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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5章 急报入宫

    “良乡这次考上的工程师有几人?”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道:“不算谢丕,只有六人。”

    陛下心气动摇了。

    胥吏和流民参加科举,是破祖制之举,朱元璋规定的胥吏、流民和娼妓子弟不准参见科举后。

    胥吏的地位比商贾还低。

    商贾是可以参见科举的,刘健和谢迁都是地主家的儿子,同样能进入官场。

    到了明中期,早已没有什么狗屁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比明初时,已大有不同。

    反倒是胥吏,不准应举导致无人读书,各地恶吏频出。

    严成锦觉得,最应该接受十年义务教育的,反倒是这批人。

    只有六人,这倒还能接受,弘治皇帝不看跪在地上的大臣,道:“朕欣赏宋景,朝廷需要许多像宋景这样的人,不让他们应举,朕只能任命传奉官,让他们应举吧。”

    “谢陛下!”严成锦躬身。

    弘治皇帝终究是有魄力的人。

    从宫里出来,严成锦准备回都察衙门,谢迁提着衣摆踩着碎步追上来,被李东阳从后头驾住,双腿飞蹬。

    “于乔,别闹。”

    “宾之,你不知我丕儿……呜,好好的一个人,学理科后变成傻子了。”

    这小子怎么还走过来?李东阳疯狂暗示严成锦,赶紧出宫,省得挨谢迁揍。

    严成锦微微躬身:“陛下方才说了,工程师可以参加科举,谢大人让谢丕去良乡就是,下官相信,他定能中榜秋闱。”

    谢丕是弘治十四年顺天府乡试的解元,学了理科之后,就不知道了……

    谢迁叹然一声。

    回到府上,见儿子呆坐在书案上,双目陷入深深的思考中,谢迁走进来,他也不起身行礼。

    “去良乡吧,严成锦那狗东西不会为难你了。”

    谢迁长长叹出一口气。

    谢丕双眼恢复神采,微微转过头,望着老爹:“真……真的?”

    “再敢为难你,爹就揍他。”

    谢丕眼角微微湿了,哽咽:“爹,儿不是不想参加秋闱,只是对理科有兴趣……”

    “爹明白。”

    “儿今后一定好好孝顺你。”谢丕蹭地一下站起来,收拾包裹去良乡。

    ……

    京城,邸报传出。

    先传到顺天府,刘庆瞪大眼睛,凡良乡出身的工程师,不论胥吏和流民子弟,皆可以应举?

    三班六房的衙役们,看到邸报宛如见了鬼一样激动。

    考上举人,就能见免一定的赋税。

    但从明初开始,规定了胥吏不得参加科举,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放宽参加科举的条件。

    “良乡工程师难不难考?”

    “听说这次只录取了六人。”

    ……

    良乡,

    张贤看到邸报时,双肩激动得微微颤抖,从建朝到至今都没有这样的先例,只有严大人才有这样的魄力。

    “严大人嘴上从未说过,心里却装着天下苍生,惭愧啊。”

    邸报传遍了良乡,引起极大的轰动。

    胥吏们看到邸报,激动得泪流满面,尤其是六房的文吏,他们与衙堂的捕快不同。

    衙堂的捕快大字不识一个,不能参加科举没什么好说的。

    但他们文吏是读书识字的。

    只因地位低下,就不能参加科举,这何等不公。

    户房文吏范郦告假回家,拿着邸报进门,对正在房中苦读的儿子道:“儿,你看这是什么!”

    范钦看了邸报,惊呼:“胥吏也能参加科举?”

    范郦激动地点点头,他这辈子就指望着儿子世袭他的差事,看到邸报,顿时又了希望。

    从今往后,吏员也能参加科举,有当官的资格。

    “不知良乡的工程师难不难考?”范钦道。

    “考不上,再考一次就是,爹听说匠人都能考上,你有何考不上的?”

    范钦点头,准备去良乡借书。

    良乡藏书馆,

    借阅《力学》、《算数学》、《化学》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良乡船厂很忙,江南来了一个富商,漕船、大黄船、杂舟各要二十艘。

    并且还问有没有可以出海的大宝船。

    “江南谁会要这么多船,宁王?”

    严成锦陷入思考中,大宝船是郑和下西洋的船,长度约为一百五十米,宽为六十米,像一艘大游轮。

    一般的商人不会买这种大船。

    因为漕运不让走这种船,会阻碍朝廷的粮船。

    对于漕运船只的规格,朝廷有明确的要求,什么船能载货多少,皆有定数。

    “买船的人是谁?”

    “叫罗璞,是江南做瓷器的商人。”张贤道。

    没听说过这号人,或许是宁王为了掩人耳目,随便找来的狗腿也说不定。

    慎重起见,严成锦决定把船卖给他,再顺藤摸瓜,看是不是宁王。

    谢丕再次来到良乡,对严成锦感激涕零,日夜跟在宋景身边,生怕错过重要的知识。

    “宋师傅,能否教我做宋氏天文望远镜?”谢丕觉得,还能做得更精细一些,看到月亮以外的地方。

    “不必喊我宋师傅,做宋氏望远镜简单,你去工坊看匠人就知道了。”

    为防止江南的山寨货模仿得太快,严成锦不许匠人之外的人,进入工坊,宋景除外。

    谢丕这几日,在良乡的中关村住下。

    这里的床十分奇怪,是铁床,上面可以睡一个人,下面还可以睡一个人。

    交谈得知,除了他一人出身官家外。

    其余五人,或是胥吏子弟,或是匠人。

    得知可以参加科举,五人激动难抑,夜里抱着书,准备去流民的草棚区。

    “你们要去何处?”

    “草棚那有个先生,叫程青山,学问做得很厉害,我们去听学,你去不去?”

    见五人都去,谢丕放下天文望远镜的原件,跟着去了草棚区。

    这里有一座灯火微醺的小屋,有人在讲学。

    蓦然发现,讲学的人不正是程伯父吗?

    “伯父,你怎么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坐下听讲。”程敏政红着脸。

    ……

    严府,

    严成锦有些意外,王不岁派人传回口信,运往朝鲜的精盐连人带货被劫持了。

    “是燕山君下的命令?”

    “小的也不知,是朝鲜的官差把东家带走了,东家磨破嘴皮,说我是他儿子,求留个钟,才让小的回来。”

    燕山君比朱厚照还奇葩,斩了三十多大臣,把国子监改成妓院,没什么他不敢做的。

    只是,他以为王不岁是普通的商队,劫了也就劫了,不会惊动朝廷。

    殊不知,这精盐有弘治皇帝的跟脚。

    回到书房,严成锦将谏言写在册子上,又在白纸画出脑图,换位思考,假如有人反对出兵朝鲜,他会怎么说?

    半个时辰后,严成锦从书房里走出来。

    “准备轿子,本少爷要进宫。”

第246章 乐不思返

    东暖阁,

    严成锦将事情一五一十禀报,弘治皇帝皱眉:“李隆三番五次向我朝进贡,归心昭然,怎么会劫持我朝的商队?”

    陛下显然被李隆蒙蔽了。

    不能怪弘治皇帝。

    别的朝贡国,一年到头朝贡一次,李隆一年派使臣来四五次,极为会舔。

    据韩斯门所言,李隆与史中所提一样,强征大臣的妻女供其行乐,无数医女惨遭毒手。

    大臣和百姓皆不堪其扰,对外却讨好大明,企图获得庇佑。

    “陛下还记得使节韩斯门?据此人所言,此人暴戾如同夏桀商纣,酒池肉林,鱼肉百姓,淫乱无度,用尽世间粗鄙之词,也不足以道出其万分之一。

    请陛下派十万大军,将王不岁等人救回。”

    严成锦你疯了吧?

    救个商人要派十万人去,打鞑靼也没派那么多兵马。

    刘健道:“不可,李隆年年派使臣朝贡,本该受我大明庇护才对,怎能对其用兵,且朝廷与朝贡国有约在先,抵御外敌,不干预朝政。”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李隆向大明朝贡,若对其出兵,今后还有谁向大明朝贡。

    “朝鲜截了精盐,承诺给陛下的税银,恐怕交不上了。”严成锦道。

    京营经过王守仁调教后,今非昔比,再加上红夷大炮,打下汉城并非难事。

    只是陛下肯不肯用兵。

    若朝鲜一直是燕山君把持朝政,精盐的生意无法经营,在邻邦诸国中,离良乡最近的,除了鞑靼,就是朝鲜。

    且朝鲜爱吃咸菜大酱,需要大量的精盐。

    弘治皇帝站起来,眉头深思,背负着手走下御阶。

    “出兵一次,耗费无数靡费,只为将精盐抢回来,不值得。”

    言下意,你节哀顺变吧。

    严成锦想到了弘治皇帝可能不会出兵。

    他最关心的,是靡费。

    并且,弘治皇帝是爱好和平的人,敌虏侵犯他会防御,却不见得会主动侵犯敌国。

    王不岁等人的份量,还不值得派出一支军队。

    “燕山君此举是欺君,蒙蔽陛下,按律当问罪,臣求陛下派出使臣,将人和银子要回来。”

    严成锦退了一步,先将王不岁捞回来再说。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

    文书房的旨意下到礼部,张升有点犯愁了,找个通朝鲜语的使臣并不容易。

    “从天津港去朝鲜,路途遥远,还请张大人尽快安排。”严成锦道。

    张升狐疑:“银子或许能要回来,人就未必了,往来月余时日,你想想,你掳掠了几个无用的商人,会留他们做活口吗?”

    “还请大人尽快安排吧。”

    杀人越货,燕山君真要忌惮大明,应当会把王不岁杀了灭口,一支小商队在边境消失,不会引起朝廷注意。

    严成锦心里明白,这次派使节前去,若不能救回王不岁,也必定会引起两朝争端。

    燕山君无故斩杀大明商人,弘治皇帝不会轻易放过他。

    正好让弘治皇帝出兵朝鲜,换一个朝鲜皇帝,日后良乡就能和朝鲜通商了。

    张升忧愁而双眉紧锁:“大明极少出使朝鲜,得让本官找找,谁能胜任。”

    “下官有个适合的人,礼部再派一人即可。”

    严成锦立即派人去良乡。

    韩斯门在良乡船厂看守大门,他觉得自己活成了酒囊饭袋,一日吃了睡,睡了吃。

    良乡百姓的素质极好,也不来船厂闹事。

    船厂给他结工钱,每日三分纹银,比船厂的工人低一半,但韩斯门不屑于这些银子。

    每日会有小贩来船厂摆摊,他早就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妇人刘氏,听说是个寡妇。

    韩斯门见她可怜,每日会买她一些萝卜,自己腌咸菜。

    “韩斯门,跟我进京,严大人有请。”衙役道。

    韩斯门狐疑,严大人把他丢在这儿就没管过他。

    一个时辰后,韩斯门来到京城,听闻严成锦要派他回朝鲜,他面露难色:“大人,小人不想回朝鲜,可否换一人?”

    严成锦惊讶了。

    你是朝鲜人啊!

    以为来了就是大明人?

    “小人在良乡生活安逸,朝鲜如今在燕山君的把持下,人人自危,大人未到朝鲜,无法亲身体会,百姓的惨状远比小人告诉大人的,更残暴,汉城已是人间地狱。”韩斯门道。

    在大明过了月余日子,虽是守门,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不必担心半夜门被砸开,禁军将他拖进牢房。

    也不必每日奉承燕山君,小心翼翼赔笑。

    每晚都能睡个安稳觉,隐隐期待能看见那个常来摆摊的妇人。

    “你儿韩浚不管了?”严成锦忍不住问。

    韩斯门笑了:“浚儿官位低微,不牵涉党争,应当无恙。”

    严成锦面色古怪,掏出一张纸条:“你儿子来的喜讯,他升官了。”

    韩斯门接过纸条一看,顿时面如死灰,官当得越大,越要如履薄冰,燕山君专挑大臣下手,若不顺从,便是寸斩、碎骨飘风等酷刑。

    “浚儿怎么会坐上本官的位置?!”韩斯门脸上血色全无。

    严成锦有些心虚:“此事先放一旁,本官先与你议一议,此去应当如何应对。”

    从揭露燕山君暴行那一刻,韩斯门就是叛徒了,严成锦才信任他。

    片刻之后,韩斯门穿上久违的朝鲜官服,动身前往朝鲜。

    ……

    汉城,

    黑暗、潮湿的地牢中,王不岁被关在此处大半月了。

    运着三万斤精盐从辽东边境出关,抵达朝鲜境内的易市,贩卖几日也卖不出多少,便深入平安道境内,没成想被官差抓了。

    这些人说什么他也听不懂。

    带来的力役被抓出去,一个也没回来,王不岁猜到了他们的下场。

    正在这时,衙役将他们拉了出去,来到刑场。

    “东家,他们……好像是刽子手。”

    “你……你也为我不知道。”王不岁吓尿了。

    十人抱着银晃晃的大刀,一字排开,阴风阵阵出来,王不岁等人背脊发凉,胆小的昏了过去。

    一个官员摇头叹息,厉喝一声,王不岁等人被押上刑台。

    韩浚听说从平安道押来一支商队,特来看看,却认出了王不岁,在大明的良乡见过此人。

    “产干满!”

    王不岁闭着眼睛,身体不断颤抖,却久久不见刀落下来,吓得魂不守舍:“你……你他niang的能不能痛快点!”

    “你是严大人的仆人?”

    王不岁不服气:“怎么……怎么说话呢,至少也是个管家!”

    “你……你是韩大门的儿子?”

    韩大门?

    韩浚疑惑:“我爹叫韩斯门。”

    王不岁解释:“你爹如今在良乡看大门,改叫韩大门了。”

    韩浚脸都绿了,他们家族是庆尚道的大家族,父亲从小养尊处优,何时吃过这种苦,眼泪不禁流下来。

    王不岁一看坏了,还指着这小子救民呢。

    “别担心,你爹过得好,船厂还给他发三文工钱,他喜欢上了一个小寡妇,你要想他,我带你回良乡看看。”

第247章 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父亲大人……在大明有了妾室?”韩俊如晴天霹雳,心中一阵绞痛,呆呆地望着王不岁,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孤儿。

    王不岁叹息一声,用少爷的话说,你爹是老渣男了。

    “还未成家室,不要乱想,你先想法子将我放了,不能放也要拖一拖再斩。”

    少爷一定会来救他的,他的命不值钱,精盐还不值钱?

    韩浚收拾一下心情,快步进入景福宫,求见燕山君,到了寝殿,却被禁卫拦在外头。

    “臣韩浚有要事求见。”

    里头传来嘤嘤声……

    一听便知,燕山君正有求必硬,忙得不可开交,此时扰陛下的雅兴,必定会招来满身大汉。

    韩浚不敢招惹燕山君,但父亲还在大明的手上。

    用王不岁十多人的性命,没准能把父亲换回来。

    “韩大人,燕山君有要事要办!”

    “燕山君,捕盗厅抓的,是良乡的商人!”隔着殿门,韩浚心惊胆战地喊了一句。

    不一会儿,殿门开了,尚宫请韩浚进去。

    只见寝殿中一片狼藉,燕山君披着一件红色龙袍,面带些许疲惫,宛如被掏空了一般。

    屏风后,是一群躲在这里不敢露头的医女。

    韩浚忙是跪下,低着头:“那些商贩来自良乡,是大明权臣的私奴,不能杀。”

    “大明权臣?”燕山君有点诧异,随便抓的一支商队,就是大明权臣的私奴,这运气……太不寻常了。

    “哪位大臣?”

    “姓严,其他的……臣也不知。”是严老高,但臣不敢说。

    燕山君忽然笑了,他对大明的禁令还算熟悉,大明实行海禁,大臣私自贩盐,罪可至死。

    传闻大明弘治皇帝,贤明孝诚,绝不允许大臣犯禁,将这些人押回大明,或许还能向大明皇帝讨赏。

    “在大明贩盐是死罪,你只去了大明一次,怎会知道他,还与他的仆人相熟?这盐,是他让你带入朝鲜的?”燕山君嘴角噙着笑意,在韩浚看来有点瘆人。

    议政府的大臣都知道,燕山君脑子不正常。

    韩浚额头渗出冷汗。

    “在……在大明的良乡,有一座藏书馆,臣那里与严大人相识,绝无私通,也不曾泄露燕山君之事。”

    燕山君向来勒令使臣,对朝鲜的残暴统治,不得多提半字。

    “行了,你去把人放了吧。”

    “谢王上!”

    韩浚前脚刚走,燕山君便命令内禁卫,去搜查韩浚的府邸。

    半个时辰后,

    内禁卫带回来一个包裹,装着十封信。

    燕山君拿起一封信,拆开来看:

    弘治十四年四月,结交左承旨朴元宗

    再打开一封信,拆开来看:

    弘治十四年五月,结交大臣柳顺汀

    ……

    最后一封信打开:

    弘治十四年八月,出使大明

    每一封信的最后,都有四个小字:阅后即焚

    竟然有大明朝臣,操控我朝的大臣?

    燕山君脸色愤然。

    自弘治七年登基以来,年年派使臣朝贡大明,从未有大明留下使臣的先例。

    再看这封信的:阅后即焚

    竟与韩俊送回的大明疏奏,有相似之处。

    “本王被耍了!”

    韩斯门必定不是大明皇帝扣押。

    “将韩浚抓起来,这些信中所提及的人,全部押入内禁大牢。”

    汉城外,

    韩浚奉燕山君的旨意,将王不岁等人救出来,送出汉城。

    坐在马车上,王不岁松了一口气。

    朝鲜比蓟州边陲还乱,下次让谢玉来。

    “在下拼了性命救人,求严大人将我父亲放回。”韩浚恳求。

    王不岁点头:“我会告诉少爷的,你快回去吧,咦,他们不是来接你的?”

    一队官兵骑着马追上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本官奉燕山君的旨意,何人敢拦?”

    官兵二话不说,连同韩浚一起押走。

    ……

    景福宫,

    燕山君将信丢在韩浚身前:“这个阅后即焚,是谁?”

    “臣……臣也不知道。”韩浚两腿发抖,差点尿出来。

    藏在房梁上的包裹,竟被燕山君翻出来了。

    “你父亲留在大明做什么?”

    “看……看大门。”

    燕山君目光中露出一股杀人般的凌厉,韩浚跪在地上:“真……真的是看大门。”

    ……

    严成锦在地上摊开地图。

    建州女真势力分散,却一直侵扰着大明辽东。

    按历史轨迹,大明最大的敌人应当是建州,而非鞑靼。

    此时,在严成锦心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让朝鲜灭掉建州。

    与朝鲜通商精盐是表层伪装,解救王不岁是中级伪装,让朝鲜灭掉建州才是真正目的。

    “虽然还有一百多年,稳妥起见,现在就要准备。”

    建州蛰伏在辽东以北的荒原州地,以狩猎为生,大明军队难以追剿。

    若有朝鲜攻打建州,三五十年后,建州灭了,大明可以坐享其成。

    为了大明能延续下去,严成锦也是操碎了心。

    提起比墨笔,开始在纸上画脑图。

    “朝鲜不会轻易出兵,将韩斯门扶上领议政之位,让其灭了建州,大明灭亡之患的概率将减少五成。”

    领议政相当于大明的内阁首辅,可以左右朝事。

    眼下正是拥立韩斯门当领议政的好机会。

    “贤侄,你在地上画的是什么?”王越走进正堂,看见严成锦在地上涂涂画画。

    七八根弧线,看得眼花缭乱。

    “大人在朝中,有能调动的骑兵?”

    “自然有一些,你想作甚?”

    韩斯门与礼部使节前往朝鲜,带的人不多,若朝鲜朝中发生变动,恐怕不能最快传回。

    王越身边的亲兵不同,可以八百里加急赶回京城。

    “良乡的精盐扣在朝鲜,派了使臣去交涉,但下官怕有变。”严成锦直接道:“想向大人要一支传讯骑兵,布置在沿途的路上。”

    王越二话不说,立即去安排。

    他是来要稿子的,最近的稿子又写完了。

    ……

    大船即将靠岸,韩斯门望着久违的朝鲜故乡,心中感慨万千,再回来又是另一番心境。

    突然觉得良乡悠哉的小日子,比在朝鲜当官还好。

    “童大人,先打探一下境况,再觐见陛下不迟。”登岸后,韩斯门一本正经道。

    离开将近三月,汉城如人间地狱,饿殍遍地,连良乡的流民都不如。

    百姓一个个如乞丐般,只有眼睛是干净的。

    捕盗厅的衙役四处搜捕,似乎在抓拿犯人。

    期间燕山君又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不得而知。

    “听韩大人的。”

    童璋有点害怕。

    朝鲜一年多次向大明进贡,应当无比富饶才对,怎么凄惨到如此境地?

    他看见有些人躺在肮脏的泥坑里,显然是没有生息了。

    国子监变成了妓院,光天化日,管鲍之交,不堪入目。

    “你怎么还敢回来?”一人冲出来怒斥。

    韩斯门一脸懵逼,朴元宗是燕山君身边的承奉,怎么东躲西藏,见不得人似的。

    “你儿害我等性命!”朴元宗咬着牙齿,咯吱作响。

    他们原本过得好好的,但燕山君从韩浚府中搜出一沓书信后,就开始抓人。

    朴元宗冤枉啊。

    他压根不认识大明的严大人,更没有私通。

    令他匪夷所思的是,大明的严大人为何会知道他的名字,还写在信上。

    “在下听不懂,朴兄,究竟怎么回事?”韩斯门问。

    “燕山君要重现戊午士祸!”

第248章 册封

    一句话,韩斯门全明白了,如今大臣们东躲西藏。

    他不敢耽搁,连忙赶回府中,只见凌乱不堪,仆人不知所踪,想来是逃了。

    浚儿?

    搜遍府中,也不见踪影。

    “被禁卫抓了。”

    朴元宗跳进院中,预料到韩斯门会来,燕山君抓了大批朝臣,包括韩浚。

    大臣们逃的逃,跑的跑。

    如今只有大明才安全,童璋是大明的使臣,只有跟着他可以去大明。

    “燕山君下令,还有两日,藏匿的人不投首,便斩尽狱中的人。”

    单枪匹马如何斗得过燕山君?

    韩斯门万般后悔,该向大明皇帝请一道旨意才是。

    朴元宗急切:“不要管韩浚了,我等先逃出朝鲜再说。”

    “不行,我要救人!”

    “我们就三个人,如何救?”朴元宗斥骂。

    如今燕山君到处在抓人,街道上不是内禁卫,就是捕盗厅的衙役。

    ……

    捕盗厅衙门,

    王不岁第二次被押上刑场,头没砍下来,吓都要吓死了。

    朝鲜鸡飞狗跳,每天都有大臣被关下狱。

    少爷在信中写了什么,惹得燕山君大怒。

    “这次,是真砍了吧?”王不岁问一旁的刽子手。

    刽子手受到了侮辱一般,砍头哪有假砍的。

    “这不砍,我吃狗屎。”刽子手指着一旁的狗屎。

    听到这么说,王不岁就放心了。

    韩浚面如死灰,他死不足惜,还连累了诸多大臣,想不到燕山君狡猾,会搜寻他的府邸。

    蠢!

    真是太蠢了!

    比父亲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刽子手扬起刀,砍了几个大臣,场面不忍直视。

    下一批,该轮到韩浚和王不岁了。

    刽子手扬起刀,正要挥下,正在这时,一个知事匆匆跑来:“一会儿再行刑!”

    王不岁睁开眼睛,眨了眨,刽子手的刀停在高处。

    又没砍?

    “……”刽子手看着那堆狗屎,脸突然绿了。

    ……

    昌德宫,

    禁卫向燕山君禀报:“王上,抓到韩斯门,还有一个自称是大明使臣的人。”

    说到韩斯门,燕山君就想起了那些信,韩斯门一定知道是谁写的,找出幕后的人,再送给大明皇帝。

    顿时心中大喜。

    “在哪里?本王要亲自审问。”

    燕山君出了宫,摆驾捕盗厅衙门,见了韩斯门。

    作为天朝的使节,童璋是不跪的。

    “臣韩斯门参加王上!”

    “吾乃大明使臣,你不在景福宫接见我,将我带来捕盗厅是何意?”童璋义正言辞。

    燕山君不敢怠慢,命人给使臣赐座。

    “使臣委屈一下,稍后定好好招待。”

    童璋正色:“免了,把人和精盐的银两交出来,本官即刻启程回朝。”

    哪里还有银子?

    国库的银子全花了,他的银子都是向大臣借的。

    “大明有奸臣,暗中干预我朝鲜朝事。”燕山君不客气道:“等我将那奸逆揪出来,再一同禀报大明陛下。”

    一旁的禁卫将信拿上来。

    童璋不敢置信,干这种勾当,可是死罪啊。

    燕山君看向韩斯门:“那位严大人是谁?”

    韩斯门心中一惊,不是因为燕山君逼问。

    而是想起严大人跟他探讨的第三十一种可能:若燕山君发现了本官的存在,逼问你背后之人,你要如何?

    燕山君望着韩斯门:“快说!”

    “先将牢中的大臣放了,臣会一五一十禀报。”

    放了还能再抓回来,燕山君挥挥手,示意禁卫去放人。

    不一会儿,就将大臣们都放了,王不岁和韩浚见了韩斯门,就知道严少爷派人来的。

    燕山君直勾勾地看着韩斯门:“快说!”

    “只能说给燕山君一人知道。”韩斯门跪在地上,膝步不停向前,一步步往前挪动。

    目光皆落在韩斯门身上,燕山君身体微微前倾,耳朵伸了过去。

    不料,韩斯门从怀中掏出白手帕,捂住燕山君的口鼻。

    噗通一声,

    燕山君倒在地上。

    这一幕太快,周围的人一脸震惊。

    “你……你敢弑君,快将他拿下!”捕盗厅的衙役反应过来,拔出腰刀。

    韩斯门长吁一口气,幸亏成了,若不能让燕山君昏过去,死的就是他。

    按照严大人的计划,接下来,该进行国王的演讲了。

    朴元宗怎么还没带晋城大君来?

    还有那些从牢里放出来的大臣,严大人说,要人齐才能演讲,韩斯门急了。

    “本官受大明朝廷的旨意而来,谁敢抓我!”

    一声厉喝之下。

    捕盗厅的衙役们,犹豫不定握着腰刀,燕山君昏过去了,无人敢主持大局。

    正在这时,一群大臣簇拥着红衣龙袍的晋城大君和慈顺大妃,走进捕盗厅。

    “朝鲜苦燕山君久矣!燕山君淫乱宫廷,斩杀朝中大臣如同收割草芥,国库挥霍殆尽,每一条都罪大恶极,恭请慈顺大妃下旨,让燕山君交出玉玺,立晋城大君为朝鲜国君,臣自会向大明朝廷禀明!”

    一时间,吏曹判书柳顺汀带着大臣,跪在慈顺大妃身前,纷纷附议。

    晋城大君和慈顺大妃大惊失色。

    燕山君是大明皇帝承认的国君,没有大明皇帝的旨意,不得另立新君。

    这正是他们不敢反燕山君的原因。

    “韩参议有如此魄力,本宫深感欣慰,只是立晋城大君为国君,需得到大明皇帝旨意,你有把握?”慈顺大妃当然想立自己儿子为国君。

    “臣……有!”

    韩斯门硬着头皮道。

    一切按严大人说的进行,能不能成,就看严大人的了。

    “好,韩斯门深明大义,救朝鲜于水火,此举大功,若能将大明皇帝的册封旨意带回,本宫封你为议政府,左议政!”

    韩斯门一脸惊愕。

    议政府左议政,相当于大明的内阁大学士。

    “臣遵旨!”

    夜里,大臣们发动兵马,缉捕燕山君的亲信,燕山君也被关入地牢中。

    王不岁没想到,竟见证了朝鲜换了国王。

    次日一早,韩斯门和王不岁等人登船,返回大明。

    临别前,韩浚满面愁容:“父亲,儿听闻您在大明有了妾室?”

    韩斯门老脸一红:“为父还会回朝鲜的,下次是两个人。”

    “……”韩浚。

    童璋苦着脸,奉命来要银子,朝鲜国库空了,给了一千多斤高丽参,不知朝廷认不认账。

    ……

    严成锦收到王越探子的急报,慈顺大妃立李怿为国君,韩斯门升官。

    “只封了左议政?看来计划中,漏了一环。”

    朝鲜大臣和慈顺大妃,早有反叛之意,只是无人敢站出来,韩斯门顺水推舟,将晋城大君推上王位。

    这是天大的功绩。

    没封领议政,只能说明……当任的领议政没死。

    “左议政权力尚可,足以支配朝鲜攻打建州。”

    准备好了说辞,又将可能出现的问题,细细分析一遍。

    三日后,

    严成锦见到了王不岁。

    “少爷,汉城是人间地狱啊。”

    “银子要回来了吗?”

    “没,要回来一千斤朝鲜参,拉去良乡了。”

    高丽参泡枸杞应该不错。

    “拉去良乡做什么,送到本少爷府上来。”

    韩斯门同礼部给事中童璋进宫了。

    严成锦坐进轿子前往午门,快步来到东暖阁,觐见弘治皇帝。

第249章 百年大计

    东暖阁,

    弘治皇帝阴沉着脸,李东阳等内阁三人和九卿分别站在两旁。

    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严大人求见。”

    “正好,朕要找他呢。”

    严成锦踏入大殿中,韩斯门和童璋站在一旁,看来向弘治皇帝禀报过了。

    “说说吧,这些信是怎么回事?”

    严成锦微微抬头,看向御前太监的托盘,放着几封信,正是写给韩浚的信,叫他多搞搞团建。

    “信是臣写,却并未授意拥立新君。”

    “你敢说,与你半点关系没有?”弘治皇帝厉声。

    “不敢,臣心中也想立晋城大君为帝。”

    韩斯门心中一紧,若大明皇帝执意要立燕山君,那燕山君还是朝鲜国王。

    这次参与政变的人,都会被燕山君铲除。

    “大明陛下,燕山君暴虐残厉,朝鲜民不聊生,还请陛下同意废除燕山君,册封晋城大君,为朝鲜国王。”

    弘治皇帝沉吟片刻,燕山君年年向大明进贡,对大明而言,是不可多得的忠臣。

    “且不说干预朝鲜朝政,立次子晋城大君为帝,也有悖朝鲜的祖制。”刘健道。

    “刘公此言有些偏颇,燕山君掏空国库,才让建州侵扰朝鲜和我朝辽东,若有朝鲜攻打建州,辽东之患可解。

    并且,立晋城大君的,是慈顺大妃和朝鲜大臣,并不算干预朝鲜内政。”

    严成锦不急不缓道。

    让朝鲜攻打建州,才是真正的目的。

    建州是大明和朝鲜的共同敌人,时常侵扰朝鲜的平安道。

    “严卿家不必杞人忧天,建州女真不足为惧。”弘治皇帝不以为意。

    它把大明灭了……

    严成锦心中隐隐作痛,本不想给明末的穿越者增加负担,在明中就将建州灭掉。

    奈何陛下……

    不正视真正的敌人。

    “陛下,建州绝非看起来那样简单,立晋城大君,是朝鲜百姓民心所向,若陛下执意立燕山君,恐怕,会被朝鲜大臣和百姓,称为暴君。”

    弘治皇帝微微皱眉,看向童璋。

    童璋连连点头,想起来还阵阵后怕,忙是道:“陛下,燕山君荒淫无度,将成均馆改成了妓院,大臣想杀就杀,臣在汉城几日,都觉得心惊肉跳,实在是……比夏桀还残暴!”

    弘治皇帝一脸震惊。

    看来是真的无疑了。

    李东阳等人有种被蒙骗的感觉,燕山君屡屡像大明进贡,没想到如此残暴。

    “传朕旨意,册封晋城大君,为朝鲜国君。”

    韩斯门激动地跪下谢恩。

    如此一来,朝鲜的百姓就有救了。

    慈顺大妃和朝鲜大臣,定不会想到大明陛下会同意。

    “陛下,建州始终是个祸患,不如这次册封一同降旨,让朝鲜征讨建州,直至倾灭建州为止。”

    严成锦躬身谏言。

    朝鲜打建州,花朝鲜的靡费,损耗的也是朝鲜的兵力,似乎没有坏处。

    “陛下,朝鲜如今百废待兴,且缺乏兵器,恐怕……不适宜出兵。”韩斯门道。

    “不怕,京营中的千户,皆是练兵的好手,朝鲜有一座露天铁矿,让匠人将炼铁技术带去便可。”严成锦道。

    不知为何,弘治皇帝和内阁大臣,有一种“此子要将建州赶尽杀绝”的感觉。

    韩斯门大喜:“如此甚好!”

    得到大明的炼铁技术,朝鲜就能开垦出更多的耕地,他在良乡亲眼见证,良乡是如何富裕起来的。

    除此之外,还能造兵器……

    从东暖阁出来,

    韩斯门对着严成锦小声道:“大人真的要朝鲜派兵攻打建州?”

    “当然,此计划二十年内不动摇。”严成锦一本正经:“本官还是京营的监军,稍后便给你挑几个厉害的千户,带回朝鲜。”

    韩斯门又去了良乡。

    流民一脸震惊,许久不见的韩大门回来了,还穿这一身官服。

    常在良乡船厂前摆摊的刘氏,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官老爷:“你是……韩大门?”

    韩斯门微微点头:“是,你可愿意跟本官回朝鲜?”

    两抹桃红飞上脸颊,刘氏微微低下头,她是寡妇,要守妇道,未休之前,不得嫁入其他家门。

    “去了……可还回来?”

    “由你做主,不想回便不回,本官在汉城有一座极大的宅院,良田万亩,可保你半生衣食无忧。”

    畏惧周围的目光,刘氏轻轻摇头:“家中还有两个幼儿,不能跟大人去朝鲜。”

    “……”韩斯门。

    严成锦在京营中挑选了两个千户,崔铣、陈准两人。

    “半年为期,半年之后,必定要率朝鲜军士,攻剿建州。”

    半年,足够匠人在朝鲜开炉炼铁,制造大量兵器了。

    不怕朝鲜掌握大明的炼铁技术。

    朝鲜和建州都处于冷兵器时代,和大明不是一个世纪的。

    良乡小院,

    四处无人,连何能也被遣出院子。

    韩斯门躬着身子,一脸正色:“如与严大人所约定,半年后朝鲜出兵建州,还请大人求陛下,准许朝鲜和大明边境贸易。”

    大明的辽东和朝鲜的平安道接壤。

    建州活跃在辽东和平安道一带,时而侵扰大明,时而侵扰朝鲜,攻退建州,边境就安定了。

    “本官自会向陛下禀明。”

    开放边贸对于两朝都有好处。

    韩斯门突然老脸一红,欲言又止:“本官还有一事,可否帮本官照拂刘氏一二,这趟来大明未带钱银子……”

    韩大门与刘氏门当户对。

    不成想韩斯门复官后,还惦记着刘氏。

    严成锦义不容辞答应了。

    韩斯门准备舟车,五日之后返回朝鲜,这一去少则数月,多则一年,要和刘氏好好相处一番,争取先留个种。

    揣上所有的免死金牌,严成锦进宫了。

    东暖阁外十分安静,宫女和太监清扫广场,不敢喧哗。

    “陛下独自一人在里头,还是与内阁三公在里头?”

    小太监心喜道:“内阁和六部的大人都在,严大人要面圣?”

    “嗯,劳烦公公禀报。”

    小太监跑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请。

    严成锦大步走进殿中,对着弘治皇帝微微躬身:“陛下,臣恳请恢复程敏政的官职。”

    大殿中落针可闻。

    大臣们被吓得一惊一乍,都察院这个慎重的家伙,不要命了。

    程敏政的舞弊案,是陛下的心疾。

    当初为了弄清楚程敏政舞弊的真相,陛下还亲自庭审。

    李东阳微微抬头,果然看见弘治皇帝眉头深锁。

    “严卿家,程敏政因何致仕,你心里清楚,朕若是给他复官,如何向天下书生交代?”

    严成锦道:“陛下也知道,程敏政是被冤枉,臣请乞程敏政官复原职,让他出使朝鲜,在朝鲜设立大明大使馆。”

    嗯?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显然不知道,大使馆是什么玩意儿。

    大使馆的作用巨大。

    尤其是如今朝鲜百废待兴,无力拒绝大明的任何条件。

    “成均馆被改成妓院,朝鲜的书生苦不堪言,若在朝鲜设立我大明的大使馆,可助朝鲜重振风气,传播我大明的文化。”

    程敏政学识渊博,可以完成文化入侵。

    这是个海外的派遣官职,正好可以让他重归朝廷。

第250章 娘娘有请

    “这大使馆有何用?”刘健诧异。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一脸懵逼,大明从未在番邦,设立过这样的使馆。

    “陛下放心,不花银子。”严成锦先解决陛下的顾虑,道:“陛下被燕山君蒙蔽,是不清楚朝鲜境况,有了使馆,消息就能随时可传回大明。”

    此外,还能保持两朝的朝贡关系。

    不花靡费,听起来似乎没有坏处。

    户部给事中韩文蹙眉:“即便要立大明使馆,为何非派程敏政去不可?”

    “不错,你的目的,是让程敏政复官吧?”

    吏部左侍郎王鏊道。

    朝堂的三十六种辩论方法之……

    你行你上,不行别BB。

    严成锦进宫前,早已做了各种准备。

    “此官要长年累月在朝鲜,哪位官员,愿意主动请缨?”

    一时间,大臣个个羞愧,假装没听见。

    朝鲜先是戊午士祸,又来甲午士祸。

    犹如人间炼狱。

    相比之下,大明就是天堂。

    落魄凤凰不如鸡,去才是傻子呢!

    严成锦继续:“陛下还记得良乡的流民,他们刚涌入良乡时,粗鄙浅陋,经过程敏政的教化后,才知道大明律法。”

    “为此,程敏政在草棚蛰伏近半年。”

    “天下难有人,有这样的魄力。”

    弘治皇帝脸色微微一动,程敏政在良乡当流民,他是知道的。

    科举舞弊案与程敏政无关。

    但为了平息天下书生的怒火,以示抡才大典公正,罢黜了程敏政的官职。

    说起来还是他懦弱。

    “诸公以为如何?”

    刘健摇摇头:“臣也不知道。”

    李东阳和谢迁等人眸中微动,他们与程敏政有私交。

    打心里,希望陛下能恢复程敏政的官职,能再为朝廷所用。

    严成锦想了想,一本慎重地道:“此举百利而无一害。”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道:“传朕的旨意,恢复程敏政的官职!出使朝鲜,建立我大明使馆。”

    “谢陛下恩典!”

    从宫中出来,

    严成锦回到府中,命何能亲自将信送去良乡。

    ……

    良乡,草棚。

    程敏政正举着书,笑吟吟地讲解《大学衍义》,一个肮脏不堪的流民背着包袱走进来。

    乍看之下,才发现是严府的何能。

    程敏政像往常一样,将信打开,看完信时,怔在原地。

    良久之后,

    悲喜交加的恸哭传开。

    “先生,你怎么了?”梁小一关切地问。

    “明昭啊,先生官复原职了!”

    程敏政抱着梁小一和梁小二,嚎啕大哭。

    屋舍里的学子,不明所以,何能遣散他们,小声对程敏政道:“大人快进宫吧。”

    程敏政打了一桶水,关上门梳洗一番,穿上官服。

    梁中推着烧饼车回来,看到程敏政惊呆了,“青山,你真的……真的是青天大老爷?”

    程敏政微微躬身,拱手道:“这些日子,劳烦梁翁。”

    流民们看到程敏政穿着大红色的官衣,惊呆了,但更多的是失落,日后再也听不到程青山说书了。

    东暖阁,

    大殿中,只有弘治皇帝和程敏政师徒二人,程敏政跪伏在地上,身躯微微颤抖:“臣谢陛下宽宥之恩。”

    “朕听说,你乔装为流民,教化了良乡的流民。”

    程敏政老脸一红:“臣惭愧。”

    “普天之下,再难找出第二个像程师傅这样的人。”弘治皇帝感慨。

    程敏政受宠若惊,没想到,无心之举,竟被陛下赏识。

    “长驻朝鲜,程师傅可愿意?”弘治皇帝又问了一句。

    “啥?!”

    程敏政有点懵逼了。

    官复原职,再为朝廷效力,不是在礼部当右侍郎吗?

    怎么变成去朝鲜了,还长驻?

    从宫里出来,

    程敏政来到严府,对着严成锦道:“贤侄怎么把老夫弄到朝鲜去了?”

    “大人得以复官,应当高兴。”严成锦安慰。

    “落叶归根,老夫死也死在大明,去朝鲜做甚!”

    严成锦不慌不忙,从袖口里掏出一沓纸稿,递给程敏政。

    只见那书稿上,写着《大长今》三个字。

    “这次感悟只有一份,传世先生没有。”

    程敏政顿时懂了,欣喜地将书稿接过来,揣进兜里。

    “可是汉城无老王书坊,世伯写好了该给谁?”

    “世伯放心,王不岁已先一步去了。”

    程敏政这才放心下来,只是让他奇怪的是:“贤侄为何执着于攻打建州?”

    没准本少爷的孙子,曾孙,玄孙就是今后大明的公候。

    建州灭了大明,还玩个屁啊。

    严成锦已经思考到了一百多年后。

    此事太过骇人听闻,当然不能告诉程敏政。

    一日之后,

    韩斯门带着弘治皇帝的册封旨意,程敏政领着京营的两个千户和工匠,一同前往朝鲜。

    ……

    紫禁城,坤宁宫。

    弘治皇帝难得来陪张皇后,看到她便想起两个大舅子,长叹一声。

    “陛下有何心思,不如跟臣妾说说。”

    “你的二位兄长,又被弹劾了。”弘治皇帝阴下脸来,张家那两个傻子,在前门大街开办了一家奇运屋,进去的人接连到顺天府击鼓鸣冤。

    听闻,还有吓死过去的。

    “不能为陛下分忧,还让陛下忧心,臣妾惭愧。”张皇后心中又觉着奇怪:“奇运屋是?”

    “就是严成锦折腾的奇遇屋。”

    喝着珍贵的玉米粥,弘治皇帝忽然忧心起来,严成锦献玉米有功,说起来还没给他赏赐。

    “严卿家也该成家了,安定伯必定翘首以盼,此子在朕面前慎重得紧,你帮朕问问他,朕替他做主。”

    “陛下放心,臣妾明日就召严成锦进宫。”

    严成锦接到张皇后的宣召,心中狐疑,近期似乎没有坑张家兄弟的银子。

    前去坤宁宫的路上,仔细揣测一番。

    想到了几种可能。

    又问了坤宁宫的小太监,才知道,陛下在娘娘面前提起,陛下真是老好人……

    “臣严成锦,见过娘娘。”

    “不必如此拘谨,坐吧。”

    张皇后嘴角挂着淡淡地笑意,侧旁是太子妃,相比进宫前,似乎丰腴了一些。

    “本宫听闻,你身世凄凉,母亲早逝,安定伯去了宣府,你一人在京中想必很孤独吧?”

    “不孤独,太子常到府上看臣。”严成锦如实禀报。

    朱厚照三天两头串门,不是秘密,锦衣卫一清二楚。

    张皇后脸色微微一滞:“本宫想给你赐一桩婚事。”

    严成锦脑子没转过来。

    方才进宫前,虽然已经知晓,听到张皇后说出来就,依旧有些诧异。

    “来人,带她们进来吧。”

第251章 得以脱身

    十几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走入寝殿中。

    吓得严成锦以为,陛下要给他找个娘。

    幸亏,严成锦见过其中一位,李东阳的发妻刘氏。

    “参见娘娘!”

    诸位命妇齐声道。

    张皇后柔声让伴伴们赐座,严成锦心中少许惊讶,很快又平静下来。

    “严卿家是状元出身,位列五品大臣,本宫想给严卿家许一桩良媒,诸位夫人谁有人选?”

    谢迁的夫人余氏微微颔首:“谢府有个闺女,与严大人般配。”

    “韩府也有,只是不知严大人的意思?”韩文的发妻荣氏臻首道。

    “张府也有闺女,只不过……是妾室所出,不知严大人嫌不嫌弃。”

    十几个命妇,有一半等着嫁女儿。

    严成锦感觉一阵头大。

    命妇们看向严成锦,露出满意的目光,安定伯在宣府当总兵,还能再立军功,孩子将来能承袭爵位。

    严成锦是状元出身,得陛下重用,极有机会进入内阁。

    命妇们虽不理政,却比大臣还懂兴旺家族的法子。

    “严卿家,可有相中的?”

    张皇后轻颦浅笑。

    “这个……容臣再想想。”

    严成锦眉头微蹙,快速陷入思考中,要如何说才不会让张皇后和各命妇难堪。

    这是个难题。

    正在这时,门监躬身走进来道:“娘娘,太子殿下请严大人去一趟,说是有学问要请教。”

    “不如,臣先去一趟?”

    张皇后看得出来严成锦犹豫,也不打算为难他,便恩准他告退。

    严成锦出了大殿,见朱厚照在坤宁宫殿门不远处,笑着道:“本宫见你身陷囹圄,才出手相救。”

    “多谢殿下搭救。”

    朱厚照这厮的聪明,终于用在正途上一次了。

    坤宁宫中,命妇们你一言我一句,开始比女大会。

    张皇后静静地听着,不难看出来,除了内阁和六部大臣的夫人兴趣颇高,其余的命妇,也都看上了严成锦。

    婚配是大事,张皇后没有乱点鸳鸯谱,却看刘氏一直不说话。

    “李夫人,本宫见你似乎有话要说?”

    刘氏放下茶盏,朝张皇后微微颔首:“回娘娘,严成锦是我家老爷的学生,常常往来严府,故而与府上闺女清娥,有了情愫。”

    张皇后恍然明悟,此子进殿只字不提,原来有了心属。

    夜里,

    弘治皇帝从奉天殿回来,脱去衣物,准备相拥入眠,张皇后却道:“陛下,严卿家与李卿家之女,早有意属。”

    “朕倒是听锦衣卫说,严成锦常去李府,明日就问问他,睡吧,朕倦了。”

    弘治皇帝躺下后,不一会儿便传来均匀平缓的呼声。

    李府,

    李东阳在书房秉烛夜读,刘氏端着一碗参茶推门进来,瞧见丈夫有全神贯注,便放在一旁:“今日娘娘召我等命妇入宫,想为安定伯的儿子寻一门亲事,我将清娥与他的事,告诉娘娘了。”

    “你告诉娘娘作什么?”李东阳甚为不悦。

    陛下很喜欢严成锦,说不准就赐婚了。

    他不想女儿就这么便宜严成锦那个家伙。

    “娘娘怎么说?”

    刘氏有些愧疚,没跟老爷商量:“娘娘似乎有意将清娥许配给严成锦,明日召清娥入宫。”

    李东阳怅然一叹,丢下书,睡觉去。

    次日早朝,

    百官井然有序站在大殿中,弘治皇帝看见顺天府刘庆入宫了,想必又是有事要议。

    春闱临近,顺天府刘庆请奏修缮贡院的号房,入冬冷,还漏风漏雨。

    刘庆道:“国库粮银还算充足,请陛下拨银修缮贡院。”

    修缮贡院,以往是由顺天、真定等七府各自凑银子,但受旱灾,收不上来银子,只能向弘治皇帝开口。

    “要多少?”

    “一万两银子。”

    “朕准奏,户部拨银吧,务必在一月之内修缮完毕。”弘治皇帝向来重视科举,该花的银子,一分不少全给顺天府。

    刘庆连忙谢恩,之后无人再奏。

    正在这时,李东阳微微站出来一步,朝弘治皇帝微微躬身:“陛下,臣身有病疾已久,恳请陛下准许致仕。”

    嘶……

    弘治皇帝瞠目结舌,太过震惊没反应过来。

    刘健和谢迁诧异地看向李东阳。

    病疾,难道是肛……

    从弘治十四年开始,李东阳便屡次请乞致仕,史料不一定可信,严成锦也不知是否真是这病。

    这病在后世得开刀。

    只是坐立不便,倒不致命,一般人得了通常病急乱投医,吃药吃挂了。

    李东阳致仕,弘治皇帝定然是不许的。

    一直拖到正德,李东阳也没退休。

    诸大臣面色惊愕,正值壮年,又为内阁次辅,手握大权,突然请乞致仕,实在太让他们震惊了。

    “朕派刘御医,给李卿家看诊。”弘治皇帝正色道。

    李东阳面色微微一红:“臣这病,瞧过许多大夫,吃药也不见得好,恐怕刘御医,也回天乏术。”

    陛下还不知他所患,乃是肛瘘。

    刘御医看诊后必定会禀告陛下,此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那就换一个御医,直到给李卿家看好为止,传朕的旨意,让刘御医给李卿家看诊,这几日,李卿家先沐休吧。”

    “谢陛下。”李东阳难以言喻。

    从大殿里出来,

    严成锦几步跟上李东阳,瞧见一旁的人少了些,才小声问:“李大人的病,到了什么程度?”

    “这……告诉你也无用。”

    看李东阳面色潮红,严成锦就猜到一二了。

    “此病,大人无需理会,多吃些清淡之物就可以,万万不可吃刘御医开的药,尤其是‘金丹’。”

    在后世,就是寻常药物也难以治愈,有反复的可能。

    刘文泰动不动就给人开金丹。

    就怕没病死,被毒死了。

    正在这时,坤宁宫的小太监来禀报:“严大人,娘娘让您去一趟。”

    坤宁宫,

    李清娥有些拘谨,她是妾室所出,身为微寒,被张皇后召入宫中受宠若惊。

    张皇后见她乖巧:“本宫听说你聪慧贤淑,在京城的名媛中,颇有才气。”

    “外人所传不可尽信,小女常给父亲磨墨,才以此识一些字罢了。”李清娥轻声道。

    此时,小太监回来复命:“娘娘,严大人到了,还有李大人也来了。”

第252章 百般不愿

    乾清宫外,李东阳对着严成锦道:“一会儿进去,知道该怎么说吧?”

    严成锦茫然无措:“不知道。”

    “少给老夫装蒜!”李东阳气得跳脚。

    刚才听闻娘娘宣召,李东阳才跟过来,一不小心把这桩婚事促成了,严成锦真成自己女婿了。

    一开始,他便不怎么喜欢严成锦,这家伙胆小怕事,凡事还喜欢推诿,慎重得超乎常人。

    可后来发现,这个家伙还算清直,才稍稍转变了看法。

    严成锦想了想,对李东阳道:“在朝为官,慎重一些并无不妥,大人是因下官才请乞致仕的?”

    他与李东阳从不以师生相称,在宫里被人听去,有拉帮结派的嫌疑。

    昨日,张皇后请他到坤宁宫说媒,李东阳便要致仕,还跟他来坤宁宫,并不是巧合。

    李东阳为人秉正,因病请乞致仕是常例,才说因病致仕。

    “不是……”

    李东阳犹豫片刻,有些为难地长叹一声,显然说慌了。

    “大人,娘娘有请。”

    严成锦和李东阳步入大殿,李清娥站到父亲身边。

    张皇后见了他们笑道:“本宫在宫中无趣,陛下偶然提起严卿家的婚事,若能促成一桩姻缘,也是功德,本宫看严卿家与清娥,就很不错。”

    李清娥脸色露出桃花色的粉红,羞得抬不起头来。

    “清娥,你怎么看?”李东阳看向女儿,若未向娘娘表露心意,还有挽回的余地。

    未出阁的女子,赶鸭子上架要嫁给一个男子,传出去会丢家族的脸面,显得轻贱。

    李清娥道:“凭父亲做主。”

    李东阳心中大定,道:“清娥出身轻微,是臣与贫寒女子所生,严成锦乃是状元及第,娘娘不如再择良人?”

    拒绝之意明显,张皇后听出来了:“李卿家不想将清娥许配给严卿家?”

    李东阳颔首点头,称道:“是。”

    这个……

    气氛陷入尴尬。

    张皇后望着严成锦,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严成锦仔细揣摩,从李东阳的语气,到神态,分析出李东阳做出这样决定,心中竟无愧疚……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为难李卿家了。”李东阳是内阁次辅,在朝中的地位却与刘健无异,张皇后纵然贵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能强迫。

    从宫里出来,

    在午门前的下马碑,李东阳派人回府请轿子,在等轿子的时候,李清娥揪着衣角,有些情绪:“爹明明知道……”

    李东阳愧然对女儿道:“清娥啊,你对此子了解甚少,爹总感觉他谁也不相信,嫁给他,你会吃苦的,爹给你寻个好人家。”

    李清娥心中百般不愿。

    回到府上,只见府上的下人又是端水盆,又是跑去书房,哭哭啼啼的。

    “出什么事了?”

    “老爷,您可回来,方才大少爷昏倒过去了。”管家道。

    李东阳大惊失色,大儿子李兆先从小身子骨就弱,常常在被人戏称为“白面书生”。

    因他脸色苍白得吓人。

    虽然是国子监生,但李东阳常常叫他在家读书,以免减少干扰。

    “大夫,我儿如何?”

    “学生方才把了脉,只是血虚才昏了过去,想必是劳累过头了。”老郎中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学生开一副药,吃了就没事了。”

    开好药方后,管家带着老郎中去库房结银子。

    李清娥有些心疼,轻唤了一声:“哥?”

    床榻上的书生,脸色惨白,连嘴唇也无多少血色,看上去虚弱倦怠。

    李东阳坐在床榻边,长叹一声:“又熬夜了吧?”

    “秋闱在即,儿怎能偷懒……奈何身子不争气。”李兆先既羞愧又埋怨。

    心中清楚,他能进国子监是蒙父亲的恩荫,他做的学问,连小妹也不如。

    刘氏抹着眼泪:“老爷,兆先的身子越来越弱了,你说一声,叫他别考科举了,一场乡试要三日,兆先怎么熬得住?”

    李东阳能行很多方便,比如命考官安排好一点的号房。

    却无法代替儿子科举。

    科举还未正式开考,读书人就要先进贡院,一熬就是三天,有许多人考完科举就死了。

    李东阳愧然长叹,没有给儿子一副好身躯。

    “别考了,在家里养病吧。”

    李兆先眼中泛出晶莹,读书人朝闻道,夕可死矣,如此苟活下去有何用?

    ……

    坤宁宫,

    严成锦刚从坤宁宫出来,遇到了弘治皇帝,又被叫回坤宁宫。

    弘治皇帝坐在御座上,呷了一口参茶润嗓子,才问:“李卿家的闺女如何呀?”

    张皇后递给弘治皇帝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弘治皇帝脸色凝固,明白了过来,再看向严成锦,竟变得有些同情。

    “李卿家不同意?”

    严成锦躬身:“臣惭愧。”

    弘治皇帝长叹一口气:“你若有意,朕可与李卿家谈谈。”

    “多谢陛下,臣的姻亲是家事,不敢劳烦陛下。”严成锦心中有一丢丢感动。

    陛下日夜打理朝政,还宽厚仁慈,为了他着想,像极了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俗称催婚。

    次日上朝,

    廷议开始前,弘治皇帝没看见李东阳,便问:“李卿家呢,今日怎么不见他,可是身体有恙?”

    萧敬忙是道:“陛下让他沐休几日,李大人才没上朝,他身体无恙,倒是李大人的公子……似乎病得不轻。”

    厂卫对京城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

    尤其是刘健和李东阳这样的大臣。

    李兆先在国子监读书时,就常常被耻笑,老毛病了。

    弘治皇帝叹息一声,李卿家身体不好,如今连儿子也病了,定然痛心入骨。

    “命刘御医去看看。”

    严成锦另有所思,李东阳的大儿子李兆先,还有大概半年的时间。

    让刘兽医去。

    寿命只怕要打个半折。

    “还有半年的时间,未必没有机会,要不要去看看?”严成锦犹豫了。

    找刘御医自然不行。

    这个时候,大明最厉害的大夫,是汪机。

    只是御医顶着皇家的名号,陛下和坊间的人,总以为御医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其实不然。

    没找对大夫,就像灭火没用对灭火器一样。

    找对了大夫,李兆想兴许还有救。

    只是这个时候,信息封闭,但京城的达官显贵,压根没听说过汪机的名字。

    更遑论宫中。

    汪机就是这个时候的李时珍,但他的出身,实在太卑微了。

第253章 一线生机

    出宫时,碰上背着药箱去看诊的刘文泰,严成锦走上前笑问:“刘大人好,去李府看诊?”

    “严大人好,陛下命我给李家的少爷看看,你是李大人的学生,要不要同去?”刘文泰问。

    “本官先回府一趟。”

    严成锦回到府中,命人快马将汪机带回京城。

    此时,汪机应该在傅翰的老家。

    差人去请汪机后,严成锦坐入轿子,刘文泰的蒙古医术,怕会先给李兆先治死了。

    等汪机进京,没准李兆先还有一线生机。

    李府,

    府上颇为安静,李东阳吩咐下人,不得扰了少爷休养。

    昨夜李兆先偷偷起来看书,结果又晕了一次,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幸好起夜的丫鬟见房中有光,便去喊人来。

    李东阳愁着一张脸,接连叹息,京城的大夫请遍了。

    皆说束手无策。

    “老爷,宫中派御医来了。”李府的管事喜出望外。

    刘文泰来到李府,陛下竟派御医来问诊,李东阳受宠若惊,连忙将他迎入房中。

    “连日以来,犬子身子越来越差,劳烦刘御医看看。”

    刘文泰见了李兆先的面相,又号了号脉,连连摇头,本来正当壮年,却如将死之人一般。

    “病入膏肓了。”

    李东阳如遭五雷轰顶,一旁的刘氏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哭了出来。

    刘文泰喟然长叹:“下官还有一药。”

    打开药箱,第一层是针包,第二层是各式各样的药瓶子,第三层是一个青花白瓷药瓶。

    微微倾斜,从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

    “服了这粒丹药试试。”

    李东阳接过来闻了闻,充斥着腥臭难闻的味道,差点没呕出来,“这…这如何吃得下去?”

    “良药苦口,给李少爷试试吧。”

    李东阳颔首点头,味道不是重点,重点是能治病,请遍京城的名医,也不能让儿子好起来,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刘御医是太后常召的御医,侍奉过先帝,京城再找不出比他更好的大夫。

    “兆先,张开嘴巴。”

    李兆先张开嘴巴,将药吞了下去。

    严成锦跟着李清娥来到后院西边的厢房,进门就见李兆先干呕不止,李东阳手里捏着一粒红丸。

    “老师,这药不如先让刘御医试一试?”

    刘御医气急败坏道:“下官难道还会害他不成。”

    “成锦,不必如此慎重,你难道还不信刘御医不成!他是宫里有名望的御医,二十年前便入宫,侍奉先帝。”李东阳气急了。

    “还是试一试稳妥,刘御医为何不敢试?”

    刘文泰捏着鼻子,将药送进嘴里,下一刻,放了一个响屁,边捂着肚子问:“舍后在哪儿,下官先如个厕!”

    “这……?”李东阳诧异,道:“快带刘御医去。”

    重金属吃了腹泻,属于正常现象,刘御医的体质真好,方才应该叫他把一瓶吃下去。

    严成锦暗道可惜。

    李清娥面颊挂着浅浅的泪痕,这两日不止是她,府上的女眷都哭哭啼啼的。

    “哥,你莫要再想着功名了。”

    李兆先双目含泪,奈何上天没有给他一副康健的身躯。

    二弟病去后,他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就这样死去,独留父亲母亲和妹子在这世上,他不忍心。

    严成锦戴上三层人笼嘴,靠近床边。

    李兆先平日关在房中苦读,来李府多次,这还是第一次见他。

    看面相就一个字,虚。

    面色苍白,双目疲倦,人消瘦不少,这精神头比王越这等年迈之人远远不如。

    他从未见过如此虚弱之人。

    “刘御医怎么还回来?”李东阳看向管事:“你去问问,算了,还是别问了,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严成锦看了李东阳一眼:“还是去看看吧。”

    片刻,李府管家惊慌失措:“刘御医晕倒在厕房了。”

    刘文泰医术不怎么样,养牛是个好手,人工配种的活没有人比他更擅长,损失一个繁育人才可惜了。

    李东阳细思极恐,方才吃下去的,该不会真是毒药吧?

    严成锦道:“给刘御医请个大夫吧。”

    李东阳的心有些乱了,痛失二子不久,如今连老大也危矣,“天要让李家绝后不成。”

    李清娥安慰:“父亲,明日女儿同大娘去城外的灵觉寺上香,替大哥求个平安。”

    “妹子有心了。”李兆先苦笑。

    李府的关系比想象中和睦,倒没有因李清娥出身微寒,而在府中遭受排挤。

    严成锦对李兆先的印象不坏,被命运抓弄的可怜人罢了。

    “身上可有哪些地方不适?”

    李兆先望着严成锦,摇摇头:“只是身子虚软无力,时而会昏厥,无其他不适。”

    李东阳反应过来,严成锦这小子似乎通医术,还向陛下献过两味药来着。

    “你有办法?”

    慎重起见,严成锦没给李东阳希望,李兆先还有几个月的日子,万一夸下海口却救不回来,没准李东阳也要抑郁而终。

    “下官不通医术,但江南有位大夫,医术还算过得去,下官请他进京了。”

    此时,李东阳心中不抱任何希望。

    坊间的大夫,哪里比得上御医,御医的选拔极为严格,先是从医药世家的子弟中选拔,再在这些子弟中,挑选出医术最高的几人。

    太医院会将这些人的医术,分为一等和二等。

    刘御医不仅是一等,还在宫中担任医官,二十多年之久。

    连他也束手无策,恐怕此病与二子兆同一样,是不治之症。

    坊间的村野大夫,能有什么办法?

    ……

    东暖阁,

    弘治皇帝问身边的牟斌道:“刘御医出诊了吧,李卿家儿子的病如何,能治否?”

    牟斌欲言又止,刘文泰快要不行了,派了御医去看病,结果御医死了,不知陛下会不会……

    弘治皇帝见牟斌不语,便觉得事情不妙,斥责:“快说!”

    “刘御医病了,到现在也没醒过来。”

    朕派刘御医去看病,刘御医先病了?弘治皇帝半天没反应过来,难不成这病还会传染?

    “严成锦叫刘御医试了一粒药丸,刘御医就倒在厕房了。”

    弘治皇帝指着牟斌,半天才说出一句来:“刘御医他可是御医啊……”

    十日之后,

    汪机赶到了京城,严成锦带他来到李府,李东阳看见汪机竟是个毛头小子,嘴上毛都没长全出来,这个年纪怕是连药方也背不全吧?

    “有心了,大夫给兆先开了药,就不劳烦汪大夫了,请回吧。”

第254章 地狱级的康复计划

    “来都来了,大人不妨让汪机看看。”严成锦见李东阳脸上有些失望。

    看来他还是期待过的。

    只是见汪机年轻,缺少老中医的仙风道骨,才被轻视了。

    上一世,严成锦瞧病,也喜欢找年纪大的,姜是老的辣,车是老司机稳。

    人之常情罢了,不怪李东阳。

    李东阳长叹一声:“那就看一看吧。”

    严成锦环视院内一圈,没看见李清娥,“小姐今日不在府上?”

    李府管家小声道:“陪大夫人去哪里上香了吧。”

    来到李兆先的寝房,汪机坐下给他号脉,翻开眼皮仔细看眼睑,又看了看舌苔,最后拉出李兆先的手看甲床。

    “舌苔白滑,眼中无血色,气血冗缓,吃的药太伤身,继续下去,恐怕会脏腑枯竭而死。”

    李兆先听到这里,双眼流出热泪,他曾抱着一丝生的希望,这一番话让他心如死灰。

    李东阳怒了:“你会不会瞧病!怎么还咒我儿疾终。”

    汪机吓得不敢出声,他给人瞧病的时候,一般会如实将情况说出来。

    这是患了贫血?

    严成锦陷入深思。

    这倒是与他见过一些重度贫血的人有相似之处,在后世这病不算太严重。

    但任何小病,皆有引发大病的概率。

    李兆先本来身子就虚。

    李东阳病急乱投医,开了许多药,把他的身体吃得更虚了。

    还要忌口各种吃食,李兆先就是这么死的吧。

    “有可以治吗?”严成锦问。

    汪机点头:“可以,但之前煎服的药,不能再吃了,学生这就给李少爷开几副方子。”

    兆先体弱,要不要信这个大夫,李东阳犹豫起来,看向严成锦:“有几成把握?”

    人命关天,最后一个儿子了,治死了李东阳还不满城追杀他。

    “下官不是大夫,自然一成把握也没有。”严成锦看向汪机:“你有几成把握,跟李大人说吧。”

    “八成。”汪机如实道。

    严成锦心中一惊,连忙道:“初看是八成,但还是吃了药才知道,这种事怎么说得准。”

    李东阳颔首点头,他也是被逼急了,才问出这样的话来。

    看了这么多大夫,他实在不该相信谁了。

    这是李家最后的香火。

    “先兆的病,先后有十几位大夫看过,也没有人敢说,有八成,走吧。”

    十几个大夫看过都无能为力,突然有个年轻的大夫,告诉他有八成把握,李东阳不敢信。

    他见过太多好大喜功的后生官员。

    为了攀爬上位,竟敢给陛下报祥瑞。

    越简单,他反而越不敢相信。

    莫要自己害死了兆先。

    严成锦心中没有什么负担,若汪机不能治愈,李兆先将在七月死去。

    汪机给他看看,没准能扭转过来。

    “大人不信汪机,应该信下官。”严成锦知道,这是李东阳最后一个儿子了,死了就没了。

    他这时比自己还谨慎。

    “爹,儿想试试……”李兆先气若游丝。

    李东阳看着他,沉吟几声:“好,若十日之内没有好转,本官就换大夫。”

    严成锦松了一口气。

    汪机快速在纸上写下药方,命人去抓药。

    一个时辰后,下人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汤来,李兆先尝了一口,这药不苦,反而有点好喝,清甜清甜的。

    “兆先你感觉如何?”

    这药比先前喝的味道要好许多,李兆先觉得肚子舒服了一些,“儿想睡一睡。”

    从李府出来,严成锦命人带汪机,去看看刘文泰。

    刘兽医病倒后,一直告假在家,只怕凶多吉少,不知道还能不能救。

    “他是太医院的刘院判,你这段时间留在他府上吧,教一教他医术。”

    汪机面色古怪,让我去教一个老御医医术?

    严成锦知道他的顾忌,道:“放心,他的医术不及你。”

    御医在汪机这些人的心中,是至高的存在,只有医术厉害的人,才能到宫中当御医。

    这一点本身没错。

    放在明初时,确实如此。

    弘治皇帝的老爹册封了大量传奉官,大夫可以不凭借医术当御医,刘文泰就是其中之一。

    汪机不知道刘文泰的出身,才会盲目崇拜。

    严成锦命人把汪机送去。

    三日过去,

    李东阳发现,儿子的病情竟有了起色,说话不再有气无力,而是恢复一丝中气,他听起来也不那么费力。

    这大夫真是个神医啊。

    可是他又觉得奇怪。

    此人在江南,连他都没听说过,严成锦又怎知,江南有这么一号人。

    “兆先,你觉得如何?”

    “好一些了,力气又回到身上的感觉,爹,我想起来出去走走。”

    “不可!好好躺着。”

    李东阳让下人彻夜看着他,以防这小子偷偷跑起来,他走后,李清娥来到房中陪他说话。

    “清娥,那个眉清目秀的严大人,就是你的心上人?”李兆先变得八卦起来。

    李清娥臻首点头。

    “原来爹成日念在嘴里的,就是他,你是如何想的,哥帮你。”李兆先笑道。

    自家这妹子,最听爹的话,爹不点头,妹子怕是不会嫁了。

    来李府说媒的,不乏达官显贵和经纶才子。

    妹子一个也看不上,定是非严成锦不嫁了。

    李兆先佩服严成锦,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状元,而他还要靠父亲的恩荫,才能在国子监读书。

    “哥,别在爹面前提起,爹会生气的。”

    李兆先却不答应,老爹以前敢拿着藤条打他。

    但他病后,再也没挨过打。

    生病也有生病的好处。

    严府,

    严成锦收到李清娥送来的口信,李兆先好转了,便带着汪机去李府看看。

    汪机替李兆先号了号脉,颔首点头:“比初见时,好了许多。”

    “多谢汪大夫和严大人。”李兆先坐起来。

    “再修养十日,你来我府上,这是信物。”

    李兆先感激地接过,身子慢慢好转,已经可以下地了。

    李东阳倒未干涉,只是不许他再看书。

    李兆先默默数着日子,第十一日的早晨,悄悄来到了严府,望着眼前这座破旧又有点衰败的院落。

    狐疑地问下人:“严大人住这里?”

    “绝对不会有错,小人送过好几次糕点了。”

    李兆先敲了敲门,片刻之后,门子从猫眼里瞅了瞅,问道:“可是李家的兆先少爷?”

    “正是,这是严大人给的信物。”

    门子把门打开,对于对不上来暗号,又要来严府的人,少爷通常会给信物。

    李兆先来到院中,看见一群下人在跑步,不应该说……在赶鸡。

    他还看见许多奇怪的器械。

    有人身后拉着麻袋,有人提着水桶,有人穿着奇怪的衣服,似乎很重。

    个个跟死了爹娘似的,哭嚎着也要跑完。

    看得李兆先心惊肉跳。

    “严大人?”

    “你先绕着院子跑五十圈吧,一会儿再跟你说康复计划。”严成锦传授长生之道。

    大明除了武夫,书生极少有强身健体的意识,终日便是闷头读书。

    李兆先面露难色,不知能不能跑那么多。

    跟着下人跑起来。

    李府的下人吓坏了,少爷大病初愈,跑几十圈还不把人跑死了?

    连忙跑回府中报信:“老爷,不好了,严大人要玩死少爷啊……”

第255章 三边告急

    “老夫没嫁女儿,此子竟要这样报复老夫……”

    李东阳坐着轿子,赶去严府,生怕稍晚一些,兆先被严成锦玩死了。

    长子失而复得,对他而言,比人生三大喜事加在一起,还要高兴。

    严成锦先让李兆先慢跑十圈。

    府中的院子并不大,宛如苏州园林一样,栽种有许多名贵草木,空气极为清新。

    听李清娥说,李兆先平日关在屋里,门头苦读。

    极少会出门,锻炼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

    李兆先跑了两圈,便气喘吁吁,严成锦知道他是弱鸡,不成想他弱到连鸡都不如的地步。

    严府最差的鸡,也能跑十圈。

    “还有八圈,学生明日再跑吧?”

    “也好,本官跟你说说康复计划。”

    严成锦拿出自己宝贝的日常训练计划表,删减了许多,交给他。

    诸如单杠、哑铃、这些项目,李兆先暂时做不来。

    三个月的计划都是慢跑,逐一加圈。

    严成锦还热心地规划出李府慢跑路线。

    李东阳赶到严府时,瞧见儿子还活着,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在严府多呆。

    “兆先,跟我回府歇着去!”

    李兆先面露犹豫之色,对父亲道:“爹先到外头等等,儿有话要跟严大人说。”

    李东阳走出正堂。

    只剩李兆先和严成锦两人。

    李兆先对严成锦道:“谢过大人再造之恩,学生定会说动父亲,以报大人的恩情,明日,学生就让小妹来严府。”

    严成锦仔细琢磨。

    李兆先为了报恩,想要促成他与李清娥的婚事,李东阳恐怕是不会同意。

    慎重起见,还得让汪机把李东阳痔病割了。

    李东阳心生感激,没准会将女儿嫁给他。

    严成锦思索了一番,觉得不是不可能,“兆先兄可知道,李大人患的痔病?”

    十个男人九个痔。

    这病不算严重,在大明却挺唬人的。

    果然,李兆先诧异:“从未听父亲提起。”

    “恰巧汪大夫在京城,李大人定是羞于启齿,你有空劝一劝他,痔疮而已,就说嘴上长了泡,谁也不知道。”严成锦正色道。

    李兆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坐上马车,李东阳闭目养神,李兆先不时盯着父亲看,面色古怪:“爹,不舒服就换个姿势吧,不必在儿前面端坐着。”

    李东阳心中欣慰,儿子懂事了,可又觉得似乎意有所指,有点怪怪的。

    “方才和严成锦说了什么?”

    “他说爹身上有疾,让汪大夫给你看看。”

    李东阳脸上微微一动,有点尴尬,没睁开眼睛,就保持这个坐姿回到府上。

    次日一早,李清娥和谢香灵挽手来到严府。

    “清娥姐,这便是严成锦的府邸?”

    谢香灵发现,这府不仅破,而且连牌匾也没有。

    伯爷的府邸,即便不在热闹的街段,至少,也是修缮过的院落,这严府实在太清贫了。

    “严大人为官清直,自然不在意这些。”

    丫鬟轻轻叩门,不想里头传出来一句:“劝君更进一杯酒,对得上来就开门。”

    李清娥心中暗道简单,“道是无晴却有晴。”

    “不对,这是暗语,应当是,问君能有几多愁。”

    门子又透过门缝,问:“下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

    李清娥好歹是李东阳的女儿,心气上来了,“花有清香月有阴。”

    “不对,应当是,从此君王不早朝。”门子乐道。

    自从守门后,发现了许多乐趣,不管是才高八斗的文官,还是那些书生,都会被这扇门拦下。

    除非是得到少爷暗语的人,才能答出来。

    “下一句,在天花作比翼……”

    一刻钟后,李清娥投降了,略微幽怨:“小女清娥,是李府的小姐,劳烦你通报一声。”

    严成锦正准备上朝,听闻二女前来,没想到李兆先如此守信。

    今日无事,他让何能去戴府通报一声,沐休一日。

    李清娥和谢香灵踏入院中。

    院子虽旧,却是另一番天地,栽种了许多珍贵草木。

    就连气息,闻起来,也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严大人救了兄长,清娥特来谢过大恩,那日在坤宁宫,父亲说的话,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严成锦道:“看你沉闷,不如去良乡散散心?”

    “好呀!”谢香灵比李清娥还高兴。

    坐上严成锦的马车,一路来到良乡,良乡的大观园开放了。

    取名观园,自然是观赏之意。

    这里种了许多的花草,饲养各种野生动物,供人观赏。

    在良乡北边不能耕种的荒山下,占地五百余亩,依山傍水,成了京城贵人的好去处。

    李清娥和谢香灵脸上带着笑意,虽然府中也有花园,但比起这里来,少了动物不说,也没这里热闹。

    严成锦看到了朱厚照这厮,“殿下又来良乡了?”

    “老高,这只鸟可聪明了,还会说人话!”朱厚照手舞足蹈。

    朱厚照说的鸟,是一只白色的鹦鹉。

    “臣试试?”

    严成锦在鹦鹉耳边低语几句,只听鹦鹉对朱厚照,绘声绘色道:呔,呆子!

    朱厚照微微张着嘴巴,一脸懵逼。

    “这是小朱秀才。”

    李清娥二人微微臻首。

    朱厚照极少看见老高身边出现美人,便来了兴致,四人一同游园。

    ……

    东暖阁,早朝。

    弘治皇帝主持廷议,他今日心情颇好,李卿家上朝了,四方也无灾祸,准备宣布退朝。

    此时,一个小太监匆忙跑进殿中:“陛下,三边传回的急报。”

    萧敬将疏奏呈上去,弘治皇帝打开一看,面色渐渐变得无比凝重。

    大殿一片静寂。

    “陛下?”刘健提醒一句。

    “达延汗率火筛诸部,自延绥的红盐池入侵,掠地千里,所过之处,抢杀殆尽,延绥、宁夏、甘肃三边告急。”

    大臣们一片嘈杂。

    三边告急?

    河套地区抢回来后,从未出现让鞑靼侵入三边的境况,红夷大将军呢,不是有红夷大将军守城吗?

    弘治皇帝一愁莫展,隐忍着怒意,一字一句道:“鞑靼人不仅侵入了河套,还夺了红夷大将军!”

    红夷大将军丢了?

    大臣们倒吸一口凉气,红夷大将军威力惊人,若落到鞑靼人手里,那还了得?

    弘治皇帝急得在御前不停踱步。

    刘健道:“陛下,失职之罪可以秋后再惩处,当务之急,是派人举击鞑靼啊!”

    “朕就说,不能将安定伯调往宣府,严成锦!严成锦呢?”弘治皇帝怒不可遏。

    一看都察院的方向,却没看见严成锦人。

    戴姗小声道:“陛下,严成锦告假一日。”

    “去宣他进宫!”

    ……

    良乡,大观园。

    严成锦与李清娥二人逛到鹤园时,锦衣卫上来报,陛下命他即刻进宫。

    “老高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本宫就成了。”

    看了朱厚照一眼,又看了李清娥和谢香灵一眼,总觉得不放心。

    将李清娥和谢香灵送回府后,他才匆匆赶进宫中。

    “臣严成锦……”

    “你可知道,河套地区,跟鞑靼人争了十多年,才抢回来,如今,达延汗攻入延绥了?”弘治皇帝低沉地声音道。

    严成锦微微一惊,延绥也配有红夷大将军,竟然还失守了?

第256章 这个男人,叫长城

    严成锦陷入沉思。

    河套地区之所以难守,是因为地形开阔,长城的防线没有延伸到那里。

    这便导致了,防线拉得很长。

    大明的兵力,分摊到这条兵线上,显得势单力薄。

    达延汗会突然攻击河套,或许是因为老爹去了宣府。

    “陛下,可否让臣看看疏奏?”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萧敬把急报送下来,严成锦看了一眼:鞑靼人从延绥的盐池冲进。

    一路劫掠,不仅劫掠了红夷大将军。

    还有大明圈养在西北的战马?

    河套草原是大明的牧场。

    大明八成的战马,会养在陕西的苑马寺,遭到鞑靼人洗劫的话,估计全都没了。

    按照鞑靼人的性子,带不走也会杀光。

    严成锦觉得有四种可能。

    第一种,有了红夷大将军,边军防御反而松懈了,让鞑靼人有可趁之机。

    第二种,延绥的屯田制度腐溃严重,面对鞑靼全军入侵,力有不逮。

    第三种,鞑靼人兵力是延绥的数倍,用了红夷大将军也打不过,毕竟红夷大将军也有填装等各种弱点。

    第四种,有了内贼。

    不管是哪一种,都只能秋后补漏,如今当务之急,是将河套地区抢回来。

    河套不好抢回来的原因,在于草原很宽广。

    鞑靼人进来了,就像屋子里藏着一只老鼠,你怎么也抓不到它。

    尤其是鞑靼人的骑兵,迁徙得十分迅捷。

    要么别让他们进来,进来了之后,要剿灭就是持久战。

    此时,兵部一个魁梧的身影站出来:“陛下,一个御史看疏奏有何用,当初就是你谏言,将安定伯调去宣府?”

    严成锦顺着声音看去,说话的人是兵部尚书秦紘。

    秦紘是明朝中期,继王越之后最强的将领,王越死后,他代替王越守住大明的北疆。

    最让人崇敬的,是他有一个震慑人心的称呼。

    大明北方的长城。

    “正是下官谏言。”严成锦不急不缓。

    赖也赖不掉,弘治皇帝知道,李东阳三人也知道。

    当初因为王杰等人贪了军饷,才将老爹换到宣府,守住大明的第一道防线。

    秦紘拂袖厉声叱问:“你为何要这么做?”

    “若不派安定伯守宣府,今日达延汗攻打的,就是宣府。”严成锦道。

    秦紘显然不相信自己的军事才能啊。

    慎重起见,他在家中也有研习兵书,常常跟王守仁和王越二人讨教。

    在军事这一块,不至于文盲的地步。

    但因没打过仗,在秦紘眼里就被轻视了。

    秦紘却道:“调动边军将领,当由兵部商议才对,你一个御史,不该插手兵部之事。”

    “不错,兵部自有兵部的安排。”

    “如今北疆失守了,你要如何将功赎罪。”

    河套失守就是捅了兵部的马蜂窝,以前日子逍遥自在,上值喝茶看邸报,到时辰就下值。

    鞑靼攻入河套就麻烦了。

    恐怕退休前的生活,都被工作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兵部各位文官群起而攻之,纷纷讨伐严成锦。

    “诸位说的不错。”严成锦不骄不躁道。

    都察院的御史不是能舌战群雄吗?

    秦紘懵逼了。

    这小子怎么如此没骨气,这么快就认怂了?

    宛如全力出击的一拳,打在棉花上,一点意思都没有,让人不想挥第二拳。

    “他是谁呀?”秦紘小声问旁边的佐官。

    “他就是严成锦,那个慎重的御史。”

    就他?

    秦紘听过严成锦的名字,似乎也见过,就是不知他是严成锦。

    严成锦并非是示弱,喋喋不休,只会引来更猛烈的口水战。

    他方才,在观察弘治皇帝的脸色,犹如暴风雨前的乌云,说下就下。

    马文升道:“当务之急,是派兵剿虏,命人守住关线,断送鞑靼人退路,再瓮中捉鳖,斩杀小王子。”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

    李东阳等人也觉得可行。

    若是封锁边线,小王子只能绕去西藏,从西藏的草原,再回到呼伦贝尔大草原。

    若是不回,小王子只能与明军正面交锋,迟早被剿灭。

    “诸公以为,要派谁去?”弘治皇帝问道。

    严成锦心中微微一动,老爹出征剿灭达延汗的话,必定能当上三边总制。

    如今三边被侵入,而三边总制一职却空缺着,急需一人统领三边大局。

    陛下必定会任命这次举兵抗虏的将领,为三边总制。

    眼下朝中合适的人,只有三个,王越、张懋和朱晖。

    “不如让臣亲自御兵,击溃鞑靼?”秦紘站出来一步。

    他与鞑靼多部交锋过,却未与达延汗交锋过。

    大臣们低头不语。

    李东阳道:“兵部尚书统御诸多,除九边之外,还有沿海和西南需兵部部堂主持大局,岂能轻易离开。”

    “嗯,此仗乃是持久仗,你不合适,臣倒觉得,保国公朱晖可以挂帅。”刘健道。

    朱晖年少时随父亲四处征战,文武双全,是大明极少见的悍将。

    两年前,弘治皇帝命他和英国公,一个守南,一个守北。

    严成锦暗道,这次派出的人,恐怕就是朱晖了。

    朱晖未必会输,估计连鞑靼营地也不一定能找到。

    他的战绩虽然多,但此前,并没有和达延汗正面交锋过。

    老爹那个菜鸡,跟达延汗打了三仗。

    多少也摸清达延汗的行军套路了吧?

    “陛下,臣觉得,不如让安定伯挂帅,王越前往督军,严王二人组合,曾击溃过达延汗。”严成锦的声音响起。

    秦紘气急败坏:“方才不是说了,兵部的任命,我等自己商讨,你……你怎么又谏言?”

    “你又想让你爹回河套,你无情!”兵部给事中指着严成锦大骂,安定伯非让他这狗儿子折腾死不可。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面色怪异。

    严恪松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早晚被他折腾死。

    “下官身为右佥都御史,以纠察朝野为己任,朱晖不是最佳将选,请陛下做出正确抉择。”严成锦正色道。

    达延汗和火筛出现在三边,说明鞑靼兵力全部集中在此。

    宣府面对的,是满都赉统领的鄂尔多斯部。

    这人是鞑靼的叛徒,为了保留兵力和达延汗相抗衡,不会轻易攻打大明。

    弘治皇帝并不想挪动安定伯。

    三边已经失守,万一朵颜部和鄂尔多斯部攻击宣府。

    北方的第一道防线,就破了。

    “让安定伯守着宣府吧,命保国公朱晖佩大将军印,充总兵官,右都御史史琳提督军务,太监苗逵监军,前往御敌,诸公以为如何?”

    “臣觉得,可!”刘健果断道。

    “臣附议!”

    严成锦有点懵了,弘治皇帝和九卿一致同意,只有他一人举反对票?

第257章 不会赢的

    “陛下,保国公远在南直隶,将他召来京城,最快也要十日时间,十日,足够鞑靼攻破甘肃和宁夏两边。”严成锦道。

    战机最为重要,失十日,足以失去两座城池。

    宁夏还有一座火器局,专门督造红夷大将军,若落到鞑靼人手里,后果很严重。

    “你多虑了,眼下鞑靼只是从延绥突破,并未占领延绥,举三边之兵力,足以抵抗一些时日。”秦紘淡淡道。

    弘治皇帝也相信。

    三边的兵力加起来,足有十几万之多,不怕与鞑靼一战,短时间内,想攻破也没那么容易。

    “陛下,不如命京营全军出击,英国公掌左路,安定伯掌中路,保国公掌右路,平推河套?”严成锦道。

    这样一来,达延汗必定藏无可藏,走到哪里都挨打。

    弘治皇帝老脸狠狠一抽。

    举国之力攻打鞑靼?亏你想得出来,京营加上宣府的边军,恐怕得有二十多万兵马吧?

    光靡费就能拖垮朝廷。

    李东阳暗啐严成锦一口,出兵二十多万的规模,也只有英宗时的土木堡一战了。

    英宗带着三十多万大军攻打瓦剌。

    结果三十万大军被败得一个不剩,英宗本人还被瓦剌虏去,说明大规模的军队出击,反而出出受制。

    速度不如虏人灵活,而拖得越久,朝廷要拨的靡费就越多,甚至到了断粮的地步。

    “严卿家不必多言,传朕的旨意,召保国公北上!”弘治皇帝大手一挥,萧敬连忙去文书房拟旨。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欣慰点头。

    保国公与安定伯不同,他是武将出身,身经百战,是除了王越之外最合适的将领。

    可惜啊,王越已老,不然可以派王越前往御敌。

    听到王越的名声,恐怕连达延汗也要退避三舍。

    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费一兵一卒,将鞑靼人赶出河套,是他们最乐于见到的。

    在大明的诸多将领中,只有王越有这样的威慑,这厮写书后,似乎对朝廷的马政一点也不上心了。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道:“陛下圣明。”

    弘治皇帝心意已定,慎重起见,只能朱晖被达延汗打败后,再谏言了。

    希望朱晖别被达延汗虐得太惨。

    有红夷大将军后,达延汗的战斗力,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不知他抢了几门红夷大将军?

    当初他给老爹配备十几门红夷大将军。

    但给其他九边的重镇,只配了三门,达延汗手上的火器,不会超过三门。

    从东暖阁出来,

    秦紘将严成锦叫住了,面色促狭地问:“本官听说,你还是京营的监军?”

    “这是挂职,本官不当监军很久了。”严成锦很老实。

    秦紘仔细打量这家伙,面相很普通的书生,长得还没有阳刚之气。

    就是这样一个人,前阵子闹得京营人心惶惶,斩了十几个千户百户?

    “会武艺吗?”

    严成锦摇头:“不会。”

    “打过仗?”

    “没有。”

    “实在是平平无奇。”

    秦紘实在想不明白,陛下为何会用这样的人当监军。

    细看严成锦,也只是个文弱的书*******臣误国!日后朝堂上,兵部的事不要谏言,本官也不管你都察院的事。”秦紘说完便走了。

    朱厚照看着严成锦被甩得灰头土脸,上来笑嘻嘻地问:“老高,本宫听说鞑靼攻进河套了?”

    “殿下跑来东暖阁做什么,不怕陛下揍你?”严成锦漫不经心。

    朱厚照眉飞色舞:“本宫在外头蹲半天了,狗皇帝真是昏庸,派朱晖迎敌,本宫跟你赌,朱晖一定会输。”

    严成锦心中一紧,朱厚照张口就来狗皇帝。

    听着真是亲切……

    不知陛下听了,会有什么反应,朱厚照挨揍的时候,也会这么喊,弘治皇帝是知道的。

    幸亏,他老人家没有二胎计划。

    不然,朱厚照早就被废了。

    正在这时,小太监走过来,支支吾吾:“殿下、严大人,陛下请您二位进去。”

    朱厚照微微一缩,变得老实起来,他自然是不想进去,眼看躲不掉,猥琐地走进殿中。

    严成锦后脚跟着进去。

    殿中,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自然听见了朱厚照的高谈阔论,怒问:“朕方才听你说,达延汗会赢?”

    朱厚照目光闪烁,十分老实道:“父皇听错了,儿臣说朱晖会赢的。”

    “……”严成锦。

    弘治皇帝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看向一旁的萧敬,萧敬微微点头,他才确定起来:“朕分明听到了,你还想欺骗朕,如实说吧,说不出子丑寅卯,朕饶不了你。”

    “臣可否先行告退?”严成锦微微躬身。

    “你在一旁站着!”

    朱厚照也来劲儿了:“儿臣说了,达延汗会赢。”

    “为何?”

    “河套平原的地形与草原一样,开阔平坦,朱晖虽然身经多战,但打鞑靼,与打安南和倭寇不同,不同的地形,作战的兵略也不同。”

    “儿臣看过朱晖的战功,在平原地区交战极少,经验匮乏,达延汗征战草原多年,与大明打了无数次战役,深知我大明行军的惯用计策,朱晖怕是连鞑靼人的踪迹也找不到。”

    弘治皇帝嘴角微微一勾,露出笑容。

    大明与鞑靼常年征战,他倒不反对太子研习马政,如若不然,将来如何抵御鞑靼?

    只是,这小子没打过仗,还信誓旦旦地说朱晖会输。

    笑?

    朱厚照感觉受到了侮辱,比揍他一顿还难受,“儿臣今日把话放在这里,方才说朱晖会输,就是儿臣说的!”

    “来人!”弘治皇帝招手。

    萧敬微微低头:“陛下?”

    “打龙鞭。”

    朱厚照梗着脖子道:“儿臣跟父皇赌,若朱晖输了,父皇就赐儿臣一块免揍金牌!”

    “好!”弘治皇帝冷笑一声。

    朱厚照喜滋滋地趴在地上:“打吧。”

    “……”严成锦。

    朱厚照说得有道理,这厮竟还研究过朱晖的战功,一月之后,自见分晓。

    ……

    李府,

    李兆先气喘吁吁地慢跑,他跑一段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只是一圈,就跑了很久。

    腿很酸,像软绵绵的面条,随时都会瘫软。

    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后头跟着一群下人,谁劝少爷也不听,他们只能跟着李兆先一起跑。

    “少爷,第二圈了,明日再跑吧?”

    “不行……今天要跑完三圈。”

    李东阳回来了,看见儿子绕着府院慢跑,吓得疾冲过去,官帽都跑丢了。

    “兆先,你做什么!”

    李兆先见父亲一脸怒意,忙是道:“儿要参加今年的乡试。”

    “参加便参加,你跑步做什么?”

    李兆先摇摇头,咬牙道:“以儿现在的身子,是无法参加乡试的,严大人当初为了参加科举,跑了一万圈,儿才跑三圈,算得了什么。”

    严……严成锦?

    李东阳右眼皮疯狂直跳,脸色惨然:“儿啊,你不要听他的,听了他的,你连秋闱也活不到啊!”

第258章 圣旨不可违

    东暖阁,

    弘治皇帝打完朱厚照后,将鞭子一丢,这才斥责:“这两日又跑出宫了,别以为朕不知道。”

    朱厚照悻悻地爬起来,“良乡有个大观园,儿臣想同太子妃去看一看,请父皇恩准……”

    “大观园?”

    “有许多奇珍异兽,比宫中的后苑好玩,还有二两银子一杯的爆米花,儿臣买过一杯。”

    朱厚照是守法的人,买不起就不吃,吃就给银子。

    弘治皇帝疑惑看向严成锦,严成锦道:“是良乡的一片荒地,无法耕种,臣想空着也是浪费,便用来做大观园。”

    “厚照你回东宫吧,朕有话,要跟严卿家说。”

    朱厚照退了出去。

    弘治皇帝背负着手,不急不缓:“朕在想,延绥军中的守将,是不是被达延汗收买了?”

    之所以不在朝堂上提及,是怕会传到延绥的军营中。

    如今正是两军交战的时期,质疑边军守将,会涣散军心。

    京营舞弊案后,弘治皇帝就觉得,严成锦慎重的性子,派去延绥正好合适。

    “朕想派你,去延绥查一查。”

    严成锦脸上波澜不惊,心下早已雪崩。

    延绥此时战火四起,混乱不堪。

    在路上遭遇鞑靼人的大军,就是团灭,战争之后,爆发瘟疫的概率至少有七成……

    “臣恐怕不能胜任……”

    弘治皇帝知道这家伙怕死,倒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说出来。

    亏朕还如此重视他。

    顿时有种好心当驴肝肺的感觉。

    “来人,把严成锦拖出去,廷杖十大板!”弘治皇帝故作严肃。

    萧敬慌了:“陛下,真打啊?”

    “严成锦公然违抗朕的旨意!朕还不能教训他?拖出去!”

    严成锦眼中露出一丝恐慌,看向一旁的牟斌,牟斌仔细端详着地板。

    “陛下,臣有免死金牌。”

    弘治皇帝冷哼一声:“朕又不杀你,免死金牌免不了这个,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拖出去!”

    严成锦一脸懵逼,被太监拖出去。

    萧敬不确定地小声问:“陛下,真打啊?”

    “敢公然违抗朕的旨意,朕就是想教训他一下,你们下手轻一些,别让他明日上不了朝。”弘治皇帝道。

    萧敬庆幸多问了一句,廷杖有几种套餐可供选择,真把严成锦打残了,陛下又要不高兴了。

    严成锦趴在廷杖的长椅上,双手被左右两个小太监抓住,裤子没脱下来。

    “严大人,忍一忍就过去了。”萧敬道。

    小太监举起棍子,拍了下去。

    明明是牙签的力度,严成锦却喊出了狼牙棒的声音。

    萧敬心中大惊,怪道:“严大人,这都没用力呢,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严成锦不管他,反正板子沾到衣服上,就立即喊出来,这亏不能吃,否则,今后弘治皇帝还不天天揍他,像朱厚照一样。

    “萧公公,陛下叫你进去。”牟斌出来宣。

    惨了,被严成锦这小子害惨了,萧敬猫着腰急忙走进暖阁,跨过门槛时,差点摔倒。

    “朕不是叫你打轻一点吗?”弘治皇帝紧绷着脸,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萧敬急了:“陛下,真没有用力,严成锦这小……严大人太敏感了,碰一下就喊,奴婢也没有办法。”

    弘治皇帝松了一口气,道:“把他喊进来。”

    严成锦走进大殿中,挨了板子,站姿自然要有点区别,比如不能站得太直了。

    心中疯狂算计,陛下到底有几个意思。

    他兢兢业业为朝廷效力,深得陛下信任,应当受到宠幸才是。

    今后的君臣关系,还要不要和睦了?

    “你去不去?”弘治皇帝淡淡地问。

    “臣举荐,都察院御史方学,此人,几乎同臣一样谨慎。”

    弘治皇帝诧异:“天下还有跟你一样的人?”

    “臣就是怕陛下外派,才培养了个一样的人。”

    “……”弘治皇帝。

    牟斌差点栽倒,这个家伙竟能想到,有一天弘治皇帝会外派他离京,还提前做了准备?

    “传方学来见朕。”弘治皇帝干咳一声。

    方学不明所以,在都察院翻看卷宗,突然被陛下召见,觉得十分奇怪。

    都察院有许多御史,陛下怎么会知道他?

    大步走进殿中,方学行礼后问:“陛下召臣?”

    “严成锦说你很有才学,朕想派你,去延绥整饬军营。”弘治皇帝道。

    不管派谁去,他只想将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

    严成锦举荐的人,到现在为止,比刘师傅举荐的靠谱,没让他失望过。

    不由对方学有了一些期待。

    方学沉思片刻,顿了顿才道:“臣遵旨。”

    严成锦和方学走出大殿。

    “这次去延绥不可声张,你若死在外头,说明必有奸细,本官会接手的。”

    “若是大人去,大人会从哪里下手?”方学虚心请教。

    “本官问你,你可知道,延绥的红盐池所在的方位?”

    方学摇摇头,去查人要知道方位做什么,又不是打仗。

    只听严成锦道:“成化年间,王越曾在此与孛罗忽的部队大战,说明红盐池是延绥的兵家重地,必定有大明守将,却被鞑靼人攻占了,你要从此人身上查起。”

    方学觉得奇怪,成化年间的兵事,朝廷并不对外宣传,那时候严成锦还只是个娃娃,他怎么知道……

    “严大人果然事无巨细,皆考虑周全。”

    方学又继续请教,万一到了此人身上没有问题,又该如何下手。

    “不要相信任何人,先将所有人都列为奸细,先询问有无探子巡边,若有探子深入草原,必定有古怪。”

    以探子的身份出城给鞑靼人通风报信,谁也不会怀疑。

    严成锦让方学去卷宗库,将延绥的将领资料,全都熟记于心。

    一日之后,再去延绥不迟。

    ……

    秦府,

    秦紘捧着书,在看小说,一旁摆着七八本小说,分别是传世先生和青山君的,都快让他翻烂了。

    从两广辞去总督的职务回京城后,他就迷上了小说,一口气看完了七八本,酣畅淋漓。

    “好书,好书啊。”

    秦紘看着传世先生写的战争和太平,深有感触。

    他一生征战南北,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与写书的作者,竟有一种深深的共鸣。

    战争让百信奔溃逃亡,流离失所,变成了流民,这本书将写得如此真实,他看完也不禁惆怅感叹。

    “老爷,萧公公来了。”

    萧敬大步走进来亭榭,对秦紘行了一礼,道:“秦大人,还请兵部派人护送一位御史去延绥,陛下说,要保密。”

    秦紘听不明白,问:“御史这时候去延绥做什么?”

    “查鞑靼侵入红盐池一事,陛下觉得,有内贼。”萧敬一字一句,小声吐露。

    这位御史是谁。

    严成锦?

    秦紘心想,陛下专门遣兵部护送,恐怕也只有严成锦了吧,看这小子能查出什么来。

    然而,当他看到前往延绥的御史时,才发现自己错了。

    “大人,下官出发前,可否跟您讨要一些兵部宗卷?”

    方学彬彬有礼地问。

第259章 乔迁之喜

    都察院值房。

    严成锦在看见了史琳,就是弘治皇帝下旨,让他提督军务那位。

    史琳回京城,是为了等着保国公北上,一同前往延绥。

    自从他来了都察院值房,办公室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小赵,蚕豆要不要?”

    “小张,茶凉了,换一杯再喝,对脾胃好。”

    “小锦,你这枸杞又大又圆,可否给本官一杯泡茶喝?”

    严成锦心中提防起来,这人只来了一天,就跟值房里的人混熟了,也是个人才。

    “下官有个东西,比这个好喝,白白的,有点腥,味道极好,很有营养,大人要不要尝尝?”严成锦从桌子下掏出一物。

    是个水囊,还温呢。

    从水囊里倒出来一杯,白白的羊奶,奶香味飘来,并不严成锦说的那样腥。

    史琳尝了尝,连声道:“好喝,成锦啊,本官跟你打听一件事,方学去哪儿了?”

    严成锦心中一动,莫非史琳与红盐池一事有关?

    心中顿时出现两种可能,一种是史琳受人所托,前来打探。一种是他与此事有点关系。

    “下官也不知,或许,告假了吧。”

    七日过去,朱晖赶到京城,与史琳一同前往延绥。

    与鞑靼人的战争要开始了。

    西北大乱,良乡却颇为太平和繁荣。

    五月天,天气闷热,

    良乡的官道上少行人,水道却来往着许多漕船。

    如今,来的不仅有江南的商人,还有从广东沿海赶来的商贾,对良乡的货物极感兴趣。

    “尽管来良乡的商人多了,流民还是很清贫,银子落不到他们手里,不过,却能托这些商人的福,谋个生计。”张贤道。

    严成锦点头,道:“你能看到这点便好,切勿让两极分化太严重。”

    “大人,何为两极分化?”张贤疑惑。

    “就是……别让银子都流入士绅的口袋里,流民要做买卖,便让他们做。”

    有些流民当货郎,挑着良乡的货物到其他地方贩卖。

    敢拿幸苦赚来的银子,换成货物去卖的流民,在极少数,大部分流民都觉得有风险,在工坊或码头当个力役,更踏实一些。

    “大人,有个云贵来的商人说,要卖楠木,问船厂要不要?”谢玉走过来问张贤。

    张贤又看向严成锦,严成锦沉默不语。

    “你自己谈价钱就是。”

    “好咧!”谢玉喜滋滋地走了。

    加入良乡的商会,商会又属于船厂,他也赚了不少银子。

    张贤露怯地问:“大人,下官这么做……对不对?”

    “良乡是大明的义鸟,自然是要与天下的商贾做买卖,没什么不妥。”

    严成锦在京城的西城区买了一座宅邸,距离旧宅比较远,好处是,隔壁就是老王的宅邸。

    良乡送来的银子,挖地洞也装不下了。

    不能在外头开一座金库。

    为了掩人耳目,干脆买一座宅邸,屯放银子。

    狡兔三窟,他偶尔也打算过来住一下。

    锦衣卫认人不认门,他来这边住,锦衣卫自然会跟过来。

    住在这里,还是安全的。

    “少爷,这座宅邸的地契是老爷名下的,有二亩地之大,厢房十六间……”

    王不岁一五一十说着。

    严成锦指着一方池塘,质问:“这里头的水,为什么是红色?”

    王不岁望着这一池水,漂浮着几朵荷叶,水里的石头,却呈现出一点一点红色,长霉了似的。

    “换!一会儿马上换。”

    严成锦又看了寝房,指着头顶房梁问:“这根房梁压着床,本少爷怎么升官?”

    “换,小的让人换个方向。”

    严成锦去看了库房,四面是巨大的大理石板,只有寝房大小,下面挖了一个地下室。

    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邸。

    有假山、小桥、亭榭等江南标志性景观,比旧宅小,胜在精致。

    奉天殿,

    弘治皇帝心中念顾着西北的战事,又要开仓拨银了,拖得越长,要花的靡费也越多。

    “户部将钱粮清算出来了吗?”

    韩文站出来一步:“算出来了,此去拨发军粮三万石,白银二万两。”

    这点钱粮恐怕吃不了几日,又要拨银子了。

    打鞑靼人需要行军灵活,带太多辎重,会拖延行军的速度,在河套地区打有个优势,这里是大明的疆域。

    就怕鞑靼人将沿途的粮草都劫掠了,到时候买也买不到。

    牟斌小声地插一句话:“陛下,严成锦搬家了,良乡的船厂似乎有大批的白银收入。”

    弘治皇帝双眼放光,喜上眉梢:“召严成锦进宫!”

    看内阁和六部大臣还在,不太方便,便又道:“诸卿无事,便退下吧。”

    韩文等人面面相觑,陛下召见严成锦,难道还要避讳不成?

    严成锦听到宣召,从都察院一路赶来宫中,心中开始计算,刚搬家陛下就召见,八成是为了银子。

    奉天殿中,只有弘治皇帝一人,他走进大殿后,萧敬大步走了去,顺手还把门关上。

    让严成锦有种黑帮暗中接头的感觉。

    “臣严成锦,参见陛下。”

    弘治皇帝端着笑意:“朕听闻,你搬家了?”

    “臣惭愧,没有邀陛下庆贺乔迁之喜。”严成锦估计陛下知道了,便道:“良乡的船厂赚了五万两白银,陛下应得两万两,一会儿臣就命人送进宫。”

    “朕不想说什么银子,朕想说你的乔迁之喜。”弘治皇帝满脸笑意。

    “……”严成锦。

    陛下为了银子,连节操也不要了。

    平日那个在他心中一本正经的弘治皇帝形象,又光辉了许多。

    陛下一生节俭,不断屯银也是为了朝廷。

    “陛下,这些银子要充入内帑,还是国库?”

    充入内帑,就是放入陛下的小金库,充入国库,就是交由户部安排。

    “充入国库吧。”弘治皇帝毫不在乎。

    从宫里出来,严成锦便写了一封信,让锦衣卫送至良乡。

    船厂的银子放在衙门的库房,张贤见信会命人拨银。

    ……

    程敏政跟着韩斯门回到朝鲜。

    朝鲜举国上下感激涕零,大明陛下不仅同意册封晋城大君为国君,还派了使臣前来。

    官职为礼部右侍郎,朝鲜还未来过这么高阶的大明官员。

    程敏政望着景福宫,低矮的房屋,错落却没有顺序,广庭里连金砖都没铺,还是泥巴地。

    简直,连他在徽州的府邸都不如……

    晋城大君和慈顺大妃对他以最高的礼节相待。

    听闻大明要在汉城建一座使馆,并没有觉得不妥,给程敏政安排了一座大臣的府邸。

    “先生,这府邸就是我们今后住的地方?”梁小一问。

    “不错。”

    程敏政来到书房,准备写一封信给严成锦:贤侄,设大使馆一事顺利,倒是出兵建州一事,大臣们意见不一,恐不会轻易出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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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从慎重开始介绍:
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