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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0章 “重宝”被盗

    弘治皇帝神色冷肃,见了这兄弟俩,脸色就会自动黑下来。

    严成锦知道,前方要刘能了……

    “你二人想在京城,如法炮制?”弘治皇帝幽幽地问。

    “没有,臣发自肺腑之言!”

    兄弟两是什么德性,弘治皇帝一清二楚,风轻云淡:“还敢欺君,拖出去,廷杖二十!”

    “陛下,臣才刚下地月余。”张鹤龄哭丧着脸。

    “陛下,能不能穿着棉裤?”张延龄问。

    再待一会,陛下怕要龙颜大怒,牟斌赶紧命人,把这二人拖出去。

    张家兄弟被拖出去后,廷议再次回归到税银一事。

    凭空多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弘治皇帝有点飘了,殿中气氛变得喜庆起来,人人都想着怎么花这笔银子,大臣们脸上露着笑意。

    “户部岁收岁结有功,六品以上官员,皆加俸米三石,韩文加俸十石。”

    韩文惭愧低下头,心怀感激:“臣受之有愧,当初新法推行……臣还斥驳。”

    弘治皇帝想起严成锦,便道:“严卿家谏言有功,加米俸十石。”

    刚升过官,再升的希望不大。

    严成锦微微躬身行礼:“臣谢陛下恩典,此次推行新法,良乡知县张贤才有大功。”

    张贤才七品芝麻官,没准能升迁,变成六品芝麻官。

    是哪个愣头知县,弘治皇帝对此人有些印象,此人在良乡推行新商法,才让新商法得以推行天下,“张贤官升一品,禄米涨两石,文书房替朕拟旨。”

    萧敬领旨,派人去文书房。

    韩文心中疑惑,新商法的裨益显而易见,陛下却未提推行天下?

    “新商法推行天下,诸公以为如何呀?”弘治皇帝笑眯眯地问。

    韩文望着陛下熟悉的笑容,他呆了一下,陛下见了银子,怎会不推行,果然他还是太年轻了。

    “陛下圣明!”

    “臣附议!”李东阳道。

    “臣等附议!”

    大臣们纷纷+1。

    严成锦很有个性的喊了一句,臣双手赞成!

    新商法推行天下,势在必行,谁站出来反对,就等于主动将脑袋伸到狗头侧下,有种你就砍啊…

    陛下精明,在两京十三道推行时,便动了推行天下的念头,如今收上来的税银,足够支撑九边军饷,成效显著。

    朝廷虽有内阁,但权力,仍在陛下手上。

    弘治皇帝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这样吧。”

    廷议结束,大臣鱼贯而出大殿。

    殿门不远处,张家兄弟趴在板凳上,扶着裤子起来,这次打得轻,又能穿棉裤,没打出伤来。

    “哥,是严成锦那个家伙!”张延龄道。

    张鹤龄也看见了严成锦,走在一群御史里头,正往都察院衙门的方向去。

    严成锦回都察院写书,熟悉又亲切的声音叫住他。

    “贤侄啊,我兄弟二人想在京城开一家分号。”

    张延龄堆着笑意。

    这兄弟俩的兴趣就是赚银子。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下官没有意见,只是二位爵爷想开分号,恐怕还需去良乡,亲自观摩一番。”

    “好!明日我二人就去良乡一趟!”

    清晨,鸿胪寺。

    五个番商站成一排,聆听韩斯门训话。

    在京城参观两日,韩斯门发现,许多奇珍异玩,在朝鲜从未见过。

    “这是大好的采办机会,尔等不要错过,尤其是那老干爹,比朝鲜的大酱更香,陛下会喜欢,多采办一些,明日启程回国。”

    “是,大人!”

    来一趟大明十分不易,要坐宝船远渡重洋,登岸后,再跋山涉水,千里迢迢。

    将大明新奇的古玩,带回朝鲜,便不虚此行。

    朝鲜虽是大明的小老弟,但通商,一样需要堪合。

    朝贡不同,有文牒,可以借着朝贡的名义,在大明大肆采购。

    过钞关,还不用缴纳税赋,藏在大明的回礼中,一并运送回国。

    韩斯门决定,去良乡一趟。

    在良乡的官道上,看到一轮巨大之物,耸立在建筑旁。

    “父亲,那轮巨物是?”韩俊好奇地问。

    韩斯门疑惑:“应当是水车,水车怎会如此巨大?”

    进了良乡,父子二人更震惊得瞠目结舌,眼前这座宫殿,堪比汉城的皇宫。

    踏入殿中,他才发现是一座藏书馆。

    从一层到五层,藏书无数,涉略古今。

    父子俩欣喜,各自散开。

    韩斯门走上五楼,在一个无人借阅的书柜前,随后拿下一本。

    “《宋氏天工》?”

    翻开几页,韩斯门脸色愈发凝重,此书竟记载着,单筒望远镜、叆叇、船只等物的详细制造。

    席地而坐,心急地翻开了几页,图和文字皆有,还有注释。

    心中狂喜,如同捡到重宝一般。

    “这等宝书,竟无人借阅?”

    韩斯门抬头,只见书架上挂着【杂书-科学】的牌子,伸手又拿下来一本《力学》、《算数学》、《化学》、《强者法则之生物学》…

    翻开《力学》看了几眼,竟不能看懂?

    看四下无人,便将书偷偷塞进怀里,找到儿子韩俊,低声:“俊儿,走了。”

    韩斯门走到门口,书吏拦住他。

    “等等,要搜身!”

    “我乃朝鲜的使臣!尔敢搜我?”韩斯门气势不凡。

    “这个……”书吏忌惮他的身份,便放他离去。

    夜里,藏书馆清点书目的时辰。

    书吏们拿着借阅簿,清点藏书,发现五楼【杂学-科学】书架上,所有书籍,空空如也。

    “今日没有杂学类目的借阅登记,书怎么没了?”书吏吓得额头直冒冷汗。

    这书是老王书坊送来的,背后是严大人……

    “快,快去禀报张大人!”

    书吏跑出藏书馆,往衙门狂冲,一头扎进正在办案的衙堂,张贤倏地一下,蹙眉:“何事扰乱公堂!”

    “大人,藏书馆中的书,不见了!”

    藏书馆的书,多为宫中典籍,但许多书被书生抄录过,不再是孤本,张贤道:“兴许是哪个穷书生带走了,补上一本吧,本官给你拿银子。”

    读书人偷书,不叫偷书,爱书才会偷书,张贤出身并不好,对此深有体会。

    “大人……这次丢的,全是孤本!”那书吏快哭了,若能掏银子补上,他自己就补上了。

    “是老王书坊出的那几本杂学,全没了!”

    那几本杂学,方才放上去没几日,读书人大多借阅正书,少看杂书。

    张贤知道,这可不得了,“今日就没有一点异常?”

    “有,今日有对父子,自称是chao鲜的使臣,小的没敢搜身……”

    都是孤本?

    不知此书重不重要。

    张贤派人进京城,禀报严成锦。

    是夜,月明星稀。

    韩斯门掏出带回来的书籍,灯火下翻阅,连连感叹:“这几本书好,交给工曹的许逑判书,朝鲜也能做出大明的器具。”

    “父亲,传世先生又出新书了。”韩俊眉飞色舞,捧着《良乡县商人》。

    方才走时,他舍不得此书,便顺手收入它怀里。

    “今夜,你们就将书送回国,以免夜长梦多。”韩斯门吩咐儿子。

    韩俊谨遵父亲的命令,带着三人,骑着快马,奔离京城。

第231章 暮登天子堂

    身后就是门,那东西能穿过门伸进来,绝对不是人。

    韩斯门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吓得这样惊慌,汉城的皇宫,宫斗失败的妃子会死去,传闻,会化为景福宫的冤gui……

    他不敢想。

    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何大明的gui会说朝鲜话,要打个招呼吗?

    “安……安酿哈塞哟!”

    “放……放我离开这里,我什么都给你。”

    严成锦面色肃穆。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拿走了藏书馆的《宋氏天工》?”

    韩斯门心中大惊,它怎么会知道,这时,又一股刺鼻得让人反胃的血腥味传来。

    “没……没有!”

    正在这时,一道昏黄的光亮照进来。

    只见身前站着一具shi体,面对着面,异常狰狞可怕,吓得他抱头大呼小叫。

    腥臭的热流溅到他脸上,热乎的,是xue。

    韩斯门接近崩溃……

    光亮消失了,周围恢复黑暗。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说谎的人,最终都会留在这里。”

    “拿……拿了,我拿了!”

    ……

    紫禁城,

    锦衣卫火速回京,向牟斌禀告:“大人,严成锦将韩使节带去了奇遇屋,那地方……属下不敢进去。”

    牟斌连忙去东暖阁,向弘治皇帝禀告。

    弘治皇帝捻着美髯须:“朕倒是好奇,藏书馆丢了什么书,严成锦要这样大动干戈,将韩斯门威逼至此?”

    “陛下,朝鲜年年向我朝进贡,此举有损我朝与番邦的朝贡关系。”张升担忧。

    “宣严成锦和韩斯门进宫。”

    锦衣卫驾着快马去良乡,在良乡的官道上,碰到了严成锦,良乡的衙役押着韩斯门,返回京城。

    严成锦已知道,韩斯门的儿子韩俊,带着《宋氏天工》等书,去了天津港,等待登船,并派了良乡的衙役去追。

    “你的马跑得比本官快,快让牟大人派人去天津港,截住朝鲜的使臣,本官这就进宫。”

    折腾了大半日,回到京城,已近黄昏。

    严成锦进宫,快步前往奉天殿。

    弘治皇帝见了他,率先问罪:“朕听闻你为了几本书,押了朝鲜的使臣,为何呀?”

    李东阳三人和六部大臣目光,落在严成锦身上。

    只见,这个家伙手伸入怀中,掏出来一物。

    咳~

    李东阳看到它,差点没咳血出来。

    严成锦握住它,这才正色道:“韩斯门带走的书中,有一本名为《宋氏天工》,此书记载着单筒望远镜、叆叇、船只的制造之法。”

    弘治皇帝和大臣大惊失色。

    “这等机密,你怎么放在良乡的藏书馆中?”

    江南出现工坊时,这早已不是机密了,制造难度不算高,匠人跳槽到其他民坊,很容易就制造出来。

    严成锦没打算捏着这些东西。

    有竞争才有繁荣,只掌握在良乡,大明反而故步自封。

    其实重要的,是力学和算数学,没准会让朝鲜发生什么改变,比如孕育出工业革命。

    “臣心系天下百姓,不想私藏。”

    刘健等人轻叹一口气,秘方传承下去,价值连城,此子还将它抖出来,真是……大公无私。

    “那这书找到了吗!”弘治皇帝嗔怒,朝鲜使节带走此书,令他不悦。

    牟斌忙道:“已让锦衣卫去追,昨夜离京的话,想来还没有登船。”

    “你亲自带人去!”

    牟斌领命,快步奔出东暖阁。

    “陛下,不如将这些书入库翰苑,不许坊间流传。”刘健正义谏言。

    入库宫中的藏书,严成锦并无异议,但不许坊间流传,便阻碍了大明的繁荣。

    “陛下,臣将这些书追回,并非因其是孤本,臣家中还有好十本,追回韩斯门带走的书,只是不想让其流入朝鲜。”严成锦继续道:“臣要在良乡的船厂,兴办理科,教授这些书。”

    “理科?可是理学?”李东阳疑惑。

    理学是文科……

    严成锦说的理科,正是上一世的理科,将大明的读书,分为文、理两条路。

    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有些人考到了四十多岁,也不见得能考上科举。

    可见,想考上科举,要花上所有的时间,压根没有时间顾及理科的课目。

    所以,把理科拿给书生秀才去学,在大明,是极不合理的做法。

    朝廷决定取士的,是八股文。

    读书人压根没有时间,去学这些杂学。

    并且,花一丢丢时间去学,也学不出成果来。

    想在理科上研究出成果来,也需要花费大半辈子的功夫,甚至比文科还要多。

    “臣说的理科,是研究数字的学问,同科举一样,也要考试。”严成锦道。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的眼睛亮起来。

    “只不过,是设在良乡船厂和工坊的坊间考试,臣在船厂,设置了一个职务,叫工程师,只要通过理科的考试,当了工程师,一个月能拿三两银子,多则五十甚至上百两。”

    嘶~

    六部大臣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月上百两的工钱?

    这是他们一年的俸银啊!

    弘治皇帝有种做梦般的感觉,一个月花上百两,雇一个工人,值不值?

    三十两,能在京城买一亩上好的良田。

    四两银子,就能买一头猪。

    二两银子,能买一头五十斤的羊。

    一个月收入一百两,天天大鱼大肉啊!

    “你这理科考试,可有考试的户类规定?”刘健都心动了。

    “没有,不论军户、匠户还是流民,皆能学习理科,成为工程师,考试自然也极其严厉。”

    大明的科举,还算公平。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早上还是农名,晚上就有可能当官了。

    寒门子弟,也有出头的机会。

    但大明律规定,胥吏、娼妓、皂役他们,极其子弟,不许参加科举。

    在大明,商人的地位虽然轻贱,却能参加科举。

    徐经就是最好的例子。

    徐家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户。

    但胥吏极其子弟,却不能参加科举,唐伯虎惨,惨在断绝了子孙后代参加科举的道路。

    严成锦在船厂推行理科,胥吏子弟和贱民子弟这些人,本就不能参加科举,全心投入到理科中,没准脑子比读书人还好使。

    除了参加八股,还有另一条出路。

    弘治皇帝风轻云淡:“在良乡教授了吗?”

    “还没有,过几日船厂建成,便从匠人开始。”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不清楚此举何为。

    不过,并未惩罚严成锦羁押使节之罪。

    大臣目光流转,胥吏和流民子弟,本就不可应试,不愿在廷上多议。

    韩斯门,下了都察院大牢。

    一日之后,牟斌将韩俊押送回来,还带回来一堆书籍。

    果真是朝鲜使节带走了。

    弘治皇帝道:“一并送到都察院,交给严成锦审问吧。”

第232章 暮登天子堂

    身后就是门,那东西能穿过门伸进来,绝对不是人。

    韩斯门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吓得这样惊慌,汉城的皇宫,宫斗失败的妃子会死去,传闻,会化为景福宫的冤gui……

    他不敢想。

    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何大明的gui会说朝鲜话,要打个招呼吗?

    “安……安酿哈塞哟!”

    “放……放我离开这里,我什么都给你。”

    严成锦面色肃穆。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拿走了藏书馆的《宋氏天工》?”

    韩斯门心中大惊,它怎么会知道,这时,又一股刺鼻得让人反胃的血腥味传来。

    “没……没有!”

    正在这时,一道昏黄的光亮照进来。

    只见身前站着一具shi体,面对着面,异常狰狞可怕,吓得他抱头大呼小叫。

    腥臭的热流溅到他脸上,热乎的,是xue。

    韩斯门接近崩溃……

    光亮消失了,周围恢复黑暗。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再次响起:“说谎的人,最终都会留在这里。”

    “拿……拿了,我拿了!”

    ……

    紫禁城,

    锦衣卫火速回京,向牟斌禀告:“大人,严成锦将韩使节带去了奇遇屋,那地方……属下不敢进去。”

    牟斌连忙去东暖阁,向弘治皇帝禀告。

    弘治皇帝捻着美髯须:“朕倒是好奇,藏书馆丢了什么书,严成锦要这样大动干戈,将韩斯门威逼至此?”

    “陛下,朝鲜年年向我朝进贡,此举有损我朝与番邦的朝贡关系。”张升担忧。

    “宣严成锦和韩斯门进宫。”

    锦衣卫驾着快马去良乡,在良乡的官道上,碰到了严成锦,良乡的衙役押着韩斯门,返回京城。

    严成锦已知道,韩斯门的儿子韩俊,带着《宋氏天工》等书,去了天津港,等待登船,并派了良乡的衙役去追。

    “你的马跑得比本官快,快让牟大人派人去天津港,截住朝鲜的使臣,本官这就进宫。”

    折腾了大半日,回到京城,已近黄昏。

    严成锦进宫,快步前往奉天殿。

    弘治皇帝见了他,率先问罪:“朕听闻你为了几本书,押了朝鲜的使臣,为何呀?”

    李东阳三人和六部大臣目光,落在严成锦身上。

    只见,这个家伙手伸入怀中,掏出来一物。

    咳~

    李东阳看到它,差点没咳血出来。

    严成锦握住它,这才正色道:“韩斯门带走的书中,有一本名为《宋氏天工》,此书记载着单筒望远镜、叆叇、船只的制造之法。”

    弘治皇帝和大臣大惊失色。

    “这等机密,你怎么放在良乡的藏书馆中?”

    江南出现工坊时,这早已不是机密了,制造难度不算高,匠人跳槽到其他民坊,很容易就制造出来。

    严成锦没打算捏着这些东西。

    有竞争才有繁荣,只掌握在良乡,大明反而故步自封。

    其实重要的,是力学和算数学,没准会让朝鲜发生什么改变,比如孕育出工业革命。

    “臣心系天下百姓,不想私藏。”

    刘健等人轻叹一口气,秘方传承下去,价值连城,此子还将它抖出来,真是……大公无私。

    “那这书找到了吗!”弘治皇帝嗔怒,朝鲜使节带走此书,令他不悦。

    牟斌忙道:“已让锦衣卫去追,昨夜离京的话,想来还没有登船。”

    “你亲自带人去!”

    牟斌领命,快步奔出东暖阁。

    “陛下,不如将这些书入库翰苑,不许坊间流传。”刘健正义谏言。

    入库宫中的藏书,严成锦并无异议,但不许坊间流传,便阻碍了大明的繁荣。

    “陛下,臣将这些书追回,并非因其是孤本,臣家中还有好十本,追回韩斯门带走的书,只是不想让其流入朝鲜。”严成锦继续道:“臣要在良乡的船厂,兴办理科,教授这些书。”

    “理科?可是理学?”李东阳疑惑。

    理学是文科……

    严成锦说的理科,正是上一世的理科,将大明的读书,分为文、理两条路。

    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有些人考到了四十多岁,也不见得能考上科举。

    可见,想考上科举,要花上所有的时间,压根没有时间顾及理科的课目。

    所以,把理科拿给书生秀才去学,在大明,是极不合理的做法。

    朝廷决定取士的,是八股文。

    读书人压根没有时间,去学这些杂学。

    并且,花一丢丢时间去学,也学不出成果来。

    想在理科上研究出成果来,也需要花费大半辈子的功夫,甚至比文科还要多。

    “臣说的理科,是研究数字的学问,同科举一样,也要考试。”严成锦道。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的眼睛亮起来。

    “只不过,是设在良乡船厂和工坊的坊间考试,臣在船厂,设置了一个职务,叫工程师,只要通过理科的考试,当了工程师,一个月能拿三两银子,多则五十甚至上百两。”

    嘶~

    六部大臣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月上百两的工钱?

    这是他们一年的俸银啊!

    弘治皇帝有种做梦般的感觉,一个月花上百两,雇一个工人,值不值?

    三十两,能在京城买一亩上好的良田。

    四两银子,就能买一头猪。

    二两银子,能买一头五十斤的羊。

    一个月收入一百两,天天大鱼大肉啊!

    “你这理科考试,可有考试的户类规定?”刘健都心动了。

    “没有,不论军户、匠户还是流民,皆能学习理科,成为工程师,考试自然也极其严厉。”

    大明的科举,还算公平。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早上还是农名,晚上就有可能当官了。

    寒门子弟,也有出头的机会。

    但大明律规定,胥吏、娼妓、皂役他们,极其子弟,不许参加科举。

    在大明,商人的地位虽然轻贱,却能参加科举。

    徐经就是最好的例子。

    徐家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户。

    但胥吏极其子弟,却不能参加科举,唐伯虎惨,惨在断绝了子孙后代参加科举的道路。

    严成锦在船厂推行理科,胥吏子弟和贱民子弟这些人,本就不能参加科举,全心投入到理科中,没准脑子比读书人还好使。

    除了参加八股,还有另一条出路。

    弘治皇帝风轻云淡:“在良乡教授了吗?”

    “还没有,过几日船厂建成,便从匠人开始。”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不清楚此举何为。

    不过,并未惩罚严成锦羁押使节之罪。

    大臣目光流转,胥吏和流民子弟,本就不可应试,不愿在廷上多议。

    韩斯门,下了都察院大牢。

    一日之后,牟斌将韩俊押送回来,还带回来一堆书籍。

    果真是朝鲜使节带走了。

    弘治皇帝道:“一并送到都察院,交给严成锦审问吧。”

第233章 文理分科

    都察院,

    戴姗将此案交给严成锦审,严成锦又交给方学,“韩俊放了,再送他两百部四书五经,作为回礼,韩斯门留下,他看了本官的书,不能放他走。”

    “韩俊放了?”方学诧异。

    部堂大人的意思,这两人弄死也没关系,如今右佥大人要把韩俊放了……

    方学以为,以老高兄慎重的性格,要安个罪名斩首了呢。

    “快去吧。”严成锦道。

    朝鲜国王李隆是个传奇,倒不是因为贤明出名,而是因为暴政。

    他幼年与弘治皇帝十分相似,母亲宫斗失败,被赐死宫中,幼年时,成宗因对其母亲憎恨,对其冷淡,长大后,性格与弘治皇帝天差地别。

    登基后,借权臣之争,兴起文字狱,杀戮了三十多名儒臣,还将成均馆和大臣的府邸,改为乐坊和妓院,比朱厚照还会玩。

    至今为止,已登基六年,天怒人怨,但年年向大明朝贡,一年来好几回。

    算着时间,他还有六年,被赶下台。

    儒家讲究仁政,丢些四书五经过去,没准,能加速李隆被士儒赶下台的速度。

    在良乡鬼屋中,确认了许多事情,才决定留下韩家父子。

    都察院衙门正堂,韩斯门父子抱头痛哭。

    “俊儿,爹害了你!”

    “爹……”

    方学举起惊堂木,重重一拍,道:“韩俊准备车驾,立刻离京,韩斯门留在大明,向燕山君禀报,我朝命其留下,其余之事不得透露半句,你父子若答应,现在就可以离开。”

    韩斯门抱着儿子:“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

    韩俊万般不舍,一番劝说下,也只能与父亲告别。

    半个时辰后,

    韩斯门换上常服,站在入贡队伍面前,训话:“吾受大明陛下旨意,留在大明有要事相商,尔等回去吧。”

    “是!”

    韩俊抹着眼泪,只有他知道怎么回事。

    骑上马,紧紧握着肩上的包裹,这是刚才一位姓严的大人给他的,说里头有许多信,叫他见机打开。

    韩斯门褪去一身官服,被押送回衙门,又变成了囚犯。

    严成锦坐在高堂之上:“本官问你,你能看懂宋氏天工和力学?”

    韩斯门冷着脸,看着严成锦,憎恨至极,俊儿离开,如今沦为阶下囚,没有可怕的了。

    对严成锦的提问,一概不回答。

    严成锦命衙役将他关押起来。

    第三日,估摸着韩俊已登上了回国的宝船。

    韩斯门一头撞向牢墙,可惜没撞死,被衙役救下来。

    嘴里被塞了烂布条,押到一个房间中。

    “燕山君李隆,其母嫔妃尹氏,成化十七年,被成宗和仁粹大妃赐死,成宗烧毁了尹氏所有宗卷。”

    韩斯门大惊失色。

    此事发生在燕山君五岁时,至今过去十几年,烧毁了所有宗卷,杀死许多宫娥,令其封口,连燕山君和朝鲜许多人都不知道。

    此人不过二十的样子,景福宫之斗时,他还未出生呢,他怎么知道?

    “燕山君登基,借着大臣们的斗争,掀起了戊午士祸,看似大臣利用燕山君,其实,你们都被燕山君利用了。”严成锦一本正经。

    韩斯门指着严成锦,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你就是……奇遇屋里的gui!”

    严成锦不为所动。

    这些事他早就知道,慎重起见,在奇遇屋中,跟韩斯门对一下史料罢了。

    他知道的,比韩斯门还要多。

    燕山君狡诈,有点像黑化的嘉靖,坐看勋旧派和岭南派斗争,将计就计,斩了许多儒臣。

    “本官再问你,你能看懂宋氏天工和力学?”

    韩斯门惊魂未定。

    “吾乃工曹参议,能看懂宋氏天工,其余的都是天书,我看不懂。”

    朝鲜的官制与大明大抵相同,工曹就是工部。

    参议,大抵相当于大明的工部侍郎,正三品,官不小。

    严成锦留着他,还有点用处。

    “你反燕山君的事,本官一清二楚,逃回朝鲜也无用,去良乡船厂吧,本官看看你的手艺如何。”

    韩斯门额上一层密汗,以燕山君的狠厉,定会诛他九族。

    ……

    年节前夕,

    造船厂的厂址建成了,位置在新挖河道的码头不远处。

    主体厂房搭建的是房屋,其余皆为草棚,这样能省出银子。

    草棚里,宋景在教理科中的力学,台下皆为造船的匠人,不出意外,他们中有人,将成为船厂的首批工程师。

    “听说考上工程师,一月至少给三两银子!”

    “听说小宋师傅的工钱,有一百两呢!”

    “嘿嘿,不知我能不能考上。”

    匠人一日的工钱,为八分纹银,当了工程师,最少三两银子,一家人吃喝一年足够了。

    严成锦让宋景当总工程师。

    每个月给工钱,一百两银子。

    宋景值这个价钱。

    对于工程师的入门考核,不太难,手艺精湛,能学懂基础物理和算数学即可。

    若用后世的标准来衡量,他们或许……最多算个技术工吧。

    ……

    程敏政在草棚巡回说书,将大明律融到《包公怒判天下公案》和《良乡县商人》等多部书中。

    流民听了刑法,还有商法。

    近两个月的时日,他将这里的四角走遍了,流民们听闻他开讲,便来听书。

    今日,程敏政坐在草棚看着邸报。

    “青山啊,两个孩子往后不来了,我送他们到船厂,学理科。”梁中高兴道。

    他也不知道,理科是什么。

    只知道,理科不考科举,在船厂考上了工程师,一月能赚三两银子,高则像小宋师傅,一月赚百两!

    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日子突然有了盼头。

    程敏政叹息一声。

    不少流民前来,将孩子领走,很快屋舍就剩几个孩子。

    他刚教会这些孩子三百千,能识字。

    接下来,准备讲更深一些典籍,眨眼间,孩童就被接走了。

    程敏政决意进京一趟,找严成锦说清楚,不可误人前程。

    一身衣裳也没换,天寒地冻,走几十里路,差点没给他冻死。

    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喝了一口姜汤,裹上暖和的被衾。

    “贤侄,这理科……是什么?”

    “就是琢磨算学的学问……”严成锦想了想,找不到能让程敏政听懂的词。

    “怎么能只做算学!白白丢了学问!”程敏正气急了。

    一个工程师读si书wu经,似乎没有什么用?

    若书生来研究文字,反倒大有益处。

    “世伯能担保,他们寒窗苦读十年,能考中秀才,入仕当官?”严成锦问。

    “不……不敢担保。”程敏政心虚。

    工程师更像个匠人,当匠人,不是光耀门楣的事。

    “世伯放心,读书人以学理科为耻,所愿是金榜题名,不会去读理科的。”

    那些读书人不会学理科的,念了十年四书五经,对于他们而言,儒家才是正统。

    在大明当下,严成锦不驳斥读书人应举,反而提倡,在良乡立一座藏书馆,便是供天下的读书人借阅。

    但底层的胥吏贱民、贩夫走卒,也要有一条生路。

第234章 与陛下有交易

    回到良乡,

    程敏政在草棚前踱步,焦急地望着小径的道口,不一会儿,梁小一和梁小二回来了。

    “先生!”

    梁小一和梁小二躬身行礼。

    虽是流民,经过程敏政的教导,两个孩童与私塾里的读书人一般,彬彬有礼。

    程敏政蹲下来,慈眉善目:“明昭,应宁,你二人告诉先生,可愿应试?”

    梁小一和梁小二相视一眼,点点头。

    “好,那先生与你们大父说。”

    夜里,程敏政在屋子里,等着梁中送饭来,来良乡后,他的吃食由梁家供给,从不开火。

    与往常一样,梁中笑着端着晚膳进来:“青山啊,今日买了些酒,天寒了,你暖暖身子,刚温好的。”

    “明日起,明昭和应宁不去船场了。”

    梁中疑惑:“明昭和应宁是谁?”

    程敏政脸色微微一红,给二人取字的事,还没征得老梁同意。

    “是小一和小二,他们二人极聪慧,会中第的。”

    梁中有点为难,从没指望这两个小兔崽子,能中第。

    “这个……”

    “在下门生遍天下,岂会骗你。”

    良乡的理科开讲,宋景一人讲《宋氏天工》、《力学》、《算数学》三门,严成锦教授给他,他再在这里讲学。

    “严大人,为何不亲自来讲?”宋景惭愧地问。

    “有许多不便之处。”

    来听课的,多为良乡胥吏的子弟、匠人和贱民的子弟,读书人一个人没有。

    谢玉作为良乡商会的会长,来听了一堂算数学,极有兴趣。

    严成锦听了一下,加减乘除,讲得还不错。

    下了课堂,匠人们散去,胥吏子弟回家。

    “搭建棚子容易,难的是造船的材料,漕运停了,南方的木料无法运往到北方。”宋景为难。

    造船需要楠木作为主体,还需铁、钉、桐油、黄麻、煤炭、棕毛、石灰、芦席等必须之物。

    楠木产自四川、贵州、广西一带。

    通常以水运木,如今冬天,北边的运河全部被冻结,水路无法通行。

    张贤犹豫:“大人,如今开始准备木料,是否太急切了一些,不如明天开春?”

    “不早,运输木材花费的时日,快则半月,慢则月余。”巨木运输费时,现在就要开始准备木料。

    船体的材料,楠木为上等,栗木次之。

    楠木南方一带才有,

    王不岁为难了:“天寒地冻,木料从哪里来?”

    “京城有木料。”

    严成锦知道哪里有木料。

    工部!

    工部修缮宫中的宫殿,承重柱用的正是楠木,还有屋顶的木架,宫中桌椅板凳、床榻和箱柜,这些木料不是现买,工部的府库中囤积有一定数量的木材。

    从良乡返京,

    严成锦来到工部衙门找曾鉴,曾鉴道:“木料有,贤侄要多少?”

    “全部。”

    曾鉴一口茶喷出来。

    “木料是准备修缮宫殿用,你全要了,老夫如何向那些宦官交差!”

    大明修缮宫殿的是工部,而督工却常常是太监。

    这样一来,修缮花了多少银子,皇帝心中有数。

    “向陛下禀明就是,督工太监也不敢阻拦。”

    “陛下一向节俭,不会同意的。”曾鉴直勾勾地看着严成锦:“开府库不是简单的事,贤侄慎言啊!”

    东暖阁,

    天寒了,弘治皇帝极少召见内阁和六部,天下安定,两京十三道传回的疏奏少了,多处理朝贡之事。

    岁末多夷朝贡,朝鲜使臣刚走,琉球使臣就进京了。

    “陛下,琉球使节到京城,亦带了大量番商,欲与我朝贸易,不可让他们去良乡啊。”吏部尚书马文升面带忧虑。

    好不容易追回几本书,严成锦那家伙,又放到藏书馆去了。

    张升站出来一步:“旧例,夷人朝贡到馆后,五日一次放出,不如就在这五日内,打发他们回去。”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诸夷朝贡,是借机会贸易,朕岂会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门口,两个小太监冻得瑟瑟发抖,瞧见严成锦来了,笑道:“严大人要面圣?”

    “嗯,劳烦公公。”

    小太监堆着笑意进去禀报:“陛下,严成锦求见。”

    “让他进来。”

    内阁和六部几个大臣鱼贯而出,在门口遇见了严成锦。

    “诸公好啊!”

    李东阳颔首点头,大步离去。

    马文升见了严成锦,老脸笑得像拧在一起的面皮,“天寒,多穿几件衣服。”

    “马大人也是。”

    当上吏部尚书,马文升的脾气变得极好。

    严成锦踏步入大殿中,陛下日夜勤政,这么冷的天,也不会给自己偷个懒。

    “朕还想着,将新商税的银子,留作军饷,大雪封地,顺天府和河间府又来找朕要靡费了。”弘治皇帝长叹一声。

    陛下,日后这样的日子还很多,习以为常就好。

    弘治皇帝瞥了他一眼:‘你来找朕做什么?’

    “陛下,臣来求工部的木料。”严成锦躬身行礼。

    “用来做什么呀?”弘治皇帝慵懒问了一声。

    “造漕船。”

    白给你造漕船?

    弘治皇帝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书上,漫不经心:“工部的木料,用于修缮宫殿,不准。”

    “可是陛下……按工部如今囤积的木料算,若做成漕船,能值一万三千两银子。”

    弘治皇帝正坐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

    严成锦从宫里出来,径直去了曾府,“下官已得陛下口谕,请曾大人派人将木料运到良乡。”

    曾鉴睁大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定与陛下有交易。

    “老夫知道了。”

    次日一早,工部将囤积的木料陆续送到良乡。

    宋景让匠人拖进厂房的车间里。

    造船,要先从船底造起,船底两边立起船壁,船壁再支撑上面的栈板,这样往上一层层建造上去。

    船梁和船壁,用楠木、樟木,船底和甲板用什么木料都可以。

    但桅杆,一定要用笔直的杉木。

    这就需要对匠人分拨,处理各种木材。

    韩斯门苦着一张脸,坐在船厂的大门前。

    这里有一个木亭,作为人质,也不能白吃大米饭,鉴于他木工手艺不咋样,王不岁让他看大门。

    严成锦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去海南琼州,海南有楠木,明年开春雪化了,正好让李康和许进忠运回来。

    算着日子,玉米应该长苞了。

第235章 土司夜袭玉米地

    海南,琼州府。

    许进忠和李康站在玉米地里,看着青葱色的玉米小苞,眼神疯狂交流。

    ”熟了没有?“许进忠疑惑。

    李康摇头:”本官也不知道。”

    没种过玉米,无从判断该什么时候采摘,翻看老高兄的书信,没说该何时采摘,想必老高兄也不知道吧。

    “摘一个试试?”许进忠建议。

    一个就是八十两银子,没熟就浪费了,但不摘又无从判断,李康心中一横,掰下来一个。

    许进忠和海瀚凑过来。

    李康拔掉玉米上的白丝,一层层剥开青色的苞壳,露出小截玉米,籽粒不如种下去的时候硬,黄灿灿的。

    “下官试试?”

    他把剥下一粒,放进嘴里咀嚼,咬下后,清甜在嘴中散开,嫩嫩的,说不出来。

    李康脸色木讷:“好吃!”

    一旁的屯田营军士和流民咽了咽口水。

    挥汗种了近两个月,日夜小心伺候着,谁不想尝尝这传闻中的黄金果。

    “大人,咱们能不能尝尝?”亲军垂涎问。

    许进忠一脚便踹过去:“尝恁个孙子!就这一点,还不够运回朝廷的呢,摘越王头去!”

    亲军苦着一张脸,摘椰子去了。

    转脸,许进忠笑着掰下来几粒,丢到嘴里,“真甜啊!”

    淡淡的甜,说不上来的味道。

    还不能收,李康想想就知道了,这玉米比种下去的那些,个头要小。

    “再等等吧!”

    正在这时,一个亲兵小跑过来,急道:“大人,土司的探子又来了。”

    这个亲兵去摘椰子,谁知椰子树上有个人。

    “人杀了吗?”

    “跑了!”

    许进忠暗道坏了,命亲军日夜轮守,一来防止流民夜里跑到地里偷玉米,二来防止土司突袭。

    入冬了,土司不善于耕种,靠打鱼营生。

    这里种着一片广袤的主粮,土司动念头也是正常。

    琼州府三州十县,最多的就是黎族土司。

    在五里外的琼山,有一片庞大的土司村落,由一个叫黎银的峒首管辖。

    琼州府实行里甲制,要按人**税。

    但被开垦出来的田地少,黎人不善于耕种,赋税由此变得繁重,导致许多黑户。

    许进忠去衙门查了户册,这个村落有三千余人,但实际人数,恐怕不止一万。

    “回大营!”

    三个百户跟着许进忠,走进大营里。

    一张简单的茶桌,墙上挂着海南的舆图,朝廷没给旨意,山高皇帝远,许进忠干脆自己当了将军。

    “明日给苗人的土司送信,让他们盯着黎人。”

    海南生活着黎人、苗人、汉人等,黎人是海南最大的一股土司势力。

    苗人在海南属于小土司,与黎人常有争端。

    许进忠想攻打黎人,但出兵无名,传到朝廷,会被视为欺霸百姓。

    曾让海瀚去琼山讲和,但这些土司就想要黄金果和这块地。

    夜里,玉米地周围插着火把,有个风吹草动,烽燧高台上的守卫能看得一清二楚。

    忽然,一支冷箭射向高台,士卒跌落下去。

    一群土司拿着砍椰子的柴刀、鱼叉,背着弓箭,趁着夜色,慢慢逼近营地。

    举起弓箭,瞄准烽燧上的明兵,射出冷箭,又一个人栽落下来。

    呜~

    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军营。

    许进忠睡得迷糊,听到号角立即惊醒,穿上黑铁戎装跑出来,远处烽燧上的人,早没了。

    “屯田营,布军阵!”

    听到命令后,军士拿起了盾牌,组成鸳鸯阵。

    周围灯火大亮,土司们举着砍刀和鱼叉,越过横木,冲了进来。

    李康急忙大喊:“不要在玉米地里交锋!”

    早知这群土司有异心,先一步下手好了,许进忠也头疼。

    “去将苗人的土司叫来!”

    屯田营的军士只有一千人,加上在流民中挑选的一千,也才两人人操练过,剩下的流民,平日全在耕种,他们见了明晃晃的砍刀,就害怕。

    百户张卿抓海瀚上马,朝夜色深处奔去。

    “拿刀,有人冲到这里就打死他!”许进忠背上刀,驾着马去军营大门。

    尚不知兵力,他也不敢保证,没有土司冲进来。

    李康拿着佩剑,站在流民身前,“再有月余就回京,丢了地,我等谁也无法向朝廷交代,战死了,本官请乞朝廷抚恤,若是逃亡,本官就将他从户簿中删去,以逃兵论处。”

    逃兵抓到了,要流放千里。

    流民们不敢大意,纷纷拿起平日的农具。

    营寨门口,许进忠冲在前头,总有人放冷箭,木盾牌上钉着十几根箭。

    嘶吼声整天。

    许进忠发现,庄稼地被糟蹋得厉害,玉米种在营地里,只要营地还能守住,就不怕。

    黎人没见过阵法,尤其是这样奇怪的阵法,同进同退,秩序井然,飞出来的长矛,夺人性命。

    顷刻间,就折损了二十多人。

    “千户,营后也有黎人!”亲兵上来禀报。

    许进忠暗骂一声,驾着马往回奔,营后是一座小石山,黎人绕着山崖爬上来。

    胆小的流民吓得后退,李康拔剑相迎,大胆的流民拿着农具击打,也阻止不了黎人进攻。

    正在这时,许进忠策马奔袭回来,带着十几人小队,战况才好转。

    “本千户猜测,夜袭的黎人至少有三千,不拿起武器,本千户也救不了你们!”许进忠怒斥藏在玉米地里的流民。

    一个时辰后,苗人赶来了。

    他们拿着鱼叉和弯镰,比黎人更凶猛,打得黎人退去。

    下半夜,屯田营才渐渐平静下来。

    流民和屯田营士兵,死伤一百余人,黎人主动攻击,许进忠决定,明日带人去将土官黎银宰了,接管他的土地。

    李康骑着快马去琼州府衙门。

    “你说昨夜屯田营黎乱?”黎廷玉惊得微微张着嘴巴。

    “大人快命人将疏奏送去广东布政使司!”李康道。

    征伐土司是大事,需向朝廷请奏。

    海南归广东布政使司管辖,骑马去京城,沿途驿站传递,比海船更快一些。

    黎廷玉不敢怠慢,连忙安排人将信送去广东。

    ……

    京城,过年了。

    陛下今年高兴,朝野上下沐休五日。

    大雪飘风,城里喜气洋洋,严成锦命人宰了一头跑步羊,围着火炉烤全羊。

    这年头没有佐料,羊肉膳,价钱比猪肉便宜。

    “这盐为何是黄色的?”

    何能小心翼翼道:“少爷,尝过了,无毒。”

    严成锦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却并未洒在羊肉上。

第236章 商会崛起神器

    大明各地采盐的工艺不同。

    内陆有两个盐产地,一个是宁夏的盐地,另一个是山西的解州。

    解州有一块含盐量极高的盐池,有晋商通过层层过滤提取,山东等沿海一带,取盐的方式通过抄和晒。

    说是精盐,提取得并不纯正。

    重量对比就知道,有的盐一升重达十两,有的盐一升只有七两。

    大明有史记载,盐吃多了,会患上黑血病,或许是提纯不够的缘故。

    严成锦吩咐何能:“找铜盆、木炭、细布和木桶来。”

    何能不知道少爷想干啥,连忙去将东西找来,春晓姐妹拿来细的纱布。

    严成锦把一袋盐全倒进木桶里,溶解干净。

    “少爷……糟蹋了!”何能心痛大呼。

    盐本就比米粮贵,大雪封城,盐就更贵了。

    “拿刀子,在这木桶底下,钻一个小孔,不要太大。”拿刀子这么危险的事,当然要交给何能去办。

    何能不一会儿就转出来小孔,提着木桶回来。

    只是严成锦还不满意,让他又去钻了几个,家里八个木桶,钻空了六个。

    还有两个装着盐水,才没钻。

    严成锦也没闲着,命人将木炭拿到庖房,全部倒进锅里,用清水煮开。

    他要制作活性炭,叫庖厨和何能过来看。

    “这口锅不能用了,你懂本少爷的意思吧?”

    何能委屈地点点头:“买一口新的!”

    连忙命人下人去买了两口新锅,抗着回来。

    煮沸后,严成锦命人将木炭捞起来,这个步骤有些危险,就不亲自操作了。

    木炭用清水重洗干净后,放到锅盖上,烤干。

    烤干后,换了一口新锅,再次倒入锅中,继续煮沸,然后捞起来,再烤干。

    如此反复三次,用掉三口锅,才将烘干的活性炭拿起来。

    在有小孔的木桶底层,铺上五层纱布,倒入草木灰,再铺上五层纱布。

    三个桶都如此操作,为的是去除盐中的氯化镁,除苦涩。

    最后,在两个有小孔的木桶下,铺上五层纱布,倒入活性炭,顶上再铺上五成纱布。

    两个开孔的桶,皆如此操作。

    严成锦将盐水倒入木桶中,经过纱布→草木灰→活性炭→纱布,这样的过滤。

    盐水从小孔滴落出来。

    最后得出来一桶澄清的盐水。

    提到庖厨,用大锅煮,得到一锅雪白的盐粉。

    比刚才的黄盐,足足缩水了近八分之一。

    “看清楚了吗?以后给本少爷吃的盐,要这样提炼。”

    何能目瞪口呆。

    弄这一桶盐,花去近两个多时辰,严成锦才坐在火炉旁,微微转动烤全羊,身旁是半桶接近雪白的盐粉。

    “去喊王不岁来。”

    谢玉回江南过年节了,严成锦便找王不岁。

    片刻后,王不岁来到严府,还带来了一幅字画,当做年礼送给严成锦。

    “少爷找小人,有何吩咐?”

    “今后良乡的商会也贩盐。”严成锦道。

    王不岁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解州有一个天然盐池,方圆一百二十多里,取之不尽。

    晋商几乎是北直隶最大的盐商,良乡的盐,还不知上哪儿找去呢。

    “少爷,咱们良乡没有盐池,也没盐土。”

    良乡离海远,上哪儿弄盐去,弄到盐也拼不过晋商,他们的渠道遍布天南海北,连边境的一些马市茶市也有他们的身影。

    “咱们买他们的盐,做精盐。”

    严成锦掀开纱布,露出一桶接近雪白的盐,王不岁用手指蘸取一点,伸到嘴中,瞪大眼睛,这是……盐?竟然不苦涩!

    “少爷,这怎么提炼出来的?”王不岁没见过这么精细的盐。

    “让良乡的商行卖精盐。”

    晋商的盐,大多是贩卖百姓的粗盐和给士绅的细盐,但精盐的市场,一片空白。

    提取精盐的成本高,只能卖给士绅。

    何能学着严成锦的样子,演示了一遍,果然,最后出来是精细近乎雪白的盐粉。

    过着年节,王不岁却赶到了良乡,招募一些妇人,在船厂空旷的草棚,开始炼精盐。

    良乡商会的成员被招来,掏银子入股贩盐的买卖。

    士绅们也不傻,贩盐能贩得过晋商?

    王不岁干脆把装着精盐的小罐拿出来,道:“你们尝尝。”

    “这……不苦涩?”

    “味道真是好!”

    市面上压根见不到这么精细的盐,这是商会崛起的神器啊!

    “王东家,哪来的?”

    王不岁笑而不语。

    次日一早,良乡街道上,一家卖大酱的商铺,被王不岁改为良乡盐记。

    过年要送礼,严成锦不想送太贵重的礼物,便命人又提炼了一桶精盐,装在小罐中,分别给王越、戴姗、刘健等人送去。

    严成锦命人装了一罐精盐,来到李东阳府上。

    李府的管家客气:“严大人稍等,老爷去谢府下棋了,怕要晚一些才能回来。”

    “无妨,可以先见小姐。”

    严成锦来到李府的后堂,等了一会儿,李清娥与另一个清秀的姑娘携手出来,面容比李清娥稍逊,但胜在身材。

    谢香灵见了严成锦,冲李清娥俏皮笑道:“姐姐今日会情郎,妹妹改日再来。”

    “香灵,休要胡说……”

    严成锦望着这姑娘,闻到八卦的味道,此女长得有几分像谢迁,不会是谢迁的闺女?

    谢迁有两女,按时间推算,尚待嫁闺中。

    谢香灵走后,李清娥轻声道:“香灵是谢大人之女,平日无事喜欢到府上陪我说话,性子直率,没有坏心眼。”

    “小姐多心了,在下未放在心上,过年节,特意给小姐带来一礼。”严成锦从袖口掏出一个胭脂盒,道:“寒风凛冽,将这霜膏抹于脸上和手上,就不会干裂了。”

    李清娥接过闻了闻,淡淡的梅香,臻首道:“谢过严大人。”

    这时,府门外,李东阳背负着手走回来,赢了谢迁两局,心情不错。

    看见那顶破轿子时,心情顿时不好了。

    何能连忙上前打招呼:“李大人回来了。”

    李东阳知道这是严府的家丁,轻嗯了一声,走进府中见夫人拿着胭脂盒,幽幽道:“严成锦呢?”

    “与清娥在后堂。”刘氏含笑:“安定伯的儿子,老爷觉得如何?”

    李东阳不理她,大步走向后堂,却被刘氏拉住了,嗔怪:“你见清娥愿独见哪家公子,分明是对严成锦有意。”

    “就是怕清娥对他有意!”

    刘氏蹙眉道:“此子有心,给府上送来了一罐精盐。”

    李东阳不以为意,盐并非贵重之物,“一罐盐就把你收买了?”

    刘氏嗔怪:“老爷不当家,连柴米油盐都不识,这么精细的盐,买都买不到哩。”

    下人将庖厨的盐罐抱来,两罐盐一起放在台上。

    李东阳看到盐罐时,却有些惊住了,这盐怎么如此雪白?

    尝了尝家中的,带着苦涩之味,再尝尝那罐新盐,眼前一亮,命人请严成锦出来。

    “哪里来的精盐?”

    “府上提炼的。”

    严成锦看见那罐发黄的盐,这盐没提炼干净,有低毒,保不准李东阳的儿子都养不活,跟这点有关系。

第237章 你真敢谏言啊

    李东阳看盐精细如雪,想送到宫中给弘治皇帝,严成锦随他一同进宫。

    弘治皇帝在东暖阁看书,年节对他来说,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李大人和严大人求见。”

    不一会儿,严成锦跟着李东阳,大步走进殿中。

    “臣想,宫中膳房没有如此精细的盐,特地送来给陛下。”李东阳躬身行礼。

    小太监将封好的盐罐呈上去。

    弘治皇帝捏起来一些,细如面粉,白如冰雪,笑道:“李师傅处处想着朕,有心了。”

    严成锦心想。

    如何让弱小的良乡商会,加入茶市和马市中。

    晋商垄断了贩盐,徽商垄断了丝绸布匹,粤商的主场是沿海那些番商。

    各有各的地盘。

    良乡商会无“一技之长”,压根挤不进十大商帮。

    大明逐渐走向衰亡的原因,就是无法将强大的国力,转化为经济实力,国库总是缺钱。

    良乡商会,就是转化利器。

    “陛下,臣有一句不知当不当讲。”严成锦一本正经。

    弘治皇帝微微抬头,来到暖阁后,这个家伙一声不吭,今日无朝事,索性就听一听:“说吧。”

    “臣恳请陛下,准许良乡的精盐,加入茶马易市中,无需堪合,也能与番邦交易。”严成锦道。

    晋商势力再强大,也只能在大明和西北有茶市和马市的地方交易。

    不能和朝鲜、倭国、安南、鞑靼和女真等国交易。

    换言之,不能做外贸。

    若陛下答应,良乡商会就能外贸,这是天大的优势。

    精盐,将成为丝绸、瓷器和茶业之外,又一个商品符号!

    这也是良乡商会迅速崛起的风口。

    你真敢谏言啊,李东阳大惊失色,道:“此举无异于开海禁。”

    弘治皇帝露出略有深意的目光,若无把握,此子不会谏言,倒想听听:“李卿家说的不错,你说说看。”

    严成锦道:“与开海禁有区别,不出海,由商人运往番邦边境,进行贸易,一半银子充入国库。”

    弘治皇帝双眼一亮,狐疑:“有多少银子?”

    “堪比一府的新商税。”十成,严成锦只说了一成。

    精盐所得的利润,堪比丝绸和茶业等商品。

    这就是信息差带来的风口。

    鞑靼和瓦剌无法炼盐,只能刮碱地结成的盐霜。

    安南靠汲取井中的红盐,朝鲜和倭国虽然临海,炼出来的盐苦涩。

    皆缺精盐。

    光凭良乡产的精盐,恐怕还无法供应这么多番国,压根不担心卖不出去。

    盐又是消耗品,比交易铁具还赚白银。

    弘治皇帝暗暗加了两成,足抵三府的新税?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去,宣内阁和六部进宫!”

    不一会儿,午门外,一顶顶轿子停在雪中,秦紘暗自抱怨,大过年的,陛下还宣我等进宫,让不让人过年了……

    看得出来,年节沐休还被宣进宫九九六,大家心里皆有些怨气,内阁和六部同时被宣,朝中有大事发生。

    急着去面圣,但刘健走得不快。

    秦紘上前几步:“刘公,路滑,下官背你进去吧。”

    “那便有劳了。”

    大臣们来到东暖阁。

    弘治皇帝面无表情:“让我朝商人与邻邦贩盐如何?”

    众大臣左右相顾。

    盐乃重要商物,坊间商人相互贩盐,管制森严,更别提贩到番国。

    严成锦略微有点担心。

    文官反对搞经济,是束缚大明将国力,转为经济实力的关键。

    “陛下说的,可是严成锦送的精盐?”刘健问。

    韩文和曾鉴等人,一副诧然的样子,交换一下眼神:你也收到了?我也收到了。

    “正是。”弘治皇帝说出了他心动的理由:“国库,有一半的收益。”

    刘健看向严成锦和李东阳,没啥好说的,两人已说通了陛下,召内阁和六部进来,只是走个过场。

    一道圣旨随严成锦到了良乡。

    张贤看到圣旨后,连忙命文吏印成邸报,传给良乡的士绅。

    大人真是厉害呀!公然向邻邦贩盐,王不岁心想。

    没多久,良乡商会的士绅全来了,缠着王不岁加股。

    “没想到,朝廷竟让我等贩盐!”

    “老夫再加一千两银子入股!”

    这些士绅,就像站在风口上,被吹上天的猪。

    严成锦没同意,起初加股是多少,就是多少,不差这点钱,活性炭煮一煮,洗干净,可以再利用,成本不会太高。

    “大人,那些不愿加入商会的士绅,全都跪在衙门外,说不让加入商户,就死在外头。”张贤道。

    “把狗头铡送出去,让他们用完擦一擦。”

    “……”

    顾进贤大呼庆幸,当初没有犹豫加入了商会,现在想进也进不去了。

    对良乡商会成员的身份,多了几分骄傲。

    “大人,府上有些家丁,年节没打发回家,可以到工坊帮忙。”

    “小人在南街那边,有一座仓库,供商会取用。”

    精盐生意定能分到银子,他们占的份额不多,希望通过出力,多分一些。

    严成锦对王不岁道:“将精盐装进油袋中,一袋袋封装起来,头一批先运到朝鲜。”

    朝鲜天天吃泡菜,耗盐多,严成锦决定先从朝鲜下手,朝鲜似乎有座银矿,够他们吃好几年泡菜了。

    “大人,用油纸来封?”王不岁有些担忧。

    “盐不怕水,怕风,用油纸来封,再放入箱子中运。”

    精盐,是大明的另一个商品符号,要包装得高大上。

    用卖烧饼的油纸一装,印上良乡二字,还是挺高大上的。

    严成锦派人去江南,让谢玉回京城,贩盐生意,还是他来操手稳重些。

    十几日后,一队运送精盐的商队开始出发,前往朝鲜。

    朱厚照出宫找严成锦,幸灾乐祸道:“老高,你叫寿宁侯和建昌伯去了奇遇屋?”

    严成锦差点忘了,有阵子没见张家兄弟了。

    “出事了?”

    “老高你真聪明,母后如今就在家宁寿侯府。”

    “……”

    ……

    宁寿侯府,

    金夫人坐在两兄弟身边,以泪洗面。

    “哥,它又来了,手就放在我肩膀上。”张延龄哭嚎。

    “嘘!别出声。”

    兄弟两蹲在角落里,神经兮兮看着四周,对金氏和张皇后视而不见。

    张皇后眸中流下两行清泪:“兄长好好的,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去了良乡后,就成这样了,芸……娘娘,你要给他们做主啊!”金氏泣不成声。

第238章 解惑

    严成锦来到寿宁侯府,看到张家兄弟的模样,突然想在京城建一座精神病院。

    张皇后柳眉微蹙:“严卿家,奇遇屋中到底有什么?为何本宫的二位兄长,变成这副模样!”

    严成锦松了一口气。

    当初是他让张家兄弟去良乡看看。

    两个傻子,没有把他供出来,就傻了?

    “奇遇屋中有些流民扮成的鬼怪,进去之前,伙计会说清楚,不吓人,殿下也去过。”严成锦道。

    或许兄弟俩做的亏心事太多,才吓成这副模样。

    “陛下的心疾你能治,我兄长的疯疾定然也能治,本宫知道你有办法。”

    张皇后一上来就给他戴高帽,严成锦岂会想不明白,这是让他想解决办法。

    陛下那是没疯装疯,还有救。

    “娘娘,二位爵爷与陛下情况不同,还是请刘御医吧。”

    朱厚照觉得好玩,将手搭在张延龄的肩膀上,吓得张延龄嚎啕大哭,又不敢动弹,朱厚照偷乐。

    张皇后怒斥一声:“休要胡闹!”

    朱厚照悻悻地站在一旁,严成锦对张皇后道:“只能让二位爵爷再去一趟奇遇屋了。”

    兄弟俩在活到了嘉靖年间,在历史上,命比朱厚照还长。

    可能是惊吓过度,方才丢一锭银子,他还看见张鹤龄默默踩在脚下呢。

    张皇后无奈,只好同意了。

    锦衣卫将张家兄弟押上了马车,张家兄弟惊慌失措,小眼睛到处看。

    严成锦打算去良乡一趟。

    事到如今,只能像张家兄弟揭秘鬼屋了。

    朱厚照对着严成锦道:“老高,你不要忽悠母后,比欺君还严重的。”

    严成锦一听有点怂。

    本想亲自操刀,到了良心后改成了从旁指导。

    张家兄弟看见奇遇屋大门,条件反射鬼哭狼嚎,扒着马车死活不下来。

    被锦衣卫抬到奇遇屋里,关上门。

    周围漆黑的一片,张家兄弟抱在一起,一步也不敢走,蜷缩在角落里。

    “哥,咱们又回来了。”

    “弟,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诉哥,你有多少银子?”张鹤龄问道。

    “哥先说!”

    自从分了家,兄弟两各自管各自的银子。

    田地和门铺也分了。

    严成锦和朱厚照站在不远处,兄弟两果然没傻,只是惊吓过度,总是疑神疑鬼的。

    只听见张鹤龄道:“我府上,有一百多万两吧,弟,该你了。”

    “我比哥多一点,一百五十多万两。”张延龄估算过宅子和门铺,加上库银,就是这么多银子。

    严成锦暗暗记下这个数字,跟张家兄弟比起来,他果然连乞丐也不配。

    这个数字透露给陛下,张家兴许要抄家。

    但张皇后定然不会看两个兄长沦落如此境地。

    所以,必定会对始作俑者之人怀有恨意。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朱厚照,这厮听了之后置若罔闻,好似张家兄弟贪的不是他的银子。

    “殿下,酝酿得差不多了,帮两位爵爷恢复神智吧。”

    周围漆黑一片,灯灭了,一阵阵阴风吹来,还有可怕的脚步声。

    最要命的是,那股浓厚让人反胃的血腥味。

    张家兄弟瑟瑟发抖,它来了,它来了……

    一只熟悉又冰冷的手,搭在兄弟两肩膀上,吓得不敢动弹。

    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你们今后要做个好人!”

    “嗯……我们知道了。”

    正在这时,灯火倏地一下,周围变得明亮起来,张家兄弟睁开眼睛,看见朱厚照站在眼前。

    “殿下,你怎么……变成gui了?”张延龄抱着哥哥,大惊失色。

    “gui你个头,本宫活得好好的。”

    朱厚照将另一只温暖的手伸过去,张家兄弟摸了之后,相视一眼,活的?

    “刚才那冰冷的手?”张鹤龄疑惑。

    “本宫把泡在雪里,再伸出来时,当然就凉了。”

    张延龄还是不信:“那股人血的味道?”

    “猪血。”

    严成锦从暗处走出来,“两位爵爷随本官来,本官为爵爷解惑。”

    严成锦带两人到后院的一间厢房,听伙计说,兄弟二人就是在这里被吓疯的。

    张家兄弟认得这间厢房,有个“脑袋”。

    “出来吧!”

    正在这时,从衣柜里走出来一个流民,床底下走出来一个流民,还有墙后头走出一个流民。

    张家兄弟惊一跳,他们就是被墙后的脑袋吓得魂飞魄散。

    “他穿着黑衣,跟墙一个颜色,只露出脑袋,两位爵爷自然就看错了。”

    张家兄弟伸手摸了摸,真有血肉。

    张鹤龄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他niang的!长得这么丑还出来吓人!”

    “哥,揍他!”张延龄挽起袖子。

    张鹤龄和张延龄正要大打出手,严成锦拦住道:“他们是本官雇佣的工人,打坏了要赔银子的。”

    一听要赔银子,兄弟二人冷静下来。

    再逛奇遇屋时,一点也不怕了。

    严成锦没吹灯,把灯吹掉,兄弟二人依旧会被吓得屁股尿流。

    锦衣卫打着快马回张府禀报,张皇后听说两位兄长无恙,安慰一下母亲,便摆驾回宫。

    弘治十四年一月二十七,

    内阁收到广东布政使司传来的急奏,准确来说,是海南传来的。

    “海南爆发黎乱?”翻到这封疏奏的是谢迁,他递给李东阳。

    黎族,是海南最早的居民,人口众多,爆发黎明乱的危害,堪比贵州的土司。

    “屯田营的玉米种出来了。”李东阳颔首点头,道:“送到暖阁吧!天冷路滑,刘公留在值房里,我二人去便可。”

    刘健颔首点头。

    李东阳二人赶到暖阁,弘治皇帝看完疏奏后,有点纳闷,海南安定已久,怎么突然爆发出黎乱了。

    再往下看疏奏,微微蹙着眉头,为了争抢屯田营的玉米和稻田?

    李东阳道:“臣曾听丘公说,海南荒芜缺粮,岛上的人以越王头的果肉为粮,称其为椰米饭,屯田营在海南的粮食收成,才招来黎乱。”

    弘治皇帝隐隐好奇,屯田营到底种了多少粮食?

    “去都察院,把严成锦叫来。”

    严成锦来到大殿中,对弘治皇帝道:“可否让臣想看看疏奏。”

    小太监把疏奏送下来。

    海南爆发黎乱,屯田营死伤近百人,看来火拼的激烈程度,不下于一场战役。

    “陛下,派王守仁去海南平乱如何?”

    弘治皇帝对王守仁记忆犹新,一直觉得此人有将才,放在刑部当主事,有些可惜。

第239章 你悟了吗?

    “陛下,臣以为派王守仁平乱,有些不妥,土司对朝廷的态度反复不定,狡诈如狐,此子年轻,臣怕他吃了暗亏。

    不如由广东巡抚陈广平,带兵平叛?”兵部尚书秦紘道。

    当兵部尚书前,他在九边戍守,没听过王守仁的事迹,知王守仁是王华之子。

    “秦大人可否听下官一言?”严成锦问。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看了过来,严成锦走出一步:“清剿土司,快则一年半载,慢着十年,若倭寇和海盗侵入广东,谁来统御?”

    秦紘陷入沉思,慎重小子说得有点道理。

    严成锦继续:“破山中寇易,破心中寇难,此行不仅要平乱,更重要是教化黎人,天底下,再找不出比王守仁更通教化之人,包括在座诸位。”

    谢迁皱着眉头,明显有点不高兴。

    李东阳等人投来有心气的目光。

    严成锦低下头,不看他们。

    海南采取以峒治黎,将有一个极厉害的黎人暴起,此人叫符南蛇,派其他人,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明初到明末,黎乱平了一次又一次,匪不教化,终究还是匪。

    “就令王守仁做巡按御史,平定海南吧。”弘治皇帝看中王守仁的军事才能,正好看看,他能否平定海南的黎乱。

    “这次调遣的兵力,恐怕要十万才够稳妥。”严成锦正色。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差点没噎死。

    “严卿家,土司未操练过,远不如鞑靼人凶悍,三千兵马,足矣!”弘治皇帝面色古怪。

    派遣十万大军去海南,路途遥远,足矣吃空国库。

    千里迢迢去打个土司,弘治皇帝觉得像溜骡子似的。

    严成锦却道:“陛下,再加一千屯田营吧?”

    “好,不能再多了。”弘治皇帝颔首点头。

    虽然不知道玉米是何物,值得严成锦这个家伙大动干戈,再加一千人远征,是他的底线了。

    严成锦只好作罢。

    从明初到明末,海南的黎乱共发生了两百多次,小冰河期严重,没有米粮交赋税,干脆造反。

    导致了万历时,那边的黎乱极为严重,后期万历才意识到了那块土地的重要性,命人去平乱开荒。

    “李康只开出了一千顷田地,海南全部开荒,不知还要多久,全数开垦出来,国库屯粮会大幅上升。”

    严成锦想将京营的屯田营,全队调到海南,只怕陛下不会同意。

    海南就是一个粮食生产机器。

    一年四季都能种,一刻不停歇。

    弘治皇帝顾忌九边的军饷,这么考虑也是常情。

    片刻之后。

    兵部下调令,户部拨军饷,一道圣旨去了京营。

    ……

    京营,雪化了。

    军士们在营地上操练剑术和箭术,王守仁和张懋在营地里下棋,张懋抓耳挠腮,王守仁古井无波。

    “让老夫一个子!”

    “已让国公十子。”

    没法玩了,他niang的,下不过这小子,张懋绿着一张脸,他棋艺比马文升高,一盘棋要下大半日,才能分出胜负。

    跟王守仁下,半个时辰就能看出输赢来。

    射箭百步之内正中靶心,精通排兵布阵,下棋不想就落子,还每次都稳赢……

    张懋觉得坐在他眼前的,是妖怪……

    “伯安啊。”

    王守仁微微抬头,望着:“嗯?”

    “你真的是人吗?”

    “……”

    正在这时,大帐的门帘被撩开,一个亲兵领着太监进来,“刑部主事王守仁接旨!”

    王守仁和张懋跪了下来,“臣王守仁接旨!”

    小太监用喜气的声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海南土司劫掠军田,触大明纲纪,特命王守仁出征平乱,教化土司。”

    王守仁沉吟片刻,多半又是老高兄的主意。

    这小子要走了,张懋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王大人,接旨吧!”

    王守仁接过圣旨,海南是囚犯流放之地,素来荒芜,大明在海南所设卫所少,由广东代为管理。

    哪里来的军田?

    军田中必定有粮,土司才会劫掠,可是如今冰天雪地,万物枯寂,海南怎么会长出粮食来?

    王守仁有许多疑惑。

    收拾行囊,与张懋告辞后,回到王府。

    王华听说儿子要去海南那放逐之地,腿都站不稳了,但在儿子前面,硬生生站得笔直。

    王天叙杵着竹棍,微微张着嘴巴,站在王华身后,看他收拾行李。

    “云儿,你非武官,为何朝廷会派你去海南?”

    “是老高兄谏言,大父且保重,平定黎乱,我会回来。”王守仁道。

    王华嫌弃地瞥了儿子一眼:“严成锦是何居心,先是谏言你去安南,随后又揭露京营之弊,哪一次不是九死一生,你相信他!”

    “儿相信老高兄。”王守仁微微低头,朝王华行了一礼。

    王华冷哼一声,当爹的不听,听一个外人的,他酸了……

    “天底下,只有老高兄一直在助我求道。”王守仁道。

    王华若无其事:“什么道?”

    “圣人之道!”王守仁正色道:“天底下,老高兄也是唯一相信儿能成圣人的人,总说儿有圣人光环……”

    你这傻子,别人恭维几句,你还真听进去了!

    王华不敢揍王守仁,看了眼旁边的王天叙,忽然身子一紧。

    只能目送儿子离开。

    从王府出来,王守仁来跟严成锦道别。

    严成锦估计,两个月后,王守仁将抵达海口。

    “平定黎乱后,用儒家文化教化那里的百姓,让他们知法懂礼,才是长治久安之计。”

    “老高兄这是?”王守仁大惊失色,三辆车被运来。

    “这是我让书坊印制的四书五经,黎人家家户户一套,绰绰有余,方才我说的,你悟了吗?”

    “……”

    据李康传回的舆图,他们开垦琼州府的郊野,不过琼州府的十分之一。

    王守仁让屯田营的士兵,押着三大车书,离开了京城。

    ……

    朝鲜,勤政殿。

    韩浚带着使臣回汉城,立即进宫,向燕山君缴旨,恭敬:“陛下,这是大明朝廷,命臣带回来的谕旨。”

    燕山君微微蹙眉:“你父亲呢?”

    “让大明朝廷留下了,说是有……还有要事。”韩浚说话时,声音在颤抖。

    燕山君残暴,却谄媚大明,若知道父亲偷了大明的重宝,破坏朝贡关系,定会诛杀十族。

    “因何留下?”燕山君嘴角弯起月勾,直勾勾盯着韩浚。

    “臣……臣也不知道。”

    韩浚惊得冷汗只冒,躬举着手,头埋进衣袖里。

    看他不敢吱声,燕山君打开信,让他恼火的是。

    打卡一个信封后,还有一个蜡封的信封……

    连续打开三个信封,才抽出一张小纸条。

    片刻之后,忽然笑了出来:“你父亲做得好,今后工曹参议,就由你来担任吧。”

    一旁站着的几个大臣疯狂交换眼色。

    韩浚是户曹佐郎,升工曹参议,直升三品!

    “陛下,升官之事,还是由议正府商讨后,再决定。”

    把信烧在火盆里,燕山君笑了笑:“不必,韩斯门父子立了大功,朕自己决定,贡礼呢?”

    “在……在宫外。”

    韩浚不敢相信,他没看过那封信,是姓严的大人,叫他给燕山君的,压根不是什么狗屁朝廷谕旨。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升官了?

    “到底写的了什么……”

    皇宫外,

    燕山君看着好几车四书五经,气得直骂niang。

第240章 工程师考试

    开春了,

    霞光万丈,沃雪渐渐化去,露出黑色的泥土。

    宋景在良乡讲了三个月,即将迎来第一次理科考试。

    胥吏子弟、匠人和流民们,心中激动又忐忑,不知谁会考上第一批工程师。

    “你报名了吗?”

    “报了,不知小宋师傅出题,难不难?”

    “考上工程师好啊,如小宋师傅一样,每月工钱百两银子。”

    良乡船厂外,来报名的胥吏子弟、匠人和流民成群结队。

    足足有两千人。

    锦衣卫向牟斌汇报此事,牟斌又向弘治皇帝回报。

    听闻报考的人数,弘治皇帝和礼部尚书张升有点吃惊,往年来京城春闱的考生,不过千余人。

    小小良乡,竟有两千余人报名?

    “竟有超越抡才大典之势!”

    弘治皇帝不动声色:“这理科的题目,由谁来出啊?”

    “传闻……是严成锦。”

    张升摇头有些失望:“不学圣人的书,能教出什么来。”

    刘健等大臣颔首点头。

    朱厚照眼睛滴溜一转,望着脚下的地板,若有所思。

    ……

    严府,

    书房里,严成锦在出理科的考试题目。

    考题分为数学、物理、礼记三门。

    物理主要是力学,加减和分解,还有杠杆和滑轮,教匠人怎么在造船中,省力。

    数学,题目涵盖加减乘除,三角函数和圆的面积体积。

    礼记,就是四书五经中的礼记,教工人要有匠人精神。

    宋景看了眼考题:“严大人,数学可否太难了一些?”

    “不难,送去良乡吧。”

    放在后世,这是小学生和初中生水平。

    三两银子,大抵在大明算是中等收入家庭了,大户人家的管家,也不见得有那么多工钱。

    宋景刚从严府出来,一个麻袋从天而降。

    将他套住,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丢到马车里。

    马车一路疾驶,进入了皇城。

    等宋景醒过来时,发现朱厚照笑眯眯站在他眼前。

    “殿下……下,这里是……”

    “这里是本宫的寝殿,可还记得,你是本宫的勇士?”朱厚照眉飞色舞。

    宋景惭愧地道:“当然记得。”

    “那就好,你过来教本宫,这些题如何解,本宫考理科。”朱厚照把宋景拖到书案前。

    宋景惊讶发现,殿下做了许多算数题,稿纸上全是算数。

    殿下没听过课。

    光看书里的公式和释例,能看懂?

    “还愣着干什么,快教本宫,这题圆的面积怎么算?”

    ……

    良乡船厂,衙门全线封锁,衙役在里头摆上一张张桌子。

    全露天,没有号房。

    看起来没有科举严格,但有一条规定极为严格,一旦作弊,子孙后代取消应试资格。

    船厂外,站满了准备应考的匠人和流民,或站或立,无一例外,全拿着书。

    这是他们唯一一次可以翻身的机会。

    虽然明日才开始,他们早早站在考场外等着。

    严成锦命王不岁印制试卷,慎重起见,参与印制的人,封锁在印刷场中,考试结束前,不准离开半步。

    考生们进入考场前,要搜三次身,专门的小黑屋,检查小腿、手臂上,有无字迹和公式。

    “本宫什么都没带。”朱厚照伸出有点雪白的手臂。

    新来的衙役不认识他,也没留意到朱厚照说的本宫,嗯了一声,就让他进去了。

    考生全部进入后,衙役才押送来试题,逐一发放到匠人手中。

    柴安摸着试卷,心中激动,考好了就能当上工程师,每月三两银子工钱,攒几年,在京城买一亩田地。

    没想到有这样一日,做梦一样。

    看了看考卷,只有十题。

    他自小继承家中的木匠手艺,念的书不多,这日花银子请秀才,教了许多字,才看得懂《算数学》里的字。

    提起笔,很快在纸上落下。

    考场中,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朱厚照往旁边一看,顿时乐了,那不是把脸凑上来,让他呼一巴掌的人吗?

    “阁下也来参加理科?”

    “是啊。”

    谢玉拿起来纸卷,仔细看了又看,心中狂喜,仿佛跟算数有关的东西,对他而言都极简单。

    “不知船厂背后的大东家是谁?”

    一旁的衙役厉声:“考场内不许说话,再犯者,取消考试资格。”

    谢迁脸绿了,差点就被逐出考场,大意了。

    他目标是,月薪一百两银子。

    严成锦在考场外走过,竟看到欢天喜地朱厚照,这厮有模有样的看着试卷,极为认真。

    “殿下为何出现在此处?”

    朱厚照乐了:“本宫最近有点缺银子,考个工程师当当。”

    东宫月俸十两,当上工程师一百两,傻子都知道两个都要。

    严成锦扶着额头,把银子藏在尿壶里,还装穷?装得真像,要不是奇遇屋,就信了你这滑头了。

    瞅了一眼朱厚照的卷子,这厮竟是学霸……

    严成锦暗暗记住这张试卷的名字,朱小寿,一会儿直接不及格,省得朝廷插手此事。

    估计等过几天,朱厚照也把这事忘了。

    走出考场,严成锦看见一个老儒生背负着手走来,这个老儒生有点特别,因为他是杨廷和。

    一旁还有王华。

    这个时辰,太子应该在明伦堂读书,他一消失,杨廷和和王华便追出来了。

    杨廷和此人刚直较真,对朱厚照严厉。

    “杨大人,王大人好啊。”

    杨廷和若有深意望着严成锦:“太子呢?”

    “在里头。”严成锦看了看考场里,二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朱厚照,低头极为认真。

    杨廷和有些急了,低声叱喝:“你还不快让殿下出来!”

    “不如……再等等,锦衣卫出动,恐会影响他人作答。”严成锦估计朱厚照也不会乖乖就范,一闹就全砸了。

    你还想等殿下考完?

    “是殿下重要,还是你的歪理邪说重要!”

    严成锦能明白杨廷和的心情。

    皇帝要学的,是帝王之道,连四书五经都只是其中之一,算不得主学课目,更遑论《力学》《算数学》这些天书。

    这是理科开考的第一场,至关重要。

    许多人期盼着改变命运,搞砸了,今后再难办得起来。

    严成锦一本正经:“二位大人看周围的胥吏和百姓,这场考试,关乎他们的生存。”

    杨廷和和王华回头,在格栅横木外,围满了百姓。

    他们用期盼的目光望着考场。

    “不如,一会儿再让太子出来吧?”王华有点心软。

    “你就是这般纵容!本官进去请!”

第241章 放榜

    朱厚照咬着笔头,前面的算数写完,却被最后一题难住。

    “一张大烧饼,外圆的直径是三十厘米,厚度是两厘米,蒜香味的,问这个烧饼的面积是多少平方厘米?”

    出题之人真狡诈!

    用厚度来迷惑本宫,还蒜香味的?

    朱厚照咬着墨笔。

    圆的面积公式是什么来着?

    想起宋景的话:殿下若记不住,就记住这幅画,一条蛇,一双筷子,一个木凳,一根树杈,上头飞来一只小鸟。

    朱厚照大喜:“小宋师傅不愧本宫的勇士也。”

    捏着墨笔,画在稿纸上,正是圆的面积公式。

    演算过程写在试卷上,收笔。

    霎时,一只大手将朱厚照的试卷抽走,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杨廷和气急了,踩了又踩。

    “让你害人!”

    “让你害人!”

    朱厚照一脸懵逼了。

    花了半个时辰,头发愁掉好几十根,才将试卷写完,你给本宫的试卷踩成渣了?

    头一回,朱厚照露出杀人的目光。

    “大家无需在意,交卷的时间快到了,写自己的试卷,莫要东张西望!”严成锦大喝。

    谢玉向杨廷和投去愤怒的目光,正愁想不出来最后一题,此人一来,更急躁了。

    远处的人并不受影响,埋头作答,离交卷,还有一刻的时间。

    杨廷和躬身小声:“请殿下回宫。”

    见朱厚照就要揍杨廷和,严成锦连忙上前几步:“殿下,匠人和流民盼望许久,才得到这次机会,殿下在此大闹,他们的成绩将全部取消,又回到挨饿的日子,请殿下,以百姓为重!”

    朱厚照眼中目光流转,冷哼一声,气咻咻站起来,大步走出考场。

    严成锦松了一口气,朱厚照还算有良心,知道轻重,真大闹这里,谁都考不成。

    “殿下,等等臣。”

    杨廷和连忙追上去。

    严成锦捡起那张纸团,朱厚照这厮,真把题目算出来了。

    只错了一题:“卖竹鼠啦,三文一只,十文三只,问三十文几只?”

    朱厚照答:九只,要返三文钱。

    正确答案,应该是九只。

    钟声大鸣,文吏将考卷收取上去,密封交给宋景,由宋景一人批改。

    一天之内考完,最后一科为礼记。

    匠人和流民纷纷拿起笔作答。

    他们写字歪歪扭扭,像极了爬虫,但只要写得清楚,过了及格线,到达乙等的地步,就可以当上工程师。

    ……

    下了朝,

    杨廷和在午门的月洞前踱步,见了严成锦便迎上来,堆着满脸笑意:“哪个…哪个贤侄啊,下值了?”

    严成锦大步走过,反正不是叫他。

    杨廷和傻眼了,僵直在原地,直勾勾看着严成锦从眼前走过。

    跺了跺脚,一咬牙又追上去,羞臊着脸:“贤侄啊,老夫方才叫你,你怎么也不应一声?”

    严成锦指了指自己鼻子,我……贤侄?

    “前些日子,大人还弹劾下官来着,还以为不是叫下官呢。”

    杨廷和尴尬地笑了笑:“都是为了朝廷,贤侄不要介怀,本官有一事想求贤侄,不知贤侄方不方便……”

    从袖口掏出一块羊脂白玉,上品质地。

    看这行云流水的姿势,想必平日没少贿赂人。

    严成锦眼前一亮。

    库房有银子和金子,却少极品的古玩玉器,大明文绅喜欢收藏,不轻易出手,收购极难。

    “方便的。”

    嗖地一下,白玉入了严成锦的手。

    杨廷和叹息一声,幽幽道:“昨日一时冲动,踩了殿下的卷子,殿下与本官斗气,还捉弄本官,本官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今日到詹事府,书里、茶杯里、凳子上(死的),全是蜚蠊,密密麻麻,他快要疯了。

    “严大人也是太子的师傅,还请劝一劝太子。”杨廷和就这点请求。

    最后一条路,请乞致仕。

    慎儿还未应举,得罪太子,日后的路也不会平坦。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走这条路,大不了忍一忍。

    “下官这就去东宫。”严成锦将玉收下。

    许久不来东宫,守门的太监还认得他,严成锦刚从大门走过,便听到身后响起:

    “以前咱们东宫,有个叫谷大用的伴伴,就是这位严大人,让他消失了。”

    “呵呵,新来的吧?在谷大用之前,还有个叫马永成的伴伴,也是严大人让他消失了。”

    严成锦摇摇头,一听就知道,这两个太监,不是刘瑾那一届的。

    朱厚照躺在卧榻上,得意的抖着大长腿,“老高怎么有空来本宫的地盘?”

    “可否放过杨詹士?”

    “杨师傅踩了本宫的试卷。”朱厚照冷冷道:“本宫绞尽脑汁写出的答案,竟被人丢在地上狠狠地踩,如何能压下这口气?”

    “杨师傅是为了殿下好。”严成锦一本正经。

    朱厚照狐疑地盯着他,半天之后,一副恍然的样子:“你背叛本宫了?”

    弹劾过老高的人,全都致仕了,如今老高来替杨师傅说情,定是收了好处。

    “请殿下不要玷污臣的清白。”严成锦挺直腰杆,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羊脂白玉:“这是杨詹士送臣的上等白玉,一人一半。”

    ……本宫还以为,你真是清白之人呢。

    朱厚照露出几分笑意,拿过白玉把玩一下,乐道:“此白玉夔龙佩在良乡,少说也得三百两呢。”

    “殿下放过杨詹士如何?”

    “杨师傅为难本宫,离开了詹事府才好,本宫拿你当兄弟,别劝本宫了。”朱厚照正经起来。

    严成锦思索片刻,道:“臣找到第六个勇士了。”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谁?”

    “杨廷和之子,杨慎。”

    朱厚照与杨慎玩得不错,却不知他是杨廷和的儿子,听严成锦这么说,他有些不信。

    “殿下还记得藏书馆那首词?二十年之内,杨慎必能对出来。”

    “好吧,看在杨慎的份上,本宫就不为难他了。”

    ……

    良乡的理科考试,放榜了。

    在船厂外的墙上,张贴考中的红榜,流民和匠人里外三层,水泄不通。

    一个新举制诞生,考上就能当工程师,在船厂里当班头,让他们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从榜首到榜尾,只有六人的名字。

    榜首

    谢丕

    第二名

    赵锦

    第三名

    杨中

    第四名

    方兴

    ……

    人群中,许多人暗自叹息,千人应考,只录取了六个工程师,比科举的取士还要少。

    可想而知有多难。

    不由羡慕起这些人来,每月三两银子。

    谢玉摇摇头,六个人当中没有他的名字,算学做得好,无用,总成绩加起来就不行了。

    有人跪在红榜前嚎啕大哭,只能下一次再来应考。

    “中考之人,皆可搬入中关村,日后跟着在下做理科的学问。”

    谢丕心中崇敬,这位就是做出宋氏天文望远镜和威远火器的小宋师傅?

第242章 你被剔除了

    谢府,

    谢丕收拾东西,准备去良乡的中关村,谢香灵推开房门,没好气道:“你要去哪儿?爹快回来了。”

    “姐,你帮我拦住爹一会儿,我从后门走。”谢丕干脆只将衣服装进包裹里,准备离开。

    这样就不会和自家老爹碰上了。

    谢丕背上包袱,正要夺门而出,却站在门口,不敢动弹,只见谢迁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

    房中,摆着各式各样的奢侈之物。

    一台宋氏天文望远镜,从窗口探出,正对着天上。

    这些银子对于谢府来说,不痛不痒,无意中培养了谢丕对理科的浓厚兴趣。

    “你想去哪儿!”

    谢丕退后几步:“儿想出去游历一番,增长见识。”

    “哼!秋闱在即,天下书生埋头苦学,你出去游历,想气死爹啊!”谢迁训斥道:“来人,将屋里这些东西搬出去。”

    谢丕后退几步,瞧见一旁的窗口,趁老爹不注意,一个闪身从窗子跳出去:“儿一定会考上的,姐你帮我拦一下爹!”

    追出去时,看不见人了。

    “你们这些崽子,个个不听话。”谢迁既气又无奈,只好派人去寻找谢丕的下落。

    ……

    良乡,

    宋景带着六个工程师,进入平日的做器械的工坊,这里有几个匠人,在切割木料。

    “小宋师傅,这是?”

    “打印机,还没做出来。”

    宋景继续道:“当务之急,是造船,你们看这个。”

    掀开篷布,是一艘精致的大宝船,刷了桐油,只是这艘船,仅手臂长短。

    “这是可以南下出海的大宝船,你们几人仔细看看。”

    这首大宝船,怕浪费良乡的木料,是匠人精心按照图纸的比例制造。

    谢丕端详许久,此船船身和地板,所用的木料各有不同,与大宝船用的木料无异。

    严成锦走到

    看第一批工程师的取士名单,谢丕?这不是谢迁的儿子吗?

    “谁是谢丕?”

    六人站成一排,其中一个五官清秀的人站了出来,躬手笑道:“学生就是谢丕。”

    “你被剔除了,回去吧。”

    “为……何?学生考了第一。”谢丕面色石化。

    “你太优秀了,工程师只要平庸之人。”

    太优秀而落选?

    谢丕久久没反应过来,五人暗自庆幸,他们不是第一名。

    兴办理学本有大臣诋议,将谢迁牵扯进来,理科难以继续办下去。

    谢迁是状元出身,如何能容忍儿子不考科举?

    慎重起见,还没找来前,严成锦先将谢丕剔除。

    “可……可是家父胁迫于严大人?”老爹是朝中阁老,权势比严大人更高,谢丕不由猜测。

    “走吧。”

    谢丕脸上看到深深的失落,坚持道:“学生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岂能因大人一句话离开!”

    严成锦忽然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谢丕眼中忽然亮起希望。

    “敢问大人……梦想是何物?”

    严成锦看向一旁的宋景,问了同样的话:“以贤,你的梦想是什么?”

    “不为功名利禄,以平生所学,造福天下百姓。”宋景答道。

    一件件神奇的器物从他手上做出,对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宋景有了新的领悟。

    非只有四书五经,才能修身。

    在圣人的道理外,还要许多道理,等待后人探索。

    理科便是其一,有了理科的道理,不读四书五经,也能治国平天下。

    望远镜助朝廷打了胜仗,良乡的工坊养活数以万计的流民,这就是用圣人之外的道理,来治国平天下。

    对于理科,宋景愈发深信不疑。

    “学生没有…没有梦想。”谢丕羞愧低头,他体会不到流民死活,也与他无关,考理科不过是觉得,理科能做出来有趣的工艺品。

    谢丕走后,宋景却道:“要历经辛苦才能考上,大人将他劝退,是否……”

    “今后,不许再让他来良乡工坊。”

    严成锦不忍心坑他,花心思在理科上,难保乡试不会落榜。

    ……

    谢府,

    谢迁告假两日,心中焦愁。

    丕儿连包裹都没拿,就逃出家门,身上没有银子,如何吃饭,如何住宿……想到这里,他老泪纵横…

    “丕儿再不回来,爹厚着脸皮,也要派五城兵马司调查。”

    谢香灵后悔万分,轻声道:“弟弟只是出门游历,爹平日管得太严了……”瞧见老爹的脸色,自知闯祸,不敢说下去。

    谢迁冷哼一声,管家匆匆走进来,道:“老爷,东西两个城区找遍了,没见二少爷的下落,似乎不在京城。”

    “爹……”

    谢迁老眼一白,险些昏过去,正在这时,一道失魂落魄的身影走进来。

    “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谢迁扬起手,作势要打,可他觉得不对劲,儿子双眼无神,脚下的靴子破孔,露出脚指头。

    这孩子走了多远的路,把鞋子都走破了?

    “丕儿啊,你去哪儿了?”

    他的儿子,哪一个不是能说会道,看到儿子失魂的样子,谢迁觉得奇怪。

    “儿回屋读书了。”谢丕木然回到房中,关上房门。

    谢迁随后跟着进来,看见桌上的理科公式,质问道:“去良乡了?”

    见儿子不答,谢迁没发挥嘴炮的功夫,默默走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谢迁出现在都察院,形容憔悴,问严成锦道:“我儿谢丕,可是去考了理科,为何性情大变?”

    “谢丕考了第一,下官将他的成绩取消了。”

    谢迁听了之后,倒未马上动怒,而是问:“我儿有何不妥之处?”

    “理科比儒学更浩瀚庞大,二者不可兼得,入了理科的门,或许乡试要落榜,下官也是为了谢丕着想。”宋景就常常沉迷于研究中,不知时间流逝。

    谢迁怅然长叹一声,转身走了。

    ……

    开春后,漕运的冰层化去,商船纷纷北上,赶往良乡。

    商人们发现,通州段的卢沟河,多了一条岔道,岸上耸立着巨大的木牌:此路通往良乡。

    只是短短一个冬天,良乡的水路开通了?

    往常,商人要北上到通州的码头,再从赶往良乡,水路开通,可直接从往西去良乡。

    严成锦站在良乡码头,许多漕船停靠在岸旁,这个湾区,足够同时容纳五十多条漕船。

    在码头出现了一个新职业,卸货的水手和杂力。

    能干活的流民,都聚集在此。

    良乡牙行,谢玉将漕船、小黄船、杂舟、梢棚船、满棚船等,价格挂在牙行。

    买船的商人排着大长队。

    良乡出的船,只需缴纳两次钞税,南来北走,比租赁其他船厂的船更划算。

    “大人,海南的玉米运回来了,今日到通州仓。”方才锦衣卫来衙门,张贤来码头通报严成锦。

    玉米回来了?

    严成锦命人找来一匹快马,亲自前往通州仓,从各府运来的米粮,大多会囤放在此处。

第243章 神器真香

    通州粮仓归户部管辖,没有户部的旨意,仓吏不会开仓。

    韩文看到手书纳闷:“严成锦去通州仓做什么?”

    “大人,海南的玉米回来了,严大人请您去通州一趟。”报信的衙役道。

    韩文有许多疏奏要处理,去通州一趟,少则一个时辰,对玉米那等番物,他也没有兴趣。

    “告诉他,本官无暇,叫他自己去看。”

    衙役支支吾吾:“严大人说,此乃大功,不要就给锦衣卫牟大人了。”

    大功?

    韩文狐疑地翻开通州仓的账簿,今日从海南来的玉米,不过两石……

    想了想,便出了府衙,跟着衙役去城外。

    严成锦等在此处,见了衙役和锦衣卫的兵马,韩文吓得嘴角抽搐:“你带这么多兵马作甚?”

    “实不相瞒,下官一直在锦衣卫监视中,良乡的衙役,才是下官带的人。”严成锦道。

    “……罢了,走吧。”

    韩文暗自咋舌。

    被朱厚照颠过一次后,严成锦请了京城最好的师傅王守仁,请教骑术,多次练习,骑马的功夫今非昔比。

    一个时辰后,两人到了通州粮仓。

    韩文命仓吏将玉米抬出来,总共才两石。

    传回的疏奏,总共收了三石玉米,一石在海南留种。

    韩文咬了一粒,差点没把牙崩掉,有些嫌弃丢回箩筐里:“这么硬的东西能吃?”

    生玉米不能长时间储存,历时一个多月的海运,会发芽。

    严成锦在信中提及,要将玉米晒干,再送回京城。

    “将这些玉米剥下来,研磨成粉,要像白面一样细。”

    仓吏将玉米送去,不一会儿,便送回来半袋黄金色的面粉。

    严成锦将它拿到酒楼,让后厨煮制,告诉他做法,并且派衙役全程监视。

    “两位官爷,这是您要的玉米粥。”掌柜哆嗦地将粥端上来,他也不知玉米是何物,金黄色的粥,看着怪好吃的。

    “韩大人先请。”

    韩文勺起半碗,吹了吹喝进嘴里,微甜的浓汁滑进嘴巴,细腻粉嫩宛如豆腐,顺着舌头进入喉咙,说不出美味。

    “好喝吗?”严成锦问。

    “真香啊!”

    韩文刚吃完,掌柜的又送上来玉米窝头,他啃了一口,味道极好,接连吃了三个。

    “此物可做粮食,陛下定然龙颜大悦,咱们进宫报喜吧!”

    “从通州回京需一个时辰,惊扰陛下不说,恐怕陛下听了今夜难以入眠,不如明日再报。”严成锦道。

    “你!你又这般慎重了!”韩文拉着他,背上那半麻袋玉米粉,像老农民拐儿子进城。

    严成锦推开他的手:“天下耕田只有四百万顷,大人可想过,如何推广玉米?”

    “这个……”

    “若陛下问起,亩产几何,该何时播种,何时收成,一年几种,大人能答上来?”

    “呃……”

    “若陛下再问,此物有几种吃法,大人又该如何回答?”

    “本官知道,有两种,一种是玉米糊,一种是玉米馒头。”

    严成锦摇摇头:“还有爆米花,烤玉米,玉米抄肉……”

    临近傍晚,两人回到京城,韩文背着半个麻袋,在午门例行检查一遍,匆匆赶往东暖阁。

    ……

    紫禁城,东暖阁。

    韩文背着半个麻袋玉米粉,来到

    “陛下,韩大人求见。”

    弘治皇帝放下疏奏,看见韩文背着一物进来,便问:“韩卿家背着的是何物?”

    “回禀陛下,这是玉米粉。”韩文道。

    玉米运回通州仓,他听说了,弘治皇帝道:“才种出来三石,坚硬如石头,如何做得了粮食?”

    “那是陛下不知其法!”韩文意识到这么说,有点冒失了,连忙改口:“听闻太皇太后胃口一直不好,臣敢打包票!太皇太后一定喜欢吃此物,否则,臣任凭陛下处置!”

    “那个……陛下,这是韩大人一人的誓言,可否别算上臣?”严成锦道。

    “……”韩文。

    弘治皇帝领着严成锦二人去仁寿宫。

    太后见了弘治皇帝欣喜:“皇帝今日来陪哀家吃斋饭?又是身边的伴伴多嘴,说哀家胃口不好,请陛下来的?”

    “皇孙偶得一物,想让皇祖母尝尝。”弘治皇帝含笑。

    “哀家如今吃斋念佛,饿不死就成,对了,那个御史,你叫什么来着?哀家似乎见过你。”太后道。

    健忘症?

    严成锦道:“下官严成锦,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

    “哀家今日吃过了,皇帝明日再来吧。”

    这……方才太监还禀报弘治皇帝,说太后还未用膳,没有胃口,如今又吃过了。

    严成锦觉得有两种可能。

    得了健忘症?

    还是怕弘治皇帝花太多精力在她身上,故意找的说辞?

    韩文一脸绿色,好不容易求得机会,太后不吃怎么解?

    “陛下,御膳做好了。”

    黄宝膳亲自将玉米粥端上来,虽说是粥,却一粒米没放,看上去如黄金琼浆。

    弘治皇帝食欲大动,从尚膳监出来的御膳,都是尝过毒的。

    “皇祖母,你尝尝?”

    韩文有点忐忑,乌纱帽全押这半碗粥上了。

    太后勺了一口,细腻的琼汁顺着干瘪的喉咙滑下,微甜,口感细腻无比,眼中一亮:“嗯,味道极好。”

    喝光了半碗,太后又呈了半碗。

    弘治皇帝见状吩咐:“给朕也呈一碗。”

    从宫里出来,已经是戌时。

    严成锦回到府中,许久没吃玉米糊了,让庖房煮了一小锅。

    一刻钟后,庖房连锅一起端上来。

    “快帮本少爷尝尝。”

    何能喜滋滋地拿碗,呈了半勺,一口喝下:“少爷,没毒,小的能再喝一碗吗?”

    “等一会儿,再喝半碗。”

    “好嘞。”

    次日早朝,弘治皇帝龙颜大悦,坐在御座上满面红光。

    “海南的玉米已运至通州,朕决定,改江南的旱地种玉米,诸公觉得如何?”

    刘健和李东阳相视一眼。

    玉米他们都见过,但能不能吃,不知道。

    “陛下,江南土地肥沃,旱地所种多为桑树和棉花,改为玉米,明年夏税,生丝和棉花的收成,恐怕会折腰……”刘健忧虑。

    “无妨,此物可做主粮,充入米面,共同纳入国库。”

    “臣等,可否先看看玉米如何食用?”刘健问。

    弘治皇帝心痛,六千人去海南折腾近半年,才种出来两石,还要留作粮种,留在宫中的只有半袋。

    黄宝膳端着锦盘,瓦锅里有半锅粥,呈金黄色。

    “宫中的玉米粉不多,诸位莫怪朕小气。”

    刘健等人看后,颔首点头。

    李东阳问:“陛下,此物一年可种几回,亩产几何,适宜在南方种植,还是北方种植,水田还是旱地?”

    “严成锦,此番物是你发现的,你来说吧。”弘治皇帝道。

    大殿中沉默片刻。

    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响起:“此物一年两种,亩产一石有余,南北方皆可,适宜旱地。”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一惊,此子向来只说一成,加上两成,岂不是三石?

    一亩上好良田的亩产,才两石左右!

    “此物……亩产有三石?”

    严成锦一脸懵逼,我啥时候说三石了,我说的是一石啊!

    “刘大人,是一石!一,石!”怕他没听清,严成锦拆开来说。

    弘治皇帝怒斥:“至少是两石,你休要再狡辩。”

    “……”严成锦。

第244章 全是戏啊

    韩文适时道:“此物烹制方法多样,可如粥一样煮食,亦可做成玉米馒头,还能烤食,也能生吃,方才诸公见的,就是玉米粥。”

    国库多了这种主粮,何愁九边军饷。

    北方边城一望无际的旱田,正好用来种玉米。

    弘治皇帝喜形于色:“朕和太后尝过了,此乃不可多得的美味,诸公以为如何?”

    大明缺粮,比什么都缺。

    一亩能种出来两石粮食,又不占用水田,世间竟有如此神器。

    李东阳微微低着头:“陛下,臣觉得可以在推广。”

    “臣附议!”

    韩文大声:“臣附议!”

    西北和北方多旱地,水稻难以适应,多了一种耐旱的主粮,无异于雪中送炭。

    弘治皇帝正要下旨,命通政司布告天下。

    严成锦站出来一步:“陛下,玉米推广天下固然好,臣以为,还要仔细考虑,诸如土地,如黑土还是红土,种过桑树的土地,可否再种玉米,税目该如何收取,耕种知识,要如何普及,庄户听不懂官话又该如何。”

    “严卿家,不必如此慎重。”弘治皇帝板着脸,你这家伙,等你考虑周到,时令都过了,“一亩能种出一石粮来,朕给你记一功。”

    严成锦眼中放光:“陛下不妨先等一等,给臣一月时间,臣或许能让玉米的亩产,提高一丢丢。”

    李东阳等人看了过来。

    听闻此言,弘治皇帝双眼微微一眯,嘴角露出笑意,“半月。”

    “臣遵旨。”

    回到都察院,

    严成锦将玉米的种植方法写下来。

    玉米容易出现秃尖和脱粒的现象。

    种植的时候,用人工授粉的办法比自然授粉好。

    以及最适合种植玉米的区域,收成后该如何处置,也写在书中,经司礼监的经厂印制,再由布政司发出。

    尿素是最好的催生肥料。

    大明的技术还做不出来,但可以用尿来代替。

    严成锦又默默地加上了一本《化学》,放在良乡藏书馆中的杂学一栏。

    ……

    下值后,严成锦坐上轿子回府。

    在前门大街,遇到了有人拦轿子,似乎要上访,“本官不受理讼状,要上访,可去顺天府找刘大人,他是个好官。”

    “大人,我是来跟你说我的梦想的!”谢丕大声道。

    “学生想了三日,学理科,便是用所学的学问,为万民谋福祉。”

    就这?

    想了三日……

    严成锦想起来了,是谢丕那个愣头青。

    听谢迁说,遭受打击后性情大变,听着不像有假。

    梦想被人拦腰折断,这种打击,不是万念俱灰,就是脱胎换骨。

    谢丕显然是前者。

    “本官问你,百姓的福祉是什么?”

    谢丕想了想,咬牙道:“银子?”

    “考上状元,同样能为百姓谋福,回去吧,你爹会误会本官的。”严成锦让轿夫起轿。

    谢丕愣在原地,方才严大人并未评论对错,难道我又答错了?

    万难得到一次机会,还答错了,心中无比懊悔。

    失魂落魄地走到府中,关上门,继续想,答案到底是什么?

    谢迁下值回来,问:“丕儿今日读了什么,可有不懂之处?”

    “没有。”

    儿子日渐消瘦,眼窝深陷,像个垂暮之人,再这样下去,别说科举了,怕是小命堪忧。

    谢迁心疼啊。

    “丕儿啊,你在想什么,告诉爹,爹帮你想!”

    谢丕双眼放出一丝光彩,仿佛活过来了:“爹,梦想是什么?”

    谢迁沉吟片刻:“此词出处颇多,汉代司马相如说,忽寝寐而梦想兮,魄若君之在,其义……”

    谢丕摇摇头,脸色暗淡下去。

    ………

    早朝,

    诸位官员鱼贯进入暖阁,还未开口,谢迁便带着十几个官员,跪在地上。

    “陛下,臣等请乞,将良乡理科取缔,《宋氏天工》交由工部处置,臣之子谢丕,去良乡学了理科,整日魂不守舍……人就要疯了,此学,害人!”谢迁带着哭腔道。

    “臣之子王寒亦同。”兵部给事中王坤道。

    严成锦心中大惊。

    谢迁其义明显,将理科奉为宫中的秘密典籍,不许坊间流传,这样科学还如何传播得出去?

    带着十二人请乞,老狐狸了。

    “臣以为不可,理科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尚需宋景这般天赋异禀的人才,不断求知,探索理科的道理。”

    在四书五经的熏陶下,读书人不会选择理科,可是有人天生喜欢数字、天文。

    理科出现后,喜欢折腾的读书人似乎多了起来。

    严成锦继续道:“放在宫中由翰林编修,只会蒙尘,谢丕如此喜爱理科,谢大人愿意让他学理科?”

    谢迁闭口不言,在御前说出的每一句话,稍不注意就是欺君,哪敢多言。

    “流民和胥吏,就不会有这样的顾忌,不是臣慎重,而是理科真是一门繁杂的学问。”

    弘治皇帝犹豫不定,突然冒出来理科这门学问,说其为旁门左道,可又出现了天文望远镜和威远大炮这样的东西。

    “严卿家为何要规定,学理科不得应举?”

    严成锦一直强调,学理科的人考不上科举,吓得谢迁和王坤不敢让儿子碰这玩意儿。

    “臣只是善意提醒,理科是一门浩瀚的学问,或许无暇顾及圣人的学问。”

    这就好办了,弘治皇帝抚须笑道:“严卿家不必多虑了,朕也想能才为朝廷所用,让他们应试吧。”

    严成锦眼中一亮:“学理科之人,大多为流民和胥吏,可大明律法,胥吏和流民子弟,不得应举。”

    李东阳和刘健两人相视一眼,露出警惕。

    此子又想变制?

    弘治皇帝恍然,不是严成锦规定,而是学理科的多为胥吏和流民,所以,才误以为学了理科就不得应举。

    顿时为难了起来。

    吏部马文升躬身:“陛下,不可废止祖制啊!”

    大殿中变得沉寂。

    “马大人说的对,胥吏和流民子弟粗俗鄙陋,可也有惊艳之人,高皇帝出身卑微,所成功绩无人敢论,陛下有意用理科之人,不妨破格让理科中优秀的流民和胥吏子弟应举?”

    刘健咋舌:“这……”

    “陛下不可!”

    “严成锦你果然又想变制!”

    大臣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在地上。

    谢迁恍惚,感觉被严成锦利用了一般,他若不在朝廷上提理科,绝对无人提起。

    他一提,反而成了引子。

    难不成他拒绝丕儿……

    全是戏啊!

    谢迁细思极恐。

    绝无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算计到如此独步?

    “严成锦这个家伙连本官也坑,一会再找他算账!”

    弘治皇帝看了看严成锦,又看了眼跪着的大臣,大权掌控在他手中。

    一个决定将关乎大明今后的盛衰,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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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从慎重开始介绍:
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