旭,此时也轻轻咳嗽一声,把叉腰的两只手放了下去。

    和前一个女孩年纪相仿,都是二十岁出头,齐脖的短发清爽而利落,一双眼睛滴溜溜得在常旭和呼啸身上转来转去。

    “宓老师,这事儿真劳烦不到您,”明明年纪比她大,常旭一口一个“老师”叫着。

    他的位置摆得很低,这个宓老师却并不买账,扭头盯着呼啸,“你也会功夫?”

    “会一些,”呼啸顺口回了一句。

    这女孩脸上露出笑容,“你会什么拳?”

    “拳击,卡波耶拉之类的,”呼啸感到一丝纳闷,他的确是个闹事的,姚广利利用老资格的身份“欺负”他们这群新来的,他却是那个用拳头试图“搞事情”的,这女孩站的位置好像有点偏?

    笑容越扩越大,女孩后退两步,“那你们两个以武会友,对了,点到为止,不要伤了和气。”

    这姑娘哪来的?

    “以武会友”?

    “点到为止”?

    中二病吧?

    常旭想说什么,动了动嘴皮子还

    是放弃了,两只手摆出起手式,看起来还真的准备按照她说的做了。

    马天一又走近低声介绍,“她是原著加编剧,”注意到呼啸怀疑的眼神——在国外,编剧是赚钱多地位高权力大的职位,在国内,编剧赚钱少地位低没什么权力,他们几乎只存在于剧组正式成立之前,当剧本成形,签了合同交到投资方或导演或其他什么人手上之后,就没编剧什么事儿了,这部剧该怎么拍,用什么人拍,什么时间拍,甚至用不用这个剧本拍,编剧都管不着——他补了一句,“她爹是投资方的董事长。”

    这么一说,呼啸就明白了,他刚才打算扫一回常旭的面子,出口气就走人,没想到还能扫第二次,“那就来嘛。”

    和常旭一个拳头在前,一个拳头在后,摆出来的“问路手”不同,呼啸举起双拳,两只脚开始有节奏的跳动。

    拳击。

    时隔两个月,也是重生之后的呼啸第一次用出拳击。

    常旭没有主动进攻,大概是想到刚才挨得那一脚,他现在全神贯注,生怕在资方面前再被踹脸,他下意识无视掉呼啸镇定的表情,认为刚才一脚完全是瞎猫碰死耗子,他是咏春拳全国大赛第三名,难道一个群演还能真的比他强?

    脚下滑步,呼啸步步紧逼,就在常旭伸直胳膊就能摸到的距离上晃来晃去,后者连呼冷静冷静,他只要跨出一步就能挥出拳头狠狠砸在对方脸上,但他很怀疑这其中有没有什么陷阱。

    下一秒。

    呼啸一个前滑步几乎贴到常旭脸上,重心压在右脚,右手沉肘,然后握拳,在常旭眨眼的片刻,右拳轰在他肋下,还在忌惮凭空一脚的对手直接跪了。

    在旁观者眼中,呼啸就是晃着晃着走到常旭面前,常旭连一下反击都没有就被打趴了,什么摊膀伏,什么分指标指一个没见。

    “全国第三”的高大形象瞬间崩塌。

    关于这一点,呼啸却不这么看,他上辈子没学过国内的拳法,拳击、卡波耶拉、柔术、摔跤……他学的是擂台战能用到的格斗术,但他接触过拳师,知道武术分演法、练法和打法。

    现在市面上晃荡的这些人大部分学的是演法,放在古代就是街头卖艺的人才会钻研的套路,招式连贯,打起来虎虎生风,他们要打得好看才能挣到赏钱,所以才有了“花架子”这个称谓。

    进一步的是练法,每一招每一式要如何达到招式要求的条件,练法不连贯,也不需要连贯,关起门来各家练各家的。

    再进一步是打法,出门之外,或路见不平或好勇斗狠,花架子不行,关起门也不行,打法应运而生:如何让练成的招式达到它们预定的目的。打法不是关起门来就能练成的,就像津门第一不是谁说句话就能指定的,打法就是打出来的。

    然而现在是现代社会,不但街面上不许随便打人,健身房训练课上同样不许出现高烈度的对抗,都是“点到为止”的切磋。

    这不是说“花架子”一无是处,没有实战的功夫只配有这样的下场。

    “这是我赢了吧,”呼啸这句话让捂着肋骨起来的常旭差点背过气去,但他没有继续占口头便宜,一脚一拳足够了,“闪了。”

    “等等,”那个宓老师睁大了眼睛,“高手,有没有兴趣给我们当武术指导?”

第0009章 棚岛

    出租车停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六层楼前,这就是王威给呼啸当导游的第一站。

    “这里是……演员工会?还有这种玩意儿?”呼啸看着旁边的牌匾,“棚岛所有演员都需要在这里登记?”

    “只是群演,”王威领先半个身位领路,“知道‘棚飘’吗?几年十几年在这里混迹于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剧组,期冀某个角色大放异彩功成名就的那些人,群众演员只有拿到演员工会的会员证才能参与到剧组的拍摄中,否则就是违规,放其他地方就是‘黑户’,没有剧组会用黑户的。”

    呼啸跟着他上了二楼,在走廊尽头一个名为“登记室”的办公室领到一张巴掌大的字条,“记有一名群演来此登记,姓名呼啸,身份证号xxxxxx,望予以配合。”

    拿着这张字条,王威就带呼啸出来了,后者盯着字条,“这就是‘会员证’?”

    “这算‘介绍信’。”

    “嘿呦,你连介绍信都知道?”呼啸认为王威这样的00后能知道“介绍信”这种上一个时代都在消亡的东西实属难得。

    “这也是别人和我说的,”王威嘿嘿一笑,“拿着介绍信,在镇上租一间房子,取得房主开具的证明,到派出所办一张暂住证,再到银行办一张银行卡,买一张本地的手机号,最后回到这里,就有会员证了。”

    呼啸无语凝噎,这是“一张会员证的历险”吗?

    办理会员证的手续繁琐到令人头晕,要没有王威的带领,呼啸在这里转一天也办不下来——当然,要是没有他,呼啸也不会来这儿,在这个小家伙的盛情邀请下,他决定办一张会员证,体验一把棚飘的生活,一个星期后,王威回家,他再出发。

    于是呼啸跟着王威,看着他花费一个小时轻车熟路地办理了一张会员证,其中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找房子上。

    绝大多数棚飘都会选择租住在几百块一个月的屋子——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平板床、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也就这样的陈设——为了梦想来到这里的他们身上没有多少存款,进项也不多,几百块已经算是每个月支出的大头了。

    先呼啸一步的那些练习生比他

    们情况好一些,却也好不到哪去,下家还没找到,即便“青春补偿金”有二十万也不能大手大脚地花,租的是一两千的房子,起码有一室一厅一卫。

    至于呼啸,租了间两百块一个月的——这只是用来换暂住证的,热爱享受生活的他选择这一个星期住酒店,出了演员工会就订了房间,把行李放进去。

    全套办完将近中午12点了,王威请他去吃镇上最地道的梅干菜炒肉,换来的是他紧皱的眉头,“我还是更喜欢红烧肉一些。”

    勉强填饱肚子,呼啸还想着乘胜追击,下午就开始群演体验,王威给他泼了盆冷水,“几乎没有剧组下午招人,他们通常会在早晨四五点招齐这一天需要的群演,带到拍摄地候场。”

    “你的意思是,今天一天就算完活了,想干点什么还得明天?”呼啸没想到当群演还有这么憋屈的时候,“那就是说,当群演的人还不能睡懒觉了?不说懒觉了,连正常睡眠都别想有了?”

    “有梦想的人,还睡哪门子觉?”这才一个星期的工夫,王威的口气已经像在这里待了好几年一样,“不过,也不是只有凌晨才会招人,有时候下午四五点也会来车,不过那个时候就是夜戏了,起步就是夜里一两点,熬个通宵平平常常,我就熬过一个晚上,第二天睡到下午都没缓过来。”

    两人来到演员工会东边的茶楼,要了一壶龙井,一边喝茶,一边玩手机,一边等车——王威说,那些剧组来拉人都是自带面包或大巴,地点就是这座茶楼外面的空地上,一部分从演员工会的推荐中挑选,缺口在招人现场补齐。

    “对了,你分到的是什么节目来着?”呼啸抿了一小口茶水,劣质的茶叶狠狠地败坏了一把西湖龙井的名头。

    操纵着花木兰杀了个七进七出的王威没抬脑袋,“‘无敌大脑’,我爸让我推了,说是我这样的上去会丢人。”

    呼啸嘴上没说,心里着实同意,王威的聪明劲全用在和学习无关的方面,譬如唱歌跳舞,他的业务水平在那52个练习生中可以排进前五——譬如打游戏,王者荣耀、英雄联盟都是王者,这样的家伙,上了比拼大脑的益智类节目,难道和别人比试谁

    打游戏更6吗?

    说话间,不断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进茶楼,高矮胖瘦、老弱妇孺应有尽有,安静的茶楼开始像菜市场一样喧闹了起来。

    也有呼啸认识的,两个起晚了的练习生走过来坐下,“老呼也来了?”

    “老呼,你那个节目录完了?”

    练习生都知道,呼啸参加的节目是最早的,其次是王威有份的“无敌大脑”,那也得下个月才会录,羡慕他的同时,也对他参与那个节目感到好笑,“老呼,找着对象没?”

    “一群大小姐,我可不敢高攀,”呼啸这句话说得发自肺腑,从那几个人的身着和日常用品上看,身家百万都是在小瞧他们,再结合他们的教育背景,一个“家境优越”是跑不了的——这是父母双亡,手里只有八十万赔偿款的他比不上的。

    公司解散,彼此也没有利害关系,在一起学习生活了一段时间的练习生,彼此之间还是很亲近的,聊天中——其实是呼啸单方面聆听那两人倒苦水——他倒是对他们多了几分原本记忆之外的熟悉。

    “来车了!”

    不知道是谁,一声高呼惊醒了高谈阔论的人们,在确定真的有一辆大巴远远开来,推椅子甩凳子,茶楼里的人纷纷跑了过去,跑在最前面的几个甚至差点动拳头。

    要不是王威拖着,慢慢走出去的呼啸大概会落到那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后面,“我去,两三百号人围一辆大巴?”

    趴活的人不都在茶楼里等待,随着大巴驶近,在附近街面上的人拥了过来,大巴上走下来的三个人瞬间被团团围住,“导演,选我!”

    “导演,我我我……”

    两人一左一右把住门,第三个瘦高个赶驴一样驱赶人群散开一些,“人挤人会挤死人的,还有,我是剧务,不是导演。”

    懒得提速的呼啸已经被王威甩开,那小子后发先至,仗着身体灵活挤到前排,呼啸在最外圈,远远望着这些群演像是捧着月亮一样,围在那个剧务身旁,最里面那圈人全身紧绷着,生怕挤到剧务。

    那个剧务脸上隐隐挂着得意的笑容,这让呼啸忍不住生出疑问,“这么威风的吗?”

第0013章 所谓武术指导(上)

    呼啸对灯发誓,他从来没有想过打倒常旭,取代他的武术指导——这里可是现代社会,哪家公司的企业文化是下级可以通过殴打上司升职的?

    刘醒再怎么啵梁非凡的嘴,也没见他升局长啊。

    然而这个宓老师铁了心邀请他担任武术指导,还是和常旭一起,“你们两个的风格可以互补,对我们这部戏有很大提升。”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孩转脸对常旭说,“我知道常指导这段时间忙于工作,一时失手情有可原。”

    听起来通情达理,连续被击倒两次的常旭也认为这个身手不错的兄弟如果能加入他们剧组实在是如虎添翼。

    个屁。

    “哪来的混蛋抢人饭碗?”常旭恨不得招呼周围的人一起上,但他不能,投资人的女儿就在边上,他没有机会翻脸。

    单挑没法变群殴,也只能徐徐图之了,常旭庆幸自己没有被踢出去,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来收拾这个家伙。

    盒饭里面是一份米饭,一个清炒油菜、一个鱼香肉丝和两个鸡腿,这是工作人员版盒饭,呼啸吃得津津有味。

    对面是那位宓老师,左边是眉飞色舞的王威,右边是还不了解情况的马天一,他们四个坐在一起吃饭,周围走过的剧组工作人员时不时侧过头向他们瞟一眼,似乎也在奇怪这是个什么组合。

    咬了口鸡腿,呼啸已经知道这女孩叫宓婠,甄宓的宓,婠婠的婠,这显然是个笔名,单从这个笔名就能略窥她本人的性格。

    天真。

    她没说本名,初次见面也不好细问,只能按照她的意思,称呼她为“婠婠”。

    “你们两个是群演?”宓婠吃了几口米饭和两个油菜就放下盒饭,似乎这样就算吃过晚饭了,饶有兴致地问起了呼啸。

    呼啸嘴里的饭没咽下去,王威代为回答,“他是第一次来棚岛,来这里体验体验。”

    “我就说嘛,哪有群演长这样的?”宓婠心直口快,幸亏群演都在宫门外,这话不太中听。

    自古绿叶衬红花,配角不能抢了主角的风头,无论王威还是呼啸,

    他们的长相放在群演里,也就能演涂满鲜血的死尸,其余露脸的活儿没他们的事儿。

    王威满是赞同地点头,他这几天演的不是死尸就是蒙着脸的盗匪,导演根本不让他把脸露出来,“就是就是,长得好看也不是我们的错。”

    这句话好像不应该是他们的台词吧?

    呼啸翻了个白眼。

    “我这部戏里就需要你们这样帅气的小哥,”宓婠一指马天一,“就像他,需要很多。”

    马天一没参与聊天,所以吃得最快,刚扔了一次性饭盒回来,听到宓婠这句话,脱口而出,“他们也要演男宠?”

    “男宠?也?”

    既然呼啸已经答应担任剧组的武术指导,宓婠向他介绍了这部戏的大概内容,一个现代女孩,穿越到了明末清初的时代,摇身一变,成了扬州一个县令的女儿,因为知晓历史,她北上前往都城,试图阻止民不聊生的乱世。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有一个闺蜜同样穿越了,穿越到比她早了二十年的时候,那个闺蜜利用先知先觉,在付出极大代价后成为顺天府,也就是都城的第一巨贾,朝廷内外能量极大,极为埋于心底的嫉恨,她在发现女主的行踪是处处针对,两人阵营对立,在风雨飘摇的乱世爆发了一连串斗争。”

    “这个闺蜜是女二号,已经四十多岁的她心痛于韶华不再,所以蓄养了许多男宠面首,”讲到这里,宓婠不由得连连点头,“一会儿要拍的场次就是女二号买通杀手,于月黑风高的深夜‘刺杀’自己,用以陷害在顺天府越发有名的女主。”

    这个故事很大气,两个穿越者在大时代背景下的争斗,虽然蓄养男宠这个好像搞错时代了——要是汉朝的话,类似的事儿应该发生过不少,譬如汉武帝的姑姑就养过不少,即便是唐朝,也有相似的案例,最有名的是武则天,礼教森严的明朝怎么容得下这种异类?

    穿越剧嘛,不要计较太多。

    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呼啸艰难地指着自己的胸口,“让我演男宠?”

    “有台词的,”宓婠拿起手边厚厚的本子,随手翻到一

    页,“你看,好几句呢。”

    对群演来说,有没有台词极为重要,没台词的一天200,有台词的就上升为一天400,呼啸想了想刚才她说的故事,“今晚是女二号派杀手刺杀自己,肯定不会用自己的命陷害女主,这是死几个男宠?”

    旁边的马天一苦笑,“我就是死的男宠丙。”

    “‘男宠丙’?连个名字都没有?”王威“啧啧”了几声,转过头问宓婠,“那我呢?”

    宓婠一拍手,“一会儿叫场务给你们发台词条,我刚才和他说了你们的角色——呼啸,你能先来指导一下刺客的功夫工作吗?”

    这就开始上班了?

    跟着宓婠走近相邻的一个庭院,两边六间屋子都亮着灯,窗户上映着人影,一个人坐着,另一个在他脑袋上忙活着。

    “这是临时的化妆间,”宓婠领着他走进其中一间,九个黑衣人同时看向他俩,即便胆色过人如呼啸也思维停顿了一秒钟,“他们就是刺客。”

    不说别的,这几个人的业务态度是真的端正,距离拍摄还有段时间,他们就已经蒙上了面罩,背后的刀啊剑啊也挂上了。

    “大家出来一下,”宓婠指着呼啸,“这位是咱们刚来的武术指导,我特意请他来指导你们的武术动作,希望大家能有所提高。”

    说完这番话,宓婠才后知后觉,压低声音,“你会指导动作吗?”

    他的确打倒了常旭,不管是偶然还是实力,事实如此,但会不会功夫和能不能指导别人武术动作是两码事,事情过去一个钟头,宓婠这才意识到这一点。

    呼啸信心满满,“没问题,”打地下黑拳的时候总被要求打假赛,套招什么的再熟练不过了。

    “这九个人之前有没有出过场?”呼啸飞快进入状态,“这部戏里江湖门派吗?有武侠元素吗?”

    身为原著加编剧,宓婠回答得很快,“这是他们第一次出场;这个世界有武当、少林什么的,只是在剧情里不涉及他们。”

    “那就行了,”呼啸眼睛发亮,亮到默诵台词的九个刺客心里七上八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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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终的价值在于觉醒和思考能力,而不在于生存。nbspnbsp--亚里士多德改头换面的呼啸行走在光鲜亮丽的娱乐圈,试图掀起一阵风暴。娱乐之呼啸人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娱乐之呼啸人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娱乐之呼啸人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