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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沐轶     医侦朝野txt下载     医侦朝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25章 真正的实力

    1273年,10月18日,博州。

    “难,难道这才是东海军真正的实力?”

    史炫目瞪口呆地看着战场上的一切,难以置信。

    战场中央,原本差一点就被元军攻下的西岸营地此时展现出了难以想象的威能,重火力营的大炮怒吼着,将杀伤力惊人的炮弹准确地送向元军的南北两阵。

    阵地中的元军堆了营墙防御,本以为自己相当安全,可在这从天而降的打击之中,居然毫无还手之力!

    而就在他们迷茫伤亡的同时,第三、第七两个合成步兵营如猛虎出笼,通过窄而稳固的钢桥,渡到了西岸,就在炮击停止的下一刻,冲进了……不对,他们过南北两个元军营地而不入,直奔更西边的主阵而来!

    呃,也没有真的把两个营地放过,海外旅的瀛山营和此岸营一南一北,出营向元军营地行进过去,不用说肯定是去占领压制的。

    见状,史炫立刻分配命令道:“让史安州和萧檠率部出击,阻拦他们!”

    战鼓擂起,两部骑兵分别自左阵和右阵涌出,朝行军中的两个合成营冲去。

    左阵之中,千夫长史安州率亲卫冲在队伍最前方,紧紧盯着南方的东海军第三合成营。这个营现在是行军状态,四个步兵连分散成四路纵队,骑兵连散布在周围。看上去,无论是人数还是队形,这个令史炫如临大敌的步兵营都是个不值一提的敌人——即使上午损失了不少,元军现在的骑兵力量也依然充裕,单是史安州手下就有两千骑以上,出阵之后动起来惊天动地,对付这几百步兵轻轻松松!

    史安州之前跟随史炫在西域驻守,对最新的军事科技不太了解,因此反倒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魄,对局势做出判断后信心十足,当即挥了一鞭子,对亲卫吩咐道:“把我的旗子扛稳了,我们直接从前面冲——”

    “轰!”

    一声近处的爆响打断了他的命令,他循声愕然回首,发现身后不远处的半空中爆开了一团硝烟。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更多的爆炸声便接连响起,天上的硝烟越来越多,稍低沉的炮声从东北方的东海炮阵不断传来,与此同时他所率领的骑兵群产生了巨大的混乱——

    随着天上发生的爆炸,无数弹片从天而降,成千成千的钢块像雨点般洒了下来!

    这一场景曾经在西方霍姆斯战场上发生过,精锐无双的马穆鲁克们被疯狂的榴霰弹击溃。而如今,元军下属的蒙辽汉骑兵们比当时的马穆鲁克们更惨,面对的榴霰弹还是更新换代后的更强力产品,无论是弹片数量还是动能都要上了一个等级。在这一片似乎不会结束的弹雨之下,成片片的元军人马倒毙于地,哀嚎震天,令人不忍直视……他们遭遇了完全不该承受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火力!

    另一边,在重火力营的炮兵阵地中,火炮轰鸣,后退复位,开膛闭闩……很快硝烟覆盖视线,炮兵们已经没法瞄准了。但是不要紧,在这些时日里,他们已经研究出了一套基于仪表的射击法,复位后把水平和垂直方位调整到指定水平,就打起了“盲炮”,命中率依然不赖。

    这次他们可真是拿出真本事来了,不是打完五轮炮就休息,而是持续不断将弹药向预定位置投射过去,真真正正给两个骑兵群下了一场弹雨。

    受到这一场可怕的打击,两部元军骑兵或立毙或负伤,马匹受伤倒地的更多,没受伤的也过于惊恐而完全失去了控制,向各处无序地奔逃……

    等到炮击结束,他们已不复为步兵营的威胁了!

    一片狼藉的战场上,人马倒毙无数,残肢碎肉遍地都是,鲜血几乎将大地染红。史安州呆呆地回头看着这一切,耳朵和脑子里仍在轰鸣着,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他之前亲身冲在队伍的最前方,其实有些鲁莽,但炮弹是对着骑兵群密集处打的,亲兵带着他快马加鞭冲出去,反倒逃过了炮击。

    但已经没多大区别了,这支片刻之前还无比凶悍的骑兵部队,如今只是一滩碎肉而已,即使他这个主将存活下来了,又有什么用?

    史安州的耳鸣逐渐停歇,听力开始恢复,周围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前面伤员发出的痛苦哀嚎,后方东海军整齐的脚步声,还有主阵方向激烈的锣鼓声,都给这片战场渲染出了悲怆的色彩……等等,锣鼓声?

    他转头向南看,发现第三营仍在快速行军中,又回头看了看残破的战场,发现侥幸逃出生天的元骑还有不少。于是他勉强提起精神来,对亲卫喊道:“把我的旗子找回来,收拢残兵,我们撤回阵地中去……”

    可是东海军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

    “呜——”

    一阵凌厉的号声从硝烟尚未散去的西岸营地中传出来,将史安州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然后他们差点从马上吓掉下来——无数服色统一盔甲闪亮的东海骑兵从营地中奔涌而出,直冲两处残破的战场而来!

    一名亲卫好不容易把刚才逃命时丢掉的大旗找回来,现在傻眼了,朝史安州问道:“千户,我们现在怎么办?”

    史安州看着这面高大的旗帜,气得一刀砍了过去:“还管什么哪,先跑再说吧!”

    刚立起来的旗子又倒了,元军骑兵刚刚找到聚拢的目标又失去,更加惶恐。而就在这当口,东海骑兵就从硝烟中冲了出来,分成两股,直接把倍受摧残的元军骑兵冲散,一直冲到元军阵地的南北两端,才回头分散开来清剿残余的元骑。

    紧随他们之后,河北营和黑水营也出营列阵了。

    主阵之中,史炫看着这急转之下的战况,看着东海军摆出了一副以少围多的姿态,突然意识到了不好——自己西边是聊城,东边是土河,想撤离的话只能往北或往南走,现在东海骑兵把这两个方向挡住了,岂不是断了自己的归路?

    而且,他看着西岸营地中的硝烟消散,大炮开始调转炮口,又意识到了更加恐怖的事情:“前面的几阵离他们四里地,都被打到了,我这中阵也没远多少……不好!”

    乌鸦嘴很快应验了,只见远处火光一闪,几秒钟后,十个烟团在中阵上空爆炸开来!

    ……

    原本元军具备极大的兵力优势,今天上午的时候,即使攻营失败损失了一批,聊城周边的剩余兵力也在两万以上,足以对近三千人的海外旅形成压制。

    可是当一个真正的东海野战旅加入之后,形势瞬间逆转了。

    元军的南阵和北阵总共有差不多五千兵,经过一轮炮击之后,伤亡不知多少,但士气完全见底,已经不复为战斗力了。之后又损失了好几千骑兵,剩下的也就剩主阵周边一万多点了。

    剩下的时间里,三野旅部一边将部队调往南北两个方向,堵住元军的退路,一边炮击他们的三个主阵,等到包围完成,阵中已惨不忍睹了。

    “好了,炮停了吧。”第三旅的旅长司徐令人停止了炮击,然后对一名近卫兵说道:“带几个人,去元军那边问问,看史炫死了没有。如果没死,问他投不投降。”

    近卫兵对命令没有疑问,很快带着信出营了。

    旁边的高川倒是奇了:“嘿,司徐,怎么转性了,会劝降了?”

    司徐摆摆手道:“谁愿意呢,不过这史炫是史家人,要是投降过来肯定给史天泽和忽必烈添个大堵,所以上面要求,试试看吧。”

    说完,他又道:“我们也别闲着……哥们儿,你还是继续守营,我们出去会会他们!”

    ……

    元军阵中,旌旗和营帐被弹片扯碎,栅栏被气流吹倒,倒毙的兵丁随处可见。不过毕竟营地中环境复杂,弹片没法面面俱到,存活的人仍占了大部分。但他们已经陷入了严重的混乱状态,底层士兵各自躲在任何可能的掩体里瑟瑟发抖,高级将领试图恢复秩序,却找不到足够的下级军官去传达命令,只能带着亲兵一边弹压一边喊着人。

    一地鸡毛啊。

    史炫在炮击中幸运地活了下来——其实也不是幸运,当时他眼疾手快,翻到了望楼下面,就地躲了起来。榴霰弹攻击角度有限,弹片被厚重的望楼一挡,基本打不到后面,所以他和一帮亲信基本没有损伤,保住了珍贵的指挥力量。

    正当他面对混乱的军营,竭力试图整军,头疼该何去何从的时候,外面劝降的信就来了。

    “想让我投降?笑话!”

    史炫拿着信作势欲撕,想了想又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或可用来拖延时间。”

    做到史炫这份上,家族利益已经比个人安危更重要了,不可能轻易接受对面的劝降,更何况他还尚未到真正穷途末路的时候。但现在己阵之中一片混乱,正需要时间整理,他要是假意投降去与东海人谈判条件,说不定就能争取到一点宝贵的时间。

    于是,他立刻命人取来纸笔,草草写就上百字,然后让人送去了东海军中。

    正好,此时司徐也带着第一重火力营出了阵地,开始向西进发了,信很快送到了他的手中。

    “呵呵,‘一日便降,无法令朝廷信服,恐祸及家人,恳请宽限三日,三日后再降,便可有所交待……’,史炫这小子是想跟我拖延时间呢?”

    一个参谋少尉立刻说道:“如此虚情假意,不降也罢。旅长,我们要不要就地架炮,再轰它一轮?”

    司徐摇摇头:“再近点吧,延伸火力也能打得更远。对面想拖延时间也无所谓,正好我们可以包围得更紧点,就与他应付应付吧。来,给我写个回信,说‘三日不可能,明日必须投降’,嗯,意思就这样。”

    参谋嘿嘿一笑,提笔写了起来。

    信很快又送到了史炫这边。他见上面跟他讨价还价,松了一口气,很快又写了一封信,请求饶到后日,然后又抓紧时间整军了。

    如此双方又交换了一遍信件。

    “嗯,又来了?”

    当第四封信件送来的时候,史炫正在一处营帐中费力地吆喝着。他接过信,习惯性地随手拆开,然后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

    上面只有两个大字“去——死”!

    “什么??”他震惊地出了营,往东方看去,只见东海军的炮兵已经在二里地外筑垒了!

    ……

    “轰轰……”

    又是一轮炮击过后,传统的战鼓声和先进的电报几乎同时从旅部传来,晋冲激动地拿着信纸站起身来,喊道:“总攻的时刻到了!第三合成步兵营,全体都有,开始进攻!”

    经过一番你情我愿的拖延,现在东海军的两个旅已经将剩余的元军三面合围,那还犹豫个什么?进攻就是了!

    于是在最后一轮火力准备后,全面进攻这就开始了。

    第三营的四个步兵连拉出了一条松散的战线,向北边的元军右阵进逼过去。

    标准合成步兵营原先有四个线列步兵连和一个轻步兵连,但随着武器的进步,过去的战术分化已经不再合适,现在统一编成了四个步兵连。步兵阵型也不是过去的密集线列,而是以三人战斗小组为基础的散兵战线。不过也没有后世散兵线那般松散,组与组之间靠得还是挺近的,毕竟敌人也没有可靠的面杀伤手段,分散行动主要是为了加快行进速度,而不是为了躲避炮弹。

    元军的组织度几乎已经完全被打散,对东海军的进攻几乎没有反应,只有零星的炮兵和骑兵进行了反击。步兵其实也有些还能动的,但他们的枪射程太短,尚威胁不到远处的东海军。

    “冲啊,东贼托大没有布阵,冲到近前就一刀一个了!”一名将领带着三四十个好不容易召集起来的骑兵出了营,如此呼喊着鼓舞士气。

    从传统的角度来看,东海步兵们如此松散的队形属于标准的“乌合之众”,确实对骑兵没有抵抗力,骑兵用好了往往可以驱赶十倍的这种散兵,可是……

    “自由射击!”

    各连排军官下了简单的命令,士兵们立刻就做出了正确的反应,班长通报距离,组长抬枪射击,组员跟上……弹头旋转着精准地向目标扑去,一个骑兵倒地,两个骑兵倒地,三个……

    最后的元军勇士们发动了决死的冲锋,然后真的死在了冲锋的路上。

    此外,营地中的火炮倒是给东海军造成了一些麻烦。之前在铺天盖地的榴霰弹打击中,这些火炮本来已经全部哑火,但榴霰弹的弹片毕竟只对软目标有杀伤力,并没有真正破坏掉几门炮。现在就有躲起来的炮兵零星动了起来,用营墙上的火炮打出了炮弹。

    实心弹很难对散兵线造成有意义的威胁,但还是挺烦人的。东海兵们用步枪反击,逼得元军炮兵不得不退避,但没解决根本问题,万一他们藏起来等走近了突然打一发霰弹,那就出事了。

    不过第三营这边也没法用火炮反击,毕竟前面有自己的兵呢。但他们也不是没办法了,晋冲简单一看就下了决定:“杨上士,带射雕队出动吧。”

第726章 射雕

    1273年,10月18日,博州。

    “射雕队”最初是11年前临时组成的线膛枪小队,因狙杀了蒙古亲王塔察儿而声名显赫。战后这个小队一度大幅扩张,过去的轻步兵就大多与射雕队有传承关系,但再后来军中普及了线膛枪,他们的存在感有所减弱,逐渐演变为一个给各单位培训精确射手的机构。

    再后来后膛枪也普及了,独立的轻步兵编制的定位也变得尴尬,就又与线列步兵融合进了一起,成了现在的标准步兵。但是,普通士兵在一百米上能打得不错,过了二百米就有些飘了,精确狙击的需求虽少,却总归是存在的,不能总让士兵去蒙。因此,总参又复活了“射雕队”的编制,给一个营配属少量的精确射手,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这个射雕队就到了动用的时候了。

    杨思泉上士是他们的队长,接到命令后对晋冲行了一个军礼,又看了一下远处的元军炮位,道:“小意思。”

    很快,他就带着五名精确射手骑马赶赴了前线,在距离炮位近四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卧倒!”他翻身下马,侧拉马缰同时拍了拍马身,马儿便听命地侧卧在地,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搭起了掩体和射击台。

    其余射手也如法炮制,杨思泉对弟兄们信心很足,没有去干涉他们的操作,自顾自解下了背后的步枪袋,将枪从袋中取了出来。

    几名过来临时掩护他的普通步兵见了这把枪,立刻眼前一亮:“好俊的枪!”

    也难怪,从风暴枪到最新的星雨,一系列步枪虽然内里变化许多,外观却都大致保持了不变,看多了都审美疲劳了。而杨思泉这把枪则截然不同,黑漆漆的机匣和枪管大部分都裸露着,直白地透出金属美感,只在机匣前部有一段橙红色的护木,上面还有一排透气孔,颇有点睛之感。枪托也与传统的木托不同,整体几乎成四方型,中间却镂空,前部雕出了一个手枪握把的形状,很特别,却又很协调。

    最为特别的,是机匣上方还固定了一个一看就很昂贵的瞄准镜!

    杨思泉不去理背后的窃窃私语,持枪趴在了马身上,打开保险,拉开枪栓塞进去一枚细长的子弹,透过瞄准镜看向了远处炮位上的元军炮兵。经过2.5倍的放大,远处的人几乎如同百米靶一般清晰,杨思泉用标尺上的“3”刻度对准了一个炮兵的胸部,毫不犹豫地扣响了扳机!

    “砰!”

    随着一声枪响,一颗8.8mm直径的铅弹嵌入膛线,在枪管中旋转加速着,一直提升到500m/s的高初速,然后划着低伸的弹道飞行出去,不偏不倚地正中了那名炮兵,阻断了他试图往炮口装填炮弹的举动!

    “厉害!”有眼力好的士兵看见了这个战果,忍不住喝彩起来。

    “嘘。”杨思泉对他们比了个手势,又拉栓抛壳,弹匣中的弹簧将一枚新子弹升起来,被枪栓推着入膛闭锁,继续瞄准起了来。

    他手中的这把枪,是东海18式精确射手步枪“天狼”,也就是之前开发代号x501的8.6mm栓动步枪。虽然口径只有这么点,但是弹头细而长,仍有18g重,且初速高、阻力小、衰减慢,威力比起12mm版本更胜一筹。

    实际上x501才是股东们真正中意的下一代步枪,性能要大大超过12mm的“星雨”,只是在这大战关头因为成本问题才没有被选中。虽然没被选中,但总装备部也没有放弃它,而是让相关部门继续研发并小批量生产着,以应不时之需。

    既然成本上竞争不过了,那么x501干脆走起了品质路线,工艺精益求精,追求精度和射程,还开发了专用的瞄准镜,以试图跻身星雨无法涉及的精确射击领域。

    最后的成果,就是这把“天狼”了。

    天狼产量有限,主要配发给射雕队使用。如今可算是初次投入实战,果然展现出了独特的价值。

    不止杨思泉,其余精确射手也很快取得了自己的战果。铅弹透过土墙上的缝隙,将还在抵抗的元军炮兵一一打倒。

    对于元兵来说,这本应是个极为安全的距离,但越是安全,安全被打破后带了的恐惧越是强烈。遭受这种超乎想象的精准打击后,他们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完全消散,营墙上再无人敢出头反击。

    杨思泉不断寻找着目标,合适的目标却越来越少,直到一无所获,再到友军冲到了前方,他才站起身来。

    “搞定了。”

    ……

    东边,张弘范也带着河北营发动了攻击,从另一个方向配合第三合成营的进攻。

    他一开始还一板一眼地要求部下按规整队形前进,准备给正牌东海军看看自己的军容,结果看到东海军的散兵队形大跌眼镜,又看看他们的前进速度,干脆自己也拆散开来成小队快速前进了。

    “难道这就是东海军的真正实力?竟如此恐怖……我们也上去!”

    炮击过后,元军营地中大部分兵力都丧失了组织度,零星的抵抗力量集中在两营进攻的南、东方向。其中南边的差不多已经被射雕队肃清,即使偶尔又跳出来几个也敌不过东海步兵手中的线膛枪。但东边就有些问题了,毕竟河北营手中的还是滑膛枪,射程上相比元军没太大优势,而且这边也是有几门火炮的……

    还好,第三营自南墙突入后,顺手扫清了东墙的抵抗势力,给河北营清出了通路。

    “驱除鞑虏!”

    张弘范刚带人进入营垒,就发现到处都是东海兵喊着这样的口号,清剿着临近的营帐。

    见状,他不甘人后地对左边一个中尉抱拳道:“多谢掩护,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营中营帐众多,小路弯弯绕绕,即使步枪射程远也很难发挥出来,少不了近战见血,这就是河北营出力的时候了,张弘范是这么想的。

    这个中尉脸上稚气未脱,应当是六艺学院量产的新军官之一。按旧时代的规矩,张弘范的地位应该比他高许多,但现在双方会面时的情况截然不同,中年人很自然地接受了年轻人的指挥。

    中尉点点头,不置可否地说道:“嗯,就这样,行动吧。你们都是河北人,能劝降也劝降些。”

    张弘范也不犹豫,对手下们招呼道:“好了,快上吧!”

    河北营士兵们士气高昂地一拥而上,还有什么比不反抗的敌人更能鼓舞士气呢?他们学着正规军的样子,高喊着“驱除鞑虏!”“投降不杀!”,提着刺刀就向前冲去。

    很快,他们就遇到了第一批敌人,一队元兵举着枪跳了出来……然后扔了枪双手高举着跪在地上,哭喊着道:“莫杀!我们不是鞑虏,是汉民!我们投降!”

    “投降了?”张弘范摸了摸鼻子,感觉有些无趣,不耐烦地道:“抱着头站起来,自己去外面蹲着,我们现在没时间管你们,老实点!”

    ……

    如此的战斗同时发生在南北两端,元军的左阵和右阵很快被镇压,就只剩下史炫所在的中阵了。

    有河北营从事主要的控制俘虏工作,第三合成营就没在阵地中逗留,沿营垒转了一圈,确保没有成规模的反抗,就继续往北边的主阵攻去。北边的第七合成营也前后脚夹攻了过来。

    在两个营的夹攻之下,元军主阵毫无抵抗之力。史炫本人带着少数部队逃入了聊城城中,剩余的部队却无法撤离,被南北步兵和收网的骑兵包围,缴械投降。

    聊城本身也没有坚持很长时间。城内守军本来就抽调了相当一部分出城作战,现在全部损失了,剩下的人目睹了大败也人心惶惶。东海军发动了猛攻,同时又动用了城中的内线,不日便将这座城池控制住了。

    攻下聊城后,东海军就地休整了一段时间,巩固补给线,等待后方的进一步命令。

第727章 穷则战术突破

    1273年,10月20日,潍坊郡,昌乐县。

    昌乐县的建制在几十年前曾一度因人口过少而撤销,但此地地处益都和潍坊郡正中,是东西商路的必经之地,因此在山东和平之后日益发展起来,后来又恢复了县置。

    如今胶济铁路已经开通,昌乐也是线路上的一个大站,更促进了当地的发展。

    不过快速发展的结果就是,当地聚集了大量的外来人口,鱼龙混杂,治安问题很严峻。

    如今,在县城南边的山沟里,一帮可疑分子就聚头密谋了起来。

    一个络腮胡子悄然从县城来到南方山区,又穿越隐秘小道,摸到了一棵刻着印记的歪树旁边。他对着印记反复确认了几遍,就学着鹰叫了两声,然后就有一个小个子从灌木丛中钻出来,与他核对过令牌,便将他引入到一个山洞里。

    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人在了。

    “阿翰。”一个首领模样的壮汉认出了他,主动打了招呼,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新来的这个阿翰摇头道:“如今边界军管,不好过,我这次随船来了十多人,但就五个能跟我们干的,加我六个。”

    首领眉头一皱,算道:“之前有七十六个,加你这些就是八十二个,有点少……但也等不及了。”

    他又掏出一张报纸,挥了一下:“都看报了吧?东海贼在博州打败了史大帅,形势不妙了,我们得赶紧动起来才行。”

    众人齐声呼喝道:“为大元效力!”

    首领欣慰地点点头,说道:“之前我已经存了百多匹好马,虽不如真正战马,但也足够我等骑乘了。此外,还有一批兵器,其中还有不少火枪,肯定够用。都回去召集部属吧,明日,我们便大闹昌乐,让这承平十年的山东腹地尝尝战乱的滋味!”

    “喔!”众人呼喊着,出了山洞,往昌乐城的方向归去。

    他们有的去了火车站,把正在搬货的几个力工叫了出来;有的去了城内某家店,把几个帮工叫了出来;有的去了码头,把正在扛活的壮汉叫了出来……

    他们这些人是元国少壮派重臣陈嵬精心培养的暗线。当初陈嵬从各部中挑选忠诚勇士,派遣他们以行商、务工为名,潜入东海国中,择机收集情报。不过这么些年下来,他们也没收集到多少有用情报,甚至还没从报纸上看到的多,一度令元国高层很是失望。但现在两国开战,这些暗线又被想了起来——如果能让他们在东海国本土大闹一番,吸引东海人的注意力,前线多少会好过一些。

    这任务意义重大,却又非常危险,敢执行这种任务的人,无疑是真正的勇士了。可惜,大元的勇士还是少了点。

    ……

    第二日,昌乐城。

    城北的马市上,“金胡记”的一帮伙计打开栏门,将一大批马引了出来。

    旁边的友商见了,不禁招呼道:“胡掌柜,去送货啊?”

    胡掌柜笑呵呵地说道:“是啊。陈东家的商队又扩张了,得要一批马,我这就给他送去。”

    这位胡掌柜就是之前山中的那位首领了,他本名胡浜,平日里就是以马贩的身份潜伏在昌乐县的。如今东海国商业发达,民间对马匹的需求量很大,像他这样百多匹马的小马商比比皆是,没什么起眼的。

    如今又打仗了,对马匹的需求也随之增长,友商最近也生意兴旺,对他这种倾栏而出的举动并不觉得奇怪,只是羡慕地说道:“真是好大一笔单子,胡掌柜可真是发财了。”

    “借赵掌柜吉言了!”胡浜对他一抱拳,翻身上马,又看了看友商的马栏,舔了舔嘴唇,道:“等这批马卖空,一时也进不了货,说不定还得请赵兄匀一点过来。”

    赵掌柜脸上立刻露出喜色:“那便谢胡掌柜照应了!”

    “好说,那我这便去了!”

    胡浜带着马群离开,又回头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马市。这一百多匹马虽然够一人一匹,但长期作战的话还是嫌少了点,等回头起事了,就先把这马市给夺下来……

    他们先向东走了一阵子,绕开城区,又转向南,沿着城区边缘的新路往南边的山区赶去。

    昌乐有一旧一新两圈城墙,但都很狭小,容纳不下日益增长的城市。现在的城区早已超出了城墙的范围,在外围一摊摊地散布着,几乎毫无防备。

    胡浜感叹道:“过了这么多年好日子,东海人早就失去戒备心了。也正好,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到了山脚,其余暗线已经在指定地点等着了。胡浜上去一点检,果然人数不多不少,欣慰地说道:“好!都是忠心之士,大元必不会亏待各位的家人的!话不多说,我们这就去开启武库,选趁手的家伙!”

    “万胜!”阿翰带头喊道,其余人也跟着喊了起来。

    胡浜压了压他们的声音,留人看住马,然后就引剩下的人往山中走去。他们走过一条与昨日不同的小路,又挖开一个地窖,将一个个箱子起出来,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各种兵器。

    阿翰惊喜地从中拿起一把鸟枪:“居然有这么多火器,胡头,厉害啊!”

    胡浜哈哈笑道:“肯出钱,总能搞到的。不过弹药不多,得省着用,先选把刀枪,火器等迫切的时候再用吧。”

    东海国对火器是有管制的,一般只允许有证的公民持枪。但随着公民人数的增长,以及其他渠道的交流,黑市上还是流出了不少火器,就被胡浜收集到一批。

    “也是。”阿翰把鸟枪放下,又找了一把土造手枪出来——这把手枪应该是东海国匠人私造的,用了国内较易找到的火帽击发,算是方便了——把枪别在腰间,又去另一个箱子拎了两把马刀出来。“那就这样了,短枪防个身,长枪还是给枪法好的弟兄用吧。有这两把刀,就能砍下不少贼头了!”

    说完,他就一边往山下走去,一边喊道:“弟兄们慢慢挑啊!有了家伙,我先去选马了!”

    胡浜哈哈一笑,对他挥了挥手,自己也取了一杆马槊和一把鸟枪出来,背在背上,又在几把短刀中翻找着。其余勇士也挑起了趁手的兵器,火器被一抢而空,但冷兵器在市面上随便买并不缺乏,还剩下了不少。

    又有几人往山下走去,其余人还在为火器争抢着。胡浜笑着给他们协调着——

    “轰、轰!”

    正在这时,两声爆响从山林深处传来!

    众人正愕然地转头,就紧接着听到另两声爆响从头顶上传来,然后一帮人听到了细碎物体打在树叶土石上的噼啪声,另一帮人感受到了血肉撕扯的疼痛!

    “坏事了!!”胡浜介于两者之间,右臂被弹片打出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其余部分却无大碍,头脑也依然清晰。“是炮击,有埋伏……我们的事泄了!”

    喊完,他惊恐地环视一周,事是怎么泄的,是被官府发现了蛛丝马迹,还是,有叛徒?

    还不待他有什么反应,周围的山林上就突然站出一片穿着迷彩服的模糊的人影,举枪对准了这边——

    “砰砰……!”

    枪声连绵不绝,十几个还站着的勇士当场就被撂倒在地,胡浜也来不及思考了,一个打滚就往山下奔去。一批眼疾手快的勇士也跟着他往下逃去。

    在他们身后,东海山地步兵们从林子中跳了出来,喊着“投降不杀”往秘密军火库围过去。

    炮击倒了一波,枪击倒了一波,又逃了一波,现在场上还站着的就只有不到二十人了。他们经过刚才的震撼之后,见到明确的敌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掏枪、拉弓、持刀……

    一名还穿着搬运工衣服的勇士举刀大喊道:“兄弟们,跟他们拼……”

    “砰!”一枚钢弹正中他的脑门,止住了他的豪言壮语。奇怪的是,他死之前最后一刻所想的,不是什么为国捐躯,而是每天领饭时总会给他多添一勺的白寡妇……

    打中他的那名山地步兵毫不在意,把枪栓一拉一推,又瞄准了下一个目标:“上面本来还要抓活的,现在你们自己把兵器拿起来了,那就随便杀了……”

    ……

    另一边,胡浜他们匆匆逃到山脚下,慌乱无比。

    无独有偶,阿翰也慌张张地往山上跑,见了胡浜,立刻喊道:“胡大,不好了,外面不知道怎么冒出一帮黑皮,正往这边围过来!上面又打炮又打枪的,是不是出事了?”

    “什么?”胡浜的脸色更难看了,但脚步依然不停,一边往马群狂奔着,一边喊道:“鬼知道,事泄了,快逃吧,都上马!”

    说着,他就翻身上了自己的马。

    北边果然有许多穿红黑制服的交警策马向南而来,拉起了一道包围网。胡浜略一打量,发现东边的包围最为稀疏,就打马沿着山脚往东方去了。

    阿翰看着局面不对,狠狠地一跺脚,也骑上刚选好的马随他逃去。旁边还有几个人也跟着过去了,也有人看了一眼反而往相反方向跑的。

    其余下山勇士也纷纷往马群涌去,然后一看就傻眼了——这些马都是裸马,没有鞍鞯!

    胡浜的明面身份是马商,卖的马大多是拉车用的,自然不会惹人怀疑地配鞍。当然,他暗中也收集了足够的马具,这次都装车带上来了,但把马具缠到马身上还要不少时间,只有提前下山的阿翰他们才准备好了骑走了。

    后来者焦急地从车上取出马具,往马身上套去,可是没等他们准备好,北边的交警们就骑着马呼啸而至了……

    ……

    胡浜等人向东奔逃,前来阻拦他们的交警不多,只有三骑斜插着对他们冲过来。

    眼看着越来越近,几乎都能看清人脸了,阿翰急切地问道:“胡大,黑皮要追上来了,我们怎么办?”

    胡浜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忍住痛,用受伤的右手控住马,左手从背后掏出马槊夹在腋下,喊道:“跟他们拼了!不过是黑皮狗子而已,又不是真兵,不用怕!”

    说着,他就调转马头,向左边的交警们突袭过去。

    “喔!”阿翰等人也大喝一声,跟了上去,不过却慢了一步。

    胡浜持枪向最前方的那个交警冲去,枪尖在颠簸的马背上稳之又稳,展现出了高超的马术——可那个交警却随手掏出一把精致的双管手枪,砰砰对胡浜的马开了两枪。马儿身上迸出两个大伤口,吃痛稳不住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交警换了把枪,不屑地说道:“看不起老子?老子骑兵退役又骑了五年马,可比那些入伍没几年的娃娃兵强多了!”

    东海骑兵除了装备精良,最大特点可能就是“速成”了。相比其他势力要经过十多年努力才练成的精锐骑兵,东海骑兵往往训练几年就拉上阵,靠装备优势和结群冲击作战。这对于东海军的作战体系来说很合适,但对于骑兵个人能力来说就只能算一般了。相比之下,常年骑马奔驰的交通警察才算是骑兵系统中的精锐,他们中大部分是从骑兵退伍,如今开战又有不少人被重新征召入伍,大大充裕了军中的骑兵力量。即便是没有被征召仍留在交警编制中的,实力也不可小觑,今天胡浜就是遇到了一个经年好手,在逃亡成功前一刻翻了马。

    “胡大!”阿翰策马冲到了摔倒在地的胡浜旁,下马将他扶起,“你没事吧?”

    胡浜重重摔在地上,口中吐血头脑发晕,见他来救,下意识表示谢意:“没事,扶我起来,我还能……嗯?”

    他突然感到腰间一凉,低头一看,竟是阿翰将那把土造手枪抵在了他腰上!

    他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惊恐地喊道:“阿翰……你就是叛徒!”

    阿翰将他拽了起来,阴森森地说道:“大元这艘船都要沉了,何必还要把命卖过去呢?而且,你以为没有我,官府就不知道了么?”

第728章 达则一线平推

    1273年,10月20日,滨州。

    滨州位于北清河北岸,当年战时曾被东海军占领过,战后又划成了通商口岸。如今11年过去了,战火重燃,这一带便又成战争前线,危机一触即发。

    滨州城南的野地上,两支军队正在对垒着。

    这两支军队,一支是元国在滨州的守军,另一支是东海义勇军的一个临时团(由一个合成步兵营和两个普通步兵营组成)。

    这个临时团于五日前渡过北清河,在北岸元军的眼皮子底下扎营设寨。他们的到来让元军惊恐万分,紧急从后方调兵来看住,却也不敢真对他们动手。好在东海军只渡河,却并未立刻发动进攻,让他们松了口气却又有些疑惑。

    自从11年前清河之盟,滨州便成了两方势力通商的地方,发展迅速,如今虽不及东海国的大城市,但在元国内部也算是一等一的好地方了。如果可以,滨州人是真不想见到兵灾。

    昨天,博州大败的消息传来,让元军又紧张了起来。而到了今天,东海军果然有了动作。

    一队银甲骑兵自河岸边的营地中走出,向两公里外的元军营地疾驰而去。

    营中元将脱脱见状,也派了一队骑兵迎了出去:“不能落了下风,去两个牌子队!呃,也不能显得仗势欺人,去一队就行了!”

    一个十人牌子队出营向东海骑兵迎过去,两队骑兵很快在元军营地南边相遇了。

    这不是交战行为,而是有事要交流,因此双方都提前放慢了马速,逐渐接近然后停下来。可这时有人不合时宜地捣乱了,一名满头小辫的元骑扯着大嗓门喊道:“兀那贼人,来此作甚?”

    “贼人?”来的那个骑兵少尉眉头一皱,把刚取出的信件又塞了回去,掏出手枪就朝他开了一枪。

    “砰!”

    少尉的枪法很准,枪弹擦着那个元骑的头飞过去。然而这个元骑脸上立刻冒出了冷汗——在他看来,这可不是对方手下留情,而是打歪了!

    其余元骑也万分紧张,纷纷掏出刀枪弓箭,戒备起来。

    这边的东海骑兵也不甘示弱,把马一稳,就整齐划一地掏出了镇星转轮手枪,对准了敌人。

    气氛骤然紧张,后方的脱脱一下子站直了,手紧紧抓着栏杆满是汗。按常理,对方如此嚣张地开枪挑衅,他现在就该下令反击了。然而对面可是凶悍的东海军啊,现在还只是派几个骑兵过来谈事,万一将他们惹火了闹大了,立刻大举出动打过来,他可要怎么收场?

    所以,他迟迟没有动作,就眼睁睁看着自己人在营外与东海骑兵大眼瞪小眼。

    见元军色厉内荏,少尉不屑地一笑,右手持枪,左手两指一夹又把信掏出来,然后甩了出去:“接住!”

    另一名瘦削的元骑眼疾手快,把信抄在了手里,拿起来一看——他不识字也看不出什么,只得问道:“这是什么?”

    少尉朝他背后的营地努了努嘴,道:“拿去给你们的主将看吧。我军总指挥部已经决定了,对伪元的军事行动全面展开,清河前线全部转入进攻状态,滨州这里也不例外。这是给你们最后的机会,现在投降还能保住性命,不然就等死吧!”

    “什么?!”元骑们听了这个炸裂的消息,无不震惊——其实也没什么好震惊的,东海军过河总不可能是来郊游的,打过来是迟早的事,现在无非是靴子落地罢了。

    瘦削元骑不敢怠慢,拿着信立刻返回了营中,其余人继续在营外与东海铁骑对峙。

    脱脱收到这封最后通牒,立刻拆开读了起来——他也不识字,不过身边有识字的幕僚,可以让他读。而幕僚读着读着,两个人汗都流了下来,事情真的不好了啊!

    他在望台上左右走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可外面的东海骑兵却等的不耐烦了。

    那名少尉见营中迟迟没有动作,便带队往右一晃,绕过那几名元骑,来到了营墙附近,对里面的兵丁大喊道:“我军即将发动进攻!你们还在等什么?元国给了你们几个钱,够你们卖命吗?我军的目标是驱除鞑虏,与你们这些兵丁无仇无怨,莫要白白丢了性命!”

    被他这么一喊,营中立刻人心浮动起来。后面的小辫元骑急了,带队冲了过来,也掏出自己的土造手枪以牙还牙开枪警示,喊道:“贼子,莫要蛊惑人心!”

    少尉听到他的枪声,不惊反喜:“哈哈,你开枪了,我这就是自卫反击了!弟兄们,不用客气,剿灭他们!”

    “是!”

    骑兵们毫不废话,转过马头,直接用手枪对这几个元骑打了过去。

    “砰砰……”

    现在是静态射击,镇星手枪又是有膛线的,命中率很高,六枚子弹还没打完,对方的元骑就全都倒地了。

    小辫元骑右胸中了一枪,倒地却未立刻毙命,咽气之前不甘心地大瞪着眼睛看着高大的青岛马自身边经过。“怎么可能,我蒙古骑兵明明是天下第……”

    经此惊变,营中立刻吹起了长号,墙后的元兵也举枪警戒起来。

    少尉哈哈一笑,带队向南撤去,留下一长串震撼人心的口号。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而映衬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在南方的东海军营地中,两门15式乙已经推了出来……

    ……

    与此同时,在滨州西南的济阳县。

    五艘挂着“东海关税同盟”与“齐”字大旗的炮舰冲入了清河北岸的济阳港口,身穿蓝色军服的齐军士兵从船上涌了下来。

    更西南边,济南对面的齐河县,早已在北岸集结的齐军主力向北进发,与严阵以待的元军发生了冲突。火炮轰鸣,步兵用滑膛枪打出了一场原教旨的排队枪毙……

    李璮本人在平壤坐镇,并未前来。他的孙子李之元在前线督战,见此雄壮军势,激动地亲自擂起了鼓。

    “进军,进军!今日拿下齐河,明日便进禹城,大势已成,不能让东海军独美!”

    ……

    与此同时,梁山泊南岸的巨野县。

    两部滕军在城南的旷野上列阵,排成了十个整整齐齐的方块。

    主将夏知拙在城墙上看到这副景象,雄心大作,下城策马驰到阵前,振臂高呼道:“攻取成武,攻取曹州,收复东京!”

    夏知拙是滕国公夏贵之孙、夏富之子。他父亲夏富是夏贵的长子,本应继承滕国和夏家的这一大片家业。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前年,夏富竟身染恶疾而死,先于年事已高的夏贵去了。这就让滕国的继承问题染上了一丝阴霾,夏知拙身为长房嫡孙,理论上是有优先继承权,然而几个叔叔都有战功有老臣辅佐,自己却年轻无依,最终如何还很难说。

    因此,在如今东海关税同盟对元国发动全面进攻的如今,夏知拙决定利用这个机会痛打落水狗,好好为自己增添一份战功和威望。

    阵中的士兵都是夏富的旧部,此时受少主激励,也跟着喊道:“收复东京,收复东京!”

    夏知拙见军心可用,得意地向西南一指:“出击!”

    ……

    在更南边的金乡县,夏知拙的叔叔夏松已经带着自己的部属兵临城下,进口自东海国的幼龙炮一字排开,向城墙上抛射着爆炸弹。

    轰了三轮过后,夏松赶紧叫停:“好了,打这一发几乎就一个船牌没了,省着点!守军已无战心,直接攻城吧!”

    再南边的丰县,另一个夏家二代夏柏也带队来到了城下。不过他却过城而不入,直接往西北边的单县行去。因为丰县与他的大本营邻近,这些年来早就渗透干净了,大军刚到,里面的文武官员就干脆地开门迎降了……

    ……

    与此同时,徐州之南的宿州。

    宿州城外,黄河的支流睢水自西北而来,向东流去。

    在睢水之上,挂着“宋”和“徐国公李”旗帜的船只正逆水艰难地向西北行驶。

    岸边,有大量的兵丁正同样沿睢水行进着,队伍中还夹杂着车马,卷起了滚滚扬尘。

    李庭芝从一艘大船的船舱中走了出来,看着外面一眼看不到边的军势,热泪盈眶:“端平入洛后四十年,我大宋终于能再踏足中原之地了。前进,今日便要拿下永城!”

    ……

    与此同时,聊城。

    休整结束的第三野战旅全军出击,直朝西方的冠县扑去。

    取了冠县,就能沿御河再向西南前进,夺取重镇大名府。而只要取了大名府,再向西进逼太行山,就能拦腰隔断河南河北,使得元军首尾不能相顾……

    战争便可进入下一阶段了!

    ……

    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在整个山东边界上,经营多年的东海同盟军全面出击,以磅礴之势一线平推出去,毫无花巧,却又势不可挡!

    而且还不仅于此。

    在稍早一些的日子里,10月18日。

    遥远的北方,“辽国”,广宁府(后世辽宁锦州北镇市)。

    在过去的四年里,东海人盘踞辽东的辽阳、沈阳一带,辽国继续在辽西的广宁、懿州一带坚守,双方相安无事,甚至还“合作”修建了一条联通辽阳和广宁的高等级道路。

    如今,第四野战旅就沿着这条“辽宁公路”,仿佛是一夜之间出现在了广宁城下。

    四野常驻辽东,战备程度一直很高,在之前的军改中受影响不大,之前就一直活跃在辽东地带。如今甫一动作,便摧枯拉朽一般突破了辽国象征性的防御。

    “辽王”耶律忒哥匆匆登上广宁城墙,看到外面严整的军营、呼啸的银甲骑兵和黑洞洞的炮口,立刻脸色苍白:“怎么连大炮都架出来了?”

    然后他立刻跺脚道:“事不宜迟,快备马……哦不,备车,我亲自去营中商谈!”

    他这个辽王亲自去搞战地外交,多少有些冒险。但耶律忒哥当年是见识过四野的火力强悍的,知道他们真要动手,自己绝无幸理,躲在城内也一样。也正是因此,他自继任辽王以来,一直对东边的东海人以礼相待,逢年过节送点礼物过去,元国朝廷有了什么命令也会通报那边一声……可都这么恭顺了,他们怎么还打过来了?

    ……

    耶律忒哥带着一队随从,打着仪仗,乘车进入了第四野战旅的旅部营地之中,然后在两个近卫兵的带领下,与一个幕僚一起进入了营帐里。

    这次四野是由功勋卓著的范龙城带领的,当耶律忒哥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带着一帮参谋,一边看着一些小条子,一边把一些棋子放在地图上。

    耶律忒哥并不认识范龙城,但认识他的军衔,不敢怠慢,立刻行礼道:“见过这位将军,不知我国因何事触怒了贵国,还请指教,我回去立刻惩治不法……”

    范龙城抬起头来,斜眼看着他,摆手道:“不用废话了,如今你就一条路,举国加入东海关税同盟,然后率军与我一起南下入关。点头,否则就不用回去了。”

    “什么?”耶律忒哥大惊,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但想想也没什么好吃惊的,如今元宋东三国大战,四野过来,不逼你投降,难道是来请客吃饭的?再者说了,他们肯要你投降,是看得起你,觉得你多少还有点利用价值,否则干脆碾过去就罢了,还废什么话呢?

    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四野作为目前东海军整备完毕的两个野战旅之一,放在安全的辽东实在是有些浪费,总指挥部就想着把它调入关内作战。而在走之前,总得把辽国这个隐患解决掉才行。

    辽国地小民少,绝非已经动员起来的东海国的对手,但上万契丹部民也是支不小的力量,在敌人那边会添不少麻烦,在自己这边却多少有些用处,所以能收服还是收服的好。

    耶律忒哥的内心不断天人交战着,回忆起当年太祖耶律阿保机开朝建制的丰功伟业,回忆起辽宋之间的澶渊之盟,回忆起为金所灭的耻辱,回忆起高祖父耶律留哥联蒙抗金的丰功伟绩,又回忆着这份好不容易传承至他手上的家业,终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

    然后膝盖一软,颓首道:“听凭将军吩咐!”

第729章 四野要入关了!

    1273年,10月18日,广宁府。

    辽国的轰然倒戈,将给元朝的政局带来深远影响,但就现在来说,即使他们投诚了东海人,集结部民随军出征也需要一段时间。范龙城没有等他们,留了两个普通步兵营和一批文职人员帮着整理,就继续带着第四野战旅南下了。

    目前清河前线兵力比较充足,把四野调过去也意义不大,所以总指挥部是想着将它作为一支奇兵使用,开辟第二战场,使得元军首尾不能相顾。

    从地图上看,最有诱惑力的进攻路线似乎是走海路去海津镇(后世天津)登陆,直捣燕京。但是海津镇的港口条件很差,而且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万一登陆后海河冻上断了后路,再被优势敌军围堵,那么就会面临不可控的风险。所以,参谋们比划了比划,觉得还是从陆路直接打过去的好。

    辽地与河北汉地之间有重重燕山山脉阻隔,能够大规模通行的仅有海边的辽西走廊一条路。后世,辽西走廊沿线有一连串的城市和古关隘,但在这个时代,由于这一带长期是北方少数民族政权的腹地,因此并没有太多的人口和险关,从广宁到榆关(后世山海关附近)几乎畅通无阻。

    榆关东边是有不冻港的,只要取了榆关,再往西打过去就一路无忧了。如此南北夹击,照样能打元军一个措手不及,虽然少了一分“奇效”,但王者之师就是要堂堂正正碾压过去,何必弄险呢?

    当日,四野浩浩荡荡的车队和马队南行二十余公里,在南边的闾阳县停留了下来。

    被颠得头晕脑晃的步兵们跳下马车活动腿脚,后勤营的士兵们把车赶在一起围成简易防御,把马牵走,又有保障营的修理兵上前对车辆维护起来。

    各营的行动都有章程,范龙城不需要干涉,随意转了一圈,就找到正在外围庞大马群前忙碌的王世明,问道:“情况怎样了?”

    王世明是全体大会的年轻股东,之前曾在战略后勤旅历练。这次四野的行动跟以往东海军的任何一次战役都大不一样,不再是短途战斗,而是数百公里的长途行军,因此后勤是重中之重。上面研究后,把王世明派来给范龙城做副手,既是帮忙,也是锻炼。

    他把工作交给专业的后勤士官,然后自己带范龙城走到一旁,说道:“情况还可以,没出什么大篓子。‘平安’马车的表现很好,马匹有了辽国的马之后也够用,赶上计划肯定是没问题了。”

    范龙城又问道:“粮食没问题吗?”

    王世明答道:“在广宁补充了一批,但车位有限,没有很多,也就三天的量。不是大问题,吃完前就有有海军供应了。”

    当下四野总计四千四百人,马匹数量不亚于此,为了满足这一大圈人马的需求,总后勤部给配备了两个后勤营以及三百余辆运输马车,且都是有悬挂减震结构的“平安”重型运载车。不过,为了行动迅速,现在这些车辆大部分并没有用来装载补给品,而是用来搭载士兵,实现了全员的“骡马化”。粮食先靠就地征集,然后等到了辽西走廊沿海地带,就可以靠海军运输补给了。

    范龙城朝王世明一招手,往营帐的方向走去,说道:“这样还是太慢了,几百辆车走路没花几小时,启停扎营却得半天时间。回去召集参谋修改一下计划,把每日行军距离延长到五十公里,加快速度!”

    王世明一愣:“日行五十?虽然人是坐车的无所谓,但马也受不了啊。”

    范龙城摇头道:“耶律家不是赞助了一批马么?别节省了。做个计划,每走一天就换一批马继续拉车,走累了的养好了再跟上来。废不了几匹马,不用抠门了,现在时间更重要。三野都打赢一场漂亮的了,我们怎么能落在后面?”

    “您说的是。”王世明嘿嘿一笑,跟他进了营帐,又走到地图前。

    只见范龙城已经在地图上做过规划了。从明天开始,第一日行至锦州,第二日到后世葫芦岛的位置,第三日到瑞州(后世绥中),第四、五日抵达榆关,第六日入关,然后第七日休息!

    王世明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每段还真是差不多五十公里的距离。他思考了一会儿,又说道:“嗯,虽然军校里教过,图上作业一定要留出冗余,但这段也是有商路通的,可以努力一下。不过这样一来,就得跟海军多沟通一下了。”

    第二日,四野早早便开始生火做饭,然后骑兵先行,各营步兵搭乘马车,整支队伍浩浩荡荡向西南行进过去。

    实路行军果然要比图上作业麻烦许多,路程一长,就出现了许多预料到和没有预料到的困难。辽西走廊上的官道破破烂烂,商旅行路的时候遇到障碍可以绕过去,但大规模行军的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随便一点动作都会迟滞全军行动。路上遇到一片烂泥,山后发现元军的踪迹,可能一个营就要被耽误不少时间。

    但战士们用坚强的意志克服了这些困难,遇到障碍马车过不去就抬着马车过,马车坏了就跟着跑,跑不动就驻留下来看守后路,保障营随时待命准备紧急修理……最终,这数千人的队伍,奇迹般地在预定时间抵达了榆关城前!

    ……

    10月24日,榆关。

    清晨,朝阳初升,榆关东侧的东海军营中已经升起了处处炊烟,预示着他们不久后就要正式采取行动了。

    榆关守将札剌儿帖木儿忧心忡忡地走上城墙,看着同样忧心忡忡的士兵们,感觉自己该做点什么。

    于是他大喊道:“不用担心,榆关如今自山入海,连绵二十里,墙高又厚,火炮无数,东海贼绝对无法入关!”

    榆关位于后世秦皇岛市西部,自古以来就是燕地的防卫重地。十一年前的山东之乱中,榆关就曾遭遇东海军的袭扰,自此就被朝廷重视起来。到四年前东海军攻取辽东,这一道阻隔内外的关隘地位更加重要,朝廷拨下珍贵的资金、征发民夫,修补榆关、增建城防,如今已经是一道不可忽视的坚固防线了。

    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自然要有忠臣镇守。河北汉侯很少有愿意来这贫瘠之地的,且说不准谁家就与东海人有勾连,不够放心,因此忽必烈就把札剌儿氏一部移镇榆关及临近的抚宁城,坐镇此要隘。他们是木华黎的族人,政治可靠,军事上也放……反正谁对上东海军都不放心,也无所谓谁了。

    天下大势紧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是深处北方的榆关一直以来并没有太浓的紧张氛围,毕竟不在战争第一线,真打起来也有别人顶在前面啊。

    可是没想到,就在短短几天内,辽国易帜,东海军就像见了鬼一样突然出现在城下了!

    札剌儿帖木儿如今不过二十多岁,从未体会过这么大的阵仗,可到了这关头,也只能硬挺着出来主持局面了。

    他自小生活在汉地,熟习汉话,如今豪言壮语随口喊出来,士兵们都听得懂,多少有些安慰。

    “很好,打起精神来,辽东到榆关漫漫数百里,他们粮草不济,必然……”

    札剌儿帖木儿一边在城墙上走着,一边继续勉励着,可喊着喊着,他突然发现情况不对,怎么兵丁们一个个都大瞪着眼呢?

    “万户,不好了!”一个牌子头(十人队长)站起身来,颤抖着指着札剌儿帖木儿的身后,“快看!”

    “嗯?”札剌儿帖木儿转头往后一看,然后也傻眼了——南边的海面上,正有浩浩荡荡的船队直扑而来!

    而且这船队和东边的营地一样,有数不清的烟柱升起,是可怕的蒸汽船!

    士兵们一个个都惊慌失措起来——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东边有东海人的陆军,现在海上又来了海军,要是在关内登陆,两边夹击,就算城墙再坚固不也顶不住?

    札剌儿帖木儿急忙喊道:“镇定!镇定!他们上不了岸,不用惊慌!”

    现在的榆关在后世的山海关西侧大约三十公里处,防守宽度比山海关更长,但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关墙内侧没有合适的港口,不怕敌人海上偷袭——河北沿岸海岸线虽长,但大多数地方都是浅滩,不适合海船停靠,榆关附近适合做港口的地方在关墙以东的临榆镇,也就是后世秦皇岛市的位置。所以,东海海军即使到来,也没法在关内登陆,只能去关外靠岸。而关外已经有四野在了,就算再来点也只是锦上添花,债多不压身,不怕不怕。

    果然,在元军的紧张注视下,东海舰队中的大部分船只都去了东边的临榆镇港区停靠,只留几艘大船在海上游弋。而靠港的海船也没放下太多兵,只是运了些货物下来。

    札剌儿帖木儿他们不禁松了一口气,果然只需要对付那数千东海兵就行了,尚可尚可。

    不久后,东海军在外列出了一个松散的阵势,骑兵在后观战,火炮仅推了四门出来,看上去并不凶猛。只是一帮穿绿衣的兵往北边的山林潜去,让元军有所瞩目。

    然后火炮开始校射,炮弹越打越准,隔着三里地就能打中,城头的炮位一个接一个被摧毁……也挺得住!

    可是,在元军几乎没注意到的海上,两艘燎原级“真炎号”和“燎原号”舰体一横,十六门120mm大炮高高昂起,对准了关城的方向……

    “轰轰轰轰……轰!”

第730章 入关

    1273年,10月24日,榆关。

    “轰轰……”

    又一轮重型榴霰弹在关城上空爆炸,弹片飞溅,打在城墙上溅出星星点点的土块石屑和火星。

    榆关北侧的山林之中,上等兵余忽子从树后探头看出去,啧啧称奇道:“真厉害……让海军这么轰下去,我们不是只用上去收尸就行了?”

    他的班长曾向依然在嚼着一块肉干,嘟囔着说道:“军舰大炮都是民脂民膏造出来的,海军那帮人无非是呆着打炮而已,算不上好汉。等打完了,还得我们上去收拾局面。”

    旁边其他几个山地步兵也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都是四野序列中的第一山地步兵营的士兵,现在正潜伏在林子里,等待战机。

    榆关关墙从北边的象山一直延伸到南边海里,工程量相当庞大。但元国毕竟没后来的明朝有那么多时间和执行力可以修长城,关墙修到象山山林里就直接戛然而止了。这如果撞上了一般的军队,问题不大,反正茂密的山林也钻不进几个人去,派点兵盯着就行了。但对于东海军的山地步兵来说,入了这山林就如鱼得水了……

    海军的炮击停歇了一阵子,等待阵地上的校正数据传回来,然后再次响起。

    两艘燎原级发出的炮弹从关墙两端开始落下,逐渐向内收紧,然后又再度向两端扩张开来——等到象山这端再次被轰过一轮后,一阵鼓声突然自旅部传来,山地步兵们猛虎下山,直接往关墙上扑去!

    “冲!”

    他们的连长王雷中尉暴喝一声,身先士卒地冲了出去,其余官兵也立刻跟上。

    曾向等人早被安排了任务,此刻并没有立刻跟着冲锋,而是取出栓动步枪“星雨”瞄准枪头,压制上面的守军。

    这段北端深入象山的城墙处于舰炮的射程边缘,而且离山地步兵的藏身地不远,为了省些力气兼防止误伤,所以炮击时并没有打多少炮弹过来,墙头残余的守军还是颇有一些的。但也没多大区别了,在速射步枪的压制之下,还是没几个能抬起头来的。

    王雷等人抬着轻便折叠梯,冲到城下架在城头,然后右手握着军刀左手拿着镇星手枪,噌噌噌登了上去。

    城上的守军要么逃了,要么正在女墙后面抱头躲避枪击,无人敢去应付登城的东海兵,直到被他们抢到城头才如梦初醒,起身准备反击。

    “呔!投降不杀!”王雷这么喊着,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对最近的敌人开起了枪。

    这转轮手枪在近距离可比钢刀和步枪都好用多了,啪啪很快打了四枚子弹出去,只留两发备用。其余上墙的步兵也如法炮制,铅弹不间断打出去,几乎弹无虚发,墙头很快被清扫出一大片空地,剩余的元军也吓破了胆,调头就往南逃去。

    王雷瞄准逃兵把最后两发子弹打出去,然后一边装填子弹一边喊道:“交替前进,把前面那处马面给我占下来,然后接引二三连上墙!”

    ……

    榆关由关城和关墙两部分构成,整体呈“?”形。关墙位于东侧,贯通北山南海,是防御的主体,关城位于东侧,用于驻兵和屯驻物资。

    由于之前的炮击,元兵大部分已经撤入关城躲避,关墙上极为空虚,直到东海步兵发动进攻才匆匆登城防守。

    而东海山地步兵一边向南推进、占领关墙,一边向西边赶来支援的元军进行射击,严重干扰了他们的增援效率。

    他们的猛虎下山吸引了关墙上残存无几的元军的注意力,在此同时,东方的四野主力也发动了全面进攻。

    骑兵虽然一般被认为在攻城时没什么用,但他们这次却是冲得最快的,很快就来到城墙下,用步枪压制城头的守御力量。

    榆关城墙沿戴河修建,弯弯曲曲的,还增筑了不少马面,以求像棱堡那般形成交叉火力。但这个设计现在看有些过时了,“交叉火力”只对冲到城下的敌人有效,而东海骑兵们拿着线膛枪在二百米外就打枪,根本就交叉不到他们。

    更何况,墙头也没几个兵在守了。

    在如此惬意的情形下,两个合成营的步兵和保障营的工兵推着攻城器械,轻松地渡过戴河,把梯子架到城头,然后登了上去。他们在城墙上先是形成一个个的控制点,然后逐渐扩大……最后连成了从山到海的一整条线!

    时到中午,四野已经完全占领了关墙、打开了榆关的大门。

    关墙既失,关城也就不再可守,元军在东海军进攻关城之前,就明智地放弃了这座要塞,向西边腹地撤去。因此,关城也就被东海军顺势占领。

    范龙城和王世明登上城头,范龙城看着远处仓惶向西奔逃的元军,得意地说道:“我就说吧,正午前肯定能拿下,正好在城头吃午饭!”

    王世明摸了摸被弹片打得斑驳的墙砖,笑道:“榴霰弹还是好用,虽然打旧了点,但整体结构还好端端的,正好给我们做个基地。哈,这关城构造不错,可以直接修个火车站,过几百年说不定能成个景点呢。”

    ……

    榆关东部的临榆镇港区中,一艘小蒸汽拖船拖着一艘挂着“铁道旅”旗帜的运输船缓缓停入栈桥中。

    栈桥上,几个后勤士官与船员交流一番,便招呼来一帮本地力夫帮着卸货。

    萧奇就在这帮力夫里面,浑浑噩噩跟着上了码头。他本是前面一个元军哨站的驻兵,见四野浩浩荡荡到来,就干脆地投降了,后来又被缴械拉到了临榆镇帮忙搬些东西。旁边那些力夫本来就是在港区扛活的,今日也是有工钱可拿的,对东海人的支使非但没有抗拒反倒求之不得。萧奇等俘虏混在里面,就是想搞点事也搅不出水花来,更何况根本没几个愿意为大元把命都卖了的。

    他抬头往这艘巨大船舶上看去,只见舷边穿绿衣的东海兵不断吆喝招呼着什么,然后桅杆上有一根横向的大梁转了起来,上面还有轮子牵着几根线在转动着……过了一会儿,他赫然发现,这根“大梁”用绳子吊着一大捆货物转过来了!

    “先搬一批下来,把轨道铺到库区去,然后再大动作!”

    船上有一个上尉这么喊了一句,又自舷梯上走了下来。他朝着栈桥地板跺了两脚,确认足够稳固,就随便对萧奇和周边几个力夫点道:“你们四个过来,帮着卸货!”

    萧奇连忙道:“来了,来了!”

    很快,他们就跟着那个上尉往栈桥外端走了一段,咽着口水看着这捆粗大的货物从头顶上一点点吊下来,然后在他的指挥下把它们扶正,稳稳地落在栈桥上。

    这时,经过亲手触摸的手感,萧奇才真正确认,这一大板货物,竟是一长串一长串的铁大梁!这么大的铁器,东海人好大的手笔!

    如果他有更多的知识,就该知道这些轨道是配备给铁道旅的军用轨道,其实和现在的民用轨道也没多大区别,都是750mm的半轨规格,轨重8kg/m,5米一段与枕木提前组合到了一起,人力可以搬动,适合快速铺设。

    上尉又喊了两个铁道兵下来,将托板上的绳索解开,然后就对萧奇他们招呼道:“你们一人抬一个角,搬一段下来!”

    这个命令不难理解,萧奇和三个力夫各抬着铁轨的一端,不太费力地就搬到了上尉指定的位置,然后又开始抬下一段,与前一段连成了线,然后又继续。船上有更多的铁道兵下来,对两段铁轨之间操作着什么。很快,这第一批卸下来的五段铁轨就连成线了,一直超出栈桥,延伸到了岸上。

    萧奇看着这条长长的铁线,有些震撼,也有些疑惑:东海人这么多好铁,不去打成兵器,铺在地上作甚?

    很快,船上又吊了一台板车下来,萧奇等人又被招呼过去,把板车放到铁轨上——这时他才发现了些端倪,这车在铁轨上移动,出奇地轻快!

    吊运的动作仍在继续,很快,又有一批轨道和一箱碎石被吊到了板车上。上尉叫上铁道兵往前走着,又招呼萧奇他们推车跟上。萧奇一上手推过去,发现这本应沉重无比的货物推起来竟轻若无物,真是神了!

    板车很快推到了尽头,这次铁道兵们没让力夫上,而是自己动手从板车前面的箱子里把道砟石倾倒出来,用工具一番平整,然后才招呼萧奇等人抬一段铁轨放到这简易的道床上。如此一边铺设一边前进,铁轨就不断往仓库区延伸过去了!

    萧奇这下完全明白了,也完全震撼了。如此铁路,要是有牛马拉车,岂不是轻松就能运上几千斤货物?如此铁路,要是一路往西铺过去,那么东海军岂不是永无粮草困扰?

    如此强大的东海国,岂是大元能抵抗的?

    萧奇呆呆看着,久久不能自语,直到背后传来一句“喂,你,说你呢,赶紧来搬砖!”,才应了一声,循声往后走去。

    ……

    后面的铁道旅大船上,陆平站在舷边,看着铁轨向北一点点延伸过去,感受到了莫大的满足感。

    十五年前,建设交通部为了满足道路和要塞修建的需要,也为了给义勇队提供后备兵员,设立了“铁道队”。自此之后,铁道队便成为了东海商社一支重要的准军事力量,不过后来随着商社进一步发展,基建和后勤工作更多的由民间力量担起,军方自己也建立了完备的多级兵役体系,铁道队的作用就有些尴尬了。直到铁路技术真正成熟,开始由小到大在山东大地上快速铺设,这支队伍才真正符合了自己的名字,改组为一支专门负责铁道建设的部队,也就是现在的铁道旅。

    如今东海同盟军全面出击,军事上没有太大问题,问题主要还是在后勤上。南线准备完善暂且不说,北线四野这边始终是个隐忧,虽然有三百多辆马车,但马拉车本身就要吃掉不少粮草,效率很低。之前在辽西走廊可以靠海运提供补给,过了榆关再往西可就全是内陆了。所以总指挥部干脆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直接把铁道旅派了过来,一边西进一边铺铁路,既能提供补给,又能快速机动以防后方生事。

    榆关往西,地形平坦,除了一条滦河也没许多大河,铁路铺设难度不大,战略上是很有可行性的。即使铺设速度跟不上四野进军的速度也无所谓,有一点是一点,反正战后早晚也是要铺过去的。

    看着铁轨铺到了库区,陆平豪情万丈,挥手下令道:“加快卸货速度,让江朋义他们去前面勘探,都动作快点,明日我们的铁道就要入关!”

第731章 血色军令

    1273年,10月27日,抚宁县。

    四野原有两个合成步兵营、一个快速反应营、一个山地步兵营、保障营和两个后勤营,总计七个营。昨日海军又送来了两个铁道营、一个重火力营和三个普通步兵营。根据总指挥部的命令,这一个旅和五个独立营将临时编为一个“东北师”,由范龙城指挥调度。未来根据战备程度的提升,还会有更多部队加入。

    范龙城在榆关休整了几天,把现有部队整顿了一遍,又稳固好榆关这个战时基地,才继续向西边的抚宁县进发。抚宁是榆关元军的后方基地,位于榆关以西大约十公里处,四野早上吃了饭出发,没太久就到了,不过……

    “嗯,他们不投降吗?”

    范龙城本以为元军已如惊弓之鸟,此城多半会不战而下,因此到了之后直接让人送了份劝降信过去。但没想到,守军果断拒绝了劝降,叫嚣着要抵抗到底。

    这令范龙城有些意外,何必呢,为什么啊?但也没过于放在心上。“那就让重火力营开始炮击吧。”

    重火力营的15式乙将城头火炮一一敲掉,又用了陆鲨炮轰炸城头,不久后步兵就强攻了上去,全面占领了这座小城,也没费太多力气。

    事后,城中守将札剌儿帖木儿被送到了范龙城营帐中。

    札剌儿帖木儿接连战败,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硬气了,在帐内目光一扫,就果断地跪在了范龙城前面,恭敬地说道:“败军之将札剌儿帖木儿见过范将军,听凭将军发落。若是将军觉得我这名字拗口,喊我汉名木铁即可。”

    范龙城倒没别的想法,只是有些好奇地问他:“有意思,既然现在你这么干脆,可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投降呢,还能少死点人。难道真以为自己能顶得住我们?”

    木铁一脸颓唐地答道:“范将军,不是在下非要抗拒东海大军,实在是我家老小都在燕京,若是投降,家人必然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只能自不量力了。如今力尽被捉到您面前,再投不投降,已经无所谓了。”

    “原来是有人质,够无耻的。”范龙城眉头一皱,又提高了声调,“可你怕祸及燕京那边的家人,难道就不怕我们吗?”

    木铁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答道:“东海天军一向有仁义之名,所以……”

    他本意是想拍个马屁,讨点好处,可说着说着,范龙城的脸色反倒一下子冷了下来。见状,他意识到不好,闭口不言了。

    “呵呵,原来如此,果然如此!”范龙城站了起来,“外交口那帮傻子搞什么怀柔,都把人养的不知道好歹了!不知感恩,只知拳头,真是蛮夷!”

    木铁立刻色变,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在下并无意冒犯将军,只是,只是……还请将军饶命,饶命啊!”

    范龙城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军靴直接踢了过去。木铁挨了一脚,不敢抵抗,顺力就飞出去一大段,爬都不敢爬起来。

    “别装了!”范龙城又坐了回去,冷冷地对他问道:“你汉话说得不错,会写字吗?”

    木铁立刻爬起来,忙不迭地点头道:“会,会,在下也是多年练字的!”

    “给他纸笔!”范龙城一摆手,便有参谋取了纸笔墨给木铁送去,“我说,你写!”

    木铁颤抖着握起细毛笔,蘸了蘸墨水,在纸上待命:“请将军指教!”

    “咳,嗯……呃……管他妈废话呢,就这么写,东海军东北师讨伐鞑虏,恢复华夏,大军抵达之时,各地军民必须立刻开城迎王师,否则视为鞑虏叛逆,必屠城以示警天下!”

    “什么?”不光木铁,营中其他人也都惊到了。

    王世明赶紧小声劝道:“叔,你不是来真的吧?别说这跟我们一向的政策法规不合,就是大会那边也过不去啊。”

    范龙城暗中朝他摆了摆手,继续对木铁吼道:“就这么个意思,周边卢龙、昌黎等州县,主官你都认识吧?各写三份,哦不五份,签字画押用印,一个小时后给我送过来!”

    说完,他就命人把差点吓尿的木铁带了下去。

    然后,他才对王世明说道:“不用担心,后方已经有授权了,‘必要时可以采取激烈手段’。这帮子人畏威而不怀德,好话之前都说过了,现在就是该硬逼的时候了。你也不用怕,河北这帮子豪强,欺软怕硬几百年了,抽刀向更弱者的时候倒是猛,可一遇到硬茬子就软了。这个威胁八成是用不上的。”

    王世明仍然担心地问道:“可万一真有些想不通的,你难道真要?”

    范龙城嘿嘿一笑:“那又如何?这片地方被胡虏统治几百年,早已腥膻遍地,是该换换血了……”

    ……

    11月1日,卢龙县。

    卢龙此地历史悠久,唐时的安史之乱,卢龙就是发源地之一,后来的卢龙军也是显赫一时的大节度使。

    十一年前,东海军从滦河突袭滦州,救走李璮之子李南山,此后平滦路的重心就转移到了更北边的卢龙。

    如今的卢龙,是城高粮广兵多的大城,可这个大城,在东海军即将抵达的兵锋之前,却瑟瑟发抖着。

    卢龙城中,一行车马自后门匆匆进入一处挂着“黄邸”牌匾的大院之中。

    黄家家主黄元珊亲自在院内相迎,见从马车上下来的是卢龙另一位土豪通泰,脸露惊讶:“通兄,竟是你亲自来了!”

    “事关重大,不得不来。”通泰一拱手,然后看了看周围,小声说道:“可有僻静处谈话?”

    黄元珊不再废话,迅速引通泰进入书房之中。“通兄此来,也是为了红书之事吧?”

    通泰瞥了一眼门口,然后自袖中掏了一张纸出来,展开铺在桌上:“正是。”

    黄元珊看去,果然是白纸红字,印着东海军发布的“屠城威胁”,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些“红书”昨日被大量送入城中,虽然镇守卢龙的阿海元帅看到后下令收缴,但各家可都还留着几份呢。

    黄元珊故作轻松地说道:“东海军……应该不会这么狠吧,他们不是一向自诩‘文明人’么?我看多半只是吓唬一下而已。”

    通泰摇头道:“不要掉以轻心,我看这次东海国是奔着争天下去的,未必不会重演金、元旧事。若是他们打到长安那边去了,或许会宽容以示天下,但现在刚颁布这‘红书’,正是立信的时候啊。你听说了吧,昌黎的李家已经带头出降了,现在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卢龙了。”

    黄元珊一凛:“通兄,你的意思是,该开城?”

    “开城又有什么不好?东海国的情形你也知道,去了那边岂不比在大元唯唯诺诺舒服多了?但是……”通泰眉头皱了起来,“阿海那老家伙非得守城!这是拉着全城人给他陪葬啊!”

    这阿海也是老熟人了。当年东海军攻滦州,就是他在附近组织抵抗的,此后也一直在平滦路坐镇,积威十年,一般土豪很难反抗他。

    其实阿海不知不觉间受了东海人的恩惠——历史上四年前高丽林衍叛乱,就是阿海带兵去镇压,结果因为怯懦不敢战被忽必烈怒而一撸到底。结果本时空有东海人在辽东插了一杠子,阿海没机会去高丽,怯懦也就没暴露出来,依然做着他的元帅。

    阿海现在行将就木,没胆子打仗,却也没胆子投降,即使收到了红书通牒,也不管不顾,依然按部就班命人准备守城,急得一城军民直跳脚。

    黄元珊又问道:“那我们去联名劝诫一下阿海元帅?”

    通泰摇头道:“老家伙食古不化,估计是没用了,说不定还得被他砍了祭旗,不合算。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了。”

    黄元珊不禁探头看了看窗外:“可是城门已经被封闭,我们怎么走?”

    通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道:“黄兄,我是看在亲家的份上才拉你一把。西门的庄千户与我有旧,他亦看不过阿海倒行逆施,准备逃出城去。事不宜迟,你赶紧收拾东西,不能太声张,家人财物最多两辆大车,今夜我们就出城!”

    “只有两辆大车?”黄元珊的脸一下子白了下来。两辆车才能装多少人货?他这一个大家子,岂不是全都要扔在城里?

    他心里不断盘算着,最后还是舍不得,侥幸心理占了上风,说道:“举族而出动静太大,这样吧,我还是在城内照应着。诺儿和小花他们托付给通兄,万一有事,还请通兄照顾我这骨血!”

    通泰吸了口气,看了看他,见他面目坚定,无奈地摇头道:“罢了,也是条出路。黄兄,好自为之吧。”

    ……

    当夜,通泰带着两家的四辆大车,偷偷潜入西门,与守将庄白汇合,开门向北逃去,又转向东,在一处隐秘山林中躲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他们刚欲继续东行,就听见了马蹄声,只得再次躲起来。

    “是哪边来的马?”通泰惊疑地从林中向外窥看着,却看不出什么来,“是东还是西?”

    如果是西,那就是追兵,而如果是东边,那就可以安心了。

    庄白提着刀,小声说道:“怪了,好像都有。小心点,我出去看看,你们不要声张!”

    他先往东在林子里绕了一段路,然后才往南离开林子,在临近道路的地方找个制高点躲起来,往外窥探着。

    这一看,他才松了口气——在西边,一队元骑迟疑地停了下来,而在东边,是行进中的东海军骑兵!

第732章 陷卢龙

    1273年,11月2日,卢龙县。

    卢龙县本地人口不多,但驻兵颇多。除了本地兵,还有来自北边大定府的外地兵和皇帝直属的侍卫亲军右卫的一个千户,总共五千多兵,皆精悍。如今这五千多精兵就龟缩在卢龙城内,等待东海军的进攻。

    (注:大定府,后世内蒙古赤峰宁城县一带,辽金时代的重镇,此时元气很足,人口比整个辽宁都多。侍卫亲军,乃元国中枢的直属军队,由中统年间的武卫军改组而来。)

    城中元帅府中,侍卫亲军的镇守官汪惟新在大堂中反复跺着步,不时对帅府的侍从问一句:“大帅还没好吗?”

    然后侍从答一句“快了,您稍等”,他就不得不继续等待下去。

    汪惟新是名将汪世显的后人,深受忽必烈信任,因此才得以汉人身份出任镇守官。镇守官本不应过多干涉军务,可现在阿海当了撒手掌柜屁事不管,亲军千户石兴祖不得已去城墙上带兵了,他只好留在城中,催促阿海快点振作起来。

    可都日上三竿了,阿海还是没有反应,而就在这时,外面的炮声已经响起来了。

    ……

    “怎会如此!”

    城墙上,石兴祖看着外面的战场,一脸震惊。

    之前东海军自东而来,队伍连绵数里,他便动了心思,派了两部骑兵出营,试图袭扰东海军的侧翼。

    结果东海军连停都没停,随意拉了四门炮出来往两翼一轰,然后银甲铁骑四出,硬碰硬直接吞没了出城的元骑,看得城墙上的诸兵将目瞪口呆。

    旁边的滦州屯田千户仲诚看得心里一咯噔。他同样是开国名将之后,熟习家传兵法,知道当年木华黎国师带着蒙古大军入关,就是先以强势骑兵隔断城池,然后……

    仲诚又想起昨夜弃家而逃的庄白他们,不禁有些羡慕,庄老兄可真是果断啊。

    他瞅了瞅外面逐渐展开的大军,又回头瞥了瞥石兴祖,呃,我们还有机会吗?

    不久后,四野在卢龙城南北各布置了一个营,在东展开了炮阵,又在城西放了一批骑兵堵住出口,然后从主阵派了一小队骑兵向城墙行来。

    看着这一小队举着红旗的骑兵,仲诚心里有了希望:“难不成是来劝降的?那还好……”

    结果银甲骑兵在火枪射程外停下来,取出了铁皮喇叭,却没喊出劝降的话,而是喊道:“你们负隅顽抗,已经违反了最后通牒的警告,城破之后无人可免,各自安排后事去吧!”

    他们绕城喊了一圈,便在守军反应过来之前撤回去了。

    “安排后事!”仲诚大眼瞪着,不敢置信——这不合规矩啊,都到城下了,劝降都不劝一下,直接就要打了?

    然后他愤怒地转头看向东城的石兴祖,都是这家伙派兵出城,触怒了东海军,才招致了此祸!

    可说什么都晚了,东海军的大炮已经架了起来,攻城器械也抬了出来,就差——

    “轰、轰!”

    一枚炮弹突然在城墙上空炸开,弹片飞溅,伤到了城上不少人。不过由于炸点偏差得有点远,除非是运气不好正好被打中了要害,其余人都只是轻伤。

    仲诚就被在脸上划了一道,看上去鲜血狰狞。他身边的兵也惊慌起来,纷纷问道:“千户,我们怎么办?”

    这时石兴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要慌张,东贼都说了,不留活口!你们就算再怕再服软,他们都不会放过你们。所以,给我挺住,只要把他们挡在城外,不日真金太子就会派兵来救了!”

    士兵们士气稍复,又看向仲诚。

    仲诚啐了一口:“呸,要死也得死晚点,再顶在城上,没被屠掉,就先被轰杀了。我们先下城,让石兴祖自己在上面顶着吧,反正他们才是皇帝的兵将!”

    ……

    “什么?”石兴祖看到仲诚带人下了城,雷霆大怒,“他难道以为躲着就没事了吗?蠢货!懦夫!”

    他正欲带兵去把仲诚捉回来,可这时炮击又开始了,他不得不专心应付起来:“快,快还击!什么,打不到?怎么可能,他们的开花弹都打过来了,你们这么大一门炮打不到?怎么……啊!”

    一枚高爆弹在他周围爆炸开,气流将他掀翻在地。

    “咳!”他翻了个身,想要站起来,可又一轮炮弹袭来,他只得滚到女墙根下,才敢蹲起来观察局势。

    这时,他才惊恐地发现情况不妙——城头上的兵丁们被爆炸吓得四处躲避,而没有躲避的那些多半是因为被弹片打中,倒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石兴祖喃喃自语道。

    可炮弹不会等待他的思考,仍不断在周围爆炸开来,越炸越准,很快他就发现这女墙根并不安全——一枚实心弹径直打在了他背后一段女墙上,飞溅的砖石砸到了他身上。

    他本以为这是碰巧砸中而已,可接下来就看到炮弹仿佛长眼了一样,一枚接一枚准确地砸在女墙上,将这城墙上所剩不多的掩体一段段地敲掉。

    “怎么可能这么准?难道真有炮神庇佑?……不好!”

    看着女墙一点点裂开来,石兴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再也坚持不住了,一个打滚就顺着城梯翻了下去。而就在片刻之后,一枚十多斤重的实心弹轰然砸到了他之前所在的位置上!

    主将不在,军官带头逃跑,很快墙头就一人不剩了。而在漫长的爆炸声停歇过后,战鼓声从外传了进来!

    ……

    “轰……轰!”

    两发炮弹准确地飞进卢龙城北门里,机枢被打断,厚重的包铁木门轰然砸到在了地上。

    “冲!”

    木铁一挥手,带着自己的兵,抢在真东海大兵之前,朝城门里冲了进去。

    之前他给范龙城写了“红书”之后,担心自己被当成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也不管燕京的家人了,主动向范龙城投降表示愿意效力。范龙城不置可否,从之前的降兵里选出三百给他,组了一个“榆关营”,让他带着打头阵。

    现在就是他表现的时候了。

    经过炮火准备,城头基本已经没有元军守御了,榆关营很容易就冲到了城门之中。但门后仍然有一些元军在抵抗,见他们进来就打了一轮冷枪,放倒了不少新降兵。

    伤亡不多,木铁没有惊慌,继续对部下下令道:“张严,你带兵清剿他们,其余人跟我上城!”

    于是他们兵分两路,一路在门口就地向元兵展开攻击,另一路在前者的掩护下上了城墙,反向城内射击为前者提供掩护。

    不久后,城门稳固,东海兵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

    在黄昏之前,整整一圈城墙已经被东海军完全控制了。

    看着城内渐渐亮起的点点灯火,榆关营的士兵们感慨,却又有些贪婪——据说可是要屠城的啊,虽然大头吃不到,可就算随便抢点,那也是不少油水啊!

    ……

    城内,黄邸。

    卢龙城的城市构型相当传统,城区被分割成了一个个四方形的“坊”,每个坊都有自己的围墙。现在这些坊墙就紧闭着,既是为了防备即将到来的入侵者,也是为了防备自己人——如今城破,守军失去约束,多半会在灭亡前最后疯狂一把。

    黄家作为城中大户,自家宅邸占了一整个坊。黄家家生子黄安小心翼翼地躲开一伙乱兵,从墙根下猫着腰潜入一个小巷子里,又敲了敲黄邸的后门。

    “谁?”“安子!”

    门开了一条缝,他立刻钻了进去,睁眼一看,竟发现家主黄元珊就在门后,立刻低头道:“见过主家!”

    黄元珊刚才在院子里急得直打转,现在见到黄安回来,也不顾尊卑了,直接上来抓住他的手臂问道:“外面怎样了?”

    黄安小声答道:“东海军还在城墙上,没进城。但那帮大定来的元兵开始在街市上抢起来了。”

    黄元珊听了,立刻慌张地对其他人吩咐道:“快,抬石头来,把几个门都堵上!”

    其实这活早该做了,不过之前他怕触忤了进城的东海兵,没敢让人堵。可现在元兵先乱起来了,那就不能不防了。

    一帮家丁哼哧哼哧把石块堆在门后,又铲了些土堆上去,泼上水。如此忙活了一阵子后,黄元珊又带人打开库房取了兵器分发给家丁们。

    这些兵器颇为精良,多是名匠打造或者是机造的东海货,还有几把火器,平日里黄元珊都舍不得用,如今像不要钱一样发了出去。但家丁们拿了,神情并没有多少安心,手脚依然在颤抖着。

    黄元珊见这样下去不行,踱了几步,一咬牙,对他们喊道:“你我都是黄家人,休戚与共,如今有难,你们助我,我也不能吝啬。看样子天色已晚,今夜东海大兵是不会入城了,待明日他们过来,我就尽起家财,为黄家人,自然也包括你们和你们的妻小,买一条活路!但今夜这个关口,外面不知道多少乱兵,我们必须得挺过去!”

    家丁们得了他的许诺,士气终于有所振奋,纷纷表态必与黄家共存亡。

    黄元珊松了一口气,不禁又后悔起来。卢龙城陷落竟如此之快!要是昨日跟通泰一起出城就好了!如今落到如此境地,只希望明日真的能用钱财买一条生路吧。可如今整座城都是人家的,真的能用钱去“买”吗?

    ……

    第二日。

    王世明带队自南门进入卢龙城,看见街面上混乱的场面,眉头一皱。

    他下令将南门附近的部队召集起来。自家的两个连很快到齐了,而一营来自辽国的仆从军却迟迟没有集合完成。

    他面色不愉地对辽将耶律须问道:“你的人呢?”

    耶律须是辽王耶律忒哥的亲戚,平日威风惯了,即使来了东海军中,也只对校官有好脸色,见了其余人照样趾高气扬。现在他见王世明“只是”个中尉,没怎么理会,随意答道:“他们是最后一班,去城里了,还没回来。”

    王世明眼睛瞪大起来:“不是让你们守门不动吗?为什么不守纪律?”

    耶律须不耐烦地说道:“都是野惯了的,哪里那么好约束?就算管他们,他们也就自己跑出去了,还不如轮班去发个财呢。要不,我派人去给你把他们喊回来?”

    “混账!”王世明忍不住骂了出来,然后很快就有近卫兵上前把耶律须架了起来,“他们不用回来了,就当乱兵一起处置了吧。你们既然有份,那也一同军法处置了。”

    说完,他也不理叫喊着的耶律须,对城外严阵以待的东海骑兵们喊道:“入城,开始清街!”

第733章 清理(加更)

    1273年,11月3日,卢龙城。

    卢龙城棋盘式的坊区布局对于现代城市来说不利于交流和商业,但至少现在对东海军来说很有好处,便于甄别目标——很显然,坊内的是普通居民,外面的就是乱兵了。

    因此,骑兵进城后,很快沿着主干道路,分割清理,将乱兵一扫而空。

    坊中居民躲在门后窗下,心态复杂地看着这些威武的骑兵在街上奔驰着。看到他们将昨夜的乱兵一一打死或俘虏后,忍不住叫好,可当街面被清理干净后,他们又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命运了。

    黄元珊一夜未睡,就裹着袍子在大门后面假寐着。

    “啪啪……”

    突然一阵敲门声自门口传来,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然后下意识喊道:“快开门!”

    家丁们也跳了起来,但又为难地看着堆满了土石的门口。

    黄元珊一愣,连忙喊道:“快搬开……算了,我上墙去!”

    说着,他就顺着梯子蹭蹭爬了上去,在坊墙上露出头来。他见门外面只有寥寥几个东海兵,心略一宽,立刻拱手道:“唐突天兵了!只是昨夜防贼,门口一时开不了,还请见谅。不知天兵到我家有何事?我这里有……”

    那东海兵没有等他说完,打断道:“别的不用说了,你们的人先在里面等着吧,还不到时候。先派两位老者出来,随我们观刑!”

    “老者?”黄元珊一愣,然后指了指自己,“你看我行吗?”

    黄元珊今年刚过五十岁,就年纪来说确实算得上老者了,不过平时保养得比较好,老态不显。

    东海兵随便打量了他两眼,不耐烦地道:“也行吧,再来一个。”

    “是、是!”黄元珊感觉有了曙光,立刻应承下,然后随便叫了自家的老管家出来,等到家丁把门打开,就跟东海兵去了西城。

    一路上,各坊也和他们一样,派了老者过来。几十名老人聚首,也不敢相互交谈太多,只相互拱手致意,就被指引着上了城墙——

    从城墙上往西望去,只见数百服色斑杂的乱兵被绑在地上,不断求饶着。

    ……

    “都准备好了吗?”

    陆平拿着一个本子,对身边的一名铁道旅中尉这么问道。

    中尉回答道:“牌子头以上的军官和身上有血的兵……初步甄别出来的就这些,可能有漏的,但应该没错的。”

    之前范龙城下了“红书”,消息传回后方,令一众人等惊诧莫名。但经过一番电报交流后,后方还是批准了他的行动计划,不过为了避嫌,具体的行动由代表管委会的陆平和海军接手。

    “差一点也无所谓了。”陆平头疼地在本子上签了字,然后说道:“让榆关营上吧。”

    由于榆关营现在尚不属于正式的东海军序列,所以很多事情由他们做起来更方便些,命令很快传到木铁手中,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然后带队拿起了火枪。

    “举枪,预备——放!”

    铅弹齐射而出,一排乱兵被齐刷刷地放倒。

    枪声过后,更多的求饶声传来,但也有些自知无法幸免,破口大骂起来的。

    木铁看到地上还有不少跟着东海军一起入关的契丹兵,不禁感慨东海人治军严谨,同时也有些庆幸——昨夜,与契丹兵不同,他生怕上面借机找他麻烦,把自己的兵看得死死的,没放出去“发财”,不然今日他们多半也在场下等着被排队枪毙了。

    ……

    城墙上,黄元珊看着处刑现场,又惊又喜,悄悄对管家说道:“看这样子,莫不是东海军只是杀鸡儆猴,会放过普通民人?”

    管家附和道:“有理,东海人一向亲民,说不定就——”

    “嘟!”

    这时,一声清脆的汽笛自西传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西边的滦河上,出现了三艘拉着黑烟的大船的身影!

    很快就有几个东海兵走上城墙,在众宿老期待的目光中,微笑着说道:“好了,各位父老,船到了。根据战争法的相关规定和全体大会的第214号令,你们的所有财产被没收,你们可以跟过去的人生说再见了,回去准备一下,上路吧!”

    “啊?”众人一下子从巅峰掉到谷底,无不错愕起来。

    ……

    东海人的大船停在西城外的滦河码头上,东海兵在船和岸上之间搬运着东西,很快就搭起了一大片营帐,还烧起了炉子冒起了烟。

    一坊坊的居民被东海兵清空,赶到城西的营帐里,然后有去无回。城内剩余的居民明白了自己的命运,痛哭声渐渐响起,然后持续不断,在卢龙上空不断回绕着。

    如此又提心吊胆地过了一夜,第二日上午,黄邸的门就又被敲响了。

    其时黄元珊正跪在家里的祠堂中,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哭喊道:“孩儿不孝,黄家四百年传承,如今便几要断绝了!”

    黄家可称真正的世家大族,晚唐之时便有族谱传承,后又有族人跟着卢龙军节度使赵思温作战立功而发达,传承至今。这个家族历经辽、金、元三朝,每次改朝换代都见风使舵巍然不倒,没想到这次仅仅迟了一步,便落了一个族灭的境地。

    黄元珊此时悔恨交加,痛骂道:“黄元珊你个懦夫,为何不果断出城?阿海你也是混账,明知不敌,为何不早早开城!尽害了一城百姓啊!”

    然而说什么都没用了,东海兵很快冲进坊内,强令黄家人出城。

    黄家人大多数只知道哭,唯唯诺诺浑浑噩噩被捆在了一起。也有一些有血性的奋起反抗,结果被一个枪托砸翻在地,然后被坚硬的军靴踢得几乎吐血。

    “莫踢了,莫踢了!”黄元珊从祠堂里跑出来,见状急忙哀求起来,然后挥手对家人喊道:“别闹了,事已至此,都走吧!”

    他家人大部分都在城内,但之前还拜托通泰带了几个子女出去,城外也有一些旁系务农,也算是留下血脉了。若是惹恼了东海人,把这些也找出来抓走,那才是真完了,还不如现在豁达点呢。

    一大家子就这样,哭哭啼啼连成行,孑然一身离开了出生以来就居住的家园,来到了城西的挂着葫芦图案的营帐中。

    他们的绳子被解开,分成男女进入了左右区域,然后被穿着白衣的东海人喝令着继续前进。

    “什么,还要脱衣服?”黄元珊听见他们的指令,有些惊愕,但很快又“想通”了。这年头衣服也是贵重物品,是能够典当和被抢劫的,他身上穿着这一套长衫还是绸的,多半是东海人不想沾了血吧。“也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一行男子脱得赤条条,进入了前方的挂着“浴室”牌子的营帐之中,被喝令着站成排。

    然后,那白衣东海人打开了什么机括,一股难闻的味道便传了进来……

    黄元珊感觉有什么液体淋到了头上,伸手一摸:“咦,热水?”

    白衣继续喊道:“就是热水,赶快洗干净,消完毒好上船!”

    这种淋浴的体验很是新奇,黄家人甚至觉得有些舒服,但在催促下不敢动作太慢,匆匆把身上的污垢冲干净,又被引着去下一个房间。在那边,有强力的暖风自上面吹下来,将他们身上的水逐渐吹干。又有人发了他们一身简单的两件套作训服,就领他们出去了。

    换了一身白衣服的男女两队黄家人在营帐以西重新汇聚在一起,又被赶着上了河上的一艘星火级,沿滦河向南离去。

    “这就结束了?”黄元珊错愕地对船上一个东海军官这么问道。

    军官一笑:“早着呢,你们还得转上几站,然后或是去东瀛,或是下南洋,也可能直接去西洋,谁知道呢。总之,过去的人生已了,现在开始新生活吧。”

    ……

    东海人毕竟没有那个狠心真的去杀戮平民,但范龙城夸下的海口也不能吃回去,因此在与本土多次沟通之后,大会集体做出决定,把卢龙城的居民流放海外。

    说实话,这比真杀还麻烦多了,前者就是砍个头的事,后者还要安排一场长途运输。但也有些好处,短期来说可以获取一笔财物、震慑周边州县,长期来说可以给海外增加人力,卢龙城也可以用来安置更可靠的南方移民,还是值得做的。

    卢龙的坊区布局给流放工作带来了很大方便,陆平组建的“移民工作组”只需要按顺序把一个坊的居民清空出来,甄别处置,再发上船运走就行了。也不搞分散重组什么的,反正到了海外孤立无援也不怕他们不听话,反而挣扎求生、与土人斗智斗勇什么的,正需要街坊间的这种凝聚力。只是把一些年纪过大的老人挑了出来,就地遣散,让他们去往附近州县散播卢龙的噩耗,反正估计他们在海上也挺不过去。但也没全留下来,每船上都留了几个健硕的老人,毕竟到了地头,还是需要这些有威望识大体的老人去组织民众的。

    只是如今入了冬,各种流行病很麻烦,所以上船前得好好“净化”一下才行。

    移民工作一直持续了好几天,四野窝在卢龙城没太大的动作。但是,卢龙“屠城”的惊闻经过逃难的宿老们传遍了周边州县,绘声绘色描绘地清清楚楚,城中军民惊恐无比。等到后来四野再次出动之时,当地人便再无战心了。

第734章 元军的反击

    1273年,11月7日,大兴府。

    大兴府原为金朝的“中都”,当年被蒙古攻占后改称“燕京”。原本的历史上,元臣刘秉忠在大兴府城东北修建新城,成为元朝的“大都”,也就是一直延续到后世的北京城。

    这个时空,由于东海国的崛起,燕京离海过近,不适合作为都城,元朝定都到了长安。元朝立了中上北西南五个都城,燕京不仅没做成首都,连个副都的地位都没混到。虽说如此,但燕京作为北地重镇,地位仍是不可忽视的,没给它安一个“都”的名头,与其说是轻视,不如说是过于重视,害怕被夺取之后丢人。

    如今,忽必烈的太子真金和中书省右丞相安童就坐镇在大兴府,调度指挥与东海国的战事……

    战事不妙啊!

    “报!”

    大兴城外的大宁宫中,一名侍从匆匆进殿,将一封急报交给了安童。

    安童看过之后,叹了口气,将信转递给真金,自己走到一幅平铺着的大型河北地图前,把一枚红色棋子放在了南边景州的位置上。

    他看着地图上连片的红棋,叹道:“东边迁安、滦州开城的消息刚回来,南边景州就陷落了,东海军的进展又加快了啊。”

    如今河北遭受南北两线夹攻。南边史炫的野战兵力战败后,东海同盟军全面出击,很快就占据了一大片州县。之前河北元军大量的精锐被朝廷抽调去湖北作战,真金手中能调用的野战部队不多,不能立刻救火,只能任凭东海军行动,期望他们兵力摊薄之后再一举出击。但雪上加霜的是,北边辽地又局势突变,辽王耶律忒哥和榆关札剌儿帖木儿临阵叛变,引东海军入关,卢龙城被屠,周边诸城池胆寒开城,平滦路瞬间变色,简直不能再坏了。

    真金也坐不住,走到地图旁边,问道:“安童安答,你怎么看,我们是东进救援丰润,还是按早先的计划防守河间府?”

    安童也是札剌儿部的人,是木华黎的四世孙,根正苗红,而且自幼聪颖,深受忽必烈的喜爱。因此他小小年纪就被忽必烈用于带领侍卫亲军,后来更是在二十多岁的年纪直接提升到了右丞相的高位,简直夸张。

    他的岁数要比真金小几年,但一向聪明,因此真金经常向他请教问题。

    早先,他们的计划是等东海军进逼到河间府附近(位于燕京南方三百里)的时候再出兵救援,以养精蓄锐的精兵攻他们的强弩之末。可后来四野入关,进展一日百里,他们又紧张起来,试图先东进抵挡这一支兵锋。但现在南线的东海军又夺取了景州,眼看着马上就到河间府了,真金就又犹豫了起来。

    这两个巴掌一起扇,真是愁人啊。

    安童摇头道:“还是先向东。南线虽亦有东海军,然而河间府南有滹沱河,北有白洋淀,如今入冬天寒却又未冻实,这两片水域都是陆路难行水路不通的时候,东海军就是光行军都得行上一阵子,暂且可以不去管他们。而东线从平滦到燕京就一条路,东海军若是有意进取,必将势如破竹,所以非得先挡下这一路不可。”

    从燕京往东一直到榆关这一段渤海北岸的区域,虽然从地图上看着面积不小,但南边沿海部分基本都是荒滩,绝大部分人口和城市都集中在燕山山脉南缘这一片地势较高没太多水患的地方,从西到东也就是一条线就能串起来,的确得重视才行。

    真金点头道:“那便如此吧,去救丰润城,离大兴正好差不多也是三百里,回头再去河间府。哼,东海贼难道真是以为我大元无人了?我五万精兵就是在等这一刻!”

    说完,他又拍着安童的肩说道:“安答,那这次东征军,就委托你挂帅了。”

    安童立刻对他行礼道:“必将东海军驱出关外!”

    ……

    元军从几个月前就开始调动,如今已经在燕京附近集结了五万重兵,其中有两万都是从居庸关外调来的国族骑兵,另有一万侍卫亲军,其余是本地的汉兵和民夫,装备精良,声势惊人。这支大军本在养精蓄锐,准备给北上的东海军迎头痛击,现在四野入关,他们便紧急东调,力图先消除这一路的威胁。

    由于骑兵行动很快,11月11日,便有大队人马抵达了蓟州的玉田县,与此时已经占领了丰润县的四野遥遥相对。

    安童晚先锋一步抵达,不过很快就召集诸将,商讨起了军务。

    他抄起了一把棋子,站到地图旁,朝最先到达玉田的侍卫亲军中卫总管移剌元臣问道:“东海贼有多少兵,探明了吗?”

    移剌元臣羞愧地回道:“未明,或曰五千,或曰上万。东海铁骑犀利,我部游骑难以深入丰润周边,只能远远窥探,无法得知实情。”

    安童眉头一皱:“果然,贼人不光枪炮厉害,骑兵也是一把好手,不能轻视了啊。”

    他拿着尺子,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用从东海书籍中学到的知识计算了一下几座城池间的距离,又说道:“不可轻举妄动,还是等更多后续部队抵达再与东贼决战。这段时间里,你们轮流率部出击,不要与贼人正面对抗,而是绕到丰润东边去,袭扰他们的粮道!”

    说到这里,他看着地图又皱了一下眉头:“可惜丰润东边多山,骑兵行动受限,也真是巧了,要是当初把他们放到玉田就好了……事到如今也不能退了,就这样吧,你们见机行事!”

    ……

    11月14日,滦州。

    移剌元臣一觉醒来,掀开毯子,感到扑面而来的寒气。他几步走向附近的小河,果然看到冰面已经近乎覆盖整个河面了。

    昨夜一股寒流到来,气温又有所降低,这样下去,北地河流全面封冻的日子也不远了。

    此事有好有坏,短期内会有利于东海军的行动,但只要再坚持一阵子,等到北地天寒地冻,军事行动只能暂停,就能撑到明年去了。

    他回头对部下们招呼道:“好了,吃点干粮,我们继续向北!”

    他们这队大约一千骑兵,三天前自玉田出发,一人多马,发挥蒙古骑兵长途机动的特长,自南部绕过东海军的侦察圈,硬生生在难行的荒野地里行进了二百余里,绕到了丰润东海军的后方。

    如今就该大闹一场了!

    为免打草惊蛇,他们没有去东面的滦州城,而是直接向北而去。北边有连接丰润和卢龙的官道,东海军的补给必然会从这条路运输,只要能打掉一批,就能对战局做出很大贡献。

    不过,当他们真的抵达官道附近的时候,却有些目瞪口呆:“这是,什么?”

    地上铺设的,竟是两条长长的铁轨!

    这自然是铁道旅铺设的铁路了,不过不是从榆关一路铺过来的,进度还没那么快,而是船只把材料通过滦河运到卢龙附近之后开始向西铺设的第二期工程,现在就被元军发现了。

    这时,铁道上正有六匹马拉着一长串板车向西行去,移剌元臣当即决定:“快,去拦下那列车!”

    板车并未预料到会有敌人出现,上面的一个班的铁道兵匆匆打出信号弹示警,就弃车向北边的山林逃去了,列车被元军轻松缴获。

    元兵本以为车上会有些罐头武器什么的,兴冲冲地掀开篷布,结果……下面只有一段段的铁轨模块和石子!

    “这是什么东西?”前面的元兵看着这些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火冒三丈,甚至有人掏刀砍了起来,结果砍在铁轨上火星四溅。

    移剌元臣走上前去,拿着铁道模块的一角举起了一点,又松开手,踩了踩车轮下的铁轨,不敢置信地说道:“就是这东西……东海人把它们铺在地上,用来运货!天哪,这得用多少铁??”

    以往,他也听说过不少东海军强悍的传闻,可时到今日,他才真正感受到他们的强大……随之而来的还有恐惧!

    他打了个激灵,立刻翻身上马,指着西边说道:“如此铁路,不可能一时筑成,西方定然有人还在铺路,我们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欺负软柿子谁都喜欢,很快元骑们就跟着移剌元臣往西驰去。不久后,果然一个营地出现在了铁道尽头……可这个营地好像不好对付啊!

    营地中的铁道兵刚才的确在忙碌地铺着铁道,可由于刚才的信号弹,现在他们已经入营警戒了起来。这是战地营地,本就修建了完善的防御工事,他们拿着步枪往营墙后一站,立刻就成了难以逾越的坚强堡垒。

    移剌元臣带队佯冲了一阵,结果营地毫无死角,反倒被步枪远远地射倒了不少,只能再向外散开。

    他惊愕地看向营地:“明明只是一帮铺路的辅兵,为何如此强悍,难道东海军早知我来,在此埋伏?”

    垒中,江朋义上尉拿着一把“天狼”精确步枪,高声做着动员:“士兵们,看来外面的元兵是把我们当后勤兵了,想来捏个软的呢!可要教他们知道,我东海军自第一战斗工兵营以来,会挖土的才是真正的精锐!都上膛!”

第735章 敌后

    1273年,11月14日,滦州。

    移剌元臣近千人的队伍,围着这小小的营地围了一大圈,却拿营地毫无办法。稍一近,雨点般的子弹就打了过来,就算能顶着伤亡冲到近前,却也冲不进完备的营墙之中,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他派人试探着攻了几次都撞了个头破血流,只得在外围保持威胁,另寻他法。

    但他们的时间却不多。很快,铁道东头滦河兵站的驻军接到警报,沿着铁路快速机动而来,这些元军便不得不含恨退去。

    更可气的是,在这段时间里,东海兵一边在营墙上防守,一边还在营里生火做起了饭,香味四溢,让在野外熬了好几天的元军肚子直叫,心绪不宁。

    他们沿来时的原路南下返回,途中,移剌元臣气不过,喊道:“我们去滦州城转转!”

    滦州城在这条路的东南方,之前北上的时候他们怕打草惊蛇,没有往那边去,现在就不用客气了。

    当年滦州城曾经被东海军两次光顾,城中军民已成惊弓之鸟,前不久四野还没到,只是海军派了三艘运输船自滦河路过,就把他们吓得不轻,主动开城了。事后东北师也没在滦河驻太多兵,只放了一些文职人员,在城中征收粮草,防务暂时还是由原本的守军负责。

    此时滦州城已经闭门防守,移剌元臣带队来到城下,见没有那种精确的子弹打来,大喜:“这下子捡漏子了!”

    然后,他立刻命骑兵们大喊道:“王师归来,速速开城,速速开城!”

    不料,回应他们的,却是火炮的响声。

    “轰……轰!”

    移剌元臣大怒,策马自阵中冲了出来,冲到城下火枪射程外,对着上面大喊道:“城上守将为何人?之前迫于东贼兵锋,假意投降,可以原谅,可如今王师归来? 你们为何要抗拒?!不怕将来朝廷收复滦州后? 将你军法问罪吗?”

    城头一名将领苦着脸喊道:“这位将军? 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即使朝廷真打回来了问罪,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可若现今把你放进来,那等东海大兵过来讨伐,就要拿一城百姓泄愤了!为滦州百姓计,将军还是回去吧,回去吧!”

    移剌元臣对此言不敢置信,气恼道:“你!朝廷恩养你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忠义之心吗?”

    “轰轰!”守将却只是以炮声回应。

    移剌元臣气愤无比? 却也没什么办法,他们一行骑兵没有重装备,只要城中不配合,他们也不可能攻上去。而远处又扬起了骑兵行进的烟尘? 看来是东海军追来了? 他们只得暂且退避。

    这一次敌后袭扰不但没取得什么战果,连补给也没收集到多少? 只能原路返回了。

    此后,其余元将也组织了几次长途奔袭,但东海军有了戒备,往往稍有动作就被发现,最后无功而返。

    但这几次奔袭也拖延了四野的进攻节奏。范龙城一直等到月底,铁路修到了丰润与卢龙中点的横岭山口,又调兵在山口设立了一个兵站,后路彻底有了保障,才继续向西进攻。

    而此时,元军大部也在玉田集结完毕,安童自信地在原野上将大军展开,即将与东海军进行一场火星撞地球般的碰撞——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急报。

    “什么,武清失陷了?”

    ……

    时间稍往前一点。

    11月27日,海津镇。

    海津镇便是后世的天津,原称“直沽寨”,在金朝时曾经是海河和南北运河的交汇地。金亡后运河淤塞,此地渐渐荒废,但后来清河之盟被划作通商口岸之一,城市又逐渐发展起来,被元国改称“海津镇”。

    这里本应是自海上袭击燕京的最佳口岸,可无奈元国也能看出这一点,在此有很强的防备。而且这个时代海津镇一带多泥沼河流、地势低洼,水患严重,实在算不上好港口,很难容纳大舰队进入,所以在此登陆并不是个好方案。之前四野就宁愿走陆路入关,也不愿意乘船来海津镇走捷径。

    然而,反过来说,这么一个敌我双方都不看好的登陆地,一旦真的登陆了,岂不是就能起到最大的出奇制胜的效果?

    这个诱惑始终萦绕在总参的那些参谋的心头,最终,当第二野战旅整备完毕,而且战局也正好发展到了合适的时机,他们便再也忍不住,正式做出一份开辟“第三战场”的作战计划,提交了总指挥部。

    而总指挥部也受其诱惑,批准了这个行动方案。

    于是,今日,大量的船只出现在了渤海的最西端。

    “海河已经上冻了啊……”

    范奎少校站在江级“黑龙江号”的船头,看着海河上的冰层,眉头一皱,但又很快舒展开来:“正好!那些烂地也该冻上了,方便行军!”

    范奎是来海津镇考察过的,知道这一带遍布泥泞湿地,能走的路就没几条。如今天寒地冻,虽然没法走水路,却改善了陆路,也算是有得有失。只是现在没法进海河港口登陆,就有些麻烦了。

    但也不是没办法。

    范奎指着西北方的一处海滩,对本船的舰长喊道:“就去那边找个地方登陆吧。”

    海津镇周边的海滩地势平坦,涨潮退潮时海岸线能差几百米出去,退潮后海滩泥泞不堪,很不适合登陆。好在现在是涨潮期,虽然也要小心搁浅,但至少上岸后能找到些落脚点。

    舰长也不犹豫,带船就往那边探去。

    黑龙江号是多年的老船了,因此用起来也不心疼,正适合打头阵。他们大咧咧地接近海岸,反复试探,过了一阵子就找到了一个相对合适的登陆场。

    “上!”范奎身先士卒跳进了冰凉的海水里,往岸边跋涉而去。

    他身后,大约一个连的海军陆战队跟了上来,在滩头警戒。后面还有一个连的工兵,乘着小船,带着一些器械一起上岸了。

    后续更多的江级和蒸汽小船抵达,源源不断地把更多的海军陆战队和工兵运载了上来,最终集中了一个团的兵力。

    海军陆战队逐渐向岸上探索,侦察敌情并寻找道路,而工兵们在岸上修建起了简易码头。

    等到有了码头,海面上待命的大批运输船便先后靠岸,将第二野战旅放了下来。相比苦逼的海军陆战队,二野的陆军人人都有军大衣穿,还是乘着机动小船上岸,靴子几乎不用沾水,舒服多了。

    一段时间后,这一处荒滩集中了超过五千的兵力,可真是热闹了。

    海军的李涛少将一行人在营地中转了一圈,见各营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就去了临时指挥部中,与陆军的林宇少将和他的参谋商议下一步行动。

    这次大战基本都在内陆进行,海军除了往长江派了一支特遣舰队,其余主力基本都在打下手,因此他们对这次难得的登陆行动热情很高,参与度也很高。

    李涛进帐后,见林宇等人已经在地图上比划着了,开门见山地说道:“如今人是到了,可马和装备还缺了不少,至少得明天才能就绪。林宇,你们要不要先去把海津镇拿下来?”

    林宇拿着一个圆规在地图上一转,指着画出来的圆说道:“我们的登陆地偏北了点,离海津镇还有二十多公里,还隔着一条海河,虽然封冻了却没冻牢,不好办。我准备直接去西北边的武清县,只要三十多公里,防备更松懈,而且离宝坻更近!”

    相比后世,此时海津镇附近的海岸线要回退不少,武清县离海也更近。武清附近有前往燕京的水路,但现在封冻了意义不大,林宇想要攻占此城,更多的是为了东北方的宝坻县。

    宝坻县地位特殊,是一座军城,不从属于附近的蓟州或漷州,而是隔了近百公里的大兴府的一块飞地,由真金直接掌握,可以视作燕京的东大门。如今安童率元军大部东征,宝坻县就是粮草和后备军的集结地,只要把这里拿下来,就能与四野一西一东夹击中间玉田县的安童了……

    李涛点头道:“可以。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明天还是后天?”

    林宇把圆规往桌上一放:“现在就走!”

    李涛一愣:“不是车马都没齐吗?”

    林宇说道:“等不及了,骑兵有两个连,辎重拉一批帐篷,这就够了。我的兵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吃苦耐劳,现在急行军走一段,夜里扎营睡一晚,明天就把武清拿下!”

    二野配备了三个合成步兵营、一个快反营和一个重火力营总共五个战斗单位,如今人都到了,马却不太够,大部分骑兵都只能下马作战。林宇也不想等到明天了,准备当日前进,反正目的地明确,骑兵只要能探出前路就行了,不需要大规模作战,少点也问题不大。

    李涛想了想:“那行,要不这样,让你得快反营在登陆地留守,我这边也派海军陆战队去海津镇转转,策应一下?”

    林宇点头道:“就这样吧,后续登陆工作也不能慢了,现在动吧!”

    于是就这样,刚完成登陆的军队又兵分两路呼啸而出,两个陆战队营向西直指海津镇,另外四个陆军营向北进逼武清县。

    如今的道路虽已上冻,却仍不怎么好走。他们轻装简行,步兵只带了头盔、步枪和背包,盔甲都不要了,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野地里走着。补给品几乎没有冗余,二十多辆大车里装的几乎全是简易帐篷——这个实在不能省,如今天寒地冻,露营的话不知道得减员多少。

    他们一直走到夜里,摸黑举火又走了一段,才扎营啃了冷冰冰的压缩干粮睡下。这食宿条件实在说不上好,但至少食物富含油脂和蛋白质,热量够足,还有帐篷挡挡风,过得去。

    第二天,二野的战士们便如从地里突然冒出来一般,出现在了武清城下。

第736章 步兵炮

    1273年,11月28日,武清县。

    林宇正靠在一棵树下假寐,副旅长朱阔中校过来叫醒了他,说道:“林总,城内有回应了,他们拒绝投降。”

    今晨,突然出现的二野将武清城四面围住,一边布置阵地,一边例行公事地给守军下了最后通牒,如今阵地布完,回信也来了。

    林宇把脸上的大盖帽戴回头上,站起身来,说道:“自取灭亡,随他们去吧,等补给线建立起来,正好把居民都拉走。不管他们,我们攻城!”

    武清作为运河重镇,城市面积不小,城周引河水形成了护城河,但如今河水结冰,也不复为阻碍。现在只需要炮火准备清除城墙,步兵就可一哄而上了。

    林宇和朱阔走到城东的炮兵阵地,看了看里面的六门小炮,说道:“开始炮击吧。”

    这种小炮非常袖珍,炮管只有800mm长,放在一个同样袖珍的小轮子炮车上,炮口高高昂起,炮尾连着一个底板坐在地上。

    炮兵连长收到林宇的命令后,喊道:“开炮!”,六个炮手便按顺序拉响了小炮,炮弹划着高抛物线落向了城墙,然后在城墙上方爆炸开来。

    炮弹初速不高,从发射到爆炸用了十几秒。在这段时间里,炮手又把一个小丝绸药包和一枚标准的88炮弹从炮口装填入了炮膛内,然后自炮尾的火门用铁钎扎破药包插入拉火管——这是一门传统的前膛炮。

    这种小炮,是新出的“试18式轻型步兵榴弹炮”,与其说是新产品,更像是应急的产物。它的口径是与15式相同的88mm,炮管却只有一半长,设计膛压很低,管壁也就很薄,整根管才80kg重。规格小、同口径,就可以在既有产线上加工,而且还是前膛装填? 省却了复杂的炮闩? 节省了大量工时,可以快速生产,以应付突然到来的战事。

    当初设计的时候,军方要求新炮可以通用15式的弹药,以减少后勤复杂度。这多少有些难度,因为弹头为了嵌入膛线? 侧面是有三圈比口径略大的铜弹带的? 前膛装填的时候? 若是口径合口则无法嵌入膛线? 不合口就没法装填。但也不是没法解决? 只要出厂时略作改装? 将原先的弹带去除,转而在炮弹尾部加装一个简单的铜质扩张环就行了? 后期炮手也可以自行对旧的15式炮弹进行改装。这种改装后的炮弹发射时类似火枪的扩张弹? 扩张环受燃气冲击会自行扩张嵌入膛线? 使弹体自旋。

    虽然炮本身很简陋,但试18式轻便的重量就是最大的优点。如此袖珍的体型,只要一匹马就能拉着运输,战时步兵可以随意拖拽着上山下沟,带来了更多的战术可行性。也正是因此,考虑到二野这次行动路况较差,总指挥部就给他们配备了大量的这种新炮。

    虽轻便,威力却不差,与15式通用的弹药足够强力,相比类似大小的滑膛炮,它无论是精准度还是破坏力都要大大超出。

    如今就是这样,六枚榴霰弹虽然速度不快,但却以近乎垂直的角度从天而降,爆炸开来后将弹片直接泼洒在了守军头上,效果比起真正的15式都不差了——只是可惜这是第一次试射,只有两发的爆点接近城墙,其余四枚都歪了。

    但是不要紧,连长根据炮击结果,很快对参数做出了校正。各炮炮长蹲在小炮旁边,用炮管侧面的瞄准具瞄准了炮前不远处的一根立杆——曲射时不好直接瞄准,对着立杆上的刻度瞄准反而更有效——然后再次将炮弹打了出去。

    六枚榴霰弹再次在武清东城墙上空爆炸开来,这次就要准确多了。

    林宇放下望远镜,不再看墙上的惨状,转头对朱阔说道:“嘿,这小炮,虽然是应急产品,但挺好用的啊。”

    朱阔点头道:“没错,太轻便了,而且威力也不差。射速快,可直射可曲射,虽然打不了太远,但总比滑膛炮强。看,现在这曲射打出来的效果,我看15式也未必能做到。”

    试18式虽然是前膛装填,但后坐力小,被接地的底板一分散,开炮时几乎纹丝不动,省却了大量的复位工作。而且炮管短,就是前膛装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只是偶尔要清一次膛,总体射速几乎和15式差不多。

    而且它高角度曲射的特性极大地扩大了榴霰弹的攻击范围,自天而降几乎避无可避,相比之下,一些动能和射程的削弱简直是微不足道的缺点。

    不仅东城,其余三面的炮兵也开始了炮击。元军一开始还在开炮还击,但在天女散花般的弹片下很快哑火,城墙很快被净空了。

    这炮击的效果之好甚至超出了军官们的预料。林宇哈哈一笑道:“回头写个报告,让后方多生产点……现在赶紧攻城吧!”

    ……

    武清城的守军只是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东海军的厉害,在领教过炮弹的厉害之后很快就崩溃了,攻城进程并没耗费太大的力气。

    东海军清理了城中的乱兵,命居民闭坊不出,又接收了城中的粮草,就地休整起来。

    秩序稳定下来之后,一名男子自西市坊走了出来。巡逻的东海兵本想将他驱逐回去,没想到此人却掏出了一份证件,他们不敢怠慢,将他引入了旅部驻地之中。

    朱阔接见了他,看了看他的证件,问道:“丁九?你是统计组的人?”

    丁九点头道:“对,我本来是驻东安州的,以粮商身份掩护。前不久元军大幅调动,我就送了一批粮草来了武清,然后就正巧遇到我军攻城了。”

    朱阔有了兴趣,立刻热情起来,招呼他坐下,然后问道:“丁兄弟,你可有什么情报吗?比如周边驻军各有多少之类的?”

    “没有那种,”丁九先是摇摇头,又掏出一本账簿,“但我这里有近一个月来周边粮草的调动情况,你们可以参考一下。”

    朱阔立刻慎重起来,这可是关键情报啊!

    “丁兄弟,多谢了!让我看看……呃。”他翻开账簿,只见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数字,立刻头晕眼花了。

    丁九脸上露出微不可见的笑容,伸手在账簿里翻了翻,找出一张纸展开,说道:“哦,账目看着有些不直观,所以我又单独整理了一份,你可以看看。”

    朱阔看向这张纸,这才露出了喜色——这张纸上半边是简易地图,用箭头标出了粮草的流向,而下半边是一份表格,记录了各州县存粮的变化值和估计值,看上去清晰多了。

    从纸上可以清楚地看出,大量的粮草汇聚到了元军主力所在的玉田县!

    朱阔立刻站起来,对丁九伸出手掌道:“丁兄弟,这份情报作用重大,多谢你了,稍后我们一定向上面给你表功!我要立刻向旅长报告,请您也来吧!”

    丁九伸手与他握了起来,笑道:“不用客气,都是为东海而战,应该的!”

    ……

    28日,二野攻陷武清。同日,更多的战马和后续兵力抵达登陆地。

    29日,二野留了一个合成营看守武清,其余部队向东北方的宝坻县进发。同时二野所属的第二快速反应营也整装完毕,从登陆地出发,与大部队在宝坻城西南十公里处汇合。同日,李涛率领的海军陆战队攻占海津镇。

    30日,二野携带的试18式步兵炮再次发威,宝坻这座军事重镇易手了!

    ……

    11月31日,玉田县。

    安童捏着宝坻来的急报,拳头重重砸在地图上。“宝坻也没了!朱连不是保证海津固若金汤的吗?怎么东海军还是来了!”

    朱连是海津镇的守将,上个月东海海军曾对海津镇发动过一次佯攻,虚晃一枪就撤退了,朱连以此为战功,上表好好吹嘘了一番。不久后四野就入关了,安童和真金他们据此判断东海军是无力在海津镇登陆,这才放松了警惕。又过了一个月,连海河都冻上了,他们都觉得彻底安全了,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东海军反而来了!

    移剌元臣迟疑地说道:“东海贼当初不来,偏偏此时来,莫不是打定了主意是朝我们来的?丞相,我们要不要先后撤避一避?”

    安童头疼地在地图上点着:“各部用了半个月才调到玉田,想撤哪有那么容易?”

    场内众将顿时沉默下来。

    他按了按头,吸了口气,又说道:“但也不能就这么坐等他们打过来。三路齐动吧,玉田这边继续守着,移剌你领一部骑兵往西南去宝坻阻滞敌军前进,其余部队轮次向西北移动,准备撤往蓟州……”

    “报!”

    谈话再次被打断,安童不愉地看向门口。

    门口的传令兵一愣,然后才报告道:“丞相,东海军全军出动了!”

    安童奇了:“全军出动,你确定?”

    传令兵答道:“没错,外面东海兵分了五部,正在向南转移!”

    最开始元军游骑突破不了东海骑兵的封锁圈,对四野的兵力详情并不清楚。但这几天双方摊开来打了几次,明明白白摆了出来,也就能看得七八不离十了。

    四野之前顿兵玉田城东,补给需要从丰润城跨越二十公里的距离运过来。为了保护补给线,他们自北往南一连串设置了四个阵地,后方还有一个快反营坐镇,相互之间距离很远,拉了一个长长的战线出来。现在外面报告说分五部动作,难道真的是全军出动了?

    “真的是五部齐出?不留人守营吗?”移剌元臣也感觉很奇怪,如此问道。

    安童摆摆手:“也不用问了,出去看看吧。”

    于是众将便出帐上了城墙,果然东边得东海军已经离开了阵地,开始向南集结。一些元军游骑趁机对他们进行了骚扰,但东海骑兵防备严密,没讨得了好。

    移剌元臣拍着城墙,怒道:“他们这是算准了时机,主动攻来,是要拖延我们转移的脚步啊!”

    另一名将领疑惑地问道:“他们把东边的道路让了出来,不怕我们趁机进攻丰润城吗?”

    安童摇头道:“这时候你还想着东进?”

    他又抬头看向了南方:“也罢,正好他们出了营,今日我们就先把这一路打垮,然后回头收复宝坻!”

第737章 夹击

    1273年,11月31日,玉田县。

    四野的五个营移动到城南之后,以两个合成步兵营为核心重组成了两个战斗群,相互之间隔了两公里的距离,进攻矛头对准了北边的玉田城。

    而玉田元军也针锋相对地反包围过来,他们的人数是四野的五倍以上,营地在城池周边散布了好几里地出去,人马浩浩荡荡,看上去声势更是惊人。

    但是,四野部署完毕后,却没有立刻发动进攻,反而掘土修建起了阵地。这就让元军有些难受了。

    移剌元臣怒骂道:“动动动,动完了又不打过来,这是等着我们去打吗?”

    经过半个月的纠缠,元军将领们已经充分体会到东海军阵地的坚硬,远远的会挨炮轰,稍一近就有准得吓人的子弹飞来,根本无法靠近。如果可以,他们更希望东海军主动朝自己这边的阵地撞过来,而不是过去送人头。

    安童摇头道:“他们这么折腾,无非是想牵制我们,让我军无法安心转移……阳谋一场,但也没办法。此时他们刚停下,是最脆弱的时候,若是我们不动,等他们再修一处壕沟遍布的营地,或者干脆挪到城西道路上,那就更难受了。所以,就现在,进军吧,全军压上!”

    鼓声开始自城中响起。

    ……

    “好了,都起来!”

    元兵一处营地之中,步卒杜新听到牌子头的命令,撑着长枪站了起来,活动起已经坐麻了的腿。

    他并不知道现在的战况如何了,因为他只是普通一兵,排在一个普通百人队的第三排中间偏右的位置,而这个百人队又只是一个千人队的一部分,千人队又只是万户王达手下的六个千人队之一。杜新站在队列正中,放眼望去全是人头和各类旗帜,只知道听着命令走,对我在哪、我要打谁、要打几个这样的问题一无所知。

    之前,他跟着队伍出营,向西走了一阵子,然后坐地休息? 看着更多的队伍集中过来。然后又往南走了一阵子,然后又坐地休息。如此走走坐坐,从早晨一直到近正午,不知道到底在做些什么? 之前他们坐了好一阵子,到现在才再次站了起来。

    “轰……轰!”

    左边开始有炮声传来,他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 然而还是只能看见人头。

    他右边的刘阿夯好奇地小声说道:“不知道是咱们的炮还是对面的炮。”

    杜新随便答道:“谁知道呢,声响这么大,应该是咱们的吧。”

    刘阿夯又说道:“听说东海国的炮特别威猛? 不知道对上之后会怎样。”

    另一个士兵金齐忍不住插嘴道:“我叔认识一个从东边逃回来的? 他说东海国的炮? 那,那能叫炮嘛? 一炮过去? 血流成河,一个千人队就垮了啊!”

    刘阿夯惊道:“这么厉害?”

    杜新撇嘴道:“你听他们吹牛? 那炮弹我可是看过的,就拳头大一铁球? 就算倒霉砸中了又能中几人?无非是吓破胆了就胡吹呗。”

    金齐急了:“你们别不信? 我还有个弟……”

    他们聊得声音越来越大? 牌子头怒视了过来:“都闭嘴? 不然炮没打过来,百户就先拉你们砍头了!”

    他们立刻安静了下来。其实也无所谓,因为更多的炮声在战场上回响了起来,即使有谈话声也会被盖住了。

    又过了一会儿,前面的旗子动了起来,他们也跟着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又停了下来。

    再过了一阵子,炮声停歇,杜新伸长了脖子,试图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但仍然一无所获。不过这时候,右后方传来了马蹄声,他转头向右看去,发现天边有一大片烟尘。他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骑兵动了啊,真厉害。”

    烟尘逐渐往前移动,从他们的右后方到了右方,又到了右前方——这时候,正前方突然爆发了连串的炮击声!

    巨响几乎连成了片,震得杜新胸口直颤,直到炮停仍然心有余悸。

    战场短暂安静下来,很快又传来了厮杀的声音,后方的战鼓以慢节奏一槌槌地敲着。

    杜新正不知道要做什么,突然间,万户旗方向的那个千人队喊起了“威武”的助威声,本队千户赶紧也命人喊起来,于是他和周围的刘阿夯等人也就不明所以地跟着喊起了“威武”。

    不太齐整的助威声此起彼伏,也不知道起到了效果没有,总之不久后厮杀声就结束了,马蹄声分作两股相互分离。

    正当杜新一头雾水的时候,阵后的战鼓声突然加快了,于是他们又在百户的指挥下向前慢步走了起来。

    杜新有些无聊,甚至打起了哈欠,可就在这时,一声炮响从前方传来——与此同时,一枚实心弹径直砸入了他所在的这个千人队里,如同扎豆腐一样穿透了前面的那个百人队,然后又朝他扑来,肆意撕烂了前排两人的身体后,险之又险地与他擦身而过,砸中旁边的刘阿夯,然后又继续飞行,一直打穿了第三个百人队,才落在了地上!

    冲击过大,杜新的脑子一下子木了,摸了一把脸上的液体,看着红色的手,又看看周围鲜血淋漓的场面,才反应了过来——

    “啊啊啊啊……!”

    他大叫一声,下意识地向左边避去,然后手忙脚乱被队友绊倒,摔在了地上,大口喘起了气,手中的长枪也砸倒在阵中,惹来了队友的一片怒骂。

    与他做出同样反应的还有不少人,一瞬间队伍就乱了起来。

    这只是一枚实心弹而已,按理说元军不该这么不堪。但现在精兵大都被抽调去了南线,杜新他们大多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或者干脆是临时征召来的,训练度不足,对于炮击的效果只听过,并没有切身感受过,因此一枚炮弹就露了原形。

    但毕竟只是一枚实心弹而已,队中的军官很快拳打脚踢,把杜新拽了起来,整顿好队伍,继续前进。

    炮弹仍在不断射来,在庞大的队伍中不时打出一片血花,但一回生二回熟,士兵们战战兢兢绕过尸体继续走,好歹维持住了队形,行进速度受到的阻滞不算大。

    杜新小步走着,屁股仍然火辣辣地疼,这让他对牌子头的恐惧胜过了对炮弹的恐惧。过一一阵子又有一枚实心弹穿入他们的队伍中,带走了左边的四个人,他也依然走着。只是旁边传来了百户的小声嘟囔:“奇怪,这都有四里地了,怎么会这么准的?”

    如此倒也没有别的异状,他们仍然在不紧不慢地走着,直到突然间,右后方又突然出现了大批骑兵调动的踪迹——而就在眨眼间,炮声又密集了起来,数不清的炮弹落在这个千人队里,直接把前面的三个百人队给打垮了!

    这三个百人队一瞬间就失去了组织度,溃兵向后涌来。杜新看着他们,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不知所措。

    后面的千夫长立刻带人骑着马赶来,呼喝起来,百户一下子慎重了,喊道:“举枪,拦住他们!”

    杜新一个激灵,赶紧把长枪向前伸去。其余士兵也如法炮制,前排两行火枪手前蹲后站举起刺刀,后排两行长枪兵伸出长枪,把这个百人队变成了一道钉板墙。

    溃兵自然不敢往墙上撞,自然分流向军阵之间的空隙涌去,而空隙间有千夫长亲领的督战队堵住,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这才堪堪将溃退的趋势阻住。不过队伍全乱,不溃也没用了,只能指引着退往后方重新整队。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这正面好不容易稳住了,背后却又传来了混乱的声音,马匹嘶鸣、炮声和人类的呼喊声纠缠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偶尔能听见夹杂了一句:“西边有东海军!”

    而前排的溃兵撤下去之后,杜新终于能从人头间隙看清前方原野上的场面了——一整排大炮狰狞地对着这边,后面有东海兵构成的两个大方阵,还有一大片盔甲亮闪闪的骑兵在旁环伺!

    杜新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心脏狂跳,这岂是他们能对付的?

    “轰轰……”

    又是一轮炮声传来,不过却不是自前而来的,而是从右边来的!

    杜新和不少队友都向右扭头往西边看去,虽然还是被人头挡住看不到什么,却隐约能看到远方的沙尘和硝烟。

    “前面的都这么吓人了,旁边又来,这还怎么打?”

    ……

    “什么,”王达万户捏着新来的一纸调令,声音中带上了怒气,“连我的这队骑兵也要调用?”

    他对面的那个侍卫亲军千夫长忽勒冷冷道:“丞相的军令如此,军情紧急,还请万户速速遵令。”

    王达怒对身边一个千夫长一招手:“王获,你就跟他们出战,动作快点!”同时却给他做了个微妙的眼神。

    王获会意,对他一抱拳,然后就纠结起自己的千骑队,跟着忽勒前去了。他们与另外两个千骑队汇合,浩浩荡荡向西去了,声势不小,但总带着一丝不祥的气息。

    王达站在马上,目送他们远去,又掏出一枚望远镜,看向西方远处的另一支东海军,叹了口气。

    如今的战场形势不妙,南线的旧敌硬得很,迟迟攻不下,西方却突然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新敌,打着“第二野战旅”的旗帜,根据之前得情报,应该跟南边的四野同样是东海军的精锐部队。这可真是见鬼了,他们不是昨天才攻占宝坻吗?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如今双方鏖战正酣,若是被这支新敌插进来,那就不妙了。所以发现二野的踪迹之后,安童立刻匆匆调集兵力去西边阻击,但之前主力的蒙古骑兵已经与四野战过一场,攻势受挫,正在重整,一时竟无兵可用,因此只能从几个汉军万户手里把骑兵队抽调出来。

    王获他们就是如此,加入了阻击的队伍之中。

第738章 最后的骑兵(加更)

    1273年,11月31日,玉田县。

    “冲啊!”

    王获一到了战场上,立刻就把王达的叮嘱忘到了脑后,冲动了起来,高喊着口令,带领自己的千骑队提起速度,向左绕了个弯,朝行军中的二野队伍的右侧进攻过去。

    这倒不光是因为他热血,更多的是因为他看清了,这新来的“第二野战旅”队伍中并没有那种可怖的大炮,不用怕!

    元军向西派来了三个骑兵队,除了王获他们,齐秉节万户属下的骑兵也跟着王获自左翼扑出去,张元节万户的骑兵仍在中路直进,气势汹汹牵制东海军的正面。

    二野立刻停止了行军,转而列阵慎重应对。他们同样是三路齐进,重火力营居中,两个合成步兵营分布左右(还有一个在宝坻留守),现在都就地展开,列成方阵迎敌。快反营换上战马,在后方待命。

    与四野经常假惺惺打些实心弹迷惑敌人不同,二野成军后还是第一次遭遇大队的骑兵,不敢怠慢,当即就把榴霰弹打了出去。

    他们用的还是还是轻便的试18式,现在对付快速移动的骑兵,发射后十多秒才能见效的曲射就有些迟钝了。好在这种小炮也是能直射的,而且移动快速,很快就拉到正面摆了出来,向行进中的元骑打了过去。

    “轰轰……”

    听到炮声,王获一愣,然后又看到凌空爆炸的炮弹,立刻下意识地胆颤起来——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不光是他,其余骑兵也头皮发麻地左右散开,躲避从天而降的钢块。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目睹了多次类似的惨剧,自己这边的骑兵刚一集结,四野就把这种可怕的开花弹打过来,生生打了个血流成河,逼得骑兵不得不解散撤到后方重组,到最后完全没有进攻的机会。

    说起来,骑兵本是安童手上的最大凭恃,足有两万之多。这股力量在过去足以灭国,在现在也有东海军总兵力的好几倍,就算不用什么战术,直接聚成团冲过去,踩也把他们踩死了……但问题就在于,没法聚成团啊!

    这么多人马要是挤在一起,不用踩死敌人,自己就先把自己踩死了。因此通常一个千骑队就足以决定一场战斗,一个骑兵万户足以负责一个战略方向。今天安童手头骑兵虽多,但也最多就只能把两三个千骑队并在一起组织一次进攻……然而东海军也知道集群的骑兵不好惹? 因此一旦有骑兵集结的迹象? 立刻就把炮弹覆盖了过去。

    今天上午与四野对战的时候? 王获看得清清楚楚,说是要主动进攻,结果自己这边的骑兵们刚聚起来就被打散,再聚再散,最后只能让步兵压上去。之前他未曾出阵? 还只是看别人挨炮轰? 现在就轮到自己了!

    第一轮炮击有些仓促? 诸元设定得不太准,六枚炮弹里有四枚打歪了,造成的伤亡也就几十人? 不算伤筋动骨。但王获他们依然有如惊弓之鸟——这时候他倒是把叔父的叮嘱想起来了,不再试图接近,而是左转离开了战场。

    王获闷头逃了一阵子,发现炮弹好像没追过来? 这才放下心来转头看向战场:“停了?……齐敢这么勇猛?!”

    后面的齐家骑兵似乎不信邪? 仍然朝着东海军的方阵冲过去——齐家这些人是刚从西域调回来的? 一向自恃勇武,不把这薄薄两行方阵放在眼里!

    千夫长齐敢猛然喊道:“弟兄们,第一批冲阵的九死无生,但不管生死,统统晋一级,荫及子孙,另有厚赏,都给我上啊!”

    “喔!”

    骑兵们大喝一声,夹马跟了上去,争先恐后加快了马速——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第二轮校正了诸元的榴霰弹!

    “轰轰……轰!”

    试18式发射的炮弹初速较低、弹道弯曲,这意味着在这一公里多的距离上,榴霰弹爆炸时仍然有较大的散布角度。一千余枚钢块大面积地泼洒下去,当即就有上百人落马倒地。

    “什么?”齐敢被这惨烈的伤亡吓到了,但很快意识到即使退却炮弹也不会放过他们,一咬牙,又喊道:“继续冲!”

    手下们跟上,然而不由自主地散了开来……然后又是一轮炮击抵达!

    由于这次分散了些,伤亡要低一些,骑兵们闷头冲锋,距离方阵越来越近,眼看着似乎有了希望。

    后面的王获一愣,然后又是一喜,挥鞭道:“走,我们也跟上去,支援齐千夫长……咦?”

    他们刚要动,就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齐家骑兵明明眼看着就要冲到方阵近前了,前锋却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仿佛撞到了一堵无形之墙一样!

    王获赶紧掏出望远镜看了过去,终于看出了端倪,原来是方阵中的东海兵开枪了。他们开枪后也不从前膛装填,直接在枪管后面拉拉推推,然后就再次射击。如此接连不断的子弹射出来,又准又狠,编织出了一道弹幕,齐家骑兵几乎没有能冲进这道弹幕里的!

    如此,就连齐敢本人也死在了弹幕之下,其余部下就更是不敢接近了,溃退了回来——然后就在这时,东海步兵停止了射击,而后面待命的骑兵冲了出来!

    东海银甲骑兵纵着青岛马,如风卷残云一般横扫着溃退的骑兵。而就在同时,炮兵们把炮管竖了起来,用标杆瞄准了远处傻傻观战的王获他们……

    ……

    另一边,玉田城。

    安童已经没有空闲去关注西边的战况了,因为就在他面前,四野似乎动真格了!

    之前很佛系的野战炮突然发威,也不再慢腾腾打实心弹装小白兔了,而是恢复了正常效力射的标准,以一分钟三发的速度打起了可怕的榴霰弹。总共十六门炮,一分钟就是近五十发,先是对准元军骑兵打过去,打没了就打步兵……几乎是打一阵就溃一阵。

    连环的炮声震得安童耳鸣,就连炮停之后,耳边依然轰鸣着。过了一会儿,他才迟疑地问道:“炮,停了?”

    其实也不用别人回答他,就在他的眼中,就见四野的两个战斗群动了起来。步兵们解散成散兵队形,轻快地前进,清扫了前线残余的元军。

    有一队元军骑兵见他们队形松散,试图上前偷袭,结果被步枪打得不能近前不说,还被东海骑兵反冲击了一波,丢盔卸甲逃了回来。

    后面的东海炮兵趁这个机会清理炮膛、给炮降温,等到前面步兵占稳了阵地,又把炮拉了上去,继续对元军后阵轰起来……

    安童头疼地点检起自己的部队来,但毫无头绪,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损失已经不可以计数了!

    “可恶,难道从一开始,在野地上与他们对战就没有机会?”

    而且他很快就发现了更恶劣的情况。

    四野占领了新的阵地后,没有集中力量继续进攻,反倒分散了开来。两个战斗群分裂成了四个战斗群,而且还在相互远离,把战线再次拉长……

    安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向西看去,然后惊愕地发现派往西边的骑兵队已经败退了回来,而后面的二野的三个营同样拉出了一长条战线,堵住了西去的道路。同时,还有些银甲骑兵在向东南前进,填住了四野和二野两道战线之间的缺口。

    “他们这是……要围堵我们!”

    ……

    “决战的时刻到了!”王破虏中校策马上前,对着自己的队伍高喊道。

    现在东海军的包围网已经完成,二野堵住了西边,四野堵住了南边。两个旅的骑兵力量也单独抽调了出来,二野所属的第三快反营移动到元军的西侧,四野所属的第一快反营移动到了元军的东侧,一左一右将他们包夹了起来。

    一个快反营也就七百多骑,若是一开始就这么摆出来,面对十倍以上的元军骑兵肯定讨不了好。但现在元军的组织度已经完全被炮火打散,已经完全不敢聚团了,勉强围绕在五个万户旗下,徐徐向之前修筑过防御工事的营地撤退。

    王破虏现在带领的就是右翼的第一快反营。其实他是以副旅长的身份降级指挥的,之所以越俎代庖,就是为了亲身体会决战的感觉。他当年被蒙古人掠去做牧奴,后来被范龙城收买出来,此后就一直立志复仇,而今日似乎就是亲自参与大战的最后机会了!

    他继续喊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骑兵们无不慷慨激昂地跟着喊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他看着六个骑兵连排出的两道整齐的骑墙,感慨万千。当初,东海骑兵艰难起步,靠着这种整齐的集群冲锋,打出了自己的名头,也为东海军的胜利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随着火器的大发展,集群冲锋得作用越来越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冲击骑兵的大规模应用了。

    适逢此时,四野旅部的战鼓轰隆隆的响起,步兵们又开始动了起来。王破虏收回思绪,掏出了自己那把特制的雕花饰银的镇星手枪,喊道:“现在开始进攻!这是最后的战斗了,给我冲出东海铁骑的气势来!”

    “杀!”骑兵们高喝一声,便开始向前压去。

    骑墙缓慢而整齐地前进,从左到右不可思议地连成一道线,盔甲在中午的日头下熠熠发光,有如两道钢铁洪流,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冲刷着、淹没了侧翼的元军!

第739章 大溃败

    1273年,11月31日,玉田县。

    “上墙!”

    随着百户的一声命令,杜新拎着一把火枪蹲到了营地的土墙后面。

    他到现在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上午走走停停,挨了几炮轰,然后突然就死了好多人,然后军阵就突然溃了,他就只好跟着逃回了后面的营地里,顺手还捡了这把火枪。回营之后都不知道谁是谁的兵了,他就被现在的百户当成了火枪手,拽了过来上墙防守。

    还好他所在的是营地的北墙,不用直面南边东海军的直击——也不一定!

    就在他和周边战友瞪大了的双眼或单眼注视之下,数也数不清的东海银甲骑如同一道钢铁洪流,瞬间冲垮了北边躲在营地之后的元军骑兵,然后将他们毫不留情地分割、消灭。

    杜新亲眼看到,一名骑兵仓惶往营地这边逃来,结果另一名银甲骑一夹马腹就追了上来,手一抬就有枪声响起。紧接着似乎是马中弹了,突然前腿一瘸摔倒在地,然后随着惯性继续在地上划了一大截,同时人也摔了出去,脖子在地上一折眼看着就不动了。

    杜新一紧张,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结果这把土造火枪的枪机可能是摔坏了,火绳没落下来。

    不远处那名东海骑兵不屑地对营地喊了一声:“老实呆着!”然后继续朝下一名元骑去了。

    背后传来了两名军官交流的声音:

    “千夫长,忽都台的人眼看着就不行了,我们要不要出营救一下?”

    “救个屁,我们自己都没收拢好呢,管他作甚?老实呆着吧!”

    杜新一愣,随即莫名其妙有了一种安心感,似乎,没事了?

    ……

    在杜新等人缩在营地中的同时,他们的万户王达却匆匆进入了玉田城中,找到了仍在城墙上竭力指挥、试图收拾局面的安童。

    他一见到安童,就痛心疾首地劝道:“丞相,不能再耽误了,是时候撤退了!”

    安童红着眼嘶吼道:“不行!东贼猖狂,千把骑就敢放肆,我仍有两万大军,只要整顿好了,立刻就能让他们好看!”

    王达苦笑不得,往南边的四野炮阵一指:“丞相,你看啊,东海快炮都在眼前了,他们想打,早就可以朝城头打过来了。说句诛心的,只要把帅旗给轰了,大军早就溃了,为什么不打?就是等着我们自己聚拢兵力,好一口气吃掉啊!”

    “什么?”安童一愣? “竟是这样?”

    王达又往城西南自家营地的方向一指:“你看? 我的人退进了营垒里? 聚成一团,明明是那种开花弹最好的靶子,东贼却不管了,反而盯着忽都台家的骑兵撕咬。这不是再显然不过了吗?”

    安童拳头狠狠往城墙上一砸。其实这个道理并不难想明白,只不过他出身尊贵、年少聪颖,一向有智名,深受忽必烈疼爱和期盼,一直想用一场风风光光的大胜证明自己,可初出茅庐的结果却是惨败? 这让他难以接受,才表现出了不合理的固执。

    他吸了一口气,把愤懑的情绪压下去,向王达请教道:“王万户? 依你之见? 当前该如何是好?”

    王达叹道:“敌人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如今之计? 就是主动‘大溃’了。”

    安童一怔,然后扫了一眼战场,突然笑了起来:“没错!东海贼虽两面包围,但几个营之间隔了几里地出去,若是我们结队突围,就正中了他们下怀,反倒是漫山遍野洒出去,他们就没办法了!说起来,当年太祖爷也是经常这样诈败,引人追击再反打过来,如今是故技重施的时候了!”

    不过,他放完豪言,又迟疑了起来。他之前也学习了不少兵法,可都是教人如何把军队凝聚成整体、即使撤退也要有序撤退的,现在要让部下溃散,这该怎么下令啊?

    王达听了他的疑惑,急道:“这还不简单?”

    然后,他就走到旁边,把安童的帅旗拔起来,随手往城下一甩,然后拉着安童往城下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都逃命吧,逃命吧,东海人不留俘虏!”

    他们附近都是精锐兵力,反应速度很快,也跟着王达一边跑一边喊了起来。

    安童知道利害,被拉了一阵子,就自己跑了起来。

    下城前,他最后往外看了一眼……这浩浩荡荡的数万大军,可是好不容易才组织起来的,等这场战败之后,大元还能组织起多少呢?

    ……

    “什么,大旗倒了?”

    万户钦木儿正率部在城东竭力抵抗东海军的进攻,偶尔回头一看,惊愕地发现城上的帅旗居然不见了。再一看,城中大量骑兵奔涌而出,向北边的山区逃去。

    钦木儿大惊:“这要撤了?为何不过来知会一声,难道是丞相出事了?”

    他周边的亲兵也惊慌起来,一人立刻问道:“万户,那我们呢?”

    钦木儿唾了一口:“呸,主帅都没了,我们还顶什么,走吧!把我的旗子带上……哦不,扔下!我们这就走!”

    “那,万户,该往哪走?”

    “往北……不行,就算翻山到了遵化,照样也还是死路。既然东海军把东边的路让了出来,那就往东去吧,找机会再绕南边去!”

    “是!”

    他们把万户旗一扔,显眼的尖帽和披风也都扔在地上,混在已经混乱的人马群中,先往东北跑了一段,又往东转。

    如今玉田城周围的元军失去了指挥,又有“不留俘虏”的谣言传出来,一传十十传百,立刻出现了溃散的趋势。每个人都在往没人的地方逃着,摊子越铺越大……原本几百人结成军阵,在地图上只是一个点,可如今却如决堤的水库一般散出了一大片泛滥区出来。

    在泛滥的人群掩护下,钦木儿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第一快反营的封锁,行进在了东去丰润的官道上。

    “好,差不多了,这里往南……咦?”

    他们刚喘了口气,就惊愕地发现东边扬起了大片烟尘。不久后,无数骑兵和一面“勇敢旅”的大旗出现在了官道之上!

    十余年前,股东陈远琪曾建立过一个“勇敢营”的编制,把正规骑兵之外的招募骑兵组织了起来。

    今年辽国投诚之后,陆续整理出了上千骑兵前往榆关听用。这很好地补充了东海军的骑兵力量,然而契丹兵松散不好管理,进卢龙的时候就闹了些乱子出来。正好这阵子陈远琪也卸下日本的职务返回本土述职了,总指挥部干脆就把他征调过来,以旧勇敢营为核心,加上辽国的这批骑兵,再把辽东的一些仆从军调了过来,混编成了这个“勇敢旅”,划归东北师调用。这么复杂的人马调度起来相当有难度,所幸陈远琪经验丰富,好歹是整顿了个差不多,终于赶上了今日的大战。

    现在,陈远琪看着前方这一小队狼狈的元骑,笑道:“前菜来了……吃掉他们,然后继续西进!”

    ……

    随着又一只生力军的加入,东海军再不犹豫,立刻发动了全面进攻。

    西、南两道战线上的五个步兵营和两个炮兵营展开成松散队形,骑兵也后撤重整,挂起了招降旗,收拢起了俘虏。

    纵使有“不留俘虏”的传言在先,但溃兵的心情有如即将溺毙之人,任何一点救命稻草都要抓住,因此还是有不少投降的。当降兵在旗下聚成了团而无事,就有更多的溃兵主动前来投降了。

    投降的越来越多,甚至有些超出了东海军的负荷,不少元兵就趁机从四面八方的空隙中逃了出去。

    但这也无所谓了,经此一役,东海军消灭了河北地面上最后一支成建制的元军野战力量,接下来的行动再也无人可挡了。元兵就算逃出去也不会再有什么作用,相反他们的口口相传更能把东海军的威名和恐怖传播出去。

    战后粗略一清点,俘虏的元军竟有一万五千之多,消息传回本土,立刻引发了媒体和人民的欢呼。

    不过这么多降兵对于前线来说也是个巨大得负担。二野、四野、勇敢旅和后面调来的东北师其它部队在宝坻-玉田一带焦头烂额地忙活着,既要处理俘虏,又要巩固已占领城市和建立补给线,期间又下了好几天大雪,一直忙碌到十二月中旬,才继续展开下一步行动。

    但这段时间也不算耽搁了。在这十几天里,玉田大战的消息经由溃兵和好事者的口在周边州县迅速传播着,其中还少不了统计组特务的推波助澜,很快在军民间产生了轰动。

    燕地自五代以来,历经多次改朝换代,当地豪强和百姓早已养成了一套实用化的生存智慧,或者说墙头草思潮——不管谁打过来,投降就是了!反正交点税出点兵,照样在自己的土围子里过自己的生活。

    因此,接下来东海军的行动会非常顺利,几乎可称传檄而定。只是,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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