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6章 落魄公子哥
没有背景，没有推手的演员想要跻身一线，除了时运之外，靠的就是他们自己努力拥有的代表作。
“代表作”就是能展现自身最高水平的作品，所谓的“最高水平”指的不只是演员的演技或剧组的完成度，还包括作品的票房、收视率和关注度之类的。
秦芹和呼啸的视线不约而同将希望投注到林平之身上，和之前那些扁平化的人物不同，林平之的经历堪称跌宕起伏，具有极大发挥空间。
无论方法派还是体验派，对林平之这种武侠小说人物都不太方便，秦芹贴心地为他准备了一系列客串，虽然赚的不多，每个角色或多或少有着林平之的某个侧面，她想通过这种支持呼啸的工作。
能做到这种地步的经纪人十分难得，不是每个经纪人都会像她这样为他考虑的，手底下带的又不止他一个演员，只安排工作就好了。
“放心，思路有了，”呼啸摆摆手，示意无需担心。
从六月中旬开始，呼啸不再接戏，一门心思揣摩林平之的心理活动，至于身体锻炼，他不敢往上加强度，肌肉再明显一点的话，穿古装也遮不住了。
换做稍微有些热度的演员，空出两三个月的时间准备一部戏简直是不可想象的，除非是大导演精心炮制出来预备冲击奖项的作品，否则脱产的生活是不存在的，即便那两三个月不拍戏，出席在几个秀场和开店仪式，参加一两个颁奖礼还是免不了的。
呼啸不然，没有名气的演员倒是有这种方便，完全停下一切工作，反正真正关注他的人只有微博几百个活人粉丝。
六月份的时候去拍了定妆照，好不容易挨到七月份，电视剧正式开机，这次的阵仗更大了，章敦儒组建的剧组人数更多。
这一部的拍摄顺序，章敦儒一改上次集中拍摄主演的戏份，以剧情发展的顺序拍摄电视剧，“这样可以让你们慢慢入戏，这次咱们不急。”
呼啸听秦芹说了个大概，她本人的信息源也不是十分确定，据传章敦儒用一部《天龙八部》赚了两个亿——他一个人就赚了这么多，赶工拍出来的东西都能两亿，如果慢工出细活呢？
自从章敦儒确定拍摄《笑傲江湖》，好几家卫视联系他关于购买播出权的事宜，反正他是皇帝女儿不愁嫁，确确实实得不急。
呼啸见到不少《天龙》的面孔，之前饰演段延庆的方柯，这回演田伯光，上次戏份少得可怜，只演了个李秋水的李丽，现在成了宁中则，还有就是饰演阿紫的张檬，在《笑傲》里彻底扶正成女一号，任盈盈。
熟人见面，必须寒暄一阵，即便在这之前，在微信群里已经水了两个月。
出演令狐冲的演员，呼啸也并非完全陌生，曾经在艾什奇的颁奖礼上见过一面，大热偶像组合fes的薛庆宇。
一个趾高气昂的男人。
呼啸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很讨厌对方，说不出来
的感觉，即便是差点搞到他黑料的狗仔，又或者差点撬了他墙角的雷蒙，他都没有生出这种感觉。
明明只见过一面啊？
简单的开机仪式后，第一出戏就是呼啸的，故事开始，福威镖局少镖头林平之狩猎归来，途经酒家歇脚，正好遇到青城山弟子，双方发生冲突，旁观的令狐冲和岳灵珊寻机暗助。
薛庆宇画了个老年妆，扮演岳灵珊的演员也画丑了，唯独呼啸，化妆师把他画得唇红齿白，他花费一年时间才养出来的阳刚之气，被这化腐朽为神奇的化妆术尽数赶走，一股子富贵阴柔气从他五官中流露出来。
欣赏了一下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呼啸扭头问了化妆师一句，“我这个妆，演贾宝玉也可以的吧？”
化妆师拍了下巴掌，“我就说我是以什么为模子画的，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林平之，贾宝玉？
好吧，这俩出事前都是富贵闲人，的确很相似。
经过《天龙八部》，呼啸对骑马有了心得，在群演熟悉了一下马况后，林平之和众多镖头打马穿林，一声“吁——”，一行人停在酒家门外，栓好了马，走进店里，将猎物交给迎过来的老头儿。
他们还没坐稳，两个四川口音的人也走进来，岳灵珊扮丑了脸，却没有掩饰婀娜的身条，后来的两人忍不住嘴里不干不净起来。
从小就在福州城长大，所见不过头顶一片天，虽然常听人说“少林”“武当”“五岳剑派”云云，林平之只当他们顶多和镖局的镖头们差相仿佛，从小就有很多人说他武学修炼一道颇有天分，不免心里琢磨天第一，爹第二，自己的武功勉强可以称得上天下第三。
呼啸脸上就带着一丝倨傲的笑意，站在镜头边缘的薛庆宇恍惚间有一丝眼熟，几经确定，之前没见过这人，眼熟从何而来？
他根本没想到，呼啸此时的表情是从一个小时前他的脸上抄去的。
林平之拍了桌子，“什么东西，两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到我们福州府撒野？”
呼啸心中默默补上一句“how dare you”。
两个四川汉子嬉笑着，把嘲笑的对象转向林平之，从来不是好脾气，再加上身后人多势众，林平之摔酒壶为号，几人围攻姓贾的汉子，他一对一面对姓余的青年。
武指提前沟通过他们的招式套路，饰演余姓青年的龙套看过呼啸的铁拳王庆，也看过那部网大之后的花絮，现场那么多道具砖，呼啸打起来一时没注意，拳脚乱砸乱甩的时候，把七八块真的砖头连同道具一同砸烂，这还是道具组事后发现的。
看到呼啸在旁边做热身运动就觉得害怕，要不是武指说每个演员都需要按照指定动作完成套路，那个龙套估计说什么也不会再演下去。
“那可是一拳打烂一块板砖的猛人，我的小身板可没有板砖那么硬。”
那些勇悍的动作，呼啸将它们束之高
阁，这里是舞台，不是擂台，杀人较技的招数还是不要再出现了，他从新学的拳法中挪出些动作，打得虎虎生风。
余姓青年很高兴呼啸能带动他的动作戏，这些动作他已经练了一个多小时，还是练得坑坑巴巴，直到呼啸和他对戏，碎了一地的动作很快连在一起，一个镜头接着一个镜头，直到第一场戏拍完，林平之误杀余姓青年，除了中间群演遗忘或者搞错了动作，重拍了三四次，整体顺利。
第二场戏很快开始，呼啸定了定神，连忙将公子哥的心态调低了不少，第一次杀人，还是疑似青城派掌门的亲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终于怕了。
坐在监视器前的章敦儒对呼啸的表情很满意，六神无主，犹豫，明明和上一个镜头是一模一样的妆，精神头萎靡了很多，导演本来想让化妆师帮个忙，呼啸却说自己可以。
“演技进步很大啊，”章敦儒感叹道，他还记得呼啸上次还不知道一个镜头应该怎么拍才算合格的，这次已经能自己摸索到正确的路子了。
当林震南知道儿子杀了人，而且有可能是自己极力拉拢的青城派弟子，他也慌了，他走南闯北依仗的不是武功，而是名声和面子，他祖父林远图打出来的名声，挣下的面子，放在平时，这很有用，一旦对方生出些别样的心思，这些面上的东西就无所谓了。
他想要求援，派出去的镖头全都被截杀，尸体送了回来。
他重新检查尸体，确认他们死于青城派的摧心掌，能用出这份掌力的，青城派中没有几个。
也许林震南在林平之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如此目中无人，这些年跑江湖的经验，他很明白，自己的武功在武林中顶多算三流，和青城派掌门这种人物差距很大。
但总算有些江湖经验，林震南很快想出对策，将自己一家三口隐藏在镖局众人中，同时往不同方向逃走，鱼目混珠、浑水摸鱼，这招使得很有水平。
然而武功的差距过于巨大，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青城派的眼中，林震南一家没走出多远，就被青城派的于人豪拦住了。
好言好语没有用，动手动脚打不过，他们很容易就被打倒，捆成一团。
在这个过程中，呼啸完全就是个愣头青，一会儿惊惧失色，脸上满是可怜的表情，一会儿抄着剑大喊大叫，“来啊，出来杀了我啊！”
这种精神分裂的小可怜，一般被称为“铁憨憨”。
这段戏的拍摄花了一整天时间，主要是剧情相对简单，效率看起来就很高，到令狐冲与岳灵珊出手救出林平之，林平之为救父母孤身上路，那感觉就像他真的成了男主角一样。
一路从福州来到长沙，探听到青城派的打算和他父母的踪迹，又来到衡山找父母。
锦衣玉食的富二代，涨红着脸向路边的农妇乞食，放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林平之强忍着内心的屈辱和眼眶的泪水，低下了脑袋。
第0117章 大活儿
娇生惯养的公子哥终于遭到生活的毒打，学会认清现实。
只是剧情需要，小说的主角出场了，令狐冲成为剧情的主视角，经过一番波折，拜入华山的林平之正式退居二线。
呼啸赢得0次ng的成绩，成了开机第一个星期表现最突出的一个，章敦儒十分欣慰自己的选人，他的眼光依然没有出错。
然后呼啸就在边上看着薛庆宇一次又一次ng，这个人气丝毫不亚于雷蒙的偶像明星，演技却及不上雷蒙的零头，后者的手脚虽然笨得跟棉裤裆一样，表演能力还是可以的。
这位人气偶像就长了一张脸。
犹豫了好一阵子，呼啸没有想办法拐弯抹角探听一下，这个演技连群演都不如的家伙是如何加入剧组的，上次雷蒙进组，还是章敦儒亲自跑去考察的，这回怎么就放进来一个这么拉胯的？
“你以为他叫‘九爷’，就真的黑白通吃了？”一天晚上，呼啸例行和秦芹通话的时候，被对方一通开导，“人外有人，爷上有爷，薛庆宇那个组合所属的公司，鼎盛娱乐就是这样的公司。”
有了这句提醒就足够了，呼啸顺着这条线索上网搜索，查到的仅仅是这家公司旗下的艺人，有4i，有栾晴，有张冬亚，还有许多他经常在娱乐新闻和八卦传言中看到的名字，关于公司创始人齐一鸣，则丝毫没有秦芹渲染的所谓“爷上有爷”。
然而这种表现已经足够了，“没有黑料”本身就是最大的黑料，呼啸绝不相信在这种行业存在这么干净的人儿。
能让章敦儒收下薛庆宇这种废柴就是明证。
开始几场戏还好，在仪琳差点被田伯光掳走的关键时刻，适逢其会的令狐冲拔剑相助，急匆匆的对话表现出他真正践行“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薛庆宇的问题还不算太大，到了第三场戏，回雁楼上，他的表演真正暴露出极大的弱点。
面无表情。
更准确的说法是他的表情总是无法和他的台词对应，而且他说话的架势感觉像是在凹造型——这不是都市言情剧，在一部武侠剧里摆出偶像剧的演法，章敦儒很腻歪。
囿于某种不可抗力，章敦儒收下薛庆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对薛庆宇千依百顺，让他低头的是薛庆宇背后的人，不是这个绣花枕头。
“停，”章敦儒又一次喊了停，“薛庆宇，你要表现出对小师妹的思念和爱恋，板着脸做什么？”
回雁楼的戏份足足花了两天时间，好不容易挨到仪琳救下令狐冲跑到荒郊野外，两人之间大段大段的对白，身上重伤未愈的令狐冲忍着剧痛，一边安慰六神无主的仪琳，一边思念许久不见的师妹，这几种情绪都要表现出来。
这就把薛庆宇难住了，他琢磨了半天，到了镜头前就剩下面瘫了，嗯，一个英俊的帅哥，然后呢？说着台词，眼睛滴溜溜地转——台词是对着仪琳说的，眼睛是因为想念而转，他还计划好了。
呼啸捂嘴偷笑，这种背景深厚的家伙不适合放声狂笑，但看了薛庆宇那张极力展现出“高深演技”的
脸庞实在有趣。
薛庆宇直视章敦儒，嘴巴嗫喏了几下，涌到嘴皮上的话咽了回去。
直视导演是几个意思？聆听教导？还是因为愤怒而挑衅？
章敦儒皱着眉头，“过来，我再给你讲讲戏。”
打不得骂不得，他也只能多花些时间在这根朽木上了。
因为薛庆宇的存在，章敦儒原本的拍摄计划被完全打乱，本来想按照剧情发展的顺序依次拍摄，现在只能分出一个第二拍摄组，将没有令狐冲的场次先拍了，不然眼下还充裕的时间绝对会不够的。
本来处于看戏状态的呼啸一脸懵逼，分组没两天，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和扮演云中鹤时一样，他的戏份其实没那么多，除了开头这些，就是从岳不群丢弃《辟邪剑谱》的时候把它捞了上来，然后同样噶了自己的小兄弟，和老婆岳父岳母组成华山四朵姐妹花，在五岳并派的仪式后，追杀木高峰和余沧海。
一个成熟的，完备的，绝大部分演员都是专业的剧组，呼啸很想在其中多待一会儿，就因为薛庆宇的搞事情，林平之的戏份被集中起来拍摄，除了和令狐冲有对手戏的部分，其他的提前拍了。
最开始的富家公子哥，拜入华山的勤恳少年郎，以及最后妖艳的林妹妹，呼啸的妆容经过两次改变，他表现出来的性格特点也不断改变，那个甫脱大难，以为自己之后的人生就是努力修炼武功，期望大仇得报的那天的到来，却没想到苦难还没有到尽头。
绝望，恐惧，以及更大抑制不住的愤怒，林平之就此走上再也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在督促薛庆宇摸索演技的同时，章敦儒抽空看了二组的拍摄情况，看到呼啸的表演，连连点头，层次感分明，一个被苦难和不幸不断推向歧路的可怜人跃然荧屏。
其他人也很不错，身为女主角的张檬大概是最轻松的一个，她饰演的任盈盈和上次的阿紫，性格特征上着实相似，同样因为从小亲情缺位而手段狠辣，同样对男主角一往情深，她的男主角对另一个姑娘情根深种，江湖风评同样不佳。
不同的地方是阿紫被称为小妖女，任盈盈是小魔女，不对，是“女魔头”，这个女魔头熬到天明时分，成功得到令狐冲的真心。
把控相似点和不同点，张檬几乎没怎么准备，很快就进入状态。
和《天龙八部》有三个主角不同，《笑傲江湖》的主视角有且只有一个令狐冲，其他人的戏只用了一个星期就拍了个干净，等他们回来再看，薛庆宇刚进行到思过崖。
令狐冲在思过崖上的经历是促成他改变的转折点，见到魔教十长老破尽五岳剑派的招数，又得到风清扬传授独孤九剑，性情跳脱的他脱开岳不群设下的藩篱，长成华山顶上一棵自由自在的迎客松。
之所以他能把注意力放在修炼武功上，完全是因为小师妹对他的背弃，岳灵珊移情林平之，悲痛的他只好将全部注意力投注在这方面，还有就是田伯光被不戒和尚驱使来邀请他做客，这一手成了直接原因。
在二组拍摄的当口，
薛庆宇磨蹭了半天，对岳灵珊的思念和爱恋成了他最大的心结，花了十多天时间，等到大家回来围观，他在章敦儒的指点下度过难关，开始学习独孤九剑，与田伯光比斗。
这段对演技的要求低了不少，开始考验他的肢体协调能力。
毕竟是个偶像明星，除了雷蒙这种罕见的极品，肢体协调能力是最基本的，薛庆宇在武指的引领下，很快完成了这段内容的拍摄。
剑宗弃徒和嵩山弟子一起拜山，来者不善，令狐冲挡下这难，却有了新伤，被桃谷六仙一顿整治，伤上加伤，岳不群被前前后后出现在华山上的人惹得心烦，他一心惦记着林家那本秘籍，更因为可以卖惨打消左冷禅的疑虑，考虑再三，他宣布华山派集体下山。
其实就是流亡，没有明确目的地得流亡。
薛庆宇的表现渐渐转好，这已经是开机一个月的事情了。
男主角找到状态，呼啸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走岔了，秦芹给章敦儒打了一个电话，随后导演就把林平之和令狐冲的几场对手戏拍完了，最后一个镜头就是他被关在西湖牢底，如同一个活死人一样，瘫在那里。
“什么情况，芹芹？”两天杀青，吃完专门为他准备的高标准盒饭，呼啸回到家，第一时间给秦芹打电话。
“你先开门。”
秦芹就在门外。
呼啸连忙把她迎进来，风尘仆仆的姑娘不顾形象地瘫在沙发里，“你这个小混蛋，老娘为你忙前忙后，你……”
“又有大活了？”说话听声儿，锣鼓听音儿，呼啸听出秦芹的意思。
没接呼啸递过来的咖啡，秦芹打开冰箱，抓出一罐冰啤酒咕咕咕喝完了，好不容易把这口气儿顺过去，“大活儿，绝对的大活儿。”
“能让你打电话，拜托章导尽快让我杀青，比《笑傲江湖》还大？”
“在它面前，《笑傲》就是个弟弟，”秦芹这句话说得很满，作为武侠片中的翘楚，有什么片子能比它还硬？
“《秦汉风云》，”秦芹嘿嘿一笑，显然争取到这个角色让她很得意，“将秦汉这两个朝代的电视剧。”
历史剧？
少见啊。
不像前些年了，最近这几年，穿越剧和玄幻剧大行其道，历史剧几乎被挤压到舞台的边缘，投拍的历史剧很少，能播出的凤毛麟角。
更不要说以“秦汉”为题的电视剧了，只听名字，就知道这部剧的内容很多很大。
“百集电视剧《秦汉风云》，讲述这两个朝代的故事，”大概是名字里带了个“秦”，秦芹轻轻摇晃身体，与有荣焉，“至于你，你演的是胡亥。”
胡亥，这个名字似乎有些陌生，不过换成另一个就耳熟了，“秦二世”。
“我这是，我这是要演皇帝了？”呼啸愣住了，当然，皇帝什么的在其次，胡亥是秦汉这段历史中的一个重要节点，虽然在位时间不长，发生的事情不少，能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争取到这个角色，秦芹下的工夫绝对不小。
第0118章 机场冲突
将自己从林平之身上抽离，对呼啸来说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虽然《笑傲江湖》是他迄今为止付出心力最大的一部作品，他却没有感觉到深陷角色不可自拔的糟糕状态，在给表演老师打了个电话后，他好歹可以确定，从戏里轻松拔出来，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入戏。
有首歌这样唱，“刚翻过了这座山，又越过那条河”，呼啸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笑傲江湖》很重要，《秦汉风云》更加重要，毕竟正剧才是演技的磨练场。
不过这种体量的历史剧，拍摄时间就更早了，开口就是明年3月份，大半年后呢，在约好时间去参加拍摄定妆照和准备前期宣传的物料后，这茬就先被放到了一边，时间还早，多想无益。
眼下需要面对的是，一个明星的日常活动。
作为一个明星，演戏、唱歌是他的职业，但并不是全部，他们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比如，“参加节目”。
很多节目喜欢邀请社会名人，了解他们过去的人生，采访他们对那些岁月的感悟和收获，很有鸡汤性质。
“聆听你的我”就是这么一档节目。
主持人，也是这档节目的出品人和策划者，许缤清堪称圈子里的一号人物，不同于十几年如一日待在湘北卫视的阳河，许缤清年轻的时候在电视台里待过几年，自称厌烦了条条框框的束缚，跳出来自己做节目，然后与不同的电视台合作。
从一家电视台的打工者，走到许多家电视台的合作者，许缤清的职业生涯值得做好几个专题节目——就像她给别人制作的那样。
听到秦芹给他安排了这个节目，呼啸第一个反应是拒绝的，不能她要他去，他就一定会去，这样他的面子还往哪放？
这种鸡汤式的节目，上去说的话做的事表现出的表情，全是做作而虚伪的，习惯于在舞台上扮演另一个人物演戏，呼啸还没有学会在生活中把自己扮成另一个样子，还想让别人认为那个伪装出来的样子就是他真正的面孔。
太恶心了。
然而秦芹去极力撺掇他去，不是因为别的，这是每一个明星都会经过的必备流程，哪怕清高如老艺术家，多多少少也会接受那么五六个这种节目的邀请，说些他们自己或相信或不相信的鬼话。
开导半天，呼啸终于同意了秦芹的建议，他也没办法，人家都说了，不去参加节目，她就不给他接戏。
“小心眼，女人啊，”呼啸愤愤不平地前往宁新市，应付另一个更加麻烦的女人。
宁新市算是国内一线城市中混得不怎么样的一个，一个特征是宁新市的房价不高，明明是一线城市，平均房价刚过八千。
也许是因为这里物价较低，许缤清将工作室定在了这里，大多数咖位比她低的明星来到这里录制节目。
演播室是租用当地市台的，经过小小的再装扮，“聆听你的我”就搭建好了。
在秦芹和许缤清确定行程
，呼啸还没有出发的时候，秦芹用她的微博账号发了一条，大意是呼啸即将参加一档访谈类节目，有没有他的粉丝要来现场啊。
在得知呼啸参与新版《笑傲江湖》的拍摄，演的还是戏份很足的林平之，呼啸微博的粉丝又多了不少，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跟风的，流出来的现场图很帅，那些人就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有多帅，只有少部分人是真的对呼啸产生了些许好感。
真爱粉暂时没有，呼啸目前的片子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在搀有秦芹派出去的卧底的粉丝团的带领下，十个粉丝被挑选出来参加那期节目，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就住在宁新市附近，交通方便。
于是，在呼啸下飞机，走进候机大厅的时候，七八个人人手一部手机，凑到他近前就是一顿猛拍，拍得呼啸莫名其妙，他头一个想法怀疑是狗仔，只是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和神情不太符合，倒很像是……
没等他咂摸出那股味儿，其中一个女生在十连拍之后，掏出一个64开的笔记本，递给他一支笔，“能麻烦你帮我签个名吗，我特别喜欢你的戏！”
这是呼啸第一次在现实中听到这句话，刷微博的时候，在自己的评论里看到过几次，但都是打出来的文字，同样的话，用文字和用言语表达的感觉完全不同，仿佛一股别样的力量注入全身骨骼，他努力调整脸上的表情，露出和善而阳光的笑容，飞快签下自己的名字，“谢谢，谢谢支持。”
艺术签名是秦芹找人设计的，呼啸有时间就会练几遍，直接后果就是他目前的写字水平是两种风格，“呼啸”这两个字就和练书法练了十几年的人一样，其他字退化到初中生水平。
有一就有二，旁边拍照的人都过来凑热闹，呼啸来者不拒，粉丝嘛，这都是爱啊，他签下第二、第三，直到第八个签名。
签第五个名字的时候，呼啸听到不远处经过的人在窃窃私语，“那几个人围着那个男的拍照是做什么的？”
“拍快手视频的吧，就是那种‘来到中国发展的韩国小明星被人追捧’的，”这人一看就有经验。
“那男的长得挺帅的，不会是什么明星吧？”
“现在这年头，长得帅就能当明星，哎，戏子误国啊，”只要谈到明星，终结话题的最后一句话通常都是这句“戏子误国”，仿佛几个演戏的就能左右世界。
呼啸装作没听见，依然保持笑脸对人，嘴长在别人身上，他管不着。
如果说他们刚才聊那几句是普通人发发牢骚，发现呼啸不理会，他们也不走了，往他这边靠了几步，接着和同伴们聊，“我就想问问你们，娱乐圈里面那些不知名的阿猫阿狗，是怎么舔着脸赖着不走的？”
“就硬赖呗，那些人都不要脸，给自己头上加个‘演员’的标签，就好像他们真的成了演员，一群鱼目混珠的家伙罢了。”
“还说帅？帅有什么用？靠脸吃饭？小白脸啊？多少钱一个月？
”又是最后这个人，说话不带脏字的损了呼啸一把。
牙疼，呼啸牙疼了，余光清清楚楚看到那四个人的长相，长相还算周正，记忆中也没有匹配的画面，为什么这些素未谋面的人对他恶言相向？
想这个问题的时候，第八个签名挥手写完，呼啸还是一句，“谢谢支持。”
“喂，那个小明星，才请了八个人当托？下回多请几个，这点人数不够看啊，”得寸进尺，这就是得寸进尺，这四个人愈发放肆，大概是确定呼啸孤身一人，他们四个占据人数上的优势，自然可以随意嘴臭。
能让一个明星因为自己而不爽，这是一件多爽的事情，这四人的心理活动就是这样。
呼啸的确不爽，不过一个粉丝比他的动作更快，拿到第八个签名的女生往前走了一步，“你们放尊重一点，这里是公众场合……”
“公众场合，兄弟们，这小姑娘说公众场合，哈哈哈，”其中一人假笑几声，“我在公众场合说几句话，碍你什么事？吃你家大米了？要是撑不住，可以报警啊，让警察抓我，把我拷走——哎呦，好怕啊！”
女孩的脸“唰”得红了，被气得。
旁边几个女生立马声援，然而对方是四个男人，四个混不吝的男人，嘴里不干不净，她们也争不过。
毕竟这几个都是女生。
眼皮子都没抬，呼啸一言不发地走开，出言嘲讽的人立马提高声音加大力度，同行者和粉丝们一开始也以为呼啸是承受不住落荒而逃了，只是他怎么抛下行李就走了？
十几个人注视着呼啸的背影，他找到一个机场工作人员，两只手比划了半天，四个男人有些想开溜了，那货不会真的那么软蛋地报警吧？脑筋一转，他们不慌了，他们又没有指名道姓说是他，再说，即便他们的确是在骂他，那又怎样？
犯法吗？
聊聊而已啊。
五分钟后，呼啸提着一个垃圾桶走了过来，一个不锈钢的分类垃圾桶，两米多长，一米多高，他单手拎到众人面前，放在旁边。
“啥意思？”大家有点纳闷，这难道是有寓意的？垃圾桶？这是在反击对方是不可回收垃圾的意思吗？
就在疑惑中间，呼啸抬腿就是一脚，垃圾桶顿时被砸出一个大坑，左手一拳，右手再一拳，垃圾桶的两边被轰塌了，一记肘击，垃圾桶矮了一头。
在越来越多人的注视下，呼啸用了三脚、四拳和两肘，就把垃圾桶打成一团废铁。
然后抬起头，“你们的脑袋够硬吗？”
一个人的头硬不硬，这是需要参照物的，如果用它和冬瓜、西瓜、南瓜、香瓜、砖头之类的相比，它足够坚硬，但如果和钢铁对比，脑袋就差远了。
不过这个问题没啥营养，就是问头硬不硬呗，然而加上之前呼啸把一个垃圾桶打成废铁的举动，这个问题就颇具威胁，这等于是在问，“你们的脑袋有这块铁硬吗？”
第0119章 “聆听你的我”（上）
面对黑粉，有明星唯唯诺诺，挡着脸迈开腿落荒而逃，也有明星恶言相向，离开聚光灯，没了头上管事的，他们的情绪很容易被撩拨起来，有心人拍照录像，传到网上就成了令明星的东家猝不及防的舆情新闻，需要花费很大力气才能遮掩过去。
更有脾气不好的重拳出击，这种就严重了，会被拘留关上几天，留下案底的。
那几个粉丝虽然大老远跑来看他，对他其实没多么深厚的执念，所以在四个路人说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她们除了有些意外，没什么别的想法；四个路人就是看不过这个外表年龄相仿的男生如此受女生欢迎。
呼啸这番举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虽然不知道这个垃圾桶是不锈钢或是别的合金之类做的，听上去确定无疑是金属制品，他的几下殴击竟然能让垃圾桶成了一团分不出原本样子的垃圾。
脚边的一团垃圾，配上呼啸充满讥诮意味的挑衅，四个男人怂了，一股邪火上头的他们恢复理智，他们终于注意到呼啸的身材，“这个人不会是运动员吧？”
“小明星应该没多少会有这种身材的吧？这年头运动员有粉丝追捧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四个男人压低声音，他们丝毫意识不到“压低声音”这一行为意味着他们怂了，不过他们琢磨得也差不多，这人手上力气这么大，即便不是练拳击的，是个举重运动员也扛不住啊。
“神经病，”即便走，他们也不能走得太灰溜溜，撇下一个不屑的称呼，四个男人提着行李箱走掉了。
“呼啸，能不能再帮我签两个名！”本来已经签完的粉丝兴冲冲地挤到第一个，其他人恍然，电视上和现实中完全是两码事，虽然是同样的人相似的动作，带来的震撼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说她们几个之前对呼啸的想法是，“这个还行”的话，现在就是“粉了粉了”。
砸垃圾桶的动静不小，呼啸他们所在的位置不算偏僻，短短两三分钟就聚拢了好几十个人，他连忙把垃圾桶收拾起来，庆幸自己提前打了招呼，这个废弃的垃圾桶是他找机场工作人员借的，本来是换下来等回收的，他找到人家借了一个，现在还回去一个压好了的，“给你们压好了，不用谢。”
废品回收是需要压制的，可以大大节省回收车的空间。
要不是那个工作人员正好认识呼啸，他靠刷脸借到了这个垃圾桶，刚才估计就下不来台了，别人骂得再难听，呼啸也不会回嘴，更不会动手，他早就不是小孩子，会引发严重后果的一时愤怒会在第一时间被压下去。
有围观者认出了他，这让他很高兴，终于有路人知道他了，呼啸倒也知道现在不是停下来展现自己明星风采的时候，毕竟刚出了洋相——“小明星机场怒砸垃圾桶”，这样的新闻估计正在炮制呢——他赶紧脚底抹油。
坐上出租车，呼啸还对邀请方生出不满，按道理，他们应该派人过来接机的，甭管腕儿大腕儿小，怎么说也
是个嘉宾，没人欢迎一下的。
“自己的助理都管不了，也怪不到对方会怠慢了，”呼啸叹了口气。
一听到出差，张泽立马说他去不了，女朋友的小学聚会上个月就定下来了，他说他要是不到场，他女朋友能撕了他。
好吧，又是女朋友。
有了助理，订机票、订酒店这种日常事务还是他亲力亲为，呼啸安慰自己，反正助理的工资是公司发的，帮不上自己，也没花到他的钱。
“我赚的钱公司也有分成的啊，说来说去，他怎么着还是花到我挣的钱了，”盘了一下逻辑，呼啸 成功恶心到了自己。
他这次动身照例提前了一天，生怕出什么意外，他从小十分讨厌等人，也讨厌被人等，两相比较，还是自己提前，不要被人等的好。
虽然很多人，包括当地人都说宁新是一线城市之耻，初到宁新的呼啸没有这种感觉，干净的城市，整齐的街道，清新的空气，一个生机勃勃的现代城市。
走入其中，大量商务写字楼形成的商务圈，以三条步行街、两处故居和一条民俗街形成的旅游景点，十几所大专院校组成的大学城……这个城市的规划十分整齐和集中。
呼啸游览了半天，品尝了当地的小吃，天刚黑就跑回酒店休息了，正准备洗个澡退去疲惫，手机忽然响了。
“我去你大爷！”是秦芹的声音，也是她第一次这么激动地骂人，“你干的那叫什么破事儿？跑到机场砸垃圾桶？你能耐啊，行为艺术？”
“其实是有人嘴臭我，我不能还口不能还手，但我还是可以做出小小的反击，”呼啸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够理智，虽然比还口还手好一点，正确的做法是不搭理他们，自己离开就好了。
“你还有理了？”秦芹气呼呼的，这才刚走了半天就出了这事儿，逼着她天天跟在他后面盯着他呗，“为什么没跟我说？”
对啊，事情发生的时候头脑一热，做就做了，为什么事后没有报备呢？
沉默，呼啸本心认为这事儿告诉她也没用，难道还在微博上说明白这是几个路过旅客激怒他之类的前因后果吗？
没人有那闲工夫了解这些。
说了几句，秦芹也懒得再说教了，手机那头都没声儿了，那小子不定怎么腹诽她呢，“跟许缤清那边联系上没？”
“下了飞机就打过电话，”呼啸表示自己没有忘了正事，“明天下午四点就去录——我需要发微博解释一下吗？”
秦芹对他认识到他的冲动会给团队带来麻烦，多少还是感到些许安慰，“省省吧，还是我来吧。”
她的做法就是用她的微博，带话题发了一句，“我家小孩儿锻炼身体呢，大家散了吧。”
洗过澡的呼啸窝在沙发里，换了小号趴在微博上看戏。
但凡关于娱乐圈的新闻，很容易就能登上微博热搜，再加上“暴力”这个关键元素，视频发布没一个小时，热搜进
入前三。
秦芹的发言犹如拉怪，一大堆人嗅着血腥味儿就过来了，他们与呼啸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就因为他们比较闲，吃饱了比较撑，忍不住跑过来声讨这个“娱乐圈第一暴力男”。
前排几个热评都是抄的文案，大意就是娱乐圈怎么会允许这样的害群之马存在，然后历数前几年打老婆打女朋友的几个明星，暗示呼啸要是以后结婚，也会是那样的货色。
“而且他还会功夫，打得更狠！”
“为了不让他老婆被打死，咱们一定要抵制他！”
机场打烂一个报废的垃圾桶，吃瓜的网友就能联系到他素未谋面的老婆，并且提前表示关切，呼啸很佩服他们的逻辑思维。
反观秦芹，她一言不发，发生这种事情，他们不能一句话都不解释，但和网友纠缠更不合适，索性让这件事就这么慢慢过去算了。
在自家地盘吃了一回儿自己的瓜，半饥不饱的呼啸绝对去睡觉，那些人翻过来掉过去就是那么几句话，没意思的要命。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学了几手化妆技巧，呼啸给自己拾掇了一下，或许上台前那边有化妆师会给他做造型，但他也不能就这么干巴巴地过去，普通人可以，但他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十八线小明星了，不化妆就去见人，这算是没礼貌了。
这是行业规则了。
许缤清的工作室租了宁新电视台在九十年代的旧址，一栋五层小楼，旧是旧了点，里面面积不小，稍加改造也容易，周围交通方便，算得上一个黄金位置，要不是她在这行人脉广，这么好的地方轮不到她。
约好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呼啸三点就从酒店出发，三点二十到了地方，一楼大门口有个身穿蓝色t恤的年轻人朝他挥手，“呼先生吧？我就担心你会早到，幸亏我也早出来了十分钟。”
工作室租下在这栋楼的时间也有五六年了，原本破旧的装饰，也被他们一层一层地粉刷洗去了过往的破败，行业顶尖的电视节目制作人就在这里。
和蓝t青年走到四楼，他们两人正好遇到从化妆间出来的许缤清。
许缤清在主持圈的地位虽然不如阳河，呼啸也不是当时随同整个剧组前去，敬陪末座的喽啰了，他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大佬，距离四五米的时候就微微弯腰——一米五的许缤清，即便踩上高跟鞋也就一米六，一米七六的呼啸高她将近一头——抢先伸出手，“许老师，您好。”
“小呼昨天白天就来了？附近转了转？这儿的环境怎么样？”或许是职业习惯，许缤清向他打招呼都是以提问的方式，这三个问题也没打算让他回答，“好了，跟小周先进去吧，他会跟你稍微一下咱们会涉及到的问题。”
小周是蓝t青年，呼啸笑着应下了，两人走进化妆间，一边让化妆师给呼啸化妆，一边小周拿出文件袋里的几张纸，“许姐会问的问题，你先做点准备，如果有不合适的，你可以提前说出来。”
第0120章 “聆听你的我”（中）
不出意料，开头的问题就一杆子支到童年经历了，先是探究父母的影响，接着是校园经历，然后是为何萌发当练习生的想法，最后是一脚踏入娱乐圈，这一年星途顺利啊。
个屁。
呼啸完全不想谈素未谋面的父母，以及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校园生活，那些画面和他本人没有关系，他的性格也不是喜欢借用这些东西为自己拉印象分的人。
“你以为谁想？随便说几句啦，就当给自己打个广告，”临走的时候，秦芹这样说。
这还真是“为自己代言”了，努力摆正自己的心态，呼啸在心里给这些问题一一列出回答，依然是按照秦芹教的，扬长避短，不要那么老实地把上学时候总考不及格的破事儿讲得那么直白，对方不问，自己不说，对方要是问了，委婉地强调自己非常努力。
打广告嘛，不粉饰一下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
其实来之前秦芹就给他梳理过一次回答提纲，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抵触关于父母的话题，还是给出“提前和许缤清打招呼，跳过这一话题”的建议，再三提醒他控制情绪，“万一，我是说万一，许缤清她问了什么令你不爽的问题，千万不要当场翻脸，一定要控制你的脾气。”
听起来好像她很有可能问些什么一样。
前两天看了几期，没发现她问过什么角度刁钻，令人难堪的问题，呼啸只能将其归结为秦芹年纪大了，担心的事情也多了。
小周是这个节目的助理主持，欠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摆出来的架势很有“聆听”的意思，呼啸提出几个地方的改动，小周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一个访谈节目，参与录制的当然不止是主持人和嘉宾，还有五百位的观众，许缤清的团队照例提前把门票发出去，来的人形形色色，有的是学校学生，还有路过买菜的大妈，大部分人之前都不知道呼啸是谁，只是听说许缤清的这档节目又请来嘉宾，好奇之下跑来看看。
秦芹为此选的几个粉丝也按时赶到，五点半，节目正式开录。
“观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看本期的‘聆听你的我’，”坐在玫瑰色的沙发里，许缤清对着主镜头露出标志性的知性笑容，“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我相信无论是我这个年代的人，还是90后、00后，甚至10后，都或多或少有所了解，根据小说拍摄的电视剧，也有很多个版本，最近就有一个新版《天龙八部》播出了，大家都看过了吗？”
台下就有观众做出回应，有的人说看过，有的人表示听说过。
“我以前也有和很多观众一样的问题，就是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用得着一遍又一遍地拍吗？翻来覆去还不是那些东西？”许缤清接着说道，“但后来我慢慢发现，其实每一个版本都有不一样的地方，譬如新版的《天龙八部》，它的动作戏就很有上世纪武侠片的感觉，再加上最新的特效，那
画面……”
摄像师将摄像机扭向台下，拍下观众的回应。
“可能有的人看到新闻了，拍摄新版《天龙八部》的章敦儒导演，最近正在拍摄《笑傲江湖》，”许缤清继续说，“不光是导演和剧组工作人员，好几位《天龙八部》的演员在《笑傲江湖》里也有角色，今天我们就请到了其中一位，让我们欢迎青年演员，呼啸，”说着，她站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称呼他为“青年演员”，在旁边候场的呼啸迈着方正的步子走上台，朝台下，尤其是第一排挥了挥手，鞠了一躬，快走两步，握住许缤清已经伸出来的手，“清姐好。”
“可能大家对你还不是很熟悉，跟他们先打个招呼吧，”示意呼啸坐在对面沙发上之后，许缤清重新坐下，一脸微笑地帮助他找到状态。
呼啸直起腰，微微前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家好，我是演员呼啸，很高兴今天能来到这里。”
在现场导演的示意下，观众掌声鼓励。
“我看过五六版的《天龙八部》，即便电视剧里的妆故意扮丑，你演的云中鹤也是其中最帅的一个，这是很多观众的一致看法，”许缤清从武侠剧开始了访谈，“你怎么看？”
“我同意他们的看法，”呼啸揪着领子，装模作样咳嗽几声，“开玩笑，其实是导演安排啦，我也是按照剧本和导演要求演的，至于长得帅，这也不是我的错啊。”
笑过之后，许缤清继续问，“我们知道有很多演员等着与章导合作，在这些人当中，你认为章导看中了你身上的什么特质？”
这个问题有些攻击性，不过在问题表上列过了，呼啸提前想好了如何回答，“应该是我演技的稚嫩让导演看到了可塑性吧，新人嘛。”
不是有后台，不是走后门，就是因为他好摆弄，呼啸可不想掉坑里，大说特说自己的什么优势之类，那岂不是说许缤清刚才提到的那些演员没有这些优点吗？
说是这么说，呼啸和许缤清对过一次台本，他的回答许缤清都知道，但她会怎么接话和反问，他就不知道了。
所幸许缤清对这个问题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转而聊另一个问题，没有在这上面再做什么文章，这让他松了口气。
聊过拍摄《天龙八部》时的趣事，许缤清将时间往前推，“你成为演员是最近一年的事情，一年之前，你还是个以出道成为偶像为目标的练习生，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么大的改变？因为演员和练习生，虽然都在娱乐圈，二者的工作内容，需要的业务能力是不大一样的。”
“只是灵光一闪吧，我和我的练习生兄弟去了棚岛，本来准备在那里体验几天拍戏的感觉，跑了几回龙套之后，我意识到这才是我喜欢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我下定决心，就在演员这行混了。”
把声调放低了些，笑容收敛了少许，呼啸说话的语气非常诚恳，只是这番话说
起来不尽不实，他们那一帮子练习生之所以会到棚岛，前因是公司倒闭了，王八蛋老板虽然没有拿钱跑路，给他们也安排了路子和款子，但实际情况也是撇下了他们，呼啸也不是发觉演戏是他喜欢的，只是演起来有意思，他才给自己定了个时限，在棚岛消遣一段时间。
回避不利于自己的信息，装饰自己的言行，呼啸执行得很充分。
接下来聊了一会儿做练习生时的小故事，呼啸说了好几个有意思的朋友，其中就包括回去上初中的王威，“那小孩儿天天跟着我，其实他的舞蹈功力挺优秀的，要是能继续发展下去，保不齐也能成个舞神什么的。”
“现在和他还有联系吗？”
“上个月还聊过微信，他说他正在努力追回失去的时间，现在已经为明年的中考做准备了，”呼啸哈哈一笑。
轻松的话题总是那么短暂，许缤清下一个问题直接点到那对父母上，“我知道你这几年过得很艰难，毕竟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家庭变故，是不是促成你离开校园，成为一个练习生的直接原因？”
呼啸很想说，她的想法是对的，原本的呼啸的确是这么想的，没了父母的压制，他才得以跑出来当练习生，但要是这么说出来，绝对会被人喷个狗血淋头：这个人是不是一直盼着他父母去世的？
“我学习成绩不算很好，”呼啸的选择是自曝其短，许缤清这个问题没有和他商量过，半路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按部就班到高考，我也许连个专科都考不上，那时候正好看到那家公司的招聘广告，对照了一下那些要求，我发现我还挺符合的，于是就去应聘，一次就通过了。”
是学习差另寻出路，而不是没了管教放飞自我，呼啸必须有所选择才能避免被穷追猛打。
他没有想到的是，许缤清后仰，伸手指向身后的大屏幕，“我们专门派了记者，去呼啸的高中和初中采访了他的班主任。”
至于吗？犯的着吗？
呼啸很想骂街，节目组派记者去采访嘉宾上学时候的老师，这是常规操作，但他准备了那么多刁钻问题的答案，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个节目组会来这一招，一个小时前，小周也没和他说过还有这个环节。
这两个班主任挺实诚，没有因为呼啸有了些名气就帮他遮掩，高中班主任为他的成绩感到叹息，“他高一刚开学的时候，摸底考试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后来渐渐跟不上学习进度，我和任课老师花了好大力气，他的成绩也没有多少起色，挺可惜的——但他唱歌挺好听的，我听到过，课间休息的时候，他给班上的同学们唱过好几次。”
初中班主任就正面多了，“呼啸的初中成绩十分优秀，初中三年在班上排名都能在前三，挺乖的孩子。”
最后一幕定格在“挺乖的孩子”上，呼啸挠了挠头，留出一丝憨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许缤清高抬贵手，别再下刀子了。
第0121章 “聆听你的我”（下）
“这两个班主任你肯定还记得，但你还记得那些同学吗？”许缤清拿起放在旁边茶几上的两张照片。
呼啸这才发现这个老道的主持人早就把节目道具摆到现场了，茶几上一个文件夹两个信封，还有就是从班主任那里找到的毕业照。
放大了三四倍，上面的人脸略微有些模糊，对照记忆，呼啸很快回想起在“他”生命中留下过痕迹的同学，初中时代的他交友广泛，全班，甚至全年级，大部分都是他的朋友，高中就不同了，面对比初中激烈几倍的学习压力，他毫不犹豫地弯下了腰，和每个同学的关系都很淡漠。
初中毕业五六年了，几乎没怎么联系过的那些朋友大概淡下来了，高中倒是没两年，当时就形同陌路的大家还不如老死不相往来。
这时候显示同学情？
别闹了。
直视许缤清的眼睛，呼啸确定这是她准备好的一个环节，而不是开玩笑的说辞，心中顿时一突，台本上没这出啊，这个女人没完没了了？
惊疑不定的时候，大屏幕继续播放，一个体态丰盈的女孩儿握着话筒，还没开口，她自己先扭捏上了，“初一的时候吧，上活动课来了例假，还是呼啸挡着我，让我躲到厕所，然后他去帮我买了小天使。”
“我初中养了一只猫，可父母不让我养，我把它带到学校里养着，有一次我发高烧，请了一个星期假，后来急急忙忙跑到学校，看它活蹦乱跳的，同桌和我说，那些天都是呼啸帮我喂的，”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
买卫生巾的，喂猫的，爬树够羽毛球的，借女生抄作业……这些记忆都在呼啸脑子里放着，他本人浏览这些记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换成另一方当事者重新讲一遍，还是以视频的方式呈现出来，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公开处刑的羞耻感。
“为什么我帮的都是女生？”
这妥妥的就是采访素材剪辑的问题，记忆中，初中的他很爱表现，也很乐于助人——这两点虽然不知道哪一点是因，哪一点是果，但都的确是他当时的特质——举手之劳，帮一下别人，还分什么男女？
但呼啸相信，如果这段访谈被剪进正片，通过娱乐新闻的宣传和网友的讨论，“少女之友”这块牌子就真的挂上了。
“少女之友”本身没什么，有男演员的诨号是“中老年妇女的偶像”或者干脆就“师奶杀手”，但他们功成名就，一个外号影响不到他们，呼啸这种年轻的新人就糟糕了，因为不分男女，大家对出挑的，很能吸引异性目光的同年龄段的同性总会抱有某种根深蒂固的偏见。
呼啸如果成了“少女之友”，他的男粉丝估计要少个八成。
虽然目前还没有几个男粉丝。
不等许缤清发问，呼啸长叹了一声，“看到了他们，突然很怀念当时上学的情景，要是人可以永远不长大就好了。”
抢先一步，堵住对方。
“的确，每
个人的学生时代总是那么令人难以忘怀，”许缤清知道呼啸这句打岔是不想让她继续这个话题，她虽然有心再聊几句，这么一个小孩儿实在没法让她生出多少想要欺负一下的心思，“好了，让我们先进一段广告。”
这段录制有点久了，呼啸估摸着台本上一多半的内容已经过去，不就一个访谈节目嘛，至于录得这么紧凑？“幸福港湾”也没有这么录的。
许缤清朝他笑了笑，说了句“喝口水，休息休息”就起身回休息室了，呼啸茫然地站起来，“喝水？去哪儿喝水？”
坐在观众席第一排正中间的小周跑上来，“走吧，先休息一会儿，吃口饭。”
主持人说喝口水，助理主持说吃口饭，他们倒是客气，呼啸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六点一刻，现在也的确是吃饭的时间了。
小周没有像许缤清那样走开，把呼啸领到休息室，掏出手机就是一顿搜索，抬头问了一句，“你有什么忌口吗？”
“订外卖？”这话说得让呼啸一愣，录着节目呢，撇下观众回休息室订外卖，这样做好吗？
“你是说那些观众？”小周正在浏览有没有新开的店，“我们这儿老规矩了，到饭点就休息一个小时，街对面有一排小饭店，足够了。”
这个回答足够令人浮想联翩，五百个观众的鸽子说放就放，录“幸福港湾”的时候，正餐点有盒饭，晚了有夜宵，这都是节目组提供的。
“这还联合小饭店做生意了，”心里想着这应该没跑了，呼啸唯有感叹另起炉灶的不容易。
小周犹豫半天，最终还是订了个三人份烤肉，“好了，韩式烤肉。”
加急费付了，外卖一刻钟就到，小周和呼啸从楼口接过外卖，抬着烤炉往回走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会面对怎样的处境。
插上电，小周将食材摆出来，笑着连连挥手，“昨天我们也没来得及给你接风，别客气，我每天晚上吃得不多，养生。”
呼啸信了，或者说装作信了，刚才几次被挤到悬崖边上，紧张之下肚子饿了，真就没和小周客气，夹肉，铺开，刷油，下筷子吃，小周慢腾腾的动作，以示自己真的是在养生，心里没把呼啸的加大力度当回事，怎么说这也是三人份呢，他还能一个人吃光了？
于是他看了会儿小说，正看到主角一骑当千，将三界的敌人杀得抱头鼠窜，下意识瞄了旁边一眼，桌上的肉片消失了八成。
小周心里咯噔一下，装作勉强吃两口的样子，终于抢下几块，看着呼啸意犹未尽的样子，再看看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肚子，“吃了那么多还不长肉，人比人气死人。”
想到自己房间里还有盒泡面，小周也没着急，将烧烤工具收在一起，和呼啸喝着可乐，回到演播室。
许缤清正在和第一排的观众聊天，大部分观众也都回来了，毕竟外卖再快，烤肉本身也花时间，主持人招呼他们两个一起去补妆，在确认准备无误后，继续
录制。
“其实我们一开始提到了你有参演的《天龙八部》，这部剧播出的时候反响挺不错的，”许缤清这个“其实”在一个多小时以前了，“时隔一年，又参与到章导的《笑傲江湖》里，饰演的还是戏份很重的林平之，你有什么感想？”
这就是台本最后一部分文字的内容了，呼啸看到台本一头一尾都是章敦儒的剧，也就明白他能被邀请来这里，很大程度上也有章导的面子，毕竟两次参演，他在章导那里的印象分绝对不低。
回忆了之前组织好的语言，“首先是很荣幸，我这么一个新人能得到章导的信任，在一个那么专业的剧组里出演那么重要的一个角色；其次是感恩，两次参演带给我很多经验，很多成长，从章导那里，从同剧组的其他前辈那里，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半是套话半是实话，无论是《天龙八部》，还是《笑傲江湖》，对呼啸的表演技巧都是磨练和提升，这一点在其他剧组很少能感觉到，论参演演员的质量和导演的素质，一年半以来的剧组中还是章敦儒的最强。
不过明年的《秦汉时代》应该会超过他们的。
呼啸言语中的诚恳很真挚，许缤清又问了几个诸如“剧组里谁最厉害，是岳不群、任我行还是东方不败”，“这部剧什么时候能播出”之类的问题，节目进入到最后一个环节，“观众提问。”
关于《笑傲江湖》的问题是最后一部分文字内容，而“聆听你的我”这个节目的保留环节，就是在临近结尾处的观众提问，大多由请来的粉丝拿话筒。
小周拿着话筒递给旁边一个女生，“呼啸你好，你这个‘呼啸’是从《呼啸山庄》里来的吗？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寓意？”
“其实就是顺嘴，”呼啸准备好接受表白了，没想到却是个偏门到家的问题，“我爸我妈没查字典，也没翻诗经什么的，就是想着我的名字能不拗口，于是就起了个这。”
“呼啸，我是你的粉丝，”隔壁的女生接过话筒，“去年的‘极限求生’我有看，你的肌肉是真的吗？”
这就不是个问题，呼啸一年来在微博上没少发他的健身视频，这个女生还能问出这种问题，只能说明，“你来摸一下看看？”
观众席“哗”得一声，那个女生捂着嘴使劲点头，得到许缤清的允许后，快步跑到台上，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呼啸的胸口和肩膀按了按，捏了捏，眼睛越来越亮，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有人问呼啸下一部戏演什么，也有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过去有没有过女朋友，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呼啸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心说这些问题他都没想过啊，他准备了一兜子拍摄过去那些电视剧的趣事，一个也没用上。
随着主位上的摇臂摄像机推进上舞台，这次录制顺利结束。
当着许缤清的面，呼啸轻轻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惹得主持人摇头轻笑，“这回就放过你了。”
第0122章 琐事
录个节目只是插曲，呼啸的本职还是拍戏。
或许和许缤清邀请他的原因相同，圈子里很多人听说了这个连续两次出演章敦儒作品的新人，好几家公司向秦芹提出合作的意向。
秦芹没有自己就拿定主意，每接到一家公司的邀约，她都会回家找呼啸商量，一来二去，等她再一次因此而来的时候，呼啸抓挠着头皮，“大姐，你是经纪人，我只是你带的一个艺人，还是个刚入行一年多的新人，这些公司，这些导演，这些演员里面的弯弯绕绕我还是一知半解，和我商量有什么用啊？我也没什么不能演的戏，你觉得好就接了呗。”
成天待在家里，挺想出去拍戏的呼啸之所以很烦，只是因为这些商量都在走过场，听上去秦芹拿着邀约找呼啸商量，每当呼啸提出说这剧本还可以的时候，她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这个不行。”
“这个真的行。”
“这个真不行。”
那还聊个什么劲儿啊？
然而秦芹依然故我，每次雷打不动地拿着剧本有商有量，呼啸很没脾气，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
好在剧本的数量上去了，总有几个看得过眼的，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呼啸基本进组半个月二十天就休息一个星期，男三男四演了个遍，台词和镜头不算少，只是剧本本身的格局和设计，委实锻炼不到他的演技。
但可以积累口碑，行业内的口碑。
从边江龙那里学到发微博积累人气后，呼啸就把演员的口碑简单粗暴地理解为观众和粉丝对他的看法，然而经过这一年多的历练，他切身体会到行业内的口碑也很重要。
撇开有竞争关系的演员不谈，行业内的相关从业者对演员这个群体也有他们的看法，地位高的，普通人经常关注到的就是导演，还有诸如编剧、摄像师、服化道等一系列工作人员，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才是这个行业的基石。
他们是距离演员最近的人，可以最清晰感受到演员相对真实的一面，当这些感受汇聚在一起，口碑就有了。
背后有人的演员自认为可以无视掉这些人，却忘了做成一件事或许需要一千个人的辛勤工作，但坏一件事只需要一个人动一个念头，不会做人，永远当不了台上的角儿。
呼啸虽然还没有远望到想成为角儿，活了四十多岁，两世为人，他深知因人成事的道理，无论是零基础混在棚岛的去年，还是有了公司，渐渐打出名气的今年，他都是剧组里待人最诚恳的那个。
这一点随着他经历的剧组变多，他“谦逊”的名气也更加为人所知，圈子里听说过呼啸的人，都知道那是个挺会来事的老实孩子。
除了和他有过两回合的常旭。
这些口碑会让呼啸前行的时候不至于硌到脚，未来的某个时刻也许能帮到他。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秦芹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公司的编剧最近在开发一个以他为男主角的电视剧。
“以我为男主角？”听到这个消息，呼啸震惊之余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隋唐的现金流不像别的大公司那么充裕，他也不是公司里多么要紧的签约艺人，论咖位，他大概连前二十都排不进去——虽然公司里其他艺人没有一个是娱乐圈一线明星——他凭什么获得男主角的剧本？
秦芹也没搞清楚，只知道是那几个编剧灵感一闪，以呼啸的原型构思出一个剧本，男主角毋庸置疑得必须是他。
编剧们的事儿，别人也说不出来什么，据说公司里有好几个艺人在背后议论他，有说他溜须拍马的，还有说他和孙奇之间存在不可说二三事的，风言风语不可避免地传进他耳朵里。
这主要是因为呼啸近两个月去公司去得有点勤——闲的，这纯属是闲的，最近这些角色扮演起来毫无难度，出于入职将近一年，怎么着也得和同事们搞好关系的想法，他才总往公司跑，挨个部门得转悠。
转悠到好几次撞见这一幕的秦芹都烦了，“你没听到别人怎么议论你吗？注意点影响好不？”
风言风语之所以“不可避免”，呼啸新结交的朋友功不可没，王子豪，大半年前是他主张录取的练习生。
年初招进来的新一批练习生，仿佛一只鲇鱼掉进鱼塘，惊醒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老一批练习生，他们的练习热情渐渐被逼了出来，一个个练得热火朝天。
这些人里面表现最突出的就是王子豪，更加专业，更加系统化的学习让他的歌声中除了不变的深情，还多出不少娴熟的技巧，按照声乐老师的说法，他和歌星的差距仅仅只是还没有发行专辑而已。
虽然舞蹈最强者依然是薛子翔，王子豪的进步也很明显，最起码不会拖累他的歌喉了。
也许是因为呼啸开口留下他的，王子豪对他的印象很好，一来二去就混熟了，公司上下有什么新鲜事儿，王子豪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说他坏话那几个，呼啸自认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果然，嫉妒是原罪啊。”
话又说回来，不遭人妒是庸才，他们会如此嫉妒他，不正说明他现在走在正确而光明的道路上吗？
平淡至极，明明是个拍戏的演员，工作日常波澜不惊，那些寡淡的电视剧实在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
还是秦芹，她又一次拿回来的剧本终结了这种无聊的日子。
“《苍茫劫·剑灵传奇》，”呼啸念出封面的上名字，无语地望着秦芹，“我的亲大姐啊，这是什么鬼？”
“网络小说改编的ip剧呢，”秦芹兴致很高，“前一部《苍茫劫·云动九天》前年拍的，今年三月份的时候播的，收视率挺高的，这一部属于良心续作，有保障的。”
是她接下的剧本，秦芹当然仔细调查过相关的信息，《苍茫劫》的原著小说只有一本，却罕见地采用网络小说中极为少见的群像剧方式，一开始点击收藏什么的数据非常惨淡，许多读者看了十几章觉得不
明所以，就走掉了。
后来是因为字数多了，有些专门挑字数多的书看的读者注意到了它，如获至宝。其实它本身的故事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就是讲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战乱与求存，虚拟了一些人物，让他们和历史人物展开一幕幕或熟悉或陌生的故事画卷。
小说改编的时候遇到困难了，难不成电视剧也要群像剧？小说的人气不算太高，就是因为群像剧有它的观看门槛，很多人不喜欢没有一个可带入的主角的故事，搬到电视剧上，不够出挑的剧情，搞不好会扑街的。
买下改编权的公司灵机一动，群像剧因为不停转换视角，可能会导致观众无法带入情绪，那就将“群像”拆开好了，反正在剧情三分之二以前，主要角色有各自的故事线。
当然，书里没有写出来的内容，就需要编剧填充了，《云动九天》改编自小说第三卷的一半内容，十八万字的小说，电视剧拍了32集——小说一共有九卷。
第一部试水成功，第二部很快立项，召集演员，呼啸的古装扮相入了制片人的眼，派人和秦芹接触，定下了呼啸的参演。
“群像剧？群像剧好像没有‘主角’一说的吧？”呼啸对这个名词也是一知半解，“那我演的算男几号？”
“群像剧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主次，但这部改编剧有，毕竟是拆开重做的剧情，”秦芹抓过剧本，翻开第一页，“你演的是兰陵王高长恭。”
“兰陵王？”这个名字很熟悉啊，呼啸咂摸了两下，“在哪里听说过。”
秦芹一脸鄙夷，“你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中国古代四大美男，潘安、宋玉、卫玠和兰陵王，你要演的就是这个四分之一。”
这下彻底把他惊到了，即便对自己这张脸很满意，呼啸也不认为他就真的可以被称为“美男子”，更别说饰演几千年历史中最美的一个男人。
“别担心，这是网络小说改编剧，不是历史正剧，用不着你查史书做功课，小说也不用看，把剧本翻翻就可以，”说了一通，秦芹才想起好像没回答那个问题，“兰陵王是男三号。”
三号就三号吧，这部剧听上去挺有意思的。
翻看剧本，男一号叫宇文明月，宇文泰第十七子，故事讲的是一段隐秘的关系，让宇文明月所在的北周和高长恭所在的北齐势同水火，他们的战斗就此展开。
男二号是宇文泰第五子宇文宪，高长恭的作用主要在战阵之上，文戏没有多少。
“战争戏？”呼啸眼前一亮，之前不是没参演过各个时代的战争片，只是他那时候跑龙套，走不到舞台中心，当不了马上将军。
秦芹举起双手，“怕了你了，我知道你喜欢打戏，不过我了解过，片子里的战争戏也不是非常多，片方的资金没有富裕到在那方面砸那么多钱的地步。”
这样就行了，要啥自行车呢，呼啸接过剧本，爱惜地抚摸着封面，颇为向往地做琢磨起不远将来的打戏。
第0123章 试戏（上）
一个月后才会轮到他进组，只是这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呼啸也抽不出空去别的剧组过度两天，耐心等着就是了。
“其实找个拍摄地靠近的剧组也可以啊，不然不就额外付出了一个月时间吗？”只有五个人的微信群里，薛兴冒出来一句。
如果说身在娱乐圈，隋唐娱乐的人因为是同一个公司所以利益一致的话，那在这个公司里，秦芹和她手下的四个艺人也是一样的道理，对比其他经纪人和艺人，他们才是一拨的。
秦芹不是瞎子，她当然看得出来这四个大男孩都没长大，一个个孩子气十足，之前三个人的时候相敬如宾到敬而远之，一年到头未必能见到几面，呼啸加入进来更是如此。
“不，呼啸进来就不止如此了，从‘各扫门前雪’变成‘相看生厌’了，”秦芹抓得很准，“这样不行，我们是一个团队，怎么能分裂开？”
她的做法就是先拉个五人微信群，让平常基本没有什么机会见面的他们几个有个交流的地方，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召集在一起去吃饭，算是定期联络感情了。
好几个月过去，内向的梁栋时不时会说几句话了，处处fashion的肖强也能“纡尊降贵”了，活变成风箱里老鼠的薛兴，更成了水群怪，每天从天不亮就在群里逼逼赖赖，一直到万籁俱寂，夜半三更，那股持之以恒的勤奋劲儿令自诩睡得晚起得早，每个月比一般人多出半个月时间的呼啸都为之汗颜。
可惜没用对地方。
“他是被上上上个艺术总监亲自招进来的，悉心培养，据说是照刘德华的模子发展的，”秦芹私下里和呼啸吐槽，“网上总有人说四大天王里，刘德华演技不如黎明优秀，跳舞没有郭富城好看，唱歌不如张学友悦耳，但其实刘德华是六边形战士，他每一样拎出来都能位居行业前列，非要用那一项的第一名说明刘德华名不副实，那就太无聊了。”
“再过一百年，薛兴也不可能碰到刘德华的衣角，因为刘德华自嘲‘笨小孩’是对自己的演艺生涯唏嘘不已呢，并不是他真的是笨小孩，他天赋又高，自己又肯努力，不红才没有道理，”秦芹说得很嫌弃，亲手带了两年，还是毫无起色，心里有火是一定的，“薛兴呢？你要说他不够努力，那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他前面四年什么样，我没有亲眼见过，这两年起早贪黑，睡觉时间比你都少，但他努力的方向实在有问题，有时候钻研布莱希特表演体系，有的时候又走神到话剧表演了，没两天找老师要练海豚音……你说这么练，谁能练得出来？”
如果说别人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薛兴就是这五天通通打鱼，只是第一天捕金枪鱼，第二天猎红鲷，第三天抓石斑，第四天吊鳕鱼，第五天找鲤鱼。
嗯，在大海里找鲤鱼。
六年来兜兜转转，上过的各式课程，换过的各色老师，学过的各种知识，通
过一种别扭的方式聚合在了薛兴的身上，他的理论知识非常丰富，却也止步于理论，年会时的糟糕表演，在他事前计划脑补的时候，本该是绝对震惊全场的高光时刻。
坐在台下的董事长的不满影响了公司上下员工对薛兴的观感，在那之后，除了聂珊珊和秦芹他们几个，别人看到他能躲就躲，唯恐沾染上他即将到来的霉运。
肖强和梁栋依然如故，从秦芹那里了解到薛兴的经历后，呼啸却有了几分和他交流的想法，别的不说，上上上个艺术总监前后待了两个月就跳槽了，换了三个艺术总监，薛兴竟然还能留在公司，没有被一脚踹出去，这事应该说这公司仁义呢，还是拖拖拉拉连一个废物都不踢出去。
虽然看不上薛兴的表演，他本人的性格还是挺讨喜的，聊天的时候旁征博引东拉西扯，即便和不认识的人也能聊个一天一夜都不带重复的，呼啸羡慕不已。
在群里接了两次话茬，他们两个就有了联系。
呼啸羡慕薛兴很能聊，薛兴也很羡慕呼啸正在起步的演艺事业，作为一个耐不住性子的前辈，他不时提出建议，极力说服呼啸相信他。
呼啸答应得很好，一个也没听他的，要知道薛兴六年试错，试到现在还是错的，这不正说明他就是个人形试错记嘛，凡是他选的，必是错的。
譬如这次他就说可以再找个戏先演着，就在《剑灵传奇》的拍摄地附近找一个，等那边开拍，两边协调一下通告时间就行，“反正不是戏份吃紧到分身乏术的男一号，扎戏也是可以的嘛。”
“扎戏”这个词语一般和大火的艺人联系在一起，普通艺人上赶着扎戏，有一部戏演就不错了，还想同时演两部甚至两部以上那真是想屁吃，呼啸之前一直认为自己和这个词距离很远，冷不丁被薛兴这么一提，他一时颇为意动。
但也只是“一时”，他没有忘记之前合作过的那些导演，对扎戏的演员是怎样的深恶痛绝，身为新人的他还是不要翘尾巴了。
好在他也不是没有事做，虽然“兰陵王”这个角色颇为脸谱化，扮演起来没有难度，《秦汉风云》要找他试戏，拍定妆照了。
距离片方定下他饰演胡亥已经快三个月了，呼啸都以为对方把他暂时忘掉了，“他们还能想起我来啊？”
“我带你去，表现好点，”入行十年，这么大的片子秦芹也没接过几回，正紧张呢，听到呼啸的抱怨顿时没好气地拍了他肩膀一下，“别掉链子！”
“开玩笑，只是一个胡亥而已，又不是秦始皇，”呼啸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
说是这么说，秦二世也不是那么容易演的，作为始皇帝的儿子，他究竟是如何做到让秦朝二世而亡的，对历史没那么清楚的呼啸着实好奇。
好奇归好奇，他得先把眼前这关应付过去。
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顺手
塞了几样日常用品，刚吃了晚饭的秦芹拖着呼啸就去了机场。
“用得着这么急吗？你下午不是说约好的时间是后天吗？”因为秦芹的脸色过于严肃，呼啸被她拖拽的时候没说什么，直到坐进候机室，他才敢问上一声。
在各种平台接收和反馈信息的秦芹横了他一眼，“你就对自己有那么大的信心吗？‘胡亥’这个角色非你不可吗？”
呼啸心中一惊，这话怎么说的？之前不是确定意向了吗？怎么就存在变数了？
“这两年历史正剧少太多了，”秦芹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不知道是因为之前把能拍的历史全都拍过了，还是别的什么，没人投资，也没人起意，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部，还是重要的秦汉历史，你认为有几个人想错过？”
就像呼啸没觉得出演《苍茫劫·剑灵传奇》里的兰陵王有什么难度一样，一部作品的角色，有它的固有演技上限，哪怕演技通神，在这个角色中顶多达到设定好的上限，因为这部作品就是这么设定的，呼啸在表演上很有天赋，兰陵王在他手上只是小意思，发挥不出他全部的表演水平。
“发挥不出表演水平”，这不光是呼啸遇到过的问题，演技胜出他几倍几十倍的表演艺术家也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他们是演员，不是编剧，更不是导演，他们无法控制作品的基础设定，角色的演技上限会大大约束他们的表演。
历史正剧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历史人物身上的厚重感足以撑得起演员拼尽全力的演出。
所以，娱乐圈无数人闻声而动，秦芹占了个先机，为呼啸抢下胡亥，她不是不想为梁栋和薛兴也抢个角色，提呼啸还好，“极限求生”拉了波人气，《天龙八部》有了出身，好几部电视剧上了电视台，算是这一两年的后起之秀，剧组让他演个不那么费劲的角色，还是可以的，梁栋和薛兴就差远了，近两年没有什么亮眼的作品——其实之前也没有——剧组的工作人员笑呵呵地岔开了话题，秦芹也就明白了。
和呼啸有了意向，之后有大量“后起之秀”和剧组联系，制片人、导演、监制，甚至连负责投资的影视公司的老板都被几个有门路的家伙打通了电话。
于是乎，呼啸的“胡亥”就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牙疼，呼啸顿时就牙疼，脑袋里面转两圈就容易理解了，“意向”之所以是“意向”，就是方便推翻，不然早就签了有法律约束力的合同了。
“你打听到什么了？”呼啸不认为秦芹是个捕风捉影的人。
“排队等着胡亥的人至少有十三四个，”秦芹的回答证实了呼啸的猜测，“有的是托了关系撞运气的，有的是势在必得的，你这次试戏可不容易。”
入行快两年了，呼啸还没有经历过和别人竞争角色的状况，这回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够新鲜的，“安心啦，这个角色我要定了。”
第0124章 路见不平（上）
在秦芹面前说得斩钉截铁，呼啸心里就不是那么肯定了，因为他从秦芹的手机上瞥见了那份胡亥的候选名单，其中就包括饰演虚竹的张冬亚，饰演霸道总裁的程铮，饰演另一位霸道总裁的莫俊毅，甚至还有fes，也就是令狐冲扮演者薛庆宇的队友，唐武晨。
仿佛他这两年见过的人气偶像全都到场了。
比同龄人多出二十年的阅历，再加上报了个不错的表演班入门，呼啸在演技上的进步堪称巨大，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超那些人气偶像，更何况他亲眼见过其他几个人现场表演的情况，大致清楚他们的实力。
至少不比他差。
人生地不熟，对手还不比他差，“看来这次还挺有挑战性。”
的确有挑战性，就好像上辈子站到擂台上，面对强有力的对手一样，呼啸感受到压力的同时，一股兴奋的劲头同时涌上心头。
依然是天海市。
飞机抵达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轻车熟路的秦芹拖着呼啸，呼啸拖着行李，两人先找了家酒店住下，“睡吧先，起来再说。”
“你不饿吗？飞机上也没吃东西，”呼啸稍稍提了一下建议。
于是叫了一个麦当劳的外卖，鸡腿鸡翅鸡米花吃了个爽，喂饱了肚子就不用担心半夜被饿醒了。
一夜无话。
一觉醒来，两人在酒店一楼的餐厅碰面，“说吧，提早一天有什么安排？”
昨天晚上走得匆忙，秦芹说有很多对手，那提早一天到这里是要提前干掉他们吗？
“想到哪里去了？”秦芹看了他一眼，好像猜出他心里是怎么琢磨的，“我有个朋友在这个剧组当摄像师，带你去见见他，看看能得到什么建议。”
既然其他人都在找寻门路，他想办法套取“真题”也说得通。
见面的地点约在一家火锅店，中午十二点，那个叫做李青庭的摄像师准时到场，呼啸见了就是一愣，“女摄像师？”
众所周知，摄像师这行大多是男的，这倒不是存在性别歧视，只是电视剧、电影或电视台拍摄用的摄像机很大很重，几十斤的分量不是一个妹子随便扛起来，边走边拍的。
说了“大多”，那就有特例，眼前这位李青庭明显就是，干练的气质和黝黑的皮肤就是被这份工作所累，拍打秦芹肩膀的感觉和男人一样。
当然，她身上的女性特征也很突出，就比秦芹稍微小了一点。
三人坐下，等着上肉，李青庭毫不避讳地盯着呼啸，呼啸若无其事地倒了杯茶，轻轻啜了一口，“龙井的茶沫。”
李青庭又拍着秦芹的肩膀，有所防备的秦芹赶紧闪到一边，“你干嘛？”
“眼光不错啊，芹芹，”李青庭哈哈大笑。
刚才还说是“朋友”，等她们两个说了一阵，呼啸才听明白，原来这两人是初中高中六年的同学，小20年的交情。
不过那个“眼光不错”是几个意思？秦
芹不会连那个都说了吧？
秦芹眉毛一横，“瞎说什么呢？让你帮个忙，废话那么多！”
哼哼哈哈一阵，李青庭的态度端正了些，“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现在整个娱乐圈都盯着这里，哪怕一个无名副将，甚至一个太监、一个宫女，都有大把大把的人排队等着，更何况秦二世胡亥这种有历史地位，戏份不多不少的重要配角？”
胡亥不是那些人气偶像的首选，但也是他们众多选择中的安全牌，他们更希望获得的是“霍去病”这种年轻而地位尊崇的角色。
历史上第一个冠军侯，呼啸不奢望自己能演上，只希望把手边的胡亥保住就行。
“以你这段时间的人气，主要的对手也就那么几个，不过莫俊毅和程铮好像不怎么喜欢胡亥，是他们的经纪人给他们通了路子，”李青庭夹了一筷子肥牛，吃得很开心。
那就是说，他的对手主要就只有张冬亚和唐武晨？
早上醒来之后才意识到昨夜的夜宵吃得太多，秦芹早上就喝了一小碗粥，现在看着李青庭和呼啸一筷子一筷子地下手，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了两口，“照你说的，小呼的赢面有三分之一？”
“不是我说，你家小呼十有**拿不到角色，最多给个副将安慰一下，或者你可以演李由，”李青庭拍了下巴掌，为自己想起这个角色而高兴，“知道李由是谁吗？李斯的儿子。”
以戏份算，胡亥应该能排进这部剧的前一百，李由估计进前五百都难，也就比“无名副将”强一点，倒也是个有名有姓的历史人物。
听到她如此不看好自己，呼啸暗暗皱眉，摄像师虽然在前期筹备阶段的工作不是很多，作为剧组成员还是能探听到许多内幕消息的，李青庭这话连给自己的后路都安排好了，怕不是剧组那边已经有了章程。
这顿午饭吃得很窝心，也就李青庭吃得顺顺当当，临走之前把秦芹拉到旁边，“这小子是个稳当的，挺适合你，就是脸犯桃花，不早点下手，以后就是你排队了。”
“去你的，”秦芹推了她一把，这老同学越发不靠谱了。
“说真的，你家小呼要想获得角色，唯有出奇制胜，”李青庭说得很严肃。
秦芹也敛起笑意，“怎么个‘出奇’法？”
“我要是知道，我就当演员去了，”李青庭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走掉了。
呼啸也不明白什么是“出奇”，说得这么笼统，谁知道什么意思啊，好在他还有一群朋友。
早在秦芹为他争取到胡亥的时候，几乎前后脚的工夫，呼啸从边江龙、和湛那里就听说他们也在为争取这个剧的角色而努力，毕竟是目前，甚至近几年最大体量的电视剧，能担纲主要角色露脸至极，只是掺合一脚也绝对不亏。
边江龙与和湛，一个武侠一个动作都想往历史正剧里钻，其他人就更不要说了，也就詹子晴这样受限于容貌和戏路的人，只能在边上看看。
“王昭君不是汉朝的人吗？”呼
啸还想给詹子晴出主意呢。
詹子晴唯有叹气。
当他昨天下午从秦芹那里得知自己的角色面临挑战，呼啸立马联系上这些朋友，想从他们那里探听些有用的消息。
“张冬亚演戏有一手的，”演过对手戏的和湛颇为认可他的演技，“你不要看他有时候反应挺慢，他只是慢热，一旦进入状态，他可以和角色深度契合，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灵魂附体’，很厉害的。”
“唐武晨的演技，我不太了解，”吴阑轩也插嘴说话，“但他的背景我略知一二，他背后那人，不比九爷差。”
一个演技好，一个背景硬？
还真是朋友呢，秦芹那边的泼冷水，呼啸这边的也是。
看着聊微信聊到失神的呼啸，秦芹摇了摇他的胳膊，再不回神就坐过站了——两人出了地铁，慢悠悠地往银行走去。
去银行是呼啸建议的，虽然在数字时代，他在网上买东西订外卖的时候也会电子支付，老派的他还是喜欢钱包里装着一沓的踏实。
银行门口的柜员机出了故障，他们只好排窗口，好在这个点钟没多少人，他们等了三四分钟就轮到他了。
“你说，”呼啸把手机塞回兜里，正想和秦芹再讨论一下明天怎么个“出奇”的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枪响。
枪？
呼啸一个激灵，慵懒的神经迅速绷紧，上辈子满世界打比赛，见识过不少枪战，还亲历过几场，但他怎么着也没有想到，自己都变成娱乐圈新人演员了，他还能碰到这种场面。
他刚一屁股做到窗口前，手里的卡还没递出去，九个戴着面具的皮衣男人冲进银行，手里的步枪明晃晃地指着银行里的所有人，“大家不要乱动啊，尤其是柜台里的五位小姐，你们的双手最好举高一点，这儿的玻璃不是防弹的吧？”
面对威胁，五位柜员只能顺从的，乖乖举着双手站了起来；十几个储户也按照劫匪的手势，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对不起，是我要来这里的，”呼啸有些自责，只是自己也就罢了，让秦芹也陷在这里实在不该。
秦芹刚想说点什么，劫匪一枪托干倒了试图偷袭的保安，泄愤式地朝他的脑袋踩了几脚，呸了一口，“狗东西。”
两个劫匪盯着储户，一人在门口，另外几个押着经理装钱，分工明确。
出乎呼啸意料的是，他们这顿装钱装了个没完，一摞一摞接着一摞，装了五六个皮箱还有富余。虽然对数字不是很敏感，呼啸以前听说过，一般银行网点不会储存过多现金，平常就一两百万的样子——这也是为什么“大额取款需要预约”的原因，临时起意去的话，银行里多半没那么多现金。
这五六个皮箱，上千万了吧？
其他人惊慌失措，哪顾得上关心劫匪到底劫走多少钱呢？也就只有呼啸，艺高人胆大，要不是秦芹在身边，他早就冲上去敲破他们的脑壳了。
“算了，这次饶他们一命。”
第0125章 路见不平（中）
就在呼啸好奇于这家银行究竟放了多少现金，导致劫匪一大把一大把得装都装不完的时候，他听到了警笛声。
似乎在电影里无数次编排过的一幕，劫匪抢钱，警察包围，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上演了。
作为其中的龙套，呼啸觉得很新鲜，然而其余二十三个人质就不这么想了，这种阵仗电视上看看就好，身在其中吓都要吓死了。
不知道是柜员在第一时间就报了警，还是劫匪一开始嚣张地鸣枪恐吓制造出太大的动静，第一批赶到的就是十多辆警车，以及前后脚骑着警用摩托封锁周围道路的交警。
看得出来，天海市对类似突发事件的预案和执行力十分强大，刚才还有条不紊的劫匪很快就毛了，“老大，怎么办？”其中一个没了主意，只能将目光投向还在装钱的大个头。
“打电话，让他们准备车，咱们用人质换，”没等老大开口，一个嘴快的叭叭地提出自己的看法，说完洋洋得意地望着老大，笑得眼睛都弯了，就是想得到老大的表扬。
大个头哼了一声，“狗屁，看电影看傻了？也不看看那些电影是什么年代拍的，现在有定位啊，有天眼啊，有车又能怎样？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的。”
这番话让呼啸小小惊讶了一下，都能认识到这一步了，怎么还会做劫匪？他们应该知道抢劫这种位于市中心的银行会被及时赶到的警察堵住的吧？
不过仔细想想，犯罪的人九成九都是明知故犯，依仗就是那一丝侥幸心理。
心里存着观其自败的念头，呼啸的目光中多了些怜悯，角度问题，劫匪没看到，边上忐忑不安的秦芹看了个正着，他们两个蹲在一起，她压低声音，“你在想什么？”
“他们跑不了了，”呼啸以同样的音量回了一句。
他能看得出来，其他人质当然也听到外面的警笛声，慌乱的心稍稍稳定下来——只是“稍稍”，因为这几个劫匪手上有枪，所以他们比刚才蹲得更标准，生怕招来劫匪的目光。
人质眼中已经是笼中鸟的劫匪，面对这种绝境，竟然只是说了刚才那么几句之后就继续装钱了。
“这是勇啊，莽啊，还是没脑子啊？”呼啸啧啧称奇，他现在完全是旁观者心态了，就想看看这几个家伙能搞出什么幺蛾子，他们难道不知道，抢到的钱多少也是量刑标准之一？
哦，他们心存侥幸嘛，万一逃出了呢？
在门口望风的劫匪用链子锁住大门，拉上周围窗户的窗帘，这或许是他们之前说好的步骤，这几个动作非常熟练，熟练到呼啸犯起了嘀咕，“这场抢劫不大对劲啊，手法的熟练和想法的无脑是怎么并存的？”
这里面很有门道啊。
外面传来“放下武器”“释放人质”“抛弃幻想”“认罪伏法”的声音，刑警队长照例唠叨上了，也许电影里的狙击手什么的正在寻找有利的位置，“这几个家伙到底在想
什么？”
呼啸怎么看都觉得这几个劫匪完全没把外面的警察当回事，抛弃幻想？他们好像从没有就没有幻想过什么，不像有恃无恐，更像是，“更像是别无他求？”
然而事实上，银行内外的两拨人就这么僵持住了，外面的警察不清楚怎么回事，在十几个狙击位都回报没有合适的狙击角度后，他们只能通过银行经理的电话和劫匪联系，专业的谈判专家试探劫匪的条件和底线，警方疏散周围的人群，随着第二拨第三拨警力的到达，哪怕劫匪人数后面再挂个零，他们也绝对不可能冲得出来。
谈判专家聊着聊着就懵了，经验丰富的他们一上来就碰壁，“给我们三十九份盖饭，要辣子鸡丁的，还有二十瓶可乐，要可口可乐，敢给百事可乐我们就撕票！”
啥？现在才下午四点，怎么就要吃喝了？
再说，世界上还有不怕警察的劫匪？
一些不安全的国家可能有这样的情况，但在这里，在天海市，任何胆敢威胁公共安全秩序的罪行都要受到最严厉的打击。
话说回来，劫匪不都应该第一时间寻求脱身的办法吗？毕竟时间拖得越久，警方的布置就越严密，他们脱身的可能就越小，不是吗？
如果警察看到劫匪漫不经心的样子，大概会产生些别的思路，然而截至目前，只有呼啸一个人猜到劫匪别有所图。
吃喝中没有加别的，毕竟里面有人质，万一被劫匪试出来，人质就会有危险，对峙中，警方琢磨各种可以解救人质的方法。
盖饭和可乐不到一刻钟就到位了，队长又一次打通了电话，“吃喝怎么送到你们手上？是你们出来拿，还是我们送进去？”
“找一个女警察，让她给我们送进来！”望风的劫匪接着电话，“别耍什么花样，她身上不能有枪！”
一直在思考劫匪有什么打算的呼啸终于想到一种可能，“他们不会是想身份互换吧？”
有了“劫匪一定有别的想法”这个前提，呼啸走在另一条思路上，“身份互换”是很多相关电影里出现过的桥段，劫匪利用信息的不对等，将自己伪装成人质，逼迫人质假装劫匪，打一个时间差，混出包围圈。
这就可以解释劫匪为什么不紧不慢了，他们有办法了还急什么？
想到这里，呼啸很想把这个猜测告诉外面的警察，只是劫匪在第一时间就搜走了人质身上的一切通讯工具，猜测只能憋在自己心中。
正门被敲响，望风的示意一切正常，两个劫匪一左一右挟持着女警进来，还有两人，一个端枪指着她，一个接过那一大箱子的盒饭和可乐。
“应付一个不带枪的女警察都出动了四个人，”呼啸摇头轻叹，这群劫匪要不是有那么一个富有创意的后路，手上的本事差远了。
因为不想让外面的警察知道劫匪的确切人数，女警自然被扣下了，没等她说几句“认清形势尽快
投降”的话，她的嘴就被黑胶带封上了——这只是因为大个头说了一句，“万一她身上有什么装置呢？”
连这都想得到，这些劫匪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看着劫匪轮班吃饭，哼哧哼哧热火朝天的样子，人质们不由得咽口水，这很正常，虽然现在不是饭点，有人在眼前吃得那么香甜，也会刺激他们的唾液分泌。
呼啸更加确定劫匪们的打算，趁白天吃饱喝足，趁夜色浑水摸鱼，“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警察估计里三层外三层全都围起来了，想把水弄混也不先看看自己的斤两。”
心里不停吐槽，面上依然恭顺，毕竟演员呼啸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
随着劫匪意态闲适地打嗝，终于有柜员撑不住紧绷的神经，哭了出来，紧接着，其他十三个女性都哭出声，蹲在地上一个多小时，肌肉酸痛加上巨大的精神压力，她们憋不了了。
外面马上打进来，询问为什么会出现哭声，大个头被哭声吵得头皮发麻，“你问我，我问谁去？没招没惹她们，她们自己就要鬼哭狼嚎一样，怪我？”
虽然这么抱怨，他还是得解除外面对他的怀疑和担心，示意一个柜员过来说两句“公道话”，只一句“救救我们”就被撤走手机，外面也把手机再次交到谈判专家手上，继续劝说。
如果一切按照各自原定的轨道继续发展，也许会有一番别样的诡谲，但事情的发展出现了一波插曲——一个劫匪不知怎么的，往秦芹身边凑过来。
这也不能说“不知怎么的”，谁让秦芹那么漂亮呢？呼啸一直很轻松的心态慢慢收紧，眼睛看似对着地面，余光盯死那个劫匪的一举一动。
跟着女孩们哭了两鼻子的秦芹轻松了一些，不过在劫匪靠近后，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蜷起身体，一边更加小心翼翼地瞄了呼啸一眼，生怕那个小破孩控制不住情绪，认识的这将近一年时间，她也许是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以外，最了解他的两个人之一，清楚地知道这个劫匪也许正在雷区跳舞，“快走啊，你会死的！”
劫匪自己当然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是眼前这个女人散发着难以言说的魅力，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就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然而她再漂亮，现在不是也雌伏在他脚边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劫匪弯下腰，嘿嘿的笑，仿佛下一句就要说他想嘿嘿嘿了。
“秦芹，”秦芹无可奈何，小声地答了一句。
“好名字，”劫匪低下头，贴着秦芹头发，深深地嗅了一大口，“好香。”
握拳。
秦芹又想哭了，这回是为劫匪，“你不要过来啊！”
这副垂泪的模样更加激起劫匪的阴暗心理，他迫不及待地抓住秦芹的手腕就想把她拉扯过去，他的手腕也被扣住了，“喂，兄弟，你的手抓错地方了。”
包括这个劫匪在内的九个劫匪全都一愣，竟然有人质敢反抗？
第0126章 路见不平（下）
呼啸认为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特帅，然而在劫匪和人质眼中，这货的脑子不太正常，“大哥，我们（他们）手上有枪啊！”
秦芹倒是冷静下来了，这一切改变不了了，她悄悄往远处挪了挪屁股，准备躲开接下来的交战中心。
被抓住手腕的劫匪甲下意识抬起枪托，呼啸猛地将他甩出去的同时，一个滑铲冲向附近的劫匪乙，慑于被当做盾牌的同伴，其他劫匪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开枪，在大个头的眼神示意下，望风的照样望风，两个劫匪从腰间掏出短刀。
“果然，果然就是这样，”身在九个劫匪中间，呼啸还有空琢磨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这些人来这里抢劫的目的果然是想吸引警方的注意力，那些看似无脑的行为都出自精心的策划，如果他们真的那么蠢，直接开枪就行了，“外面听到枪响，不出半个小时就会采取强制措施，他们的计划就失败了。”
不过想明白这些对眼下的处境没有丝毫帮助，呼啸将第一个劫匪甩在第二个的身上，捏着他们的脖子狠狠掼在地上，两人顿时晕了过去。
持刀的两个冲过来，呼啸连连后退，刚才是1对9，现在是1对7，如果再快速干掉他们两个，一分钟之内变成1对5的话，那五个再有计划也会开枪的。
他需要拖延一点点时间，蹲了一个多小时，筋骨没有舒展开。
劫匪丙很直白地当胸捅了一刀，呼啸踮着脚跳开，然后躺倒前滚翻，闪开劫匪丁的沙发攻击，抄起一把椅子就和劫匪丙的刀子哐哐哐砸了几下。
刀子当然比椅子硬，无奈尺寸上有差距，劫匪丙的虎口震得生疼，他恼火地回头看了一眼大个头，后者瞪了他一眼，他按在扳机上的手指缩了回去，给劫匪丁一个请求协助的眼神，收起刀子，也拿了把椅子握在手上。
这战术思路清晰，体现了十分简朴的数学逻辑，一把椅子和一把椅子抵消，多出来的一把刀子就能要了他的命，劫匪丁立马明白过来，让自己落后劫匪丙一步，确保椅子角力的时候他可以成功出手。
呼啸没给他们胡闹的时间，扔掉椅子，两条腿小跳着，抖落着身上的肌肉，他正努力唤醒以前的自己，这两年只露过三面的自己。
两个劫匪相视一笑，这小子认输了？他们收起弓起的腰杆，对方连唯一的武器都没了，目前身份为劫匪的他们还能怕他？
他们可是劫匪，是坏蛋！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无论是呼啸还是陆占豪，都不习惯用武器，他很喜欢空手对敌，仅凭双手，他就赢得“开花弹”的诨号。
喂，知道什么开花弹吗？
呼啸微低着头，露出大大的微笑，一个快速的z字折返跑，两记重拳轰在劫匪丙丁的正脸，没等两人落地，他的第三颗拳头落在劫匪戊的枪口，刚扣住扳机的手指头应声而断。
劫匪戊的惨叫声叫出第一声的同时，呼啸一手按住他的右肩，整个人侧着像陀螺一样转了180°，左脚踹在劫匪己的胸口。
哪怕他的动作再快，劫匪的分散站位导致无法在几秒钟内全部解决，剩下的三个劫匪还是抬起了枪口，“小子
，很能打？”
没有回话，连掀六人，却似乎止步于此的呼啸并不在意对着他的三把枪，他欣喜于自己刚才的表现，说起来简单，三秒钟内解决四个持械匪徒可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自己深厚的经验配以这副年轻有力的身体，就让这个过程变得如同喝水一样简单。
大个头皱着眉头，“你……”
只说出一个字，三个劫匪面前忽然腾起一片水雾，脖子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眼睛瞬间涌出热泪，喉咙像是吞下一堆柴火，烧得他们一时忘了身在何方。
呼啸走过去，一拳一个，把他们撂倒在地，看着第一次用防狼喷雾，自己也吸进去点，正在咳嗽的秦芹，叹了口气，“交给我就行了，你何必冒险呢？万一他们突然回头看到你了呢？”
“我，我不用这个，他们受得伤更重，”秦芹努力控制口鼻的异样感，“你看看那几个都成什么样了？”
劫匪甲乙还好，呼啸收着力气把他俩掐晕，到丙丁的时候就是糊脸的拳头——他的外号是“开花弹”，就是形容他的拳力轰在对手身上，对手就像中了开花弹一样，伤口呈现放射状炸裂性的剧痛，这种剧痛建立在他坚实的膂力上——躺在地上似睡非睡的丙丁被整容了。
戊己稍好一点，一个被卸了肩膀，一个被踢得岔了气，双双坐倒在地喘着粗气。
秦芹生怕最后三个劫匪做出什么威胁性的举动激怒呼啸，让这小家伙下手更重，那就真没活路了，虽然可以对警察解释这是正当防卫，但出人命的正当防卫总会闹大，对身为演员的呼啸影响不好。
轰轰烈烈，和警方对峙了两个小时的银行抢劫案，就这么虎头蛇尾得结束了，当银行经理打电话通知警察的时候，外面正在焦急制定解救计划的他们无法相信，这场持枪抢劫案就这么被终结掉了，直至被捆住的女警接过电话，跟随第二拨援兵到来的副局长下令行动结束，外面的狙击手接到命令才收起狙击枪，人质在警察的引领下排队出来，九个模样凄惨的劫匪和他们抢到的钞票被警察带走，犯罪嫌疑人、物证以及人证俱全。
除了呼啸，其他人质吓得不行，但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一遍，他们跟着来到警局，被分开录口供。
呼啸心里吐槽了一句，“原来这些警察也看过那些电影啊。”
万一有劫匪交换身份混成人质呢？把他们分开就能有效避免可能存在的劫匪的影响。
不谈给其他人质录口供的警察是如何目瞪口呆的，问讯呼啸的两个警察还没开口，呼啸抢先说话，“这群劫匪不是冲着钱去的，他们另有目的。”
啥啥啥？
判断劫匪是干嘛的是他们的事，他一个人质管那么多做什么？
“能不能麻烦你掏出手机，”呼啸理解他们的想法，一般的人质不该像他这么跳，“百度一下‘呼啸’。”
他的态度很诚恳，其中一个点点头，手机搜了一下呼啸，眼神一愣，抬起头，垂下眼，目光上下上下对比了好几次，“你是演员？”
另一个警察凑过头，看了一眼搜出来的百度百科，罗列出来几部作品中有他熟悉的
一个名字，“《天龙八部》？对哦，你是云中鹤！”
确定了他的身份，警察对他的态度客气了许多，他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通通说了一遍。
这些言语中存在一个可怕的推论，警察没有犹豫，立马打电话向上级汇报，然而没说几句，就只剩下听的份儿了。
“晚了，”警察坐下，脸色凝重。
“我能问一下，出什么事儿了吗？”呼啸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这开口挺多余的，只是他实在好奇去抢银行的劫匪不是为了抢银行还能为什么。
“晚上的新闻就有了，”他们的心情很差，刚才友善的聊天气氛荡然无存。
20分钟后，录完口供，留下联系方式，拿回各自的手机，呼啸和秦芹走出警局，“咱们去哪儿？”
“随便吃点吧，”秦芹说得有气无力，这一出算是够刺激的，刺激得她现在浑身发软，很想靠在什么地方好好睡一觉。
呼啸搀着秦芹到拉面馆吃了碗拉面，打的回到酒店，把对方送到房间门口，呼啸转身就要离开，袖子被拽住了，“能不能等我睡着再走？”
大多时候表现得果敢果断的秦芹，此刻露出格外女人的一面，呼啸反手握住她新嫩的手掌，“好，我不走了。”
“啊？我只是……”
秦芹的话没有说完，她刚才明明说的是她有点害怕，想让呼啸等她睡着再走，他怎么就误会了？
犹豫间，呼啸一把抱起她，朝着卧室走了过去。
这是呼啸第二次见到熟睡中的秦芹，如同婴儿一样蜷缩起来的她，一点也看不出来已经35岁了，她的皮肤依然白皙水嫩，和25岁的姑娘没有任何差别。
欣赏美女间，呼啸想起“晚上的新闻”，上微博看热搜，他一眼就看到“国际通缉犯于天海市移交国际刑警时被劫走”的新闻。
配图那个人的照片他很熟悉，陆占豪最能打的那几年，可以和他刚正面的对手没几个，墨西哥人迭戈·罗德里格斯就是其中一个，专精泰拳的他堪称一把铁锤，面对哪个对手都是双拳一摆，硬碰硬。
呼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十年后的今天还能看到昔日对手的消息，以前那个擂台拳手，现在变成了墨西哥一家跨国烟草集团的老板，当然，他底子不干净，被国际刑警盯上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以为逃到中国可以让他逃脱法律的制裁，没想到入境才两天就被抓住了。
但他的后手准备也很及时，手下雇了九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故意制造出持枪抢劫的大动静，吸引大批警力的注意，之所以选择对峙而不是逃脱，就是持续勾住他们的目光——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模式，出了一件糟糕的事，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就应该没有类似的事情了，就像炮弹轰过来形成的弹坑，下一枚炮弹将很大概率上不会再打中弹坑的位置。
然而现实是，他们利用了劫案完结后，警方那一小段不自觉的松懈，正好就是机场移交罗德里格斯的时间，他们另一头的人手开枪制造机场的混乱，趁乱劫走了通缉犯。
这就是银行劫案背后的真正目标。
第0127章 试戏（中）
追踪逃犯暂且不提，呼啸不出意料得在天亮前就被赶回自己的房间。
洗漱，早饭，例行地拌嘴，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约定的酒店，还没下出租车，他们就看到酒店外密密麻麻的人。
“比昨天的人还多啊，”呼啸满心震撼，坐在后面的秦芹顿时翻脸，“能不能不提昨天？不是说好了吗？”
说是说了，答应也答应了，只是那时候说什么都是嗯嗯啊啊的先答应再说啊，这女人的记性怎么这么好……
呼啸心中嘀咕，表面上诚恳认错。
“外地的吧？”司机师傅热络地和他们攀谈，“那你们应该不知道，有一个投资十亿的电视剧要开拍了，最近这一个星期，来这家酒店的人非常多，有明星，腕儿很大的那种，章连海听说过没？还有刘东升，何晴……多了去了，但什么记者啊粉丝啊更多，有的能进去，更多的只能在门口守着。”
之前就知道这部剧绝对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一个小小的胡亥后面排了好些有人气的偶像明星就可见一斑，但真正到了现场，他们才清晰地看到原来是这么多人。
这就难怪昨天会被罗德里格斯逃脱，酒店周围的秩序需要安保公司和警方的协助，再加上突然发生的劫案将机动力量抽调一空，这老小子抓机会的能力还是这么强。
司机说得很起劲，大概他这两天都这么起劲，只是说着说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两天往这边的人都是朝着酒店来的，他们两个也不会例外吧？
虽然戴着口罩，只是轮廓和穿着司机也能看出这两位乘客的颜值，“您二位不会是？”
“化妆师，经纪人，”秦芹截住呼啸的话头，说“经纪人”指着她自己，“化妆师”指了一下呼啸。
至于他们是哪位明星的化妆师和经纪人，秦芹含糊过去，看地方差不多了，给了钱，拉着呼啸就下了车。
“为什么给我安了个‘化妆师’的职位？”呼啸纳闷秦芹为什么反应那么快就想出这个说法。
“看你这gaygay的样子，不是化妆师是什么？”秦芹大笑两下，注意到不远处渐渐投注过来的目光，飞快收敛起来。
酒店门口有剧务负责接待，想要参加角色竞争的演员通过不同的渠道告知了剧组，每来一波人，经过剧务的审核确认，他们就可以进去了。
不严格一点不行，这家酒店住了不下二十位有来头的演员，再加上前来竞争角色的演员，几乎称得上三分之一个娱乐圈都来了，万一出点纰漏，那绝对是热搜的头版头条。
剧务姓方，长了一张方脸，见到摘下口罩的两人，快走两步，紧紧握住了秦芹的右手。
呼啸挑了挑眉毛，秦芹很为方剧务着想地收回右手，“李导在三楼吗？”
这种体量的电视剧，负责执导的导演一共有三位，辅助他们的副导演有七位，秦芹说的“李导”就是其中一位副导，饰演胡亥的演员由他面试。
“三楼3018，”方剧务后退了半步，他瞥见呼啸刚才一闪而过的眼神，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就想退开。
酒店里的人的确很多，多到就像到了饭点的网红饭店，要不是各自身上的行头不便宜，等会儿还要见人，走廊里分分钟上演字面意义上的“摩肩接踵”。
电梯没法进，上下楼都是爆仓，摘下口罩的呼啸有着明确的身份——演员——也不好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举动，不能推搡不能抱怨，只能在心里偷偷骂上两句，“为什么别的演员带着的工作人员都那么壮？”
只是个三楼而已，呼啸和秦芹通过差不多一样拥挤的楼梯到了地方，按了两下门铃，过了一分钟，门开了，走出来两男两女，呼啸微微眯眼，其中一个男人他见过两面，正是那个偶像组合里的唐武晨。
唐武晨当然不会记得和环绕在他周围的粉丝差不多模样的呼啸，只是出于礼貌，他和他的经纪人向他们两个点头，大部分目光看向了秦芹。
等他们两个走开几步，年纪大一些的女人开口邀请他们进屋，她就是秦芹口中的“李导”。
李导全名李炆槿，一个很有学者气息的女导演，眼角的皱纹无损她的气质，却还是表现出她上了岁数。
“云中鹤，林平之，”李炆槿嘴上念叨呼啸饰演过的两个角色，在绝大多数业内人士眼中，呼啸能拿出来的作品也就这两个，“如果把胡亥交给你，你想怎么演？”
这么直接？也不寒暄几句就出题了？
做过功课的呼啸咳嗽一声，“有个关于范蠡的故事，说他急流勇退离开吴越之后，做生意成了富翁，多年后，他二儿子在别的国家犯了案，范蠡准备让小儿子带着钱去把他赎出来。”
“这时候大儿子出来，‘啪’就跪地上了，二弟出了事，怎么能让幼弟奔波，自己这个当大哥的袖手旁观呢？”
“再三恳求之下，范蠡只好答应，但前脚送走大儿子，后脚就吩咐预备棺材，自己的二儿子死定了。”
“果不其然，大儿子去了那个国家，一开始的确把那些钱贿赂了高官，高官也说服了国王大赦囚犯，然而大儿子以为国王大赦和他请托的人没什么关系，于是又找上那位高官，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找补点，高官倒是痛快地把钱全还给他了，扭脸就去找国王，说有个有钱人自恃兜里有俩臭钱，杀了人还想脱罪，国王二话不说，先把范蠡的二儿子杀了，然后再赦免其他囚犯。”
“范蠡后来解释，或者说编这个故事的人想要说明白的道理，就是大儿子陪范蠡辛苦打拼，知道挣钱的不容易，所以斤斤计较到有些抠门的地步，小儿子就不同了，他出生时范蠡已经是富翁了，从小花钱如流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他就不是问题，所以如果是小儿子去，那些钱花出去就算花出去了，二儿子能活；大儿子分要计算个子丑寅卯，二儿子必死。”
秦芹听得云里雾里，她几次想要打断呼啸的故事，人这儿考察胡
亥呢，这故事怎么一杆子支到范蠡那里去了？前后差着几百年呢，再说范蠡了不起也就是个下海的官员嘛，和胡亥有啥关系？
李炆槿却听明白了呼啸的类比，只是她想听他自己说出来，于是测了测脑袋，示意她听着呢。
“范蠡的故事和秦始皇正好相反，范蠡想用的是花钱如流水的小儿子，秦始皇想用的是守成持重的大儿子，但他们两个都没有如愿，范蠡的大儿子坏了自己弟弟的性命，秦始皇的小儿子不只杀光了他的兄弟姐妹，连秦朝的江山也被弄丢了。”
一个不知父辈如何艰辛的孩子，这就是呼啸对他的定位。
关心则乱的秦芹舒了口气，以她的智商不至于想不出呼啸讲这个故事的用意，然而她还是着急了，发现李炆槿脸上一闪而逝的认可，一直提在嗓子眼的担心放下了少许。
“嘴上说说简单，能表演一下吗？”李炆槿笑了笑，那表情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鼓励。
都到这份上了，只能当仁不让了，这还是呼啸除了演龙套角色，第一次拿到剧本就要演，得亏他的确一直在为这个角色做准备，只要把台词装进去，胡亥就出来了。
“这段，就这段，”李炆槿拿起手边一个厚厚的剧本，翻开一页，交到呼啸手上。
打眼一看，这段剧情是胡亥最著名的一个段子，呼啸快速浏览了一遍，把剧本交还给李炆槿。
这把李炆槿搞糊涂了，“我的意思是现在就表演一下，不行吗？”
“我这就要演了，想麻烦您帮我顺一下赵高的词儿，”呼啸说得很坦荡，当然，言语中的意思就是他不用再看剧本了。
自称好记性的人多了，李炆槿也没在意，“开始——启奏陛下，臣近日偶得一匹千里良驹，愿献给吾皇。”
“哦？”呼啸摸了摸下巴，眼睛眨啊眨的，好像心理年龄一下子小了几岁，“千里马？牵过来让朕瞧瞧！”
说话的语气和天真的孩子一样，不愧是没见过风雨的小儿子。
李炆槿接着说，“陛下，各位大臣，各位仔细看看，这就是我说的千里良驹！”
她的词说完，呼啸却没有第一时间跟上，而是犹豫了几秒钟，眼睛里出现怀疑的神色，“朕虽然年幼，见识浅薄，马和鹿还是分得清楚的，这明明就是一头鹿啊？”
天真，继续天真。
“陛下，您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眼花，这真的就是一匹马呀。”
接下来是群臣驳斥，赵高耍弄手腕和权术，有的臣子慑于他的威胁，承认那就是马，有的仗义执言，咬定是鹿就是不改口，“指鹿为马”这个成语就此诞生。
但呼啸眼中的怀疑慢慢变成疑惑——怀疑是对赵高，疑惑是对自己——他疑惑于自己是不是在后宫做多人运动太多太累了，有点上头。
话题转了一圈，又回到胡亥身上，李炆槿继续念台词，“陛下，请您再看看清楚，这到底是鹿还是马？”
第0128章 试戏（下）
“这，这么多爱卿都说是马，难道真的是朕太累了，看花了眼？”
呼啸睁大了眼睛，仿佛遇到了某个难以索解的难题，嘴唇微微颤抖，用了全身的力气自承错误。
认识将近一年，秦芹也帮过呼啸准备角色，顺过台词，但她没怎么见过呼啸现场演戏，更别说如此用力的了。
“这小孩挺厉害的啊，”秦芹暗暗点头。
李炆槿也是一样的看法，后生可畏，想到这还是一个非科班出身的21岁新人，目光越发柔和，“嗯，不错。”
但也仅止于“不错”，接下来就没下文了，秦芹及时领会了对方的意思，拉着呼啸告辞离开，正好看到程铮和他的经纪人站在门外，手停在半空。
“你来了？”
“啊，好久不见。”
拍戏的时候，他们在微信群里天南地北地胡侃，很有话聊，但电视剧拍完，微信群就死掉了，虽然一直没有解散，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现在也只是点头之交。
打了招呼，程铮他们进去，呼啸他们出来，看着自信满满的竞争者，他有些没底，毕竟对方的名气比他大得多，至于演技，一年后的今天，自觉表演很有进步的他顶多和两人合作时的对方相差仿佛。
“火候还差着，不行就再熬两年吧，”呼啸握了握秦芹的左手，前几分钟还惊讶于他的演技，几分钟后就撞上前来试戏的强悍对手，这位资深经纪人有些没缓过神，“专业一点，成熟一点，大姐。”
“你才大姐！”秦芹冷静下来，懂得回嘴了，“等信儿吧，之前说过，后天就要官宣第一批演员了。”
时间还早，两人却没法立刻就离开酒店，秦芹的熟人太多了，美女经纪人在整个娱乐圈也就那么几个，即便是新人呼啸，也见到好几个认识的人，“极限”的杨宇和王东来了，《天龙》的慕容复和南海鳄神来了，《轻轻》的美女警花、《笑傲》里的宁中则，甚至连黄飞鸿的扮演者，董彪也来了。
“这还真是娱乐圈的盛会，”除了和他合作的人，去年在电视剧节上见过的人也来了不少，时间和去年还差不多，就好像那场电视剧颁奖礼有了续集。
只是那个颁奖礼每两年举办一届，再过一年才有的混。
点头，“你好”，点头，“你好”，呼啸活像一个点头机器，向着每一个把目光投到他身上的人发出问候，秦芹拽了他一把，他连忙调整面部表情和说话声调，让自己不那么机械和冷漠。
“但这些人真的好烦啊，”呼啸最烦的就是这些寒暄，寒暄来寒暄去没半点有营养的话，大把时间就那么被浪费了。
无聊。
上午八点到的酒店，八点半从李导的房间走出来，直到中午十二点半，他们两个才和每一个相识的人打完了招呼，话里话外暗示对“胡亥”很感兴趣，向对方表达祝福，顺便问两句竞争者的消息，呼啸搀着腿脚有些踉跄的秦芹离开酒店。
“我早就和你说了，不要穿高跟鞋，”呼啸嘴里念叨，“本来就不低，1米69啊大姐，犯得着吗？”
秦芹忍着脚底的疼痛，耳边还要听着呼啸的念叨，实在有点一番苦心白费，“我穿成这样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有面子，我穿得舒服点不行吗？”
在日常生活中，秦芹一直保持淡妆，按照她的话说，如果是直男看到她，会惊呼“哇，这个美女没有化妆”，如果是女人看到她，“哇，她竟然淡妆都这么漂亮”，完胜。
当然，化妆太浓伤皮肤也是很重要的一点，毕竟年纪不小了，需要更早更妥帖的保养。
今天却是例外——呼啸看不出来妆容的浓淡，但他会计算女人化妆的时间，往常只需要等40分钟，今天秦芹从五点一刻就起来化妆，一直化到七点一刻——盘起的长发，干练的小西装，简约不简单。
唯独没想到这一上午都在走动，走得脚都起泡了。
“算了，我背你吧，”呼啸二话不说，把秦芹背了起来，哼哧哼哧往前走。
没想到这一手的秦芹惊得低呼一声，“喂，把我放下来！这里这么多人呢，让人看见不就成绯闻了？”
“绯闻多好啊，未婚男女谈个恋爱，多正常，”呼啸笑笑，过年那一次之后，他就存了这个心思，和詹子晴的联系也变得淡漠了许多，那边估计猜到了什么，相应得也减少了聊天，这么大的男人了，最起码的责任心还是要有的，再说，他们两个还是有些感情基础的。
听出呼啸话里的意思，秦芹下意识就想应下来，但想到呼啸和她差了14岁，又想到他还是个刚入行的新人演员，正在起步期的时候有了女朋友，将会对他积累粉丝造成极大的阻力，“不行，这绝对不行！”
“为什么？我又不嫌你老，”呼啸开口就把秦芹噎个半死，这一瞬间，秦芹很想拼着鱼死网破就答应了他，让丫尝尝什么叫事倍功半。
痴长几岁的经验还是让她及时恢复理智，秦芹呼出一口气，“一个十八线小演员就想娶我？金棕榈、金狮、金熊，最起码给我拿一个再说吧。”
世界三大电影节，指的就是威尼斯、戛纳、柏林这三个国际电影节，当今世界最具影响力、最顶尖的电影节，奖项含金量和行业认可度是最高的，包括演员、导演在内的从业者无不以在这三个电影节获奖为最高荣誉。
呼啸压根就没想过那三个电影节，他现在还是个电视剧的新人演员，偶尔接一两个和网剧没什么差别的网大，连电影圈还没跨进去呢。
这个要求很好很强大，呼啸品到秦芹态度的坚决，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事情也做下了，他们两个的合作关系也很稳定，跑不了庙，更跑不了和尚。
等待公布最终结果的时间很难熬，接下里的两天，呼啸陪着秦芹逛了逛街，本来做好大出血准备的他在逛街的第三个小时忍不住开口，“大姐，你这怎么只逛不
买啊？”
“你傻啊，‘只逛不买’才是逛街的真谛，”玩笑话，秦芹把声音放低了，“这边的东西贵，回去再买。”
天海的东西贵是真的，可临安的东西也不便宜啊，呼啸暗暗摇头，秦芹瞧出他的不以为然，“我回去上网买，你以为我不会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啊？”
“怎么会，您是精打细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奇女子啊，”呼啸随口奉承一句，被秦芹掐了一下胳膊，肌肉再多也怕女人的手掐，他默默移开两步，走出一段，又移回来一步。
说自己资历不深，履历不厚，年纪太轻，下次一定，回到酒店，夜里独处的时候，呼啸还是心有不甘，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即便胡亥这个人物的戏份没有几集，相较秦汉四百多年历史其他光辉耀眼的人物，他身上那点从始皇帝那儿蹭下来的色彩委实算不得什么，但这毕竟是个很有高度的舞台，站在上面就能更早一步看到更远的风景。
“忘了问，这个剧组到底是谁决定角色的归属？”心中的紧迫感都快把他逼到夜半三更找上导演的门，再来一出敬酒罚酒。
手机铃声惊醒了走神的呼啸，晃了晃脑袋，抓过电话，“喂，大姐……”
没等他说什么骚话，电话的秦芹打断了他，“有记者要采访你。”
“啥？”呼啸只说了一个字，就听到秦芹继续说，“一共有五十七个记者打电话过来要采访你，我的手机快炸了，电话、短信、微信，全都塞满了消息。”
回到酒店的三个小时都在接电话，回信息，秦芹连妆都没卸，一只手揉搓受伤的脚丫子，一只手熟练地抓电话和打字。
呼啸这才想起，秦芹用的是私人手机，而不是工作手机，“这么多？干嘛的？”
“干嘛的？”秦芹反问一声，“逞了英雄，撂爪就忘？属耗子的？”
银行抢劫犯？
只用了五秒钟，呼啸就想到是为什么了，虽然千叮咛万嘱咐，拜托警方不要暴露他的名字，但在场的人那么多，人多眼杂，有一两个认出他是谁的人也不奇怪，有人质出来说起自己惊险刺激的经历，呼啸当然是最突出那个，两方面一对，那个年轻的电视剧演员就是重伤九名劫匪，解救人质的勇士。
一个演员，重伤九个持枪劫匪？
他是怎么做到的？
呼啸昨晚为了查找劫案的真相，浏览热搜的时候看到第一条就点进去看，看完了，觉得时间不早了就去睡了，所以没看到第四条就是他的词条，而且在他睡觉的时候，成功登顶。
其他演员有的看了热搜，有的没看，看了的那些和呼啸打招呼的时候格外留心他的举止动作，害得他上下打量自己，还以为身上有什么脏东西，现在想来，“他们睡得挺晚啊。”
秦芹打电话过来的目的就是想问他要不要接受采访，不过这个电话在她看来没多大意义，“现在这个时间，正适合接受采访！”
第0129章 采访
一个演员想获得一个角色，除了自己的努力，身后背景的发力，有时候盘外招也是很管用的。
呼啸同样想到了这一点，要想让导演选他，自然得在他们面前多晃几眼，现实生活中晃到他们眼前未免太没有眼色了，走新闻渠道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再说，即便这部剧本身的声势再大，也不会拒绝锦上添花，见义勇为，而且是这么不一般的见义勇为，选择了你，就意味着这部剧有了第一批宣传，”秦芹继续絮叨她的理由，呼啸连打断她，说自己也是这想法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在秦芹叙说理由的过程中，呼啸也意识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对了，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
“就是我见义勇为这件事的后续，”呼啸刚才看了一眼天海市电视台记者的报道，一点小自豪之余，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我为什么见义勇为？因为有劫匪抢银行。那些劫匪为什么要抢银行呢？”
还在为这个大好机会的到来感到高兴的秦芹忽的止住话头，这一切的源头是几个通缉犯，这几人目前还在外潜逃，“不会吧？”
“万一呢，”呼啸逗她。
秦芹瞬间脑补他们两个正在剧组拍戏，忽然一架直升飞机出现，飞机上配备的机枪手握着一把体型巨大的航空机枪，“突突突”得就把他们打成了筛子。
好吧，秦芹最近这个星期看了两部战争片，脑洞都受到了影响。
把秦芹吓坏了的罪魁这时候又把话题往回带，“我开玩笑的，他们现在逃跑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跑来找我的麻烦？”
意识到呼啸在逗她，秦芹一气之下就把电话挂了，过了半晌，微信发过来一条，“时间定好了，明天上午8点半，收拾得齐整点。”
“你不帮我化个妆吗？直男不懂化妆啊！”呼啸马上打了一条，然而一点发送，愕然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好在秦芹只是想通过这个举动表达她对呼啸的不满，故意用这么耸人听闻的事情吓她，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把他的好友拖了回来。
呼啸也明白，乐得一晚上的清闲，躺在床上入睡前，脑子里面就在想该怎么敷衍记者。
不对，应该是和记者做朋友，做很好的朋友。
“吃了吗？”柴晋轩，天海广播电台的记者，听到他的采访对象对他这样说话，手里还被塞了一块蛋糕，对面除了采访对象，还有他漂亮的经纪人，用那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他，他失神两三秒钟，轻轻甩了甩脑袋，“不用了，谢谢。”
秦芹借着捋刘海的动作给呼啸丢了个白眼，他们三个坐在酒店大堂，临街的沙发上，摆出一副“到家了，请随意”的架势是闹哪样？
委屈地挠嘴角，呼啸想着自己琢磨了一晚上的开场白不至于这么差吧，嘴上没停，“路上堵不堵？昨天我们……”
这怎么还越聊越歪了？秦
芹使劲拽了下他的袖子，以行动扯住他歪楼的趋势，“柴记者也挺忙的，咱们聊正题吧。”
正题就正题，呼啸把前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其实柴晋轩昨天就采访了一个柜员和两个储户，现场情况究竟怎样，他已经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轮廓，警方婉拒了采访，毕竟解救人质的主力不是他们，偏偏同时还弄丢了通缉犯，局长把所有人骂了个惨，谁还有空接受采访啊。
当然，在那个通缉犯归案前，按照纪律也不会接受采访。
呼啸提供了他的视角，在他看来，劫匪的行为简直漏洞百出，这种生怕别人不来抓的家伙听上去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只是根据柴晋轩的采访，那三名人质都没有提到这些细节，他们极力渲染劫匪的凶残，对金钱的贪婪，对警方的轻蔑，以及对女性的窥视，就好像他们和呼啸处在不同的现场一样。
幸亏自己走了这一趟，一边用录音笔记录下这段采访，柴晋轩一边在笔记本上简单记下几个要点，有针对地提出问题，想要挖出更多细节。
到了这时，呼啸含糊起来，做笔录的时候，警察对他说过，大面上的过程可以说，那些没有保密的必要性，但关于劫匪的身份，目的之类的，就要稍微收一收了。
柴晋轩立刻明白自己的问题踩线了，查看笔记本上的记录，又提了几个问题之后，终于提到呼啸期待已久的那个了，“九个持枪劫匪，普通人想想就觉得很可怕，你为什么要冲过去打倒他们？”
事后诸葛亮地想一想，这九个劫匪只是来搅浑水的，他们连抢银行都是做样子，也就不太可能伤害人质，伤了人杀了人，性质就变了，那样对他们不利，然而在当时谁知道怎么回事，即便认定劫匪另有目的的呼啸，也无法笃定这些劫匪就不会伤害人质。
更何况他们要对秦芹下手了。
当然，他不能这么说出来，这种会把自己套进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去就太蠢了，“我觉得是责任感，有道是能力越大……”
“‘……责任越大，’呼啸就是这么说的，”当天晚上，天海广播电台特意紧急赶做出这档节目，呼啸这个名字随着电波，一夜间传遍天海市的每个角落。
微博是年轻人的天下，上了年纪的人不怎么会用，收音机其实也是，现代社会的人们多数也没了收听广播的习惯，但有一类人是天天听广播的。
司机，包括出租车司机在内的广大司机，为了缓解疲劳，为了漫漫长路有个陪伴的声音，也为了其中一些节目会提示天气预报和路况变化。
他们是第一波听到节目的，第一时间就把节目频道分享给了家人——这件影响很大的事情应该有更多人听到——大概是出于这种考虑。
第二波听众机智地开启了录音，在节目结束后传到网上，前天夜里的词条再一次被顶了上来。
其实那时候吃瓜网友只知道呼啸身处银行抢劫案现场，有人说是他救出了
人质，由于缺乏更多信息，于是开始脑补电影里的情节——反正相关者正好就是演员，职业对口——什么通风管道只允许一个孩童大小的人通过，在场的众多成年人束手无策，这时候，熟习缩骨功的呼啸站了出来……
故事啊段子啊挺多，实情很少，所以词条趁着半夜登顶了一会儿，很快沉了下去。
有了其他人质的佐证，呼啸凭一己之力打倒劫匪这事儿算是毋庸置疑了，大家开始讨论他怎么敢，他怎么能，他为什么能……
“听说拍《天龙八部》的时候，他还是雷蒙的替身呢。”
“据说他拍动作片连威亚都不用。”
“我有个朋友，在《黄飞鸿》剧组跑龙套的，被呼啸一脚踹在后背——我朋友说能能感觉出呼啸收力了，但他还是飞出去七八米。”
用小号吃瓜的呼啸喜不自胜，之前上热搜，不是绯闻就是电视剧，再就是综艺，他的身份是“演员”，网友聊上几句，话题就转到绯闻或者电视剧或者综艺上去了，就好像他本人不值得聊一下一样。
现在就不同了，出现在热搜里的呼啸，仅仅作为一名普通公民，演员的身份只是个扩号里的备注，没有多大意义。
一部又一部他的作品被翻了出来，一个又一个和他有过交集的人发声，有的是呼啸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棚岛群演——他们说了几句，呼啸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棚岛的——有的是剧组工作人员，还有的，就是合作过的艺人。
第一个发微博的是和湛，先是再一次回忆起流落荒岛被呼啸拯救于饥寒交迫的险境，然后叙说呼啸手上有真功夫，“反正收拾一百个我这样的，顶多用一条胳膊”，话里话外透露出呼啸去天海市其实是有工作要做的。
默默跟着吃瓜群众吃瓜的呼啸简直要跳起来了，接受柴晋轩采访的时候，呼啸几次想提起这茬，都被秦芹压了回去，按照她的意思，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总有一种邀功的感觉，这样很不好，他们接受采访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让他们的名字出现在导演面前。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就有了不同的效果，网友们还没消化完和湛的话，边江龙、孙贝妮纷纷发声，差不多的意思。
晏颖说的话就比较直白了，她也在天海，也在接洽那个剧组。
“那个剧组”？
哪个？
了解内情，喜欢科普的大明白很快到场，将最近娱乐圈沸沸扬扬的大事点了出来，“呼啸也是去《秦汉风云》剧组试戏的。”
话题成功连在一起，呼啸暗自窃喜，这下他的宣传攻势很到位，导演们应该能看见吧？
能执导这部剧的导演，都是在业内颇有分量和年资的人物，但执导历史剧，不等于他们本人食古不化，他们也会上网冲浪。
微博的热搜将新闻传递到网上每一个社交平台，这些导演没差出多长时间就注意到了，“持枪抢劫案？见义勇为？试戏？”
第0130章 剑灵传奇
看到“持枪抢劫”和“见义勇为”这两个关键词还能当看新闻，看到“试戏”，这些导演惊了，新闻开头说了这是在天海市。
天海市？emmmm，最近在天海市攒剧组的好像就他们一家吧？
再仔细看，嗨，人家这不是说了，“抵达天海市参加《秦汉风云》的试戏，”说的就是他们。
这就有说道的了。
再看他试的是胡亥，“老李，那孩子怎么样？”
李炆槿的评价很公允，“以他的年纪和履历来说，非常优秀。”
在“非常优秀”前有定语，因为她面试的几个年轻演员都不错，有三个人的表现都比呼啸好上一筹，虽然其中一个瞄着别的角色，譬如青年汉武帝之类的，剩下两个随便选一个就行。
所以她才加上了前面的限定，那就是在表达态度，出身学院派的她不想让和电视剧无关的因素影响到人选。
但她毕竟是个副导演，在资方没有说话前，这个剧组还是三位导演说了算的，提着袋酒鬼花生，聚在一个屋子里聊了两句，他们就准备把这事儿定下来了，一个胡亥而已，值得。
就在翟一凡导演掏出手机，翻出李炆槿手机号的时候，合众传媒的老板打来电话，“喂，老翟啊，那个新闻看了没？”
比起对新闻点的把握，搞传媒的当然不会比导戏的差，作为给这部剧投资的五家主要的公司之一，合众传媒拥有一定程度上的角色推荐权。
这种“推荐权”建立在和导演的良好沟通上，如果导演不给面子，“推荐权”就变成“决定权”了。
在聘用呼啸这件事上，他们两方的想法不谋而合，“就他了。”
“你的事妥了，”经过李炆槿的递话，秦芹赶紧跑到呼啸的房间，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剧组之前说的第一波宣布演员的时间是下午四点的新闻发布会，现在是上午九点，好消息提前到来。
只是秦芹来的不是时候，呼啸正在单手俯卧撑，没穿上衣，身上蒙上一层细汗，又做了五个，嘴里嘀咕着“1000”，站起身，从边上拿起一块毛巾擦擦额头的汗水，“不见兔子不撒鹰，看来谁都是这样。”
拿到角色的呼啸没有显得非常开心，这次并非依靠他的演技，而是因为一次突发情况，昨天想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很高兴，但转过头一想，他想做一个优秀的演员，而不是炒作新闻作秀的偶像。
为了梦想，一点点退让是必要的，呼啸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自说自话，努力将内心的不爽压了下去，呼啸的兴奋劲儿就出来了，“芹芹，咱们去搓一顿？”
“切，这会儿有笑脸了？”秦芹在客厅看了一上午电视，就为了守着臭脸的呼啸，等到他心情好了，她起身就要走人。
呼啸一把拉住了她，“别介，十二点了，一起吧。”
酒店的饭菜很好吃，比这些饭菜更好的是自己的心情，呼啸压抑不住喜悦，一口一口，两个大鸡腿很快就进了肚子。
“喂，注意点啊你，一个见义勇为的大好人，怎么吃没吃相啊，”在餐厅吃饭，秦芹吃得异常注意仪态，配合靓丽的面庞，堪称这个餐厅里的一道风景线。
呼啸是另外一道，英俊的面孔和酣畅淋漓的吃法，其他食客看着他的样子都能多吃一碗。
“我当好人是我自己想当，不是因为别人想让我当，”呼啸拿起第三个大鸡腿，“同样，我是因为我的肚子饿才会吃饭，而不是因为别人想看我美美的吃饭而吃饭。”
傻子才为别人的眼光而活呢，死了一次看了个明白的呼啸洒然一笑，一直注意他的两个女生随之露出花痴的笑容。
秦芹冷哼一声，继续吃她的小半碗米饭——和十分钟前差不多一样的米粒数。
剧组的第一次新闻发布会，呼啸没有到现场，那样就太跳了，依靠突发事件战胜其他竞争者，还跑到新闻发布会跟别人“示威”？
“现在重要的就是夹起尾巴做人，”此时的呼啸浑然忘记几个小时前他口口声声说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云云，“再跳，别人就容不下我这个新人了。”
主要还是因为隋唐没那个排面罩着他这个新人，万一引起什么消极的新闻就糟糕了。
第一批公布的是不那么重要的角色，“胡亥”就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李由”、“项庄”、“东方朔”……
大都是配角。
隔天，拿到角色的演员和剧组签下合同，拍摄定妆照，第一波预热型宣传开始了。
大新闻在身的呼啸当然是宣传的主力，微博热搜自然又上了一遍，只是这时候的吃瓜群众不怎么感兴趣，“胡亥？小配角吧？不过也是，他就是一个新人嘛。”
“对啊，他就是一个新人而已。”
当呼啸为自己开解时，“新人”是一个很棒的理由，但别人这么说的时候，他又会觉得不爽。
时间啊时间，就不能过得快一点吗？
仗着现在的自己年轻，呼啸忍不住这样企望。
签了合同，什么时候能拿到剧本还没个准信儿，呼啸和秦芹得胜返朝，一块心病终于落下。
做演员的，哪有停下来的时候？回来之后准备了几天，差不多也快到《剑灵传奇》进组的时间了，呼啸稍作收拾，自己一个人就去了山城——张泽陪女朋友去塞班岛旅游了，没空招呼他，他也乐得清静。
秦芹说着要陪他，被他拒绝了，“你去做什么？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时不时发个微信就行。”
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没手没脚？
在秦芹面前说得漂亮，到了地方，呼啸就后悔了，俩主演身边少说各自跟着仨助理，就算是其他配角，打底也有一个，而且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最起码的，吃饭的时候有人能帮他拍九宫格发微博。
几次想打电话喷张泽一个狗血淋头，呼啸想想还是算了，这么做只能解一时之气，事后还得自己遭罪，不就一点排面嘛，让了，让了。
四大美男的待遇就是化妆师为他化妆的时候多用
了半个小时，这倒不是因为他的底子差什么的，而是化妆师要画出古典美男子的感觉。
所谓“古典美男子”是化妆师亲口说的，呼啸听到这个名词，浑身起鸡皮疙瘩。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个大老爷们儿说什么“美男子”？
然而胳膊扭不过大腿，呼啸还是半推半就接受了美男子改造。
“我……”呼啸强行把涌到嘴边上的脏话咽了回去，妆太浓了，这不用看镜子，他坐在椅子上，化妆师跟给墙抹腻子一样，一层接一层，一层盖一层，层层叠叠，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脸是不是稍微晃两下就会哗哗得掉粉。
镜子里的自己就更逗了，唇红肤白，头上顶副头面都能上台演刀马旦了。
事到如今，呼啸也就只能安慰自己是为艺术牺牲了。
拍之前和导演聊了两句，算是给自己的表演画了个圈，导演很热心地告诉他应该在什么地方发力，什么时候应该找镜头，念那句台词的时候要凹造型，临了感慨一句，“现在多好啊。”
啥？啥现在多好？这话从哪里冒出来的？
旁边静候的男二为他解释，拍第一部，也就是《苍茫劫·云动九天》的时候，投资力度还没有现在这么大，剧组就是个草台班子，全凭热情和执念完成了拍摄，播出反响不错，这次的投资翻了两番，整个剧组鸟枪换炮，摩拳擦掌就投入这第二部的拍摄。
也就从那时起，导演就多了一个“现在多好啊”的口癖。
不管它以前好不好，呼啸一概不知，他的角色仅存在于这一部的故事中，和别人聊太多旁的也纯属无聊，连忙收敛心思，投入兰陵王这个角色上。
对比剧中其他角色，兰陵王堪称完美，待家人和善，与部下同甘苦，对他人宽容，看钱财如云烟……再加上战场作战勇猛，和流传千古的英俊面庞，这人几乎就是故事主角一样的描述。
只是他没有过得像主角一样。
就因为他不是嫡子，以上优点通通变成嫉妒和猜忌的源泉，年纪轻轻就被赐了毒酒。
呼啸之所以认为自己表演起来没有困难，就是因为这样完美的人，在剧中的主要任务就是文戏凹造型，武戏戴面具凹造型。
嗯，就像一个走上t台的模特。
说是男三号，只是因为镜头比其他配角多一点，整体戏份上并不吃重，换做以前，呼啸也许会介意，现在的他有了胡亥，还有一个正在开发的以自己为主角的剧本，对眼下这个就不那么在意了。
金镛解围，威名大振，连克强敌，声望愈隆，万军丛中，一曲“兰陵王入阵曲”让他的名字更加刻在每个人心中。
也刻在北齐王心中。
出于忌惮，北齐王赐下毒酒，威名显赫的兰陵王就此结束了短暂的一生，时年三十三岁。
呼啸掩袖喝下毒酒，脚步踉跄着，仰头倒在床边，嘴角渗出的血迹流在白皙的皮肤上，一种惊心动魄的悲剧感跃入众人的眼帘，就连导演都屏住呼吸，久久没有喊出那声“c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