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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从慎重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5章 皆大欢喜

    张升仔细摸了摸金子,上头没有铭刻出于哪一制造局,滑溜溜的,倒是有点奇怪,便在原地等失主。

    来回踱步的时候,又踢到了一块金子。

    “哎呀!哪个挨千刀的丢哪么多金子。”

    张升发现,地上有四块金子,只要从这里走过,想不踢到都难。

    “奇怪”

    正当他疑惑时,演员出现了,牟斌对偶遇的场面非常熟练,走过来笑问:“张大人下值了?”

    “嗯,牟大人可有掉东西?”张升试探性问。

    “没有。”

    “呃……那便不是你。”

    “张大人怎么不走?”

    “本官方才捡到一物,在此等等失主,牟大人先请吧。”张升谦让,这么大几锭金子,失主定然会回来寻。

    牟斌不露痕迹地点点头,便回东暖阁禀报。

    “陛下,张大人也捡了金子!”

    严成锦心中大喜,礼部两个佐官都捡了金子,没准能全部领盒饭,让程敏政回来主持礼部。

    弘治皇帝心中一紧。

    牟斌继续道:“张大人没有私昧,还问是不是属下丢的,他还在左掖门的小道等候失主呢。”

    弘治皇帝欣慰地点点头,眼中微微泛着泪光,“礼部尚书有可选之人了。”

    “臣不信,臣亲自去检验!”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懵了,你这家伙自己提出来的,你自己不信?弘治皇帝想掏出打龙鞭抽这个家伙一顿。

    奈何……这家伙不是自己的儿子,爹打儿子,那叫管教,君主打臣子,那叫刑罚,终究不是那么方便……

    “严爱卿不必如此慎重,张卿家的为人,朕是相信的。”

    严成锦站起来,躬身:“礼部推选部堂,还是慎重一些为好。”

    史书里说张升清直,小时候见到钱袋子也不捡,为了勾引他,还下足了本钱给他特殊“照顾”,足足五锭金子!刘大夏和焦芳都是两锭。

    “本宫也去!”朱厚照喜滋滋道。

    弘治皇帝见他执意,便颔首点头,今夜这一试探,结果有点失望,但得张升一个贤臣,也算稍稍有些安慰。

    严成锦和太子告退后,弘治皇帝忽然看向李东阳,询问道:“户部执掌大明国库,两位卿家觉得,试探一下韩文如何?”

    李东阳三人面色古怪……陛下还试上瘾了……

    刘健摇摇头:“臣相信韩文的为人。”

    “臣觉得,不试为好,让大臣们知晓,必定人心四散。”

    弘治皇帝点点头。

    出了奉天殿,严成锦直奔左掖门的小道,今晚的夜色很好,朱厚照并行在旁,还有个伴伴打着灯笼。

    “老高,你要故意为难张师傅?”

    “臣只是慎重一些,心中不坏,殿下不要乱想。”

    “你安排程师傅在良乡,如今又要为难张师傅,定然是想让父皇将程师傅召回礼部,你放心,本宫就是来看看你是如何坑害忠良,不会告诉父皇,本宫也喜欢程师傅。”

    “……”严成锦。

    朱厚照这厮,定然是对比了杨廷和和程敏政,觉得程敏政好,才这么说。

    左掖门的小道,

    张升来回踢着小道,怕有遗落的金子,抬头望向道口,“失主怎么还不来?”

    近半个时辰过去,失主难道还没发现金子丢了?

    正在这时,看见有人往这边走来,打着灯笼,似乎是太子殿下,连忙躬身:“臣张升,见过殿下。”

    “张大人好!”严成锦顿了顿,道:“下官丢失了一物,通体金黄,重得压手,有五块,不知大人瞧了没有?”

    张升冷哼一声:“怎么现在才来!本官等你拿了回府用膳呢!”

    掏出怀中的金子来,甩在严成锦手上,躬身向朱厚照告辞,背负着手,气咻咻地走了。

    朱厚照和严成锦呆若木鸡。

    “老高,怎么办?”

    “下次换十块试试。”

    严成锦暂时将张升划入待定清臣行列。

    次日早朝,霞光普照。

    弘治皇帝命内阁拟旨,升张升为礼部尚书,升秦紘为兵部尚书,调徐仁戍守宁夏边城,严恪松戍守宣府。

    严成锦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年关前,老爹还能回京一趟。

    那九锭金子,弘治皇帝没有要回去,此事暴露难免会引来大臣猜忌,故而肉痛了许久。

    但九錠金子试出来一个清官,弘治皇帝觉得值得。

    朝中,大臣都怕了都察院一个行事慎重的御史。

    传闻,他弹劾了刘大夏,才让刘大夏丢了部堂之位,还致仕了。

    再想想,前几日弹劾傅翰,傅翰也致仕了……

    这弹劾胜率太特么高了,惹不起!

    回到都察院,戴姗责备:“你的路,走窄了!你可知户部右侍郎与刘大夏有姻亲,刘大夏提拔的大臣也不少……”

    “下官是御史,他们有怨言,便让他们来弹劾,下官反弹就好了。”

    你还反弹?戴姗瞪大眼睛,这还是严成锦?

    傍晚,严成锦下值同王越一同回府。

    刚进门,何能便交上来一封书信,是刘大夏给他的感谢信。

    严成锦回到书房,悄悄打开:

    老夫多次以病请乞致仕,陛下都不许,这次多谢贤侄大恩!明日老夫回乡,安享天年,就此信与贤侄道别。

    “陛下的老毛病,他勤勉,便想他身边的老臣也勤勉。”许多七老八十的大臣,多次请乞致仕,他都不许。

    像王恕这样致仕的老臣,也被从老家请出来,享受九九六的福报。

    刘大夏六十三了,还有病。

    许多老臣只想留一点余生,含饴弄孙,安享晚年。

    到了嘉靖朝也一样,杨廷和权势滔天,晚年主动请乞致仕,严嵩位极人臣,同样,意外的请乞致仕。

    他们在朝中待久了,厌倦了,守着金山银山,却没时间花。

    人死了,钱还没花完,这是人生一大遗憾。

    看完信,严成锦默默地烧了。

    提起笔,立即给刘大夏回了一封信。

    锦衣卫多在府上盯梢,没人盯着何能,出去买个菜的功夫,就把信送出去了。

    刘府,

    刘大夏打开信一看,在书房中踱步,疑惑:“这小子怎么知道我有三宝太监的宗卷,他要三宝太监下西洋的水路图做什么?”

    本来不想理会,拿起信再看一眼,底下一行小字,他不淡定了。

    信最后写道:大人致仕,此乃欺君之罪,下官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言外之意,不给就告老夫欺君?

    刘大夏怎么有种感觉,这小子,一开始就打卷宗的主意!

    “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呢!唉!”

    傍晚,王不岁抱着一堆宗卷大摇大摆来严府。

    严成锦让刘大夏派人送去老王书局,王不岁成天抱着书稿进出,锦衣卫也不在意。

    “少爷,这些是您要的东西,封好了,小人没看。”

    “去吧!”

    严成锦回到书房,打开卷宗一看,果然是三宝太监下西洋的宗卷。

    这玩意儿屯到后世卖,能值一套房子吧?

    第二天下值,

    严成锦就听说刘大夏打点好了车马,回老家华容养老去了。

    坐着轿子来刘府,牌匾被人摘下。

    这次六部正卿任选,结束了。

    “不出一个月,老爹就会回京城了。”

    ……

    海南,琼州府屯田营。

    广袤的田地里,玉米长出郁郁葱葱的嫩芽,翠绿如玉,周围的木头烽燧上,有重兵看守。

    “那些土司又来看了,李大人抽空,去衙门要个文吏吧。”许进忠提醒李康。

    这书呆子一直在琢磨什么“海瀚”,大半个月没琢磨出来。

    土司隔三差五就来围观,虽然不做什么,总让他有种不安全的感觉,要是收成的时候,土司来截粮就麻烦了。

    “这海瀚……本官还是琢磨不出来,究竟是何意,也罢,先去衙门要个文吏吧。

    “监军大人让我等来海南,并非是为了种玉米,而是拓荒!将整个海岛的荒地开拓出来。”

    如今这片郊野已开荒,换地方免不了要和土司打交道,李康准备挪地开垦了。

    李康骑上马。

    这里去往琼州府衙门,需经过山野小径,许进忠命一众亲卫保护他,省得被土司截杀。

    一个时辰后,琼州府衙门。

    李康来到衙门前,将缰绳交给屯田卫,大步走入衙中。

    “黎大人,本官想调用一个能与土司交流的书吏。”

    李康是朝廷来的钦差,黎廷玉不敢怠慢,命六房的文吏,全都过来,站成一排。

    “呵呵,李大人,在这里久居的汉人,或多或少,都能和土司说上几句。”

    李康扫了六人一眼,看见一个很稳重的老秀才,“你会说土司的话?”

    “会,小的家中,便有与土司姻亲的族人。”老秀才上前一步,恭敬道。

    “他叫海正,是吏房的文吏。”黎廷玉和煦一笑。

    李康诧异:“你姓海?那这里……可有叫海瀚的人?”

    “小的村寨里,倒是有个书生叫海瀚,不知是不是大人要找的人?”

第216章 合纵连横

    李康细思极恐,老高兄怎会知道,琼州府有个书生叫海瀚,难不成,老高兄的原籍是琼州?

    咦…

    老高兄原籍是哪里的?

    现在他才发现,对老高兄的了解,少之又少,连他的府址在哪儿,好像也不知道……

    “你们村寨,有没有姓高的人家?”

    老秀才摇摇头。

    要不是那封信被他吃了,李康定要拿出来再看一看。

    没多久,一个羸弱的书生被带到衙门。

    他很弱,与征集来的流民无异,好像家中揭不开锅了一般,但一身儒裳,却洗得极为干净。

    书生见了他有些怕生,“见过黎大人,见过钦差大人,大人找学生有何事?”

    “你会说土司的话?”

    “会!学生就是土司……”

    李康大喜,对着黎廷玉道:“本官要带他回营,剩下的事,就有劳黎大人了。”

    衙门里的书吏,不比这个廪生强?黎廷玉疑惑,但还是点头。

    海瀚骑上马,跟着远离府城,连行李都没收拾,有些战兢地问:“大人要带学生去哪儿?”

    “回屯田营!”

    半个时辰后,到了琼州府城的郊野深处。

    海瀚看见,这里开垦出了一大片土地,郁郁葱葱。

    周围还有一座座木头,搭起高耸的烽燧,还有士卒把守。

    许进忠见李康带回来一个书生,没穿官服,看着也不像衙门的人,“怎么带了一个廪生回来?”

    “这就是老高兄说的海瀚!”

    “他就是海瀚?!”

    许进忠瞪着海瀚。

    监军大人怎么知道琼州府有人叫海瀚?

    海瀚问:“大人让学生来营地,做什么?”

    这里的营地和他想的不一样,放眼望去,一片片鲜嫩的幼苗,他所站的地方,是一群新搭建的营房,到处是流民,一双双饥饿的眼睛,看得他害怕。

    不像是什么正经的军队。

    “你跟我过去,问问那些土司想干什么。”

    许进忠带着他来到营地外围,那些土司探子还未离去,隔着老远,海瀚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土司又回应了几句。

    “大人,他们想看你要种什么,想讨要种籽和铁具。”

    海南的百姓,多为盐户和蛋户,很少有种田的。

    洪武年间,朝廷在海南的感恩、马袅、乐会、兰馨、新安、临川,设置了六个盐场。

    所谓蛋户,主要以捕鱼为生,归河伯所管辖,琼州府有十一各河伯所。

    海南百姓的口粮,主要依靠从广东运来的外粮为主。

    岛上并没有太多耕地,也没有多余的铁具,更缺乏耕牛。

    看见这里开垦出这么大一片荒地,土司们自然会动心思。

    “这是朝廷的军田,你告诉他们,让他们离开。”许进忠不想惹土司,只想默默地屯田。

    海瀚叽里呱啦说了几句,土司探子骂骂咧咧离开了。

    回到营房里,许进忠打量着海瀚,“朝中的严成锦大人,你认不认识?”

    海瀚摇摇头。

    许进忠怀疑,严大人的生母姓海也说不定。

    “那你们族中,有没有人远嫁给一个叫严恪松的闺秀?”

    海瀚再次摇头。

    竟都不是,这就奇怪了,严大人怎么知道海瀚?

    许进忠这次彻底服了。

    海瀚蹲在田间地头,看着一株翠绿的幼苗,又抬起头看向许进忠:“敢问大人,这些是什么?”

    “玉米,海南要全部种上这玩意儿。”许进忠浑不在意:“营中没人会和土司交涉,才找你来,本将奉朝廷之命,要将屯田营的地界,扩张至整个海南。”

    海瀚支支吾吾:“大人不知,海南有许多土司,如同诸多的小国一般,尤其回人,他们是一股庞大的土司势力,要将海南的荒地开垦出来,势必会与土司有交锋,不知要征服多少小国……”

    唉……

    许进忠头疼了,来海南时,除了铁具,所带的兵器和马匹很少。

    海南没有马场和铁冶厂。

    马匹和兵器多为外来物,极为稀缺。

    想装备出一支精良的军队来,攻打土司,压根不可能。

    “本官不懂行军打仗,扩张地界之事,就拜托许千户了。”李康望着这片广袤的郊野:“这里土地肥沃,土司不懂耕种,实在可惜。”

    时至冬天,水稻竟还能长出幼苗,实在神奇!

    流民在这里开垦了五千亩荒地,种了许多粮食。

    许进忠扶着额头,打土司哪儿有那么容易?

    说好了只屯田,不打仗,他好不容易适用了农夫的生活,他niang的……

    不过也有优势,土司的马匹和兵器,同样匮乏,没有骑兵和神机。

    海南的地势,比云贵一带更加平坦。

    没有密林峻崖,与土司开战,不怕他们藏匿。

    比贵州的土司好打。

    许进忠忽热问:“严大人的书信中,可有给本千户的?”

    “你等等,本官看看。”

    李康回到营地里,翻开严成锦给书信,还真有一封写着:抗击土司

    打开一看,字同样少得可怜,只有四个字:合纵连横。

    还画了一个十字。

    他看不明白严成锦的深意,连忙拿给许进忠。

    许进忠有点文化,读过兵书,知道严成锦的深意。

    听闻黎廷玉说,海南的土司,就如一个个小国般,彼此之间也有争端,若联合小土司对抗大土司……

    倒也可以打。

    “集结!从今日开始,屯田营的士兵,操练王教头的鸳鸯阵!”许进忠大喝。

    亲兵拿来海南的舆图。

    琼州府是海南的一小块,他们所在的郊野,又是琼州府的一小块。

    许进忠把他们开垦后的版块,涂上颜色,剩余没涂颜色的,全是等着开垦的。

    “先连横琼州府周边的小土司。”

    ……

    京城,皑皑白雪,飘落在都察院的屋顶。

    北风吹来,刮得脸生疼。

    戴姗站在门前,感叹道:

    “又下大雪了,不知各地州县府仓屯粮多少。”

    走进值房,看向大伙都抱着一个“枕头”。

    “公谦,你……怀中的是何物?”

    一旁的御史谄媚似的笑道:“这叫热水囊,捂在肚子上,暖和!比汤婆子舒服多了!”

    戴姗心中一动,便接了过来。

    真是舒服!

    外头是软软的棉絮,捏起来极为暖和,捂在怀里,舍不得放下。

    “舒服啊!”

    何公谦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热水囊被戴姗蹂躏。

    “大人,该上早朝了!”

    “值房暖和,你也用不着,这玩意儿,借老夫用一用。”

    戴姗捂着热水囊,喜滋滋地前往东暖阁,这东西捂在肚子上,极为舒服。

    他本想向其他九卿嘚瑟一下,可走到左掖门,发现许多人都揣着这玩意儿。

    “这……在哪里买的?”

    “良乡的商铺,有家专门卖热水囊的,叫热水囊旗舰店。”

    “好深奥的名字,谁起的?”

    “不知道。”

    张家兄弟只买了一个热水囊。

    于是乎,兄弟俩面对面站着,两双手插进一个热水囊里……

    “哥,真暖和。”

    “这东西卖到京城,肯定赚银子。”

    张家兄弟打定主意,下了朝,就派人去良乡的商铺采办去。

    后世热水袋几块钱一个人,到了大明,却成了士绅才能消遣的玩意儿。

    严成锦没捂热水袋,一不小心就漏水,太危险。

    府上宰了一头羊,吃了羊肉,刮下来羊毛,正好让春晓和千金织了一副羊毛手套。

    他戴在手上,极为暖和。

    噹!

    钟声响起。

    左右掖门,大臣们排队走过,穿过金水桥,前往东暖阁,到了大殿里就不冷了。

    进了大殿,门监关上门,弘治皇帝微微皱着眉头,张家的两个傻子面对面站着,这是什么姿势?

    “宁候侯,建昌伯!你二人在作甚?”

第217章 利国利民

    严成锦顺着陛下的目光望去,张家兄弟感情极深,当然,仅限于不谈钱的时候。

    张鹤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臣家中清贫,只买了一个热水囊,才要两人共用。”

    他年岁大了,天太冷,陛下是宽宥之人,想必不会怪罪。

    弘治皇帝发现,不少大臣手中捂着一个“枕头”,半遮半掩藏在袖口里,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呈上来,给朕瞧瞧。”

    萧敬连忙小跑下去,扯着张家兄弟的热水囊,“两位爵爷快松手”

    “不松,价钱还没谈呢!”张鹤龄拽着不松手。

    萧敬加大力度,不由低喝一声:“拿来!”

    张家兄弟怎会抢得过一个练武的人,顿时被抢走了。

    弘治皇帝摸着这热水囊,软软的,暖暖的,捂在手上极为舒服。

    “严卿家,这又是良乡商铺流出的玩意儿吧?”

    严成锦想了想,道:“是!来大姨母时,捂在肚子上,极为舒服。”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面面相觑。

    这已经触及到了他们的知识盲区……

    “严卿家,何为大姨母?”

    “此乃隐晦的说法,在朝堂上,臣不知当不当讲。”

    “说吧,朕听听。”

    严成锦仔细斟酌了一下,道:“大姨母,是女子的经事。”

    大殿一片死寂。

    大臣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偷偷瞥了弘治皇帝一眼,看到陛下露出些许笑意,一闪而逝。

    “这热水囊朕买下了,还缺一个,谁还有,朕让司礼监结银子。”

    不用想,定然是给皇后和太后备的。

    张家兄弟乐了,一会儿再狠狠敲陛下一笔。

    下了朝,

    弘治皇帝摆驾坤宁宫,进了寝店,只见张皇后在与太子妃闲聊,“皇后,朕有一物给你。”

    萧敬连忙端上来一物。

    “这是?”

    “天寒了,捂在身上极为舒服,朕给太后也送去了一个。”

    弘治皇帝觉得,大姨母这词有些不文雅,同床共枕十余年,经事这种事,本无需避讳,但太子妃也在……

    “臣妾在坤宁宫不冷,倒是太子妃常来陪臣妾说话,走动容易受寒,不如就给太子妃吧。”

    “母后大恩,臣妾身子尚可,还是留着给母后吧。”太子妃行礼推辞。

    “是朕考虑不周,再买一个就是,不必谦让了,送去东宫吧。”弘治皇帝吩咐萧敬。

    ……

    良乡,

    雪地里,流民在开河道,二十多里长的水路,被挖掘出来十丈宽。

    张贤亲自来督工,带着三班捕快,下地挖土。

    要不是涨了三成薪俸,衙役们早就不干了。

    严成锦站在堤坝上,放眼望去,有点像劳动改造,流民们挥着锄头,挑着泥土和大石。

    进度比预料中,还要快一些。

    修成后,这将是北直隶唯一的内港。

    良乡清贫,有太多这样的流民,商人多了之后,他们能做些小买卖,混些铜板。

    连通漕运后,良乡能直接将货物,送到天津港。

    良乡河港开通,要雇佣不少力役,流民又多了个生计。

    江南造船厂的发展历史,严成锦就知道,造船厂有多重要。

    有了造船厂,就能将红夷大将军装在船上,争抢海上的疆域,占领海上资源。

    “良乡可还有空地?”

    一听严大人这话,张贤知道又要兴土木了,“工坊的西南,还有一些查抄来的空地。”

    严成锦去转了一圈,离内港码头不算远。

    回到府上,拿出刘大夏给的造船图纸。

    帮刘大夏,不仅是为了挪兵部尚书的位置,更是为了得到他的图纸,在良乡开船厂。

    良乡的水路开通后,需要商船将货物运出。

    一艘商船的造价,跟后世一台跑车差不多。

    良乡若开了船厂,能给流民提供许多岗位,这是大明第一座大型的制造场。

    只是,船只属于战略物资,不能私自建造,对船的规格有严格要求。

    也有许多人偷偷建造。

    严成锦要做的是合法买卖,不怕朝廷清查那种。

    要造船,还得朝廷允许。

    想了想,便去都察院值房写了一封疏奏,命方学送到内阁。

    当上右佥都御史后,戴姗便让方学做严成锦的部属。

    迄今为止,方学是唯一一个认同严成锦苟道的人。

    归于严成锦的属下,自然是希望学习苟道,成为都察院的金牌御史。

    “本官问你,此去要注意什么?”

    方学仔细想了想,道:“将疏奏亲自交给李公,他人不可染指。”

    “李公不在,又该如何处置?”

    方学沉吟片刻,心里想着如果是老高兄,会怎么做?

    “在案上放一张纸条:李公亲启,他人勿动。”

    “若李公将本官的疏奏留中?”

    “弹劾李东,阻塞言路,交付陛下时,再趁机越过内阁,直接将疏奏呈给陛下。”

    严成锦点点头,你已得我苟道真传,孺子可教也!

    ……

    内阁,

    李东阳抱着热水囊,翻阅各地呈上来的疏奏。

    方学走进内阁值房,看李东阳正好在,心中一喜:“李大人,这是都察院呈上的疏奏,还请大人票拟。”

    看李东阳打开后,他并未退去,因为疏奏有被留中的可能。

    “这臭小子真能折腾!”

    刘健回过头,不用问也知道,是都察院那个慎重的家伙。

    “又弹劾谁了?”

    “他要在良乡开办造船场。”

    刘健和谢迁相视一眼,自丘濬上疏严管海禁后,船只就成了管制品,需朝廷监管才能开办。

    “不开海禁,要造船厂做什么?”

    “将疏奏拿回去,告诉严成锦,此事不可!”

    “严大人说,此举是为了良乡的流民。”方学道。

    “先票拟,交给陛下批红吧。”

    李东阳在上头写了意见,等陛下做决定。

    看见疏奏并未被留中,方学这才退了出去。

    严成锦听说李东阳写了票拟,就知道一会儿要面圣。

    果然,没一会儿,暖阁的小太监来宣。

    从袖口掏出来二两银子,小太监笑道:“严大人破费了,陛下是为了造船厂一事。”

    严成锦大步踏入殿中。

    弘治皇帝在御前踱步,似乎正等着他来呢,“朕阅了你的疏奏,要船让工部督造就是,何须再建造船场?”

    “陛下,臣要的不是船。”

    弘治皇帝额头皱成川字,道:“不要船,你办船厂做什么?”

    “臣要的是船厂……”

    在上一世,有许多由大型工厂衍生成城镇的社区,有了工厂,就有了学校、超市、电影院,像一个微型小镇。

    良乡虽然没有这么强大的能力。

    有了一家造船场,流民问题或许就能解决大半,人人能吃上饭,有衣服穿。

    “良乡依旧清贫,有许多流民吃不饱饭,有了造船厂,男人能卖力气赚工钱,还能去码头当力役,女人能刷船漆,打扫地板…”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流民懂造船?”

    当然不懂,可是臣有刘大夏的图纸啊……严成锦想了想,道:“臣相信宋景,一定能造出船来。”

    有图纸,再找一帮匠人,应该能弄出来。

    严成锦不希望工部的人,看到刘大夏的图纸。

    弘治皇帝面色古怪,这宋景是天上派来的神仙不成?

第218章 父子团聚

    弘治皇帝思索片刻,并没同意,只说了一句早朝再议,便让严成锦退出大殿。

    严成锦回到府上,又画起思维导图。

    明天拦路的boss可能有刘健,韩文,其余大臣大概率会观望。

    “得去刘府一趟。”

    严成锦命人准备轿子,去了一趟刘府,到了刘府,门子去通报后,连忙将他迎进正堂。

    刘府比李府低调一些,院子很大,但正堂里缺少古玩字画,只有几张紫檀座椅,十分简朴。

    “你来找老夫做什么?”

    “下官怕大人不同意在良乡开办船厂。”

    刘健端正着身子,端起茶微微呷了一口,“老夫不讲情面,只论公道,你回去吧。”

    “大人的公道,会害死良乡的三万流民。”

    噗!

    如今脾气好了许多,要是放在年轻的时候,早就上手揍这小子了,他可不是好脾气。

    刘健气急攻心,指着严成锦的鼻子,“你……胡说什么?”

    “大人请看这个!”

    严成锦递上两副画,“前一副画,是开办造船厂的《良乡小康图》,后一副画,是不开办造船厂的《良乡写照图》。”

    刘健看了之后,愣了许久

    前一副画,是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街头集体素描,展现了这个时代的最高的人体艺术。

    后一副画,人人载歌载舞,家家户户挂着大红灯笼和辣椒,乃是良乡小康图。

    “这……老夫如何信你?”

    严成锦从袖口中,掏出一份账目,交给他。

    “这便是造船要雇佣的流民人数,有了生计,他们才能真正成为良乡的百姓。”

    刘健眼睛深处露出惊疑,“这些商船,你要卖给谁?”

    “自然是来良乡跑商的商贾。”

    刘健长叹一声,想了想,便点点头。

    清晨,晨光绚丽,空气清新。

    东暖阁,弘治皇帝听着大臣们的请奏,不一会儿,便道:“良乡开办船厂,诸公以为如何?”

    最近未听说有公候要就潘,开船厂做什么?

    “陛下,臣以为不可。”韩文站出来一步,刚开水路又要造船,下一步又该去集贤楼跟本官谈银子了。

    刘健沉吟片刻,却道:“臣以为,在良乡兴办船厂,能给流民谋个生计。”

    “刘公,怎么你也……”韩文诧异望着他。

    刘健从袖口抽出一本账目,“这是严成锦给臣的画和账目,臣亦希望有朝一日,良乡能有如此盛景。”

    萧敬呈上来给弘治皇帝看过后,命两个小太监,站在御阶上,将图撑开。

    第一幅画,看得大臣们睁不开眼睛,人人敞露着身子,骨瘦如柴,完全没有人样,甚至……有点像妖怪。

    但没有人吐槽严成锦的画技。

    因为真正的流民,大抵就是如此!

    大臣不忍直视。

    反观第二幅图,就舒服多了。

    街上一片繁荣,大红灯笼高挂,家家户户放爆竹,人人脸上洋溢浓厚的笑意。

    “在良乡开船厂的事,朕准了,这幅画给朕挂在御书房里。”弘治皇帝指着人人奔小康那幅,道:“严卿家,君前无戏言!”

    “……”严成锦。

    下了早朝,大臣们退去,严成锦还留在殿中。

    “臣还有一事要奏。”严成锦没走,继续道:“恳请陛下恩准,日后良乡船厂制造的商船,过榷关时,只征两次税。”

    弘治皇帝纳闷:“这有何区别?”

    萧敬站出来一步:“陛下,这区别可大了,少了征了很多银子呢,这样一来,天下商人都买良乡的船,严大人真是精明啊!”

    严成锦在琢磨,是不是把萧敬送到百慕大三角?

    “臣不敢欺瞒陛下,少收了许多税,但却不见得漕运会少收税银,且良乡船厂带来的税收,远比漕运省下来的多。”

    弘治皇帝眯着眼睛:“朕如何信你?”

    “臣给陛下发个誓如何?”

    萧敬冷声道:“严大人该不会是想整治漕运吧?”

    弘治皇帝闻言,目光看向严成锦,脸色阴沉不定。

    萧敬能在他身边呆着,不仅是因为忠心,还因为才能,乃是内书院出名的大才。

    故而有时,弘治皇帝也会问他的意见。

    只是内官不能干涉朝政,不方便在大臣面前表露罢了。

    严成锦手上有他的资料,萧敬不仅通琴棋书画,武艺还奇高,一手神射不在王守仁之下。

    “陛下多虑了,臣真不打算推行天下。”

    弘治皇帝这才颔首点头。

    “但朕也有个条件,良乡船厂的商税,提到十五而税一!”

    硬生生将税收提高了一半!

    “臣谢陛下恩典!”

    “写张欠条吧。”

    “……”严成锦。

    弘治皇帝果然不是傻子,都不问他几成了,直接写欠条。

    “陛下,若是臣还不上?”

    弘治皇帝饶有兴致:“那便是欺君,你说呢?”

    ……

    出了宫,

    严成锦来到曾府,宋景一直在府上苦读,许久不见他了。

    门子直接引他进府。

    在曾府后院的书房,烧着一个炉子,烧碳取暖极为奢侈,可见曾鉴对宋景的厚爱。

    门子离去后,宋景起身道:“学生见过严大人!”

    “本官让你写的《宋氏天工》,写得如何了?”

    “迄今为止,严大人教学生的都写上去了。”

    “你琢磨琢磨这个,别让曾鉴看见了,本官想在良乡开船厂。”严成锦从怀中掏出刘大夏的造船图纸。

    宋景仔细瞧了一眼,并不太多惊讶,连红夷大将军都造出来,实在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大人要造多少只?”

    “越多越好。”

    虽然答应陛下不改漕运,等到天下大部分商人买了良乡的船,改不改都没有意义了。

    严成锦还修了一封书去良乡,让张贤建造船厂,采购木料。

    一晃几日过去,天降暴雪,弘治皇帝体谅大臣,沐休一日。

    严成锦在府上并未出门,新府安装了暖气系统。

    只是厢房中漏风严重,热水回流困难,效果并不好用。

    杨廷和管教朱厚照后,这厮来府上的频率小了许多,朱厚照是风雨无阻的主儿,一定是有什么原因阻止他翻墙出宫。

    三两个家丁在院中扫雪,院中的树只剩光枝。

    “少爷,羊肉汤给您补补身子。”千金端着一小碗热腾腾的汤进来。

    “好大的雪,你喝过了吗?”

    “嗯,府中的下人都喝过了。”千金感恩戴德道。

    在严府做下人,入冬还能喝到一口羊肉汤滋补身子,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事。

    严成锦端过来,一口气喝完。

    正在此时,严府门外。

    严恪松望着这座府邸,感慨良多,老夫不过去宁夏一年,怎么连牌匾都没了……

    “老爷,咱们进去吧,怪冷的。”房管事喜滋滋:“严府如今变化,可大了。”

    房管事身上背着行囊,林松背着青钢剑,一左一右站在严恪松身旁。

    咚咚!

    “山有木兮木有枝,对得上来,我便开门,对不上来,明日再来吧。”

    下一句本来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但这是成锦出的暗语,岂会这么简单?

    心悦君兮君不知……必然是错的。

    严恪松知道对不上来,干脆干咳一声,“本老爷回来了,快开门!”

    门子透过门缝一看,果然是老爷,还有房管事,欣喜地把门打开,然后跑去通报少爷。

    严恪松热泪盈眶,终于回来了啊。

第219章 这门婚事老夫不同意

    多少总兵在边陲一呆,便是迟暮之年。

    能回来两次,严恪松十分满足了。

    听说老爹回来了,严成锦来到正堂,道:“爹这次回来,可带了枸杞?”

    “…………”严恪松。

    亲切又熟悉的感觉,是我儿成锦没错了…

    “成锦啊,一年未见,你怎么长高了?”

    “鞋里有增高的棉垫子,儿让千金也给爹缝一双。”

    严恪松抹干眼泪,去了祠堂,告慰列祖列宗,随后,回到房中换下铠甲,穿上久违的儒裳纶巾,就是舒服。

    晚膳,

    房管事命后厨宰了一头羊,做枸杞养肾粥、姜黄腱子、熬羊胸子、芙蓉跑步鸡等满满一大桌。

    老爹的吃相,有做吃播的潜质。

    严成锦问:“今日入宫,陛下可对爹说了什么?”

    “让爹镇守宣府,说来奇怪,爹在宁夏呆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让爹去宣府?”

    严成锦点点头,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儿也不知。”

    严恪松忽然放下手中的羊腿,擦了擦嘴巴,目光灼灼看向严成锦:“这偌大的院子,只有爹和你两人,也怪可怜的,爹要是去了边陲,就只剩你一个人,每缝在看见别人成双成对时,爹便想起了你,心中实在难受,能回来的机会不多,这次回来,爹想……给你寻一门亲事。”

    严成锦一口羊汤含在嘴里,脸色木然。

    你看见别人成双成对想起我干啥?你自己不也是老光棍吗!

    “爹不必挂心,儿自有打算。”

    严恪松叹息一声,儿子是聪明,就是性子异常慎重,指不定要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通过他的“慎重考核”。

    婚事让他自个儿来,恐怕再过十年也娶不上。

    “这事……还是由爹来作主吧!”

    严成锦看老爹执意,便没再说什么,到时候婉拒便可。

    看少爷回房看书后,何能跑来对严恪松打小报告:“老爷,少爷有了心上人,是那小姐先喜欢少爷的。”

    “哦,是谁家的小姐!”

    “李大人家的千金,李清娥,给少爷送了许多糕点,您等小人一会。”何能回到屋里,把李府送的锦盒全拿出来。

    严恪松大喜,这上头还刻着:李府。

    “老爷,您可别跟少爷说,是小的说的……”想起少爷定的家规,何能阵阵后怕。

    严恪松愁眉不展。

    与李东阳在文坛上意见不合,他写的东西,李东阳瞧不上,耽误成锦的婚事,这可如何是好?

    ……

    夜深人静,李府,

    李东阳回到大房,夫人刘氏帮他脱去外衣,一边脱着一边道:“清娥这丫头该说媒了,过了年关,又添一岁,你当爹也不着急。”

    李东阳随手拿过一本书,坐下问:“你有相中的人?”

    刘氏坐到李东阳旁边,露出慈善的笑意:“我看光禄寺卿陆简的公子不错,有才学,南京都察院都御史孙交的二子,也尚未有妻室,听闻是江南的才子。”

    李东阳心事重重放下书:“这丫头瞒着老夫,只怕有了归属。”

    刘氏面色停顿了一下:“是谁?”

    “若老夫所料不差,就是老夫的学生,严成锦,只是清娥故意遮掩,让老夫也琢磨不透,你且先向陆家说个媒吧。”

    次日,天色灰蒙蒙亮。

    严成锦早就起来了,在后院跑了十圈,随后简单洗漱一番,父子两共用早膳。

    准备一起进宫上早朝。

    房管事唏嘘:“少爷也同老爷一起入宫当值了,真快啊!”

    房戴是个老光棍,把严成锦看成自己儿子伺候,经常唏嘘。

    严恪松在边陲习惯了骑马,反倒不喜欢坐轿子,骑着一匹马,与严成锦的轿子并排而行。

    “爹骑马,可否与儿的轿子,保持三丈的距离?”严成锦撩开轿帘问。

    严恪松满脑黑线。

    “京城的书生不知迎客松回京,见了爹定会围着观望,与爹并行,日后被认出,会平添许多麻烦。”

    京城的书生知道迎客松之子,也在朝为官,只是不知是谁,而他这破轿子辨识度极高……

    果然,走出小巷后,许多书生围了上来,给严恪松作揖行礼。

    在新派的三个文豪中,迎客松所著虽然不多,却极为经典,所以,很受欢迎。

    严成锦的轿子绕过人群,先一步到午门,随后,看见老爹骑着快马赶到。

    父子两一同进宫。

    翰苑几人迎了上来,罗玘惊讶:“苍劲兄回京了?”

    “是呀,许久不见,景鸣兄可还安好……”

    严成锦默默归入都察院的队伍,站在戴姗后头。

    李东阳微微转头,看见了严恪松,谁知严恪松也看向他,两人目光相视在一起,又回过头来。

    谢迁笑道:“安定伯昨日回的京,京城的读书人从良乡跑回来了。”

    “此风气不可长。”

    钟鸣了,大臣们排队有序进入大殿。

    今日议事不多,半个时辰后,就下了早朝。

    李东阳缓步走出大殿,严恪松几步追了上来,堆着笑意:“李大人,许久不见了。”

    “严大人不必多言,这门婚事,本官不同意!”

    严恪松有些愕然,他方才在左掖门打听的事,怕是被他听见了……

    “是何缘由?”

    李东阳摇摇头:“没有缘由,本官就是不同意。”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

    要不要严成锦做他女婿,可是想清楚后,李东阳决定不要。

    清娥对他有意,此子连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不信。

    迟迟不来李府登门,定是慎重在“作祟”。

    此子作为学生没有问题,可是做女婿,总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成锦的性子是特别了一些,但孝顺长辈,为人好学,做事慎重,胸怀天下,下官和他生活这些年,感觉极为安全,令媛嫁入严府,以成锦的性子,定会将她保护得很好,她一定会成为天底下,最安全的女人。”严恪松滔滔不绝,吹爆严成锦的优点。

    李东阳摇摇头,不为所动地走了。

    严成锦走上来,“爹,站在这里做什么?”

    “成锦啊,爹跟你商量个事。”

    “爹你说。”

    “可否改一改你这性子?爹都把你说成圣人了,李大人也不愿意结姻亲。”

    严成锦望着老爹摇头叹息的背影,又看看前面的李东阳,难不成方才是给他说媒了?

    夜里,

    李东阳辗转反侧,枕旁的刘氏也未睡:“今日与清娥说起了光禄寺卿家的二子,清娥那丫头说得委婉,却是拒了。”

    李东阳嗯了一声。

    严成锦,都是严成锦那个家伙,清娥究竟喜欢他什么,行事慎重?

    这小子除了长得清秀,为人聪明一些,饱读诗书,有个状元头衔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严成锦……严成锦……”李东阳呓语。

    一旁的刘氏大惊失色,夫君怎么喊着一个男人的名字!

    “老爷?”

    “老爷!”

    李东阳惊醒过来,坐起身子,惊魂未定地看着四周,冷汗直流。

    “老爷这是怎么了?”

    李东阳转头看向刘氏,大口喘着粗气:“方才……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严成锦成了咱们的女婿。”

    “……”刘氏。

第220章 吓唬谁呢?

    时至大寒,天空飘落着茫茫的雪花,每一片雪花……

    都是白色的。

    严成锦伸出双手,心中默默响起第八套广播体操的音乐:第一节,伸展运动……

    手慢慢抬起来…

    林松起来练武,被严成锦吸足眼球,认真地问:“少爷的武艺,好奇特。”

    “一会儿护送本少爷去良乡。”

    陛下同意在良乡开设造船厂,还没告诉张贤。

    严成锦打算亲自去一趟。

    打完一套广播体操,雷打不动跑了五圈,严成锦回屋换一身衣服,来到后堂吃早饭。

    “让庖厨准备今日的午膳。”

    何能一听,就知道少爷要去良乡,连忙跑去准备。

    “成锦啊,为父想同你去李府一趟,你觉得如何?”严恪松端着粥碗,笑容可掬。

    老爹怎么知道李清娥?

    严成锦看向一旁何能,何能目光闪躲,不敢正视他。

    “儿还没有做好准备,且我父子俩唐突上门,不见得李公会在府上,今日是要上朝的。”

    “你就是怕,爹帮你说!”

    严成锦摇摇头,嗯,看来是时候给老爹说媒了。

    趁着老爹回房换朝服之际,他偷偷出了严府。

    入冬后,极少跑来良乡,路修平坦了,严成锦这次换了一辆马车。

    在马车上拿出良乡的舆图。

    建造船厂不能跟陛下要靡费,苏北淮安有清江船厂,山东临清有卫河船厂,工匠五千余人,每年造船上百艘以上。

    跟陛下要靡费,八成会打发他去这两个船厂买船。

    他要的不是船,是船厂。

    不仅是为了良乡的流民,慎重起见,也是为了开海做准备,有图纸是一回事,能造出来是一回事。

    “不知能不能做出三宝太监的大宝船?”

    开海之后,要很多船航行在大海上,到各大洲商旅。

    所以,船只过剩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历史上,漕运大大刺激了造船厂的发展,才让清江船厂等船厂,到嘉靖年间还在不断扩大规模。”

    漕运固然繁荣,但相比海外通商,小巫见大巫。

    良乡,

    张贤站在河道上督工,冬天挖河道有个好处,不用修堤坝拦水,卢沟河被冻住了,成了冰块。

    但工期很赶,要赶在开春前,将河道挖好。

    不然冰块化掉,河水就会冲出来,顺着水路而下,将新修的河道灌满,剩下的河道没法挖了。

    “有劳诸位了,在新岁的二月前,要将河道挖出来,不然还得修堤坝,今日……再挖半里再下工吧。”

    “张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尽快挖出来。”

    张贤坐在河道上休息一会儿,胥吏递过来粥和馒头。

    粥摊在河道边上,每人一顿一碗粥,两个大馒头。

    不一会儿,一个衙役骑着快马来禀报:“大人,严大人来良乡了!”

    张贤连忙放下粥碗,骑上快马,赶回衙门,这里接近良乡的边缘地界,赶回去将近要半个时辰。

    听说河道修到了恭远村,严成锦就知道,张贤没那么快赶回来。

    到了良乡的街道上转了转。

    漕运停了之后,来良乡的商人少了,只有藏书馆的书生,良乡看上去还有点人气。

    谢玉的牙行修了一棑厢房,二十多间,租给来京城赶考的书生,靠收租金赚了许多银子。

    走到藏书馆时,两个书生走出来。

    “良乡只有一座藏书馆,没有青楼,倒是无聊。”

    “梦龙兄说的是,终究比不上京城,去喝两杯酒睡觉吧。”

    整日看书会无聊,白日看书,晚上去青楼喝花酒,是江南一些才子的日常作息。

    严成锦陷入沉思,青楼他是不会开的。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走回良乡衙门,等了半个时辰。

    张贤赶回来了,翻身下马大步走进衙门,寒风吹得耳朵通红,大口呼着白气。

    “寻个地方,本官要在良乡开造船厂。”

    造船厂?

    想想苏北淮安的清江船厂就知道,即便规模小,也要很多银子。

    张贤面露难色:“大人,良乡什么都能开,就是开不了造船厂,造船厂要多大的地界,如今仅有的地都分给流民了,剩余全是良乡士绅的,还有造船的工匠,流民肯定不行,也没有木料,要从云南贵州运过来,不知要多少银子,良乡的府库哪里够,全用来修的藏书馆了。”

    不管是造一般的漕船,还是稍大的大黄船。

    都少不了要雇佣工匠,工匠可不是流民,要专门造船的大木匠、细木匠、锯匠、画匠等众多工匠。

    流民尚且可以谈一谈工钱,匠人银子低了都不干。

    “先带本官去看地吧。”

    严成锦站在码头边上不远,看上一块地,河道再往里挖,弄出一个停泊的湾区正好。

    “这些地是谁的?”

    “一个叫胡恭的士绅的地,良乡生意好之后,低价翻了好几倍,他们哪里肯卖,况且……府库也没有银子了。”

    良乡的地价远远不如京城,很轻贱,但多了南来北往的商人后,地价翻上来了。

    “那就建商帮,开大船厂,就算良乡府库有银子,也支撑不起来,得成立良乡的商帮,持股开办。”严成锦道。

    良乡成了大明的小商品发源地,是大明的义鸟,就算他不组建商帮,日后也必定会自然形成商帮。

    现在有名的商帮,有徽商、晋商和粤商。

    徽商、晋商和粤商的共同之处,就是贩盐、丝绸、茶叶等,整个大明市场他们都有涉及。

    但相互间又有所偏重,晋商在山西一带开采矿业,粤商在东南沿海与邦商贸易频繁。

    天底下,难找出可以与他们抗衡的商会。

    良乡作为今后大明的义鸟,或许有那么一丢丢机会。

    上一世,义鸟的商会是很强的…

    尽管良乡的士绅在他眼里,个个都是穷光蛋,跟徽商和晋商的商帮比,等于于丐帮,但好歹有块地皮,给地就算他们入股了。

    张贤命人在衙门门口贴出告示,邸报送到士绅家中。

    胡家,

    胡恭看了一眼邸报,上头说要造船厂的地方,不正是自己家的地皮吗?

    “在良乡开造船厂,简直是痴人说梦!清江船厂乃朝廷所设,生意能抢得过清江船厂?咱们这块地皮好,说什么也不卖。”

    往下看了几眼,更觉得可笑。

    要在良乡建立良乡商帮?大言不惭!

    “老爷,衙门请您去一趟。”

    “说我没空。”

    “张大人说了,今日不去,若是日后有难……”

    “吓唬谁呢?”

第221章 人生彻底改变

    良乡,顾家,

    顾进贤看了邸报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竟要在良乡这样的穷乡僻壤建造船厂?

    还是商帮合资共建。

    造船厂的船只向来由朝廷和坊间共同承担,成化年间规定,造船需用楠木修造,光是木材就得从南方运来,还有桐油、棕毛、芦席等物……

    良乡的士绅加起来都不够修几艘的。

    “究竟是何人提议?”顾进贤疑惑。

    一旁年轻的书生道:“爹,听说是严大人。”

    “哪个严大人?”

    “孩儿也不知,只是从衙役哪里听说,他叫严大人,这位大人是个奇才,良乡能有今日这番景象,就是拜他所得,并且……良乡藏书馆的藏书,正是他向陛下谏言,才得以向天下读书人开放。”

    顾宇对严成锦十分佩服,正是由他向弘治皇帝谏言,才得到观书的机会。

    只是衙役知道的甚少,只听说他叫严大人。

    他明年要乡试,藏书馆带来了莫大的好处。

    藏书馆的书不仅丰富,各大儒都有收录,重要的是,那里聚集了许多青年俊才。

    一些坊间的大儒也闻讯赶来藏书馆,他才得以讨教。

    “老爷,衙门请您去一趟。”

    顺风牙行,

    方才有人送来一张小纸条,小纸条许久都没有出现了,谢玉连忙关上门,开打一看:天使投资项目,良乡造船厂。

    谢玉有点懵,邸报和告示他都看了,开造船厂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北的清江船厂,那得用国库来养着。

    良乡的士绅放在整个大明,都排不上号,能凑来那么多银子?

    “东家,衙门的人请你去一趟。”

    谢玉茫然的来到衙门,张大人坐在高堂之上,没有持仪仗的衙役,两旁座椅一字排开,坐着许多士绅。

    “谢东家,你来这边坐。”张贤指着身旁的座位。

    搞了半天,那个位置竟是为了给牙倌坐?胡恭等士绅有些不悦。

    谢玉是心细之人,察觉到士绅不善的眼神,连声推辞。

    “本官让你坐便坐!”张贤低喝一声。

    谢玉不敢推辞,连忙坐下。

    “诸位都看了邸报,良乡要开办造船厂,凡出资建造者,皆可持有造船厂的股份,且归入良乡商会,记录在名册中,各位自行决定吧,本官不强人所难。”张贤扫视众人。

    众人沉默了。

    胡恭率先站起来,笑道:“大人,我胡家对商会不感兴趣,也不想造船,这五十两银子,就当是捐赠给衙门了,告辞。”

    “张大人,二十两银子,不成敬意。”

    “多得张大人照拂,一百两银子,在下对加入商会也没有什么兴趣。”

    大半士绅站起来离席。

    严成锦坐在后堂,反而觉得很高兴,对着何能道:“让张贤叫他们写一份契书,永世不得加入良乡商会。”

    这些人加入良乡商户也是蛀虫。

    何能连忙跑了出去,在张贤耳旁低语几句。

    张贤厉喝一声:“慢着!在这张契书上签字画押再走。”

    胡恭一看契书,反倒乐了,在上头按了手印后,大步离开衙门。

    堂上还剩不到十个士绅和商人。

    “今后,诸位就是良乡商会的会员了,良乡商会的会长,由谢东家担任。”

    谢玉一脸懵逼。

    “这个……张大人,商会的会长是不是选得太随意了一些?”顾进贤紧张道:“应当选一个财力出众的人来担任才对。”

    张贤淡然道:“开办良乡造船厂,谢东家出十五万两银子!”

    嘶!

    顾进贤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谢玉脑袋嗡地一声,口吐白沫,胃中一阵翻滚,从座位上栽倒过去。

    手脚抽搐半天……

    大人,我什么时候……说出资十五万两银子,卖了我也值不了那么多钱啊!

    顾进贤等人心服口服,在良乡这种清贫的县城,拿出来一万两银子,就已经是豪绅了。

    “谢东家一口气拿出十五万两,这会长非谢东家莫属。”顾进贤由衷道。

    张贤早已准备好了商会的名册。

    一行人在商会名册上签了名,逐一离去。

    谢玉还一脸死灰坐在椅子上,“大人把小的关到牢里吧,小人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这十五万两银子有人出了,只不过要你来担任商会的会长,持股算你一份。”

    谢玉双眼渐渐恢复了神采。

    自从被天使投资人盯上后,他的人生彻底变了……

    他不过是江南的一个小商贩,拼死拼活一年就赚那么一百多两银子,爬过贵州的险岭,也睡过大街,吃过糟糠剩食。

    一生经历无数坎坷,何曾想过有这样的际遇。

    “您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今后你便是良乡商会的会长,本官身为朝廷命官,不方便插手商会的事,今后还得靠谢东家。“

    十五万两银子?

    谢玉从衙门出来时,还是懵的。

    走到街上,随便拉了一个路人,拍着自己的脸道:“你抽我一巴掌!”

    “???”朱厚照。

    朱厚照兴高采烈,反手就是一巴掌,喜滋滋问:“一个够不够?”

    谢玉捂着半边红肿的脸,差点没哭出来。

    他被打懵了,你……你下死手啊你!

    可他很快又笑了出来,今日之事,竟是真的,他真的当上了良乡商会的会长,还持有造船厂的股份,“哈哈哈,多谢阁下!”

    遇上一个傻子,朱厚照觉得有趣,准备去藏书馆斗诗,却在衙门旁的小院,看见林松。

    “老高来良乡了?”

    “回禀殿下,少爷就在衙门里。”

    本宫怎么没见他的轿子?”

    “禀殿下,少爷换了马车。”

    商会的事情落定,银子可以定下来了。

    严成锦不选王不岁当会长,因为谢玉更合适,此人走南闯北,精于算数,又有些学问,能稳住商会。

    他没想要从良乡士绅手上弄来多少银子。

    “大人,造船厂的地,大半是胡恭的,他不卖,下官也弄不来地契,建船厂恐怕要挪一挪。”

    “两日之内,会拿到这块地。”

    严成锦看见朱厚照大摇大摆走进来,便道:“殿下怎么来良乡了?”

    “来斗诗,除了斗诗,都没有什么好玩的,本宫昨日输了一场,今日来找回面子!”

    “哦?输给谁了?”

    朱厚照气咻咻道:“杨慎!”

    竟然是他,朱厚照应该不知道,杨慎是杨廷和的儿子,说起来,杨廷和搬迁来京城,杨慎也随着他爹来到京城。

    杨慎比杨廷和还有名,唐伯虎被称为江南四大才子,而杨慎被称为明朝三代才子之首!

    可见杨慎的才学之高。

    “臣有一首词,定能赢杨慎!”

第222章 一举成名

    朱厚照眼前一亮,他对作词也感兴趣,在宫中还偷偷写音律呢。

    “快说来看看!”

    “臣想借殿下的暗子一用,殿下应允,臣就把这词给你。”

    周彧?他还不如东宫的蛐蛐贵重呢,朱厚照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严成锦不见兔子不撒鹰。

    朱厚照只好立即回到宫中,召周彧来东宫。

    “买地要银子!殿下知道什么叫银子吗?像这样银闪闪的石头,要从地下挖出来,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周彧气急败坏。

    “本宫知道你有银子,本宫只想要一块地,等本宫当了皇帝,自然会还给你,快去快去。”

    周彧心中巨痛,火速赶去良乡,把地买回来,献给小祖宗。

    一大清早,严府,

    严恪松准备去前院,看见有一人翻身进来,身手极为敏捷。

    朱厚照喜滋滋地招招手:“严师傅早!”

    严恪松目瞪口呆。

    朱厚照轻车路熟穿过正堂,来到严成锦的书房,关上门:“老高,本宫的词呢?”

    严成锦接过胡恭的地契,仔细检查一遍没错。

    果然……

    只有恶绅,才能对付恶绅。

    “知道你狡诈,先把词交出来!”朱厚照将地契夺了回去。

    严成锦铺开纸张,在纸上写了一句词。

    朱厚照两眼放光,世上竟有如此豪迈慷慨的词,“老高,这是你做的?”

    “不是,很不巧,写这词的人也叫杨慎。”

    “怎么只有这两句?剩下的呢?”

    严成锦在朱厚照耳边低语几句,朱厚照大喜,收好纸张。

    “他定然对不出来,本宫这就去良乡!”

    朱厚照走后,严成锦去后堂吃早饭,春晓和千金端着两碗阳春面上来。

    严府的早膳,戒油戒腻,健康养生。

    严恪松疑惑:“怎么不叫殿下一起来用膳?”

    “殿下走了。”

    严恪松叹息一声,方才看太子翻墙的功夫,就知道没少来严府。

    当太子的老师不轻松,真是为难我儿了。

    吃过饭,严恪松去上早朝。

    严成锦让房管事和何能将库房的银子搬出来,十五万两银子,不用瞒着锦衣卫。

    严府有多少银子,牟斌大抵心中有数。

    清点之后,库房空出来大半。

    严成锦有种血条见底的紧张感。

    “你带人,亲自将这些银两押运到良乡的衙门。”

    “卑职领命!”

    林松带着府上的下人,押运着十五万两银子前往良乡。

    但严成锦还是有点不放心,主动告诉锦衣卫:去禀告你家大人,本官运了十五万两银子去良乡,叫他盯着点。

    锦衣卫连忙去通报,不一会,一队人锦衣卫人马火速出城,暗中跟着林松的马车。

    华盖殿,

    弘治皇帝铺开纸张作画,先帝喜欢作画,受他熏陶,弘治皇帝闲暇的时候,喜欢画旁边的古玩器件。

    “陛下,方才严府运出来十五万两银子。”

    “严成锦舍得拿出这么多银子?”弘治皇帝诧异抬头。

    知道严府卖书赚了不少银子,还有迎客松酒楼,以及在良乡的工坊。

    一次拿出来十五万两,就算是户部也得龇牙喊疼。

    牟斌道:“不会有错,臣派了锦衣卫护送,此时应当快到良乡了,太子今日,似乎也去良乡了……”

    良乡造船厂,朝廷十五而税一,换成银子是相当高的税费,嗯……严卿家心系良乡的百姓。

    “嗯,朕知道了,退下吧。”

    ……

    良乡,

    朱厚照打马赶到良乡藏书馆,藏书馆是良乡最高的建筑,日夜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大冷天,朱厚照却轻轻摇着折扇,兴高采烈走进藏书馆。

    书生们连忙把书藏好,不敢给朱厚照看见,怕引来他斗诗。

    “无情抢书朱小寿又来了!”

    “杨慎人呢?只有杨慎能治他。”

    朱厚照如同大魔王一样,得意地走进大堂,转了一圈,没看见杨慎的人,有些不乐意了,找来一旁书吏:“杨慎呢?”

    “以杨秀才的性子,怕还要等半个时辰。”斗诗厉害的书生,书吏会留意一下。

    朱小寿又要找杨慎斗诗?

    书吏暗自佩服。

    朱厚照冷哼一声,输给杨慎不止一场,而是很多场,只是怕在老高面前抬不起头,才说了一场。

    “威武兄又找杨慎斗诗?”康海作揖问。

    朱小寿,字威武,朱小寿自己说的,藏书馆的人都知道。

    朱厚照乐了:“呀,是你这手下败将,怎么不见杨慎人?”

    或许是被你烦的不敢来了吧……康海叹息一声:“杨兄从京城赶来,要晚一些,在下先去看书了。”

    半个时辰后,一个俊朗的蓝衣书生,走进藏书馆,许多书生与他打招呼。

    杨慎斗赢的书,会借给抢不到书的书生看。

    所以,书生们对杨慎很好。

    之所以和朱厚照斗上。

    是因朱厚照故意抢别人的书,以此为乐,他路见不平才与朱厚照斗诗。

    “杨兄,朱兄又来找你斗诗了,就在大堂里,你要不躲一躲?”

    “无妨。”

    一群书生拥簇着杨慎走进藏书馆,朱厚照抬头一看,是杨慎来了,嘴角不经意间翘起来,“让本秀才好等!”

    “威武兄,何不不看书,总是找人斗诗?”

    “你不如杨兄聪明,还是不要再抢杨兄的书了。”

    几个书生纷纷劝朱厚照。

    杨慎朝朱厚照行了一礼,道:“今日赢了朱兄,日后不得再来打扰,若答应,在下就与朱兄斗最后一场。”

    朱厚照眉飞色舞:“好!”

    等了半天,也不见朱厚照开口,只见他乐道:“再等等,人还不够多,去把阅读室的人都叫来。”

    程敏政从外头走进来,瞧见朱厚照在与人斗诗,连忙回避,可看见杨慎时,又不由自主走了过来。

    朱厚照看人差不多了,才道:“今日不是要斗诗,我有一首词,你若能对上来下面几句,就算你赢。”

    杨慎颔首点头,斗词他也不怕。

    十斗十输朱小寿,还没开始,书生们就不看好他。

    朱厚照迈开步子,摇头晃脑:“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才第一句,程敏政浑身一震!

    杨慎双眼爆**光,直勾勾盯着朱厚照,脸色惨白,普天之下,或许只有逝去的李白,才能随手吟出如此磅礴豪迈的意境。

    全场一片死寂!

第223章 千古难题

    程敏政眼中噙着热泪,太子成才了!这词足以名传千古!

    朱厚照兴高采烈回头,用鼻子看着众人,趾高气扬,心中心中喜不自禁。

    “你来对出接下来的词!”

    杨慎欲言又止,思索许久,也想不出来比这个更磅礴豪迈的意境,惭愧道:“在下输了,之前所吟的诗,都不及这一首词,老高兄藏拙,实在佩服!”

    朱厚照心中一喜,回头问问这杨慎是谁,本宫要拜他为师,学写词!

    “这首词不是本宫写的,真巧,写这首词的人也叫杨慎,不过只有这两句。”朱厚照为人高傲,这样的词他同样心生敬佩,不屑冒充。

    就这?

    书生们既激动,又大失所望。

    程敏政微微张着嘴巴,可惜啊,这么好的词,只流传这么两句。

    一时间,这首词成为藏书馆的最高挑战。

    无人能对出来接下来的诗,程敏政写了后续几句,却自感狗尾续貂,将纸丢进箩筐里。

    半个时辰后,张贤听到这首词,震惊不已。

    立即请匠人在藏书馆前,立下一座石碑。

    刻下这两句词。

    江南的滕王阁,凭借《滕王阁序》名动天下!

    或许,良乡藏书馆也能凭借这两句词,名震天下,流芳百世。

    石碑上只有两句,却有一股磅礴气势迎面袭来,叫人拍案叫绝!

    剩下的空白,只能由后人来写,张贤本想悬赏一百两银子,但这样的诗诱以金钱,就俗了。

    ……

    紫禁城,华盖殿,

    弘治皇帝大惊失色,反复念着这首词,浑身热血沸腾,心中激荡,久久不能释怀……

    “竟有如此磅礴意境,光是念出来,就让人精神抖擞!好词啊!这是太子写的?”

    “臣也不知,不过……太子曾在东宫偷偷研究音律,也写过词。”牟斌如实禀报。

    弘治皇帝苦笑摇头:“不可能是太子写的,若是他所写,早就来向朕邀功了。”

    牟斌颔首点头,觉得有道理,难道是严成锦写的?

    也不可能……

    严成锦这样的年纪,怎会有如此高的超脱领悟,写这首词的人,分明是经历了一生,是个老成之人。

    杨府,

    杨廷和念着这两句词,在书房中来回踱步,一次又一次惊叹,胸中激动难以平静:“写得好,写得太好了!”

    杨慎从良乡回来,向父亲讨教,谁知道父亲听了,惊叹不已,和他的反应如出一辙。

    杨廷和摇头叹息:“难,接不上来,为父也接不上来,是谁写的?”

    杨慎有些委屈:“朱小寿说,写这首词的人,也叫杨慎……”

    朱小寿……那不是殿下吗?

    杨廷和哭笑不得,太子偷跑出宫,竟是为了同自己儿子斗诗,杨廷和干咳一声,道:“儿啊,日后朱小寿再找你斗诗,你就让着他。”

    “父亲知道他?”

    “他是太子殿下。”

    “……”杨慎。

    ……

    两句词,捧红了良乡藏书馆。

    京城和周围州县的老儒生也来瞻仰这块石碑。

    “只要把后几句接上来,就能名垂千古。”

    严成锦发现,良乡这巴掌大的地方,到哪儿都能看见儒裳纶巾的读书人,比良乡百姓还多。

    “读完书便回去睡觉,也是无趣。”

    “是啊,江南好,江上烟波,夜里正是画舫热闹的时候,咱们进京太早了。”

    街上走几个书生。

    可惜,摩天水车不能开,每日少赚近百两银子。

    一个月就是三千两,一座豪华的宅邸。

    这些书生大多家财雄厚,良乡没地方花银子,他们反倒觉得无趣。

    大明是个有想法就能赚银子的时代,热水囊一出来,许多士绅把汤婆子丢了,抢购热水囊。

    秋粮征收在即,张贤对着严成锦道:“大人,秋粮可否缓一缓,下官上疏奏请乞,明年再征收?”

    收上来的秋粮不多,眼下兴修水路,每日要花去三石米粮,两石白面,才能勉强维持。

    新修藏书馆掏空了良乡的府库。

    拖欠税粮在大明极为常见,更有甚者,闹个灾荒,朝廷把新税和欠税全免了。

    “欠着吧。”

    严府也没有多少银子,一下子掏出十五万两开办造船厂,家里的府库空了大半。

    出了衙门,走在良乡的大街上,看哪里都像银子。

    “这座宅邸是谁的?”

    严成锦打量着这座宅邸,常年失修,比严府还要老旧一些,朱漆掉了,露出腐烂的木头。

    “这座旧宅,卖了几年了,价钱太高没人要。”当初买商铺时,王不岁打听过,这么破也敢卖一千二百两。

    地段不好,又是在良乡,给五百两就是天价了。

    就算是在良乡街道上的商铺,最高也只开了一千两。

    “帮我买下来!”严成锦道。

    王不岁以为自己听错了,修缮还要花一百多两银子呢。

    是了,严少爷最喜欢破旧的东西……

    王不岁很快找到这宅子的主人,将地契带回来,严成锦看了眼,竟是那个叫胡恭的旧宅。

    打开院门,里头还藏有三个流民,不用化妆,长得也像鬼一样啊。

    乌漆嘛黑,瘦骨嶙峋。

    有点渗人……

    王不岁正要驱赶他们离开,林松手放在长枪上,家丁也拿起棍子,怕他们扑上来打人,严成锦却拦住他们。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不去草棚那边?”

    “小人刚从河间府来,没有草棚。”

    晚来的流民没有草棚,也没有田地,只能躲在这里过日子,外头冷,抗的住的出去找吃食,扛不住的蜷缩在这里。

    “去草棚那边吧,自会有人安顿你们。”

    几个流民感恩戴德,跪在地上,接连磕头。

    严成锦对着轿夫道:“带他们去找张大人,在草棚区那边再搭一个草棚。”

    轿夫领着他们去了。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大致了解这房子的结构,房子够大,隔出来能做一个很大的“奇遇屋”。

    严成锦在工部学习的绘图技术,再次派上用场,画着一张草图,让王不岁找匠人来修缮。

    “按这图来修,不就黑了吗?”王不岁怀疑严成锦的画图技术。

    “就是要黑。”

    王不岁找了工匠来,将院子的顶部封上,整个府邸变得阴森起来,大白天吓人。

    更让王不岁不解的,严少爷还买来了棺材、绳索、镜子、冥纸、大锅、梳子、红布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十日过去,整个宅院终于按严成锦的要求布置完了。

    良乡流民草棚,

    忽然举行选丑大赛,王不岁摇摇头:“不够丑,下一个。”

    “长得丑还有人要?”

    “不知道,这不是工坊的大东家吗?他有特殊的癖好。”

    许多流民因为长得不够丑,而自惭形秽。

    自认为长得丑的站了上去,因为看到王大东失望的眼神,信心倍受打击。

    到底要多丑……

    王不岁选了二十个人,带去给严成锦挑,经过严格筛选,只留下十五个人。

    接下来便是排练,流民藏在指定的地方,听着严成锦指挥,什么时候该出来。

    “原来是吓人啊?这个我们会啊!”

    “……”

    这些流民竟无师自通,严成锦从头走了一遍,差点没给他吓死……

    有点瘆人的感觉了。

    “大门要换一下,换得喜庆一些。”严成锦觉得这个大门不行,容易给人吓跑。

    王不岁干脆挂上大红灯笼,跟一般的客栈没啥区别。

    次日,老王书房印出邸报,良乡奇遇屋开门做生意。

    最关心老王书坊消息的是书生,在良乡早就闷得不行了,就想寻点乐子。

    大门外围着书生,特意来看看这奇遇屋。

    “王东家,里头是卖什么的?”

    “里头不卖东西,就是几个流民,装扮一番,吓唬人,想寻乐子的,可以进去看看,一两银子一人。”王不岁笑着把情况如实相告。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宅子里很吓人,胆子小的,别进去。”

第224章 非人哉

    书生看着这座宅子,跟客栈没区别,红红火火,像年节似的,能吓人?

    不知道里头是什么。

    但一听奇遇屋这名字,就觉得有趣。

    在京城,名字取得好的地方,都是好玩的地方,比如鸣春阁、春风楼、夜笙歌、人间天上等。

    “这种小把戏,能有什么吓人的。”

    “进去看看。”

    几个书生反倒有点瞧不起这宅子,很快排起长队,争先恐后交银子。

    王不岁笑呵呵:“别急,一次只能进十个人。”

    奇遇屋的不远处,严成锦有点吃惊,生意竟如此火爆?

    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奇遇屋里面,还是挺吓人的,不过想寻乐子的,应该会喜欢,比如说朱厚照……

    鬼屋这种游乐场所,在大明还是头一次。

    大明有旅游业,一些士绅家的子弟,尤其喜欢游历名山大川。

    游历,是一件极为体面的事情。

    增长了见识,又能向左邻右舍吹嘘,若是能在游历中写下一首名诗,更不得了。

    许多在仕途上不得志的人,就喜欢游历名山大川。

    在大明,最著名的有徐霞客和杨慎。

    这些书生碍于明年的乡试,不能游历,却喜欢一些新奇的东西。

    严成锦坐在外头等,不一会儿,只见十个书生失魂落魄,疯了一样跑出来,惊慌大喊:“贵啊!里头有贵!”

    “艹!吓死人了!”

    “吓死老子了,你还说不吓人!”

    十个书生惊魂未定,站在街上,大冬天的,竟汗流浃背,吓得脸色铁青。

    排队的书生吓得迟疑了,看向奇遇屋的目光,露出惊恐。

    “里头有贵?”

    王不岁笑道:“里头没有贵,都是流民假扮的,不信你们等着,我亲自进去,一会儿从后门出来。”

    书生们在后门等着。

    片刻功夫,后门打开,王不岁从里头安然无恙走出来。

    “原来真是流民扮的。”

    “哈哈哈,他们几人被吓尿了裤子。”

    那十个书生满脸羞愧,脸红到耳根深处,在众人面青抬不起头来。

    罗诰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想一雪前耻,咬着牙又交了银子。

    “我再进去一次!”

    “我也是!”

    有六个人重新交了银子,王不岁嘴角笑出花,银子来得真是快啊。

    四个没进去的,交了银子,凑够十个人,开始奇遇屋的第二次奇遇。

    一盏茶的功夫后,十人哭嚎着跑出来。

    “他娘的!真的有贵啊!”

    “吓……吓死人了!”

    “艹!真的有贵啊!”

    胆子小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

    藏书馆,

    今日,朱厚照来找杨慎斗词,他在宫中苦思冥想几天,写了一首新诗词,准备在杨慎面前露一手。

    “神武威南服,龙舟驾巨涛。

    廑兵宣略远,定乱禹功高。

    ……”

    杨慎知道眼前是太子殿下,神色谦恭了许多。

    “殿……威武兄好才气,杨慎对不上来,是我输了。”杨慎红着脸说谎。

    太子殿下偷跑出宫,父亲此刻定在詹事府痛心疾首。

    唉,可怜的爹……

    朱厚照冷哼一声,听到半个“殿”字,就知道身份暴露了,觉得没劲。

    正在这时,几个书生脸色铁青,骂骂咧咧走进来。

    “什么奇遇,遇到的……全他娘是贵!”

    “吓死人了!”

    朱厚照喜上眉梢,拦住其中一个书生,打听一下才知道,良乡开了一家奇遇屋,便觉得好玩。

    杨慎却心中一惊,劝道:“听着吓人,威武兄还是不要去为好。”

    “瞧你们胆小这样儿,怕什么,我去看看!”朱厚照兴奋道。

    杨慎见劝他不听,便跟着前往。

    “杨兄去,那在下也去。”康海道。

    “我也去看看。”

    一行十几个书生,前往奇遇屋。

    王不岁正愁着,接连吓跑了三十个书生,这些书生知道怕了,踟蹰在门前看热闹,就是不敢进去。

    当有人屁股尿流跑出来时,他们就放声大笑。

    “没人了,谁进去看看?”

    “哪位兄台胆子大,可敢进去看看?”

    “又有人来了!”

    王不岁顺着目光看去,一行十几个书生,朝这这边走来,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前面的不正是太子殿下吗?

    “咦,是你!”朱厚照看到王不岁就知道,这奇遇屋是老高那家伙开的,也不说破。

    “您不能进去,里头很吓人!”王不岁劝道。

    朱厚照反倒来了兴致,向一旁的杨慎借了银子,往走奇遇屋里面走。

    “威武兄真的要进去?”

    “当然!”

    “那在下就舍命陪君子了。”

    王不岁见劝不住了,连忙小声道:“殿下看到什么都别怕,全是流民装的。”

    知道这位爷的脾气,他不敢大意,连忙跑去禀告严成锦。

    朱厚照喜滋滋走进奇遇屋,目光四处打量,眼眸中满是兴奋和好奇。

    杨慎和康海跟在他后头,还有三个稍微大胆的书生,共有六个人,其他跟来的人不敢进。

    “怎么全黑了,真的有点渗人……”

    踏进大门没几步,周围一片漆黑,犹如深更半夜,微弱的烛光,隐约照亮脚下的路。

    “外头还是青天白日呢!”

    杨慎害怕地往朱厚照靠了靠,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座院落,中间有一条小径,通往正堂,左右两边分别有一条长廊。

    啊!

    一声惊呼,吓了朱厚照等人一跳。

    正堂里摆着一口棺材,布置得像灵堂,有个人穿着寿衣,在一旁哭泣,盆里还烧着纸钱。

    “太瘆人了,咱们还是出去吧?”杨慎劝道。

    “要出去你们自己出去,我要过去看看。”

    你脑子坏掉了吧?

    那个穿着寿衣的,是人是贵都不知道,你还要过去看看……

    朱厚照大胆地往前走,直接穿过院子,王不岁说,那个就是流民,没什么好怕的,乐道:“害怕就跟着本秀才。”

    杨慎紧紧跟着他,没走出去几步。

    又一声惊呼!

    “你们看,它……它不见了。”

    方才还在灵堂里的人,突然不见了。

    三个书生突然害怕起来,总感觉它会从哪里冒出来。

    霎时,一道白影从头顶飘过,吓得三人四下逃窜。

    朱厚照眼疾手快,抄起一块板砖砸了过去,白影嗖地一下,掉到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门外,王不岁焦急等候,他顿时傻眼了。

    一道白影被抬了出来,脑袋上开了个洞,流血不止。

    “这…怎么……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书生们目瞪口呆。

    良乡衙门旁的小院。

    听说朱厚照去了奇遇屋,严成锦如临大敌般,吓了一跳。

    天上九头鸟,地上朱厚照。

    此子,非人哉!

    还不得把奇遇屋拆了……

第225章 藏金术

    朱厚照用板砖拍下白影,书生吓得四散,只有杨慎和康海,还跟在他身边。

    杨慎誓死要保护朱厚照,尽管害怕,还是跟着他。

    “殿下,不如咱们退出去吧?”

    “怕什么,穿过正堂,很快就能到后门。”

    朱厚照玩得正起劲儿。

    院中总有一股阴恻恻的风,让人后背发凉,周围微弱的灯光,仿佛随时都会灭掉。

    杨慎拔出配剑,谨慎盯着周围。

    正堂里,忽然看见,地上有一俱苍白的si体,手脚没有丝毫血色,躺在草席上。

    滋~

    口棺材忽然发出声音,像指甲抓在木板上,吓得他们猛然回头,却闻到了一股很恶心的味道,好像有东西,要出来。

    三人正想看清楚,到底是何物。

    嗖地一声。

    灯全灭了,朱厚照大惊失色,被吓得只骂娘。

    没有这么玩的啊!

    “杨慎?”

    没有丝毫回应……

    “康海?”

    也没有任何回应……

    刚才人还在身边,怎么眨眼就没了?

    突然,朱厚照感觉有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吓得朱厚照浑身一缩,不敢动弹,好像他不动弹,那只手就不会伤害他似的。

    呼……

    一股小冷风,从朱厚照后背吹过,滴答滴答,竟然有血,他闻到了血腥味。

    朱厚照差点没哭出来……

    “求求你放过我吧,本宫不玩了。”

    严成锦强忍着笑意,搭在朱厚照肩膀上的手。

    “你要不要银子?本宫有很多银子,藏在东宫的马桶里,你放了本宫,本宫给银子?”朱厚照带着微弱的哭腔。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声也悲。

    朱厚照藏东西的癖好……

    真是滑头,明明藏有银子,总跟他说没银子,竟偷学了弘治皇帝的……藏金术。

    不管大臣们怎么说,反正朕就是没银子。

    “你怎么不说话?……本宫忘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不要你的银子,答应吾一件事,就放你离开。”

    朱厚照心中一喜:“你说?”

    “今后好好读书,不许再溜出宫玩,你若能做到,吾就放了你。”

    “这个……”朱厚照犹豫了。

    严成锦扶着额头,原来对于朱厚照来说,溜出宫玩,是等同于生死的问题,还要考虑一下。

    朱厚照为难了半天:“好吧,本宫答应你,今后好好读书。”

    “发个鬼誓。”

    这世上还有鬼誓?

    朱厚照喜滋滋地举起手,对发誓轻车路熟。

    严成锦把手收回来,朱厚照是太子,捉弄过头容易招来麻烦,这厮还会跟弘治皇帝告状,倒时候惹来百官弹劾,不好收场。

    火折子点燃了灯笼,微黄的灯光,再次照亮四周。

    “老高?”

    “殿下,刚才发过的誓,可不能反悔。”

    朱厚照看着周围,严成锦站在他身旁,手就搭在他肩膀上,脸顿时红到耳根。

    原来刚才是严成锦在捉弄他。

    挽起袖子,正准备揍严成锦一顿,严成锦却道:“臣带殿下参观这座奇遇屋如何?”

    朱厚照眸中一亮,气消了大半,再看身旁的东西,顿时乐了,“老高,这样的屋子,你怎么想到的?”

    用古宅搞鬼屋比后世简单,再者,还没有无神论出来,古人也比较好骗。

    “殿下跟臣来吧。”严成锦喜欢跟朱厚照做朋友的原因,是这个家伙不记仇。

    就好像哇哇大哭的孩子,你递一个石头到他眼前:你看,这是什么?孩子顿时就不哭了,拿着石头玩半天……

    严成锦带着朱厚照来到大房:“这是奇遇屋的重头戏,你们都出来吧。”

    只见床上,天花板,还有镜子后,走出来三个流民。

    妆容有点吓人,要不是严成锦在这里,朱厚照又要吓过去了。

    “康海和杨慎呢?”

    “在另外两间厢房里。”

    这里每一个屋子,就是一个独立的场景,带着朱厚照转了一圈,便来到后门。

    “殿下不要跟人说。”严成锦道。

    朱厚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却打量起周围来。

    不一会儿,朱厚照气宇轩昂的从后门走出,书生微微张着嘴巴,朱秀才的胆子真大。

    不过,书生们也知道了,里头的“东西”,都是流民假扮的。

    胆子大了起来,排队交银子等着进去。

    ……

    严成锦将五百两银子,交给张贤,道:“这是奇遇屋的税银,充入衙门的府库。”

    青楼、客栈和酒楼在税簿上有名目,奇遇屋和摩天水车,没有专门的税例。

    他还是把银子拿了出来,交税收。

    想让大明跑起来,

    就得先让良乡这个火车头先跑起来。

    据他所知,单筒望远镜和热水囊等出来后,在江南一带,已经出现了高仿,没准做得比良乡的匠人更好。

    这就良乡带来的变化。

    大明,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

    若是传到广东,或许,会出现大量的工坊。

    广东有许多手艺精湛的匠人,又与番邦通商,经常有弗朗机的商船停靠,接触的舶来品比北直隶更多,更加开明。

    但那里,始终无法超越良乡。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从良乡流出来的是什么。

    张贤实在看不出来,严大人是何意,竟然主动交税银,一交就是五百两。

    “今后良乡的山税,十而税一。”

    山税,就是门票。

    这是江南的说法,江南的一些名山,登上去时,要在山脚收山税(门票)。

    大明没有门票这一说,说门票,张贤也听不懂。

    严成锦继续道:“今后良乡的旅游业,收取门票,税全为十而税一。”

    最好赚的钱,女人的钱和书生的钱。

    许多穿越者落地后,都喜欢做香皂、香水、沐浴露等等。

    严成锦打算赚书生的钱。

    良乡如今成千上万书生,八成家里是豪绅,只是不太流行炫富,衣裳统一儒裳纶巾,看不出来。

    他打算在良乡弄个野生动物园,养些高雅的观赏物,供读书人吟诗作对。

    这些读书人在藏书倌无聊,自然会去。

    “大人……何谓旅游业?”张贤羞愧问。

    “像奇遇屋和摩天水车这样,观赏类都算,日后,本官打算在良乡建一座大观园。”

    张贤知道,又少不了要花银子,赶紧让户房清算,把秋粮交上去。

    ………

    杨廷和问:“今日怎么不见太子来詹事府?”

    詹事府不在东宫里,而是与翰林院相邻。

    朱厚照一早,就要来这里读书,今日却不见人。

    “太子,怕是又去良乡了。”王华叹息一声。

    “你与程敏政当詹事府部堂时,就这样纵容太子,才养成太子如今的性子!”杨廷和怒斥。

    王华火气上来了,若是本官的儿子,本官早就揍他了!

    见他冷着脸,杨廷和缓下脸:“德辉兄别生气,本官也是为太子着想,情急之下,才直言,你我一同,去寻太子回来如何?”

    王华脸色好了一些。

    两人来到良乡藏书馆,却听闻杨慎说,太子在奇遇屋。

    三人来到奇遇屋。

    杨慎惊恐地劝道:“爹别进去,就在这里等太子出来,里头……很吓人。”

    “青天白日,有什么吓人的,你爹不信这套。”

    王不岁道:“不如,小人进去请殿下出来吧?”

    “不用!老夫亲眼看看,太子搞什么把戏!”

第226章 吐露真言

    杨廷和和王华大步跨出,走进奇遇屋,杨慎咬咬牙,只好硬着头皮跟进去。

    一阵冷风迎面吹来,凉飕飕的。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烛光,飘忽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灭掉。

    杨廷和一眼看出来,这是一个前院,将头顶的光遮住了,才显得瘆人。

    中间有一条小径,通向正堂。

    杨慎发现,奇遇屋比上一次来,又有了变化。

    正堂里不是灵堂,而是喜堂,挂着红绸缎,还有大红喜字,一口棺材放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雕虫小技!”

    “嗯,王兄你走那边,我与慎儿走这边,快些寻太子出来。”

    “好!”

    王华知道,这不过是太子折腾出来的把戏,并不害怕,从右边的连廊走,去寻朱厚照。

    在一间厢房里,严成锦对着朱厚照道:“殿下,你这样会把人吓死的。”

    “怕什么……咦,好像是杨师傅的声音。”朱厚照眼中放光:“杨师傅常训诫本宫,本宫去捉弄一下他!”

    杨廷和走过中间的庭院,庭院里有些小土包,杨慎害怕跟紧父亲。

    “父亲,不要进正堂,里面有古怪。”

    “怕什么!”

    杨廷和大步走进去,杨慎连忙跟过去。

    只见,地上躺着一具shi体,吓了杨慎一跳,紧接着,棺材里发出异响。

    “这……这是?”杨廷和大惊失色。

    正在这时,嗖地一声,灯火尽灭。

    周围一片漆黑!

    杨慎心想完了,接下来自己该消失了……

    灯灭之前,杨廷和分明看到,shi体动了一下,情急之下,只得喊一句。

    “慎儿?”

    没有任何回应。

    杨廷和大口喘着粗气,汗如雨下,吓得不敢动弹,因为有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他肩膀上。

    “装……神弄鬼!”

    挥手打过去,却什么也没打到,滴答滴答,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飘来。

    杨廷和心惊胆战,差点没干呕出来。

    朱厚照笑嘻嘻地站在的杨廷和身后。

    学着严成锦,将手搭在杨师傅的肩上,手泡在过冰里,异常冰凉,又涂抹了猪血,有点腥臭恶心。

    严成锦注重细节,奇遇屋的环境,可能不吓人,加上细节的氛围,从视觉、听觉、嗅觉下手,自然而然,就有了代入感。

    视觉,就是看到的那具shi体、棺材和周围黑漆漆的环境。

    听觉,就是棺材发出的指甲声(这个很耗指甲,两天就要换一个指甲长的流氓)。

    嗅觉,就是猪血的腥臭味,浓郁的时候,直叫人干呕。

    朱厚照捏着嗓子,强忍着笑意,用阴恻恻的声音:“答应一件事,就放你离去。”

    杨廷和颤抖地声音:“我答应你……”

    “今后不可背地里说人坏话!”朱厚照认真脸。

    杨师傅给父皇打一次小报告,他就要挨一顿揍。

    杨廷和犹豫了一下,觉着有点奇怪,霎时,七八双冰冷的手,放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一颤。

    吓得心脏狂跳不止……

    不敢动弹,眼睛左右不停转动。

    “我答应你……”

    朱厚照觉得不稳妥,出了这屋子,杨师傅照旧可以给父皇打小报告。

    顿时心中一喜,又阴恻恻地问:“你平生,最羞耻的事,是什么?”

    严成锦满脸黑线,今日告诉朱厚照,明日天下皆知…

    谁还没点最羞耻的事?

    不过,通常难以启齿,最亲密的人也不一定会吐露。

    朱厚照以此要挟,倒是很聪明,今后杨廷和也要忌惮三分,不敢再告他的黑状。

    杨廷和难以启齿,脸上一阵臊热。

    该不会是像牟斌一样吧?

    严成锦也想知道,日后杨廷和弹劾他,也得拿捏一下分寸。

    怕他不说,偷偷加大了恐怖力度,不远处,一阵瘆人的脚步声,慢慢走来。

    杨廷和终于撑不出了:“老夫……怕蜚蠊!”

    一阵阴侧侧的笑声响起。

    朱厚照实在没忍住。

    严成锦也没忍住,不厚道笑出来,杨廷和弹劾整个都察院都不怕,竟然怕小强?

    连鬼都笑了,果然很丢人……杨廷和羞红了脸,幸好是在暗处,看不出端倪。

    “可以放了老夫吗……”

    朱厚照悄悄的退去,只剩一道流民扮成的白影,静静躺在地上,装作shi体。

    两旁的灯,亮了起来。

    杨廷和松了一口气,他娘的,果然很吓人!

    “慎儿?”

    周围无人回应……

    严成锦和朱厚照去了后院,王华此时独自在后院的厢房里,后院其他厢房,还有几个先进来的书生,吓得不敢动弹。

    朱厚照手舞足蹈:“咱们再去看看王师傅。”

    你是想捉弄人家吧?

    严成锦知道,这厮想套王华的话,抓住王华的软肋。

    我也想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王华在朝廷中学识渊博,谦恭孝顺,官声极好,不知有什么弱点?

    这鬼屋,变成了真心话大冒险的地方……

    后院,一座厢房前。

    王华寻找朱厚照,一路寻到了这里,他很聪明,从墙上摘下来一根蜡烛,这样就可以亮一些了。

    站在门口,环视一圈。

    这间厢房,陈设很简单。

    一张雕花棚架床,一个旧木柜,还有一个梳妆台。

    黑漆漆的,没有灯火。

    “殿下似乎不在这间屋里。”

    霎时,他目光凝滞了一下,梳妆台上放着一封信。

    走进去,将蜡烛固定在梳妆台上,拿起信,便看见几个字:千万不要打开这封信

    王华是不害怕的,撕开信笺,抽出来一张白纸,映入眼帘三个字:

    它来了

    王华有点害怕,看向周围。

    再抽出来一点,又看见几个字:就在这间厢房里

    王华提心吊胆拿起蜡烛,准备退出去……

    呼~

    蜡烛被什么东西吹灭了,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王华大惊失色,听到吱地一声,像是推开衣柜的声音,踉跄退后几步。

    滴答滴答,水滴落在铜盆里的声音。

    “不……是xue……”

    王华闻到到了浓烈的腥臭味,胃中翻涌。

    凭着记忆,慢慢退出去,却撞到一个“东西”身上,吓得他跳了起来。

    朱厚照笑嘻嘻站在那里,伸出魔爪,不料摸到的却是王华的胡须,王师傅讲学的时候,常常捋着美髯须,本宫早就看它不爽了。

    顺手拔下来几根……

    “哎哟……”

    王华疼得心里直骂niang。

第227章 新商法的岁收

    怕被识破,朱厚照不敢拔太多,变得严肃起来。

    他是习武之人,又知晓王华的尺寸,方才摸到他的胡子,再伸手时,已经放到王华的肩膀上。

    王华比杨廷和胆子大,冷哼:“本官是来寻人的,不是这里的客人,速速点燃灯火,让本官离去,否则……治妨碍公务之罪!”

    朱厚照犯愁了,王师傅胆子大,不太好骗,怎么办?

    抓到王师傅的把柄,日后《君道》《任贤》《辩兴亡》能少背诵一半呢……

    正在这时,一声瘆人的声音响起,王华摸了过去,吓得连忙把手缩回来。

    火光一闪而逝,看见眼前这“东西”,王华浑身一颤,吓得大气不敢出。

    他信了,眼前这玩意儿真不是活物……

    严成锦挑选的流民,只要稍微化妆,就能把人吓到抽搐,加上嗅觉和听觉的刺激,一下子就能带入到氛围中。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但能感受到,有东西在身后,王华嘴里哆哆嗦嗦:“本官未做过坏事……”

    声音义不容辞,有点像小学生被抓到现场,老老实实,主动坦白。

    一阵阴侧侧的声音响起:“你可有打过人?”

    王华忐忑承认:“打……打过。”

    “打谁?”

    “犬子……王守仁。”

    朱厚照双眼放光,原来呆子也挨他爹揍啊,可是为何他不怕王师傅?

    “答应一件事,就放你离开。”

    “你先说……伤天害理之事,吾死而不从。”

    朱厚照心中一喜,也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就是让王师傅不打小报告罢了。

    可是……该怎么说?

    王师傅定会识破,这是本宫指使。

    朱厚照想了想,道:“今后不许撒谎!”

    王华心中松了一口气,不是丧天害理的事,“本官可以答应。”

    朱厚照岂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他,又阴恻恻问:“告诉本阴差,你平生最羞耻的事。”

    王华心中犯嘀咕,这阴差怎么还喜欢八卦?

    严成锦仔细听着,或许就是王华的软肋。

    黑暗中,沉寂许久。

    王华有些不耻道:“欲求人间种……恐惊天上神。”

    严成锦恍然,人长得帅,有才华,被人求子,在王华看来竟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

    朱厚照一脸懵逼,啥意思?

    他没问,王师傅聪慧过人,说多容易露出破绽,悄悄退了出去。

    放在肩头的手消失了,外头亮起微弱的光,王华看向周围,与他进来时一模一样,信还在手中,蜡烛立在梳妆台上。

    顿时长松一口气。

    他不敢再寻其他厢房,这么找下去,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怪事,还是让东家,尽快把太子找出来好。

    从后门出来,碰见杨廷和,王华面色怪异:“介夫兄无事吧?”

    老夫丢人啊……杨廷和羞于启齿:“无事,无事。”

    杨慎吓得有点恍惚,这鬼地方,再也不来了。

    三人走到前门,杨慎不悦:“殿下在哪儿!”

    “方才……殿下就回宫了。”王不岁不敢得罪三位。

    朱厚照骑着快马回宫,逃离“犯罪现场”,制造不在场证据,杨廷和和王华二人垂头丧气,上了马车。

    “德辉兄,这屋子有古怪,本官回去就弹劾良乡知县,关了这害人之地。”

    王华有点后怕,深以为然点点头。

    临近年关,大明律规定,秋粮要在二月之前征完。

    紫禁城,户部的值房。

    算盘的声音,噼里啪啦,每个主簿的书案上皆放着一本税簿和一把算盘。

    今年户部忙得焦头烂额,新商法推行后,第一批银子收上来了,税簿和发票全收回户部,逐一核对。

    “大人,顺天府的商税算出来了!”给事中王琼道。

    韩文满脸期待望向他:“多少?”

    “二十二万四千七百两八钱。”

    韩文惊得目瞪口呆,新商法才推行了多久,二十二万两,足足抵大明好几个府的秋粮田赋。

    “此事一定要慎重,陛下关心秋粮税赋,误报要杀头的,校阅过了吗?”

    王琼找来良乡的税簿:“就是有点奇怪,良乡多了一条旅游税,收上来一千一百两银子。”

    一个县城,除了田赋,其他税竟交一千多两银子,是反常的事。

    况且,也没有旅游税这个名目。

    韩文看了眼税簿:旅游税—奇遇屋、摩天水车共计一千一百两。

    税监:都察院严成锦。

    废除良乡税监制度时,陛下给过严成锦税监的权力。

    韩文想不通,这旅游税,如何能收上来这么多银子。

    在江南,旅游税包含在牙行的征税里,山税由牙行代发,故在牙行的买卖里,收取定税。

    “大人,松江府也算出来了,十万八千四百二十两!”户部主簿顾安道。

    “大人,广州府,十八万一千二百两!”

    “苏州府,十二万三千四百两!”

    “……”

    主簿们清算完账簿,纷纷禀报收上来的商税银两。

    将实施新商税的主府清算完,收上来的税银,近百万银子左右。

    韩文心中发寒,当初他还反对严成锦推行新商法。

    没想到能收上来这么多银子,大明的官俸低,就算提了三成俸,一百万两发天下官吏的三成俸,绰绰有余。

    “怎么会这么多银子?”

    韩文惊讶地看了又看,每一本税簿上,清楚记着账目,以及各主簿的落款批字。

    “大人,咱们快去禀报陛下吧?两京十三道主府岁收百余万,足抵九边军饷,这是大功啊!”王琼激动道。

    国库何时收过如此大一笔商税,有的不过是仓中鼠,和空空的银箱,少的时候,只有几千两银子。

    仅仅几月时间,就有白银百万两,足够支撑九边半年的军饷。

    户部郎中和主簿,个个精神抖擞。

    年关的头等大事,就是岁末结余。

    陛下和朝廷各部官员,皆盯着国库,关系到明年宫殿修缮、军饷、赈济银等各项朝廷政令。

    岁末,各府衙向陛下请功封赏,户部此举,当属头等大功,他们如何不激动。

    “不行,向陛下禀报不是儿戏,万一……”韩文摇摇头,震惊得久久不能平静,相比于往年的岁末,今年的商税税银实在太多了。

    当初他极力阻止严成锦推行新商法,如今又收上来这么多商银,陛下怪罪下来……

第228章 京仓充盈

    “备马!本官要亲自去太仓看看!”

    韩文拿着税簿,看了几眼,随后快步出了宫,衙役牵着一匹马在午门外等候。

    国库,分为太仓库和内府十库。

    太仓库又分为京仓、通州仓和各水次仓,存储的是米粮。

    内府十库中,只有内承运库储存金银。

    各地收上来的金花银和矿税等,会存放在这个仓库中。

    韩文要去的是京仓,当初户部和内阁商定时,就定下了制度,新商税收上来的银子,存储在太仓库中。

    太仓库,

    户部员外郎侯勋,正巡守各仓库,这几日各府的商税陆续运达京城。

    起初,清点顺天府缴纳的商税时,侯勋还很震惊,税银竟收上来二十多万两。

    清点完成后,连忙将税簿送到户部,结算岁收。

    随后,各府陆续运来税银,侯勋兴奋的几夜睡不着。

    “大人,尚书大人来了!”

    “韩大人来了?在哪儿,快带本官去。”韩大人定然是不相信,商税收了这么多银子,才亲自来才查看。

    侯勋快步来到仓库大门,还不等他行礼,韩文便急道:“税银存放在何处?”

    “大人这边请!”

    侯勋带着韩文来到屯银的仓库,数不清的大箱子,打卡一看,整整齐齐的白银。

    韩文翻开手中的税簿,又看了看仓中的箱子,“这些全是银子?”

    “回禀大人,全是银子,下官清点过才入库。”

    嘶~

    全是银子?

    陛下为了整饬京营之弊,不惜装疯三天,可见决心坚如磐石。

    能收上来银子,陛下定然会推行天下,谁也阻挡不了了。

    “全是银子……竟然全是银子……”韩文呢喃着。

    不怕弘治皇帝怪罪,怕都察院那帮孙子弹劾,年关了,正是各衙门清算绩效的时候,都察院那帮孙子,还不往死里弹劾。

    “本官当初便不该阻挠,如今如何向陛下禀报?”

    ……

    雪窖冰天,内阁。

    今日刘健身体不适,告假一日,内阁里李东阳和谢迁翻阅各地呈上来的疏奏,一个翰林在旁边添了些柴火。

    谢迁翻开案上的一本册子,是杨廷和和王华,弹劾良乡知县张贤的疏奏。

    “宾之兄,杨詹士和德辉兄,共同弹劾一人,倒是少见。”

    “何事?”

    “贻害读书人,良乡开办了一家奇遇屋,闹鬼怪,恐怕……与宾之兄的良婿脱不了干系。”谢迁揶揄道。

    传闻,安定伯有意与宾之兄说媒,如此一来,都察院那个家伙,就成了宾之兄的女婿,说起来,宾之兄似乎并不喜欢自己这个学生,谢迁才暗觉有意思。

    “于乔,莫要调皮。”

    李东阳想起那个噩梦,就觉得浑身体寒。

    “那这封疏奏?”

    谢迁想问要不要帮着留下来,詹事府弹劾无非又是太子懈怠学事,去良乡胡闹。

    陛下看这样的疏奏多了,也懒得伤饬太子。

    换而言之,这是一封可交可不交的疏奏。

    “呈给陛下吧。”

    ……

    东暖阁,

    弘治皇帝看完内阁传递来的疏奏,太子这几日不读书,跑到良乡去胡闹,以这孽子的性子,揍一次就能老实半个月,似乎……很久没揍他了。

    “宣太子来见朕。”

    萧敬连忙跑去东宫宣谕。

    外头下着大雪,朱厚照在寝殿里读书,快一年了,刘伴伴还没回来。

    “殿下,陛下宣您去面圣。”

    “谁又说本宫坏话?”

    朱厚照瞪着萧敬,萧敬惊得退了后几步,太子下手没轻没重,他会功夫不假,还敢对太子动手不成。

    “是杨詹士和王少詹士……”

    朱厚照愣住了,忐忑来到东暖阁,在窗户上抠出一个洞,看见父皇正在里头看书。

    萧敬黑着一张脸,东暖阁的窗户都让太子抠烂了。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弘治皇帝放下书,只见朱厚照大步走入殿中,对着他行礼:“儿臣厚照,见过父皇。”

    “詹士府两位师傅去良乡寻你,你越来越会玩了。”

    父皇在夸我?

    朱厚照却笑不出来,微微低下头,眼珠子滴溜直转,寒天挨鞭子抽,很疼的。

    “儿臣去良乡,是为了斗诗,未向二位师傅告假,是儿臣不对,恳请父皇不要责罚。”

    “朕怎么听说,你去奇遇屋厮混?”

    “奇遇屋也去,先去了藏书馆,后去了奇遇屋。”朱厚照自知有锦衣卫跟着,瞒不过去。

    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朝鲜国王李隆遣使节韩斯门来贡!”

    “宣!”

    弘治皇帝摆摆手,示意朱厚照这个碍眼的家伙,到一边凉快去,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朱厚照悻悻站到一旁。

    片刻后,一个身穿常服的官员大步走进殿中,常服与大明官服十分类似,只是犀带提到了胸口。

    “奉吾国李隆国君之命,岁末入贡,特来拜见尊敬的大明陛下。”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这个李隆多次遣使节向大明进贡,无非是打火器的主意。

    “赐宴和回礼,就交给礼部办吧。”

    萧敬点点头,命人去礼部宣旨。

    韩斯门见弘治皇帝热情不高,吹了几句马屁,识相的退了出去。

    弘治皇帝怒视着朱厚照,道:“朕听锦衣卫说,那等鬼怪之地,是你弄的?”

    “是老高弄的。”

    弘治皇帝冷哼一声,旁边的小太监识相递过鞭子,揍了朱厚照一顿,让他老实半个月。

    第二日,天还没亮,雪虐风饕。

    杨廷和来到詹事府,给太子准备课业和讲义,正打开书本,一群蜚蠊爬了出来。

    吓得他跳了起来,站在凳子上,差点哭出来。

    “啊…!”

    “来人……!快!来人!”

    王华和詹士府的佐官闻声,连忙赶过来,看见一地的蜚蠊,杨詹士站在凳子上,上蹿下跳。

    “大人怎么了?”王华道。

    “有蜚蠊!”杨廷和差点没哭出来,指着地上。

    正在这时,一只蜚蠊扇动翅膀,飞到他衣服上。

    啊~

    杨廷和嗖地一下,跳到王华身上,两人栽倒在地上,压得王华猝不及防

    他niang的……

    詹事府的衙役进来,很快清理掉蜚蠊,杨廷和知道方才有些失态了,清理了一下官裳,端着脸:“本官的书里,怎么会有如此多蜚蠊?”

    “小的…也不知道。”

    杨廷和不想闹大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只好故作仪态,换个了位置办公,等到了讲学的时辰,快步走去明伦堂。

    “太子呢,今日又没来?”

    一旁的小太监道:“昨日,太子挨了陛下的训斥,今日下不了床……”

    不知为何,杨廷和总觉得,有人知道他怕蜚蠊。

    “不,现在整个詹事府都知道了……”

第229章 岁末加俸

    东暖阁,早朝。

    天越来越寒了,严成锦穿得不多,里头有一件羽绒内衣,外头披着麒麟赐服,很暖和。

    大殿中,大臣们官服里,穿着厚厚的棉袄子,胖得像只鸭子。

    “陛下,礼部回礼朝鲜生丝五百匹、《大统暦》一百部。”

    “嗯,再恩赐一些茶叶吧。”

    严成锦脸色微微一动,《大统暦》经常出现在大明给各国的回礼中。

    送日历的习惯,其实从明朝就开始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书籍。

    朝鲜民俗和文化,为何与大明极度相似,有一定的原因。

    正在这时,兵部尚书秦紘上奏:“兵部接到蓟州急奏,鞑虏侵入蓟州境内掳掠,军士死伤三人,被掳者五人,劫掠米粮,恐怕达万石之数。”

    “守将为何人?”李东阳问。

    “参将白综和监丞郭顺。”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此二人罚俸一月,若再有失守,押回京师问责。”

    严成锦后悔让老爹去宣府。

    “老爹已出发前往宣府,鞑子却掳掠蓟州,错失军功啊。”

    鞑靼人的骑兵,飘忽不定,时常侵袭九边,他记忆力再强,也不可能记住所有史料。

    老爹只有一个人,军功定然要不完。

    大殿安静下来。

    百官再无奏报。

    弘治皇帝眸中光辉流转,投向都察院,促狭地问:“严卿家,杨詹士弹劾良乡知县张贤,装神弄鬼,戏弄书生,你身为监察御史,可知此事啊?”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道:“臣知晓。”

    陛下轻飘飘的问一句,岂会不知道,是他建的奇遇屋。

    “关了吧,莫要让此事,再让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陛下所说的,是白莲教弄出来的血月一事,装神弄鬼,说不准又折腾出幺蛾子来。

    韩文微微一动,望着弘治皇帝,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臣遵旨!”

    “可是……臣已将旅游税,纳入了户部的税簿,可否请户部将此税目移除?”严成锦坚持道。

    大明律有一点很奇葩。

    只要这个税目开了,记录在税簿上,你就每年都要交税赋,管你开张还是倒闭。

    江南一些种桑的州县,开了桑税,次年土地改种棉花,不种桑了,同样得交桑税,还得同时交棉花税。

    严成锦坚持,将税目在税簿上移除。

    李东阳听着新鲜,旅游税?

    弘治皇帝正要点头,一道声音打破平静。

    “不可!”

    韩文心急如焚道:“陛下,这旅游税,收上来的税银,不低于一府矿税,不可取缔啊!”

    大臣们脸色微微一动。

    矿税,收入内承运库中,用来供给皇宫的支出。

    每年一项矿税,约收上来一万两银子。

    弘治皇帝诧异:“这么多银子?”

    严成锦暗自算着,门票一两银子,员工全是流民,暂时只管饭,道具可以重复使用…

    收到的银子,就多了。

    张家兄弟双眼放光,顿时不困了,“光税银就有一千两?发财了啊!”

    “哥,等陛下把良乡的奇遇屋关停了,咱们可以在京城开啊!”张延龄一激动,说了出来。

    “嘘……”

    张鹤龄瞪了他一眼。

    弘治皇帝和大臣心惊之际,韩文踟蹰:“陛下,十三道主府的新商税,清算出来了。”

    弘治皇帝神色一紧,有些局促不安,新商税试行,顶着巨大的压力,天下官吏的俸禄,提高了三成!

    新商税收不到银子,就要从国库或内帑出。

    “新商税算出来了?”

    大臣们眼睛发直,目光落在韩文身上。

    严成锦心气浮动,新商税收不上来银子,朝廷面临废除加薪的抉择。

    变制,能不能成,就看这一遭了。

    韩文怅然长叹,半天不说话,弘治皇帝不由提醒他一句:“韩卿家?”

    韩文却噗通一声跪下:“臣……有不宥之罪!”

    弘治皇帝脸色微微一变,朕给天下官吏发的三成俸禄,全都打水漂了?

    李东阳疑惑:“难道……一万两也没有?”

    新商法的推行,没有先例可以借鉴,故而无从推测。

    所以,诸如李东阳和刘健等人,也不知到底能收多少银子。

    见情况不妙,严成锦已经掏出了免死金牌。

    韩文面色惭愧,高声:“新商税,入京仓税银,一百零八万三千四百两银!”

    弘治皇帝心跳慢了一拍,吓得手脚生寒。

    可下一刻。

    一股暖意从胸腔蔓延而出,席卷全身,他直勾勾的看着韩文,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没反应过来…

    李东阳等人,如坠入冰窖般,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震惊!

    严成锦默默地,把免死金牌收回怀中,期间没有任何人发现。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弘治皇帝呢喃,一副“我这么有钱,我怎么不知道”的样子,痴呆半天,没反应过来。

    秋粮收上来的,包括米面、丝绢、税银等,全部换成银子,大概有两千多万两银子。

    一百多万两银子,比秋粮不算多。

    但,比往年收上来的商税,如隔天堑。

    大明的商税,从来没收上来这么多银子。

    韩文低着头,悲声:“臣这几日,也在想,还特意去了良乡一趟,如今终于想明白了,根结在良乡。

    江南和西北的商人,来良乡采购,需要雇用马车和伙计,若空跑一趟,要花许多银子,故而,商人来良乡时,带来异地的货物,回去,又带走良乡的货物,一来一回,税关就收到了银子!”

    严成锦觉得,韩文说得不对,或者说不全。

    良乡刺激大明商业,和丝绸之路的繁荣,万殊一辙。

    弗朗机和大食人,喜欢大明的丝绸、茶业、瓷器等,所以,商人就带上了丝绸等商品,去各国贩卖。

    一带一路,一来一回,丝绸之路繁荣起来。

    而在大明,

    士绅喜欢良乡的单筒望远镜、羽绒被、羽绒内衣、热水囊等,就刺激了商人的活动,同丝绸之路一样。

    良乡作为大明的义鸟,作用就在这里。

    商人走不走商,在于价值,赚到的银子,比缴纳的税赋多,便乐意走商。

    弘治皇帝眉头深蹙:“朕还是想不明白,和良乡有何关系?”

    “臣……臣恐怕,也说不明白。”韩文惭愧。

    严成锦觉得,经济跟陛下解释不清楚,不打算在堂上分析,“陛下,良乡的旅游业?”

    “陛下,臣认为,奇遇屋该取缔。”

    “对,臣也认为该取缔!”

    寿宁侯和建昌伯一本正经道。

    “……”严成锦。

    好久没在这兄弟两身上赚银子了,要不……再从这兄弟俩身上捞点银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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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837/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一笑澄明所写的《大明从慎重开始》为转载作品,大明从慎重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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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从慎重开始介绍:
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