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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0章 让你当太子真是屈才了

    朱厚照执着笔,半天不写一个字,饶有兴致地审视:“本宫帮你写下来,你要给本宫十两银子。”

    “成交。”严成锦毫不犹豫。

    朱厚照看他如此痛快,脸色一变,立即反悔了:“其实本宫方才想说的是十万两。”

    严成锦嘴角微微一抽:“臣找王大人去,王大人定然不收银子。”

    “本宫写!不过你得告诉本宫,王师傅和张师傅的手稿,有何特别之处?”朱厚照问。

    “四书五经太宽泛,臣猜测,两位考官会从里头出题。”

    严成锦在经筵上,听大臣们讲学时发现。

    担任过科举考官的大臣,出的题都是他们擅长的内容。

    像程明政和李东阳,在经筵上所推崇的学术,就写入了考题中。

    这就好比考研考博的时候,深入了解想考的老板,看他出过什么书,以及以前的考题等关键资料。

    科举的考题由陛下和两位主考官出,并无太多的限制。

    “好吧,本宫写给你。”

    朱厚照抓起两支笔,左右开弓,纸上笔走龙蛇,写得极快。

    看得严成锦叹为观止:“想不到,殿下还有这等本事。”

    “你以为父皇叫本宫抄《皇明祖训》,本宫是如何抄完的?”朱厚照十分得意,父皇罚他抄皇明祖训,他就左右两手一起写。

    原本只是找找乐子,谁成想竟真能写出来。

    ……

    傍晚时分,坤宁宫。

    弘治皇帝蹙着眉头,看向一旁的萧敬:“太子呢?怎么还不来。”

    陛下今日来陪娘娘用膳,请了太子,却不见太子来,萧敬忙道:“奴婢去看看。”

    片刻后,萧敬回来禀报:“殿下说,他不饿,就不过来了,请陛下和娘娘慢用。”

    弘治皇帝微微一愣:“没告诉他今日加了鸡腿?”

    萧敬面露难色,支吾地道:“奴婢说了,殿下说鸡腿也不来。”

    “厚照在做什么?”张皇后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定然是在做“有意思”的事,才茶饭不思,别闯祸才好。

    “似乎是在读书,殿下不让看,奴婢也不知道。”萧敬邀功似的道。

    当忘崽夫妇也挺好,弘治皇帝倒了一杯清酒,问:“太后身子如何,朕有些日子没去仁寿宫请安了。”

    “陛下放心,太后身体硬朗,臣妾今日还去仁寿宫陪太后说话了。”张皇后宽慰。

    弘治皇帝拉着张皇后的手:“幸苦皇后了,朕忙于国事,还请皇后多费心。”

    陛下和娘娘相敬如宾,十几年来如一日,太子不在的时候,才会有些“小动作”,萧敬习以为常了。

    次日一早,霞光万丈。

    文华殿经筵,由刘健担任主讲官,却没看见朱厚照,“太子殿下呢?”

    “下官也不知道。”佐官道。

    “去都察院,问问严成锦。”

    严成锦正喝着枸杞茶,正在这时,小太监进来询问:“严大人可知道殿下在哪儿?”

    “去良乡了。”严成锦想也不想。

    朱厚照八成是去良乡了。

    前日,西域进了一头金钱豹,养在大观园,吸引了不少人去看。

    番商从西域带来货物,多为奇珍异兽,博中原人的眼球。

    良乡商会将它们买下,通过牙行,贩卖门票,能赚不少银子。

    听说,张家兄弟也想在京城弄个大观园。

    半个时辰后,

    严成锦坐着马车来到良乡,街头的书生们在议论,藏书馆有人公然卖考题。

    “朱厚照卖考题换银子?”

    朱厚照这厮曾说过,想招兵买马,亲自征讨达延汗。

    为此,乐此不疲的赚着启动资金。

    对于自己给自己封大将军的人,这似乎是基操,勿溜勿溜。

    严成锦来到藏书馆,发现朱厚照在阅览室中,给人讲题。

    听课的书生,多是见过朱厚照斗诗的人,知道他才学颇高,才愿花时间听他讲学。

    “易篑二字出自《礼记》,说的是人之将死。

    为人者康乐,舍施有迹,为己者鹤湛,播种有方,故小子十茎之敢分,岂先生一毛之不拔,推其余以补也……”

    严成锦一听便知,这是王华讲过的赋文。

    一刻钟后,

    朱厚照喜滋滋地讲完,看着台下的书生,“今日且先讲到此处,想听的明日再来。”

    书生们意犹未尽地散去。

    冯太监捧着银子走上来,乐了:“殿下,赚了一百三十二两银子。”

    朱厚照蹲在地上数着,兴高采烈:“明日本宫让王不岁印出来,卖考题。”

    朱厚照竟干起了知识付费?

    让你当太子真是屈才了……

    “殿下,臣有一事相求。”严成锦继续道:“若陛下知道了,且记得说,与本官无任何关系。”

    “父皇不会知道的。”

    “慎重起见。”

    “……”朱厚照。

    ……

    国子监,

    祭酒周福看见许多监生,手中拿着相同的试题,仔细一看:秋闱考题预测,错过再等三年……

    “这是?”

    那书生面红到耳根:“回禀恩师,有人在良乡藏书馆押题,学生怕真押中了,便买了一份。”

    有人敢押秋闱的题?周福沉吟片刻,决定向朝廷揭举,这样居心叵测的人,应当让陛下降旨,诛杀九族。

    将疏奏写完,命人呈递到内阁。

    他决定去良乡一趟,看看谁如此大胆,敢押秋闱的题。

    还大言不惭,错过再三年?

    “这良乡的车马之多,堪比京城了。”周福心中感慨。

    马夫道:“老爷,这里就是藏书馆了。”

    周福躬身下了马车,眼前这座藏书馆,比国子监还要气派。

    门前有一块石碑,上头写着两句诗词,意境豪迈,令人惊叹不止。

    “入馆前先洗手。”看门的书吏拦住。

    “哼!押题的先生在哪里?”

    “那边的借阅室。”

    生气地走到借阅室前,周福有些看呆了,这不就是太子吗?

    太子没事卖题目作什么,这不是坑老夫吗!

    完了……

    “快,回去……追那封疏奏!”

    ……

    华盖殿,

    弘治皇帝在此批阅疏奏,换一换工作地点,身心也会愉悦一些,御案上压着一堆疏奏。

    “秋闱近了,张升和王华的考题,出完了吧?”

    萧敬禀报:“出完了,已经命人封装。”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此时,小太监呈上来一封急奏,萧敬打开后递给他。

    弘治皇帝一看是国子监周福的疏奏。

    “良乡藏书馆有人押考题?谁如此大胆!”

    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牟斌睁开眼睛,期期艾艾:“是太子……”

    弘治皇帝嘴角微微一扯,深吸一口气,而后愤然道:“误人子弟!准备一下,朕要去良乡。”

    紫禁城边缘,都察院值房。

    严成锦在温习大明律。

    戴姗地走过来,忧心忡忡道:“成锦啊,咱们都察院许久没来业务了。

    再这样下去,六部言官会说咱们只吃粮不管事的。”

第291章 此子真押中了

    严成锦不会无故弹劾。

    弹劾之前,必定要先做足准备,谁是贪官,他大抵上是知道的。

    比如杨廷和就不是好官。

    但现在的杨廷和,还没开始犯罪呢,得先养着,以后再弹劾。

    “下官再想想。”

    如果连升官都嫌麻烦,还要别人劝,那还是别当了,不用戴姗提醒,严成锦也会弹劾。

    戴姗给他提供一个方向:“若实在找不到人弹劾,就弹劾太子吧。”

    业绩是要有的,总不能挂空挡。

    每当都察院没业绩的时候,就会弹劾太子不勤奋读书。

    所以,朱厚照不仅是严成锦的挡箭牌,也是大家的挡箭牌。

    “本官方才听说,太子在良乡押题,还敢卖三两银子一份卷子,陛下为了太子,出宫了。”

    都察院独立于六部,又是监察的司法部门,消息灵通。

    严成锦心疼朱厚照一秒钟。

    陛下定然是带着打龙鞭去的,三两银子一份,实在贵了一些。

    换成后世,就是六百块钱。

    黄冈都不敢这么卖。

    “太子这事就当备用吧,大人知道是谁举报的太子?”严成锦问。

    戴姗捋着胡子:“听闻是国子监祭酒,周福。”

    ……

    良乡,

    弘治皇帝微访来此,就是想赶在朝中大臣知道前,将朱厚照抓回去。

    太子为天下读书人押题,成何体统!

    关键是,这孽子不学无术,还敢押题,这不是害人吗?

    他隐隐有种感觉,今年顺天府登第的考生,要比往年减少一半。

    “朱爷,小朱爷就在里头。”萧敬道。

    来买试题的人,有不少是京城专程赶来的,藏书馆人山人海,比往常更热闹。

    牟斌用身体为弘治皇帝开路,挤进借阅室中。

    “要进去?先交二两银子!”衙役拦住。

    弘治皇帝眉头微蹙,买题要三两银子,进场听题又要二两银子。

    一共就要花五两银子!

    牟斌看了眼萧敬,你来?

    萧敬会意,从怀中掏出来五十两银子,递给那衙役,这才放行。

    “别挤!别挤了!”

    “你挤什么?前面也过不去。”

    萧敬想出手,将这几个耿直的读书人收拾了,弘治皇帝眼神示意,不许动手,他才收回手,被挤得七荤八素。

    “如此高的声望?”

    不应该啊……

    弘治皇帝有点惊讶,朱厚照还没来,借阅室里满是读书人。

    这孽子不学无术,怎么会有如此追崇?

    牟斌清楚朱厚照的“成名之路”。

    太子本就爱斗,在藏书馆斗诗,仅仅败给了杨慎,这就给他带来了极高的声望。

    再加上,太子对外宣称,天下大儒,都是自己的老师。

    且所押的题,和讲解的学术,都是从宫中的经筵抄来的,让读书人深信不疑。

    如此一来,太子殿下就如今天一样受推崇。

    “嘘!小朱秀才来讲题了。”

    “诸位兄台,休要聒噪,听小朱秀才来讲题了。”

    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变得十分安静。

    朱厚照鼻孔看着天花板,大摇大摆走上讲台。

    弘治皇帝拉下脸来,恨不得飞踹这孽子一脚,可惜,朕不会武功……

    朱厚照翻开题目,乐不可支道:“今日本秀才要讲,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

    这与唯德动天,唯天无亲,克敬唯亲,乃是同意……”

    弘治皇帝在经筵上,听张升讲过,这是《尚书》中的讲解,张升讲得极好。

    他耐着性子听完,微微有些惊奇。

    “讲得还不错。”

    萧敬微微侧头,瞧见陛下嘴角挂着一丝笑容,以他对陛下的了解,分明是很满意,却只说不错。

    “奴婢倒是觉得,殿下讲得极好!”

    弘治皇帝笑出声来,微微颔首点头,显然这一记马屁,拍得龙颜大喜。

    半个时辰后,朱厚照忙乐道:“好了,今日就讲到此处,散了吧!”

    弘治皇帝正听得起劲,微蹙剑眉:“怎么不讲了?”

    “定然是怕出宫太久,被陛下责罚。”牟斌道。

    来回再快,也要一个多时辰,拖久了必定会被詹事府举报。

    所以,太子讲学的时间非常有限。

    朱厚照喜滋滋地数着银子,收入越来越多了,下次得用麻袋来装。

    “收了多少银子呀?”

    咦!

    脑子里怎么响起了父皇的声音?

    朱厚照猛地转头,却发现弘治皇帝三人站在身后。

    “儿臣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

    弘治皇帝嘴角微微一扯,朕为何一点认错态度,都感受不到?

    萧敬和牟斌的耳朵早已起茧。

    “跟朕回去!”

    一个时辰后,

    奉天殿,

    弘治皇帝绷着脸,正坐在御座上。

    朱厚照低着头,跪在大殿前,一旁是他赚的六百多两碎银。

    张升和王华,各自拿着一张卷子,仔细端详。

    片刻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张升心事重重,率先道:“回禀陛下,押对了一题!”

    弘治皇帝脸色微微一变。

    萧敬和牟斌看朱厚照的眼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朱厚照悻悻地抬起头,本宫手都抄瘸了,还将往日的书稿翻出来,才押对了一题?

    显然有些失望。

    “王卿家呢?”弘治皇帝看向王华。

    王华脸色凝重:“押对了两题!”

    嘶!

    这么说来,五两银子三题,还附送考官本人的答案,真的不贵……

    萧敬是这么觉得的。

    多少读书人寒窗苦读,也不见的做对呢。

    王华看向朱厚照:“殿下是如何押的?竟能押对三道。”

    “本宫将五年来,王师傅和张师傅的经筵讲义,写成了题策……”朱厚照老老实实道。

    弘治皇帝看向一旁的牟斌:“太子说的,可是实话?”

    锦衣卫一直在跟踪太子,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

    牟斌微微躬身:“是实话,也不全然是,严成锦让殿下,将张王两位大人的经筵讲义,写下来,殿下才灵机一动,去良乡卖考题。”

    严成锦竟知道我等会从经筵中出题?

    张升和王华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

    “宣严成锦来!”

    严成锦受到宣召,快步赶来奉天殿。

    刚进门,就看见朱厚照和他的马仔冯太监跪在大殿里。

    “臣严成锦,参见陛下!”

    弘治皇帝开门见山:“你如何知道,张王两位大人,会从经筵中出题?”

    这个简单……

    对四书五经的看法,都是源于自身的领悟。

    尤其是王华和张升这种,形成了知识体系的大儒,对四书五经通常有自己的看法,并且有自己喜欢的部分。

    喜欢对这部分深入钻研,形成学说,在经筵上开讲。

    严成锦觉得这样解释太麻烦:“臣猜的,押中了吗?”

    “老高,本宫押中了两道,你押中了一道。”朱厚照炫耀似的道。

    弘治皇帝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第292章 第二个严成锦

    严成锦隐隐担忧看向弘治皇帝,押中了两道题,

    秋闱题目会不会重改?

    “三道题实在太多了,陛下,礼部将试题改一改如何?”张升沉吟几声道。

    若是不改,今年顺天府举人的数量,将成倍增加。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时日不多了,礼部抓紧一些,改好了先给朕看看。”

    一个时辰后,

    京城沸沸扬扬,传闻小朱秀才押对了顺天府的考题,礼部不得不重新命题。

    消息从宫中传出,朱厚照名声大躁。

    “小朱秀才押的题真准!可惜啊,礼部改题了。”

    “这小朱秀才到底是何高人?”

    坊间的读书人在大街小巷议论。

    严成锦坐着轿子,从午门到前门大街,京城今天都是这个瓜。

    弘治皇帝命礼部不得宣扬。

    能传这么快,八成是朱厚照主动曝光,

    “老高,你怎么才下值?”

    严成锦从轿子里出来,看见朱厚照骑着大马,等在府门前。

    “臣好不容易押对的题,殿下如今一闹,全白费了。”

    朱厚照翻身下马,神气十足地走过来:“本宫再押就是,你说这次从哪里下手?”

    严成锦摇摇头:“押不中了,张王两位大人必定会将所有考题看一遍,才会出题。”

    以张升和王华的谨慎,会从更宽泛的方向出题。

    朱厚照微微张着嘴巴,道:“那本宫岂不是赚不了银子了?”

    银子?严成锦心中想的却是宋景和谢丕。

    如今考题一改,又变成了未知。

    他得到消息,康海在良乡的藏书馆,此人是弘治十五年的状元。

    按时间来算,康海应当弘治十五年才来京城才对。

    但良乡藏书馆吸引了天下读书人。

    康海正是被良乡藏书馆,吸引而来,在顺天府乡试,解元未必是还是谢丕的。

    “殿下还是别害人了,就算押中,陛下还会改题。”

    朱厚照押题和坊间押题不一样。

    这厮被锦衣卫盯着,一举一动,皆在弘治皇帝的眼中。

    坊间的书院,押中了,不考完,谁也不知道。

    “断本宫财路,便是杀本宫父母,此仇不共戴天!”朱厚照牙齿咯吱作响。

    “……”

    严成锦好心劝道:“殿下莫要学良乡流民那一套,要文明。”

    “本宫只是想表达一下,本宫现在很生气。”

    朱厚照气咻咻地骑上大马,迅速回宫了。

    严成锦猜,那个举报的人要倒霉了,但又与他何干呢,说起来他也恨恶此人……

    希望不是牟斌。

    回到宫中,

    朱厚照将那些平日跟踪他的锦衣卫,全找过来。

    “殿下,真不是咱们禀报,是国子监祭酒周福。”

    锦衣卫百户哭丧着脸道。

    朱厚照记得那个八字胡老头,还来文华殿听过经筵来着。

    竟敢断本宫的财路!

    “这么想起来,本宫许久都没害人了……手都生了。”朱厚照认真地嘀咕。

    片刻之后,东宫的太监被集中到大殿中,倒夜香的也来了。

    小太监们站成一排,大家一起出谋划策,绞尽脑汁地想着。

    东宫的管事冯太监哭丧着脸:“殿下,能想的法子都想了。”

    “一群饭桶,害人都不会。”

    朱厚照想起了刘瑾,要是刘伴伴在此,定然很快能出主意。

    他突然发现,自己变成好人了,想了这么久,也没想出法子来。

    定然是被老高传染了。

    想到严成锦,朱厚照突然灵机一动,顿时有了。

    老高这家伙,弹劾过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致仕。

    “对,本宫要让他致仕,不,还要让他家财散尽,京城赚钱京城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朱厚照咬着洁白的虎牙,恶狠狠地道。

    不一会儿,小太监抱来一本大明律,还有李东阳亲手写的讲义。

    “殿下,周福的所有宗卷,都偷来了。”

    “殿下,严大人写的弹劾疏奏,也偷来了。”

    几个小太监苦着脸禀报。

    朱厚照撩起袖子,翻看严成锦的弹劾疏奏,仔细研读了三遍,发现了规律。

    老高找的罪名,皆证据确凿,才一弹必胜,可周福有什么罪名?

    他翻看那些宗卷半天,也没有找到一条……

    “弹劾本宫就是大罪!”朱厚照想了想,乐道。

    手落在纸上,开始模仿李东阳的行书。

    严成锦用的就是李东阳的行书。

    说起来,朱厚照从小受李东阳教导,比严成锦还熟悉李东阳的字迹。

    到了深夜,写了好几遍,挑出最满意的一份。

    “快,送去奉天殿。”

    朱厚照美滋滋地伸了个懒腰,天一亮,周福就要滚蛋了。

    奉天殿,

    弘治皇帝起了大早,翻起疏奏,却看见第一本是严成锦的弹劾。

    翻开一看,竟是弹劾周福的疏奏。

    “朕记得周福,此人是国子监祭酒,老实本分,怎会触犯如此多罪状?”

    但严成锦的疏奏,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此子异常慎重,若非证据确凿,不会弹劾。

    萧敬和牟斌相视一眼,这等大事,厂卫没查出来,反倒让都察院查出来了?

    “陛下,奴婢再让人去查查。”

    “不必了,上早朝吧,朕亲自问严卿家。”

    小太监敲着金钟,官员穿过金水桥,鱼贯进奉天殿。

    严成锦跟在戴姗身后,如今他是都察院的二把手,自然走在前面。

    百官站定,张家兄弟也走进了大殿中。

    弘治皇帝目光看向严成锦,声如洪钟:“严卿家弹劾的罪名,从何而来?”

    严成锦微微抬头看着弘治皇帝:“臣没有弹劾啊。”

    “这不是你疏奏,又是谁的?!满朝文武,只有你一人模仿李卿家的字迹,难道还有第二个严成锦。”

    弘治皇帝眼神示意萧敬把疏奏送下去。

    严成锦翻开看一眼,心中微微惊讶。

    行文的底层逻辑,以及字迹笔画,全都如出一辙。

    有人盗用了本官的名声。

    他微微抬头看向李东阳,不可能,李东阳不屑于模仿他,更没有理由弹劾周福。

    “高仿做得跟真的一样,此人是个高手。”

    不是严成锦?弘治皇帝有些震惊。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不仅临摹了严卿家的字迹,连弹劾的想法都能临摹。

    李东阳等人也疑惑,谁会干这等不要脸的事。

    “给我等三人看看。”刘健郑重道。

    萧敬又把疏奏呈过去。

    刘健捧着疏奏,李东阳和谢迁分别站在两侧,仔细研究。

    “这字,还真的跟严成锦的一样,连弹劾的手法,也是相同的风格。”

    内阁经常票拟各种疏奏,对大臣的字迹,无比熟悉。

    正在这时,严成锦站出来一步,微微躬身:“臣这边建议,先怀疑太子殿下。”

    弘治皇帝老脸微微一抽。

    刘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不会,太子的字迹,本官清楚……这……”

    说完之后,他又觉得有些莽撞了。

    毕竟,字迹是可以模仿的。

    萧敬微微躬身:“问奉天殿门监便知。”

    严成锦看了那封疏奏,朱厚照玩大了,好几条大罪,像大白菜一样被安在周福身上。

    “若真是太子干的,太子真是个……高手。”刘健由衷感叹。

第293章 臣发誓,这不是巧合

    萧敬从奉天殿外走回来道:“回禀陛下,昨夜东宫的冯宝来奉天殿,送来了一本弹劾疏奏。”

    弘治皇帝有点吃惊,还真是太子写的弹劾疏奏。

    李东阳等人稍感意外,朱厚照竟能写出那样的疏奏?

    “先议朝事吧,朕一会儿再找太子算账!”弘治皇帝隐怒中,又有几分无奈。

    诸公只好就此作罢,开始议论朝事。

    贡院的号房修缮好了,西南甘肃发生了旱灾,其余并无大事禀报。

    严成锦低头沉思,朱厚照真可恶,以后是不是要用火星文写疏奏?

    正在这时,东宫。

    朱厚照熬夜睡到现在,冯宝紧张兮兮进来:“殿下,陛下看见疏奏了。”

    朱厚照动弹了一下,睡眼惺忪爬起来,乐道:“罢了周福的官?”

    “没……”冯宝哭丧着脸:“严大人说他没写疏奏,陛下知道了。”

    朱厚照突然浑身一紧,连忙爬起来。

    “本宫要做点什么,那大明律呢,快还回去!”

    朝事议了半个时候,大臣们再无事要奏。

    “散朝吧!”

    弘治皇帝下了御座,想急不可耐赶去东宫,这孽子越来越大胆了,还敢临摹弹劾疏奏。

    “太子弹劾周福做什么?”

    萧敬低头道:“陛下,周福揭举押题的事……”

    弘治皇帝想起来了。

    大殿中,还剩下严成锦和李东阳几人。

    “陛下,太子真是愈发的……”刘健觉得实在看不下去。

    弘治皇帝龙颜大怒:“朕这次亲自管教,叫太子来见朕!”

    片刻之后,

    朱厚照来到奉天殿,见父皇黑着脸,连诸位师傅也愁眉不展,他一看便知道情势不对。

    偷偷站在严成锦身边,“老高,帮本宫一次。”

    “殿下犯的是大错,且臣要打击盗版,如何帮……”

    弘治皇帝厉声:“你在磨磨蹭蹭说什么!”

    “儿臣厚照,见过父皇。”朱厚照老老实实跪在地上。

    “竟敢冒朝廷命官的名义,向朕上假疏奏,这是欺君!”说到最后,弘治皇帝声音几乎是吼出来。

    朱厚照身子一缩,瑟瑟发抖。

    李东阳长叹一声:“殿下这次,实在顽劣了一些。”

    “来人!将太子拖出去,廷杖十大板!”

    严成锦心头咯噔一下,这次竟然动用了廷杖?没用鞭子,看来陛下气得不轻。

    刘健三人相视一眼。

    不知要不要劝?

    若是劝,太子也实在该管教了;若是不劝,又怕打伤了太子。

    弘治皇帝见他们为难,率先道:“任何人不得给太子求情!”

    朱厚照脸色铁青。

    听说重罚级的廷杖,至少也得一个月下不来床,那还如何去良乡?

    “父皇,可否分开来打,一天打板子?”

    “……”

    严成锦却微微躬身:“陛下,既然太子弹劾了周福,不如派人查查?”

    “怎么连严卿家你也?”

    下一刻,弘治皇帝眼中露出精光,只见严成锦从怀里,掏出一封疏奏。

    萧敬呈上去时,余光瞥了一眼,心中略微一惊。

    弘治皇帝看后,纳闷:“严卿家也弹劾周福?”

    “正是,臣发誓,这不是巧合。”

    前几日,戴姗问起时,严成锦便开始准备,给都察院冲冲业绩。

    秋闱在即,严成锦想到的便是国子监。

    李东阳等人微微一惊。

    这疏奏是刚刚掏出来的,看来早就写好的,此子早就想弹劾周福?

    “老高,你怎么不早说,早知你要弹劾,本宫就不弹劾了!”朱厚照一脸幽怨。

    李东阳等人看弘治皇帝脸色不对,忙问:“敢问陛下,这……弹劾何事?”

    弘治皇帝目有所思,示意萧敬将疏奏送下去。

    “下官弹劾周福,出卖国子监监生的名额,顶替其他贡生。

    陛下若不信,可命锦衣卫去良乡,寻一个叫李秋芳的人。”

    李秋芳是徽州休宁人,来良乡观摩藏书馆。

    听闻良乡的张大人是个清官,便状告周福。

    他乃是弘治十二年的休宁贡生,却无法进国子监读书。

    张贤不在,府里的衙役就禀报给了严成锦。

    国子监买卖贡生的名额,早已成了定例,有许多家贫的书生会失去机会。

    国子监能买卖名额,这一点,严成锦清楚。

    前朝成化皇帝,生活荒淫无度,宫中帑库空虚,便通过买卖国子监的名额,来赚钱银子。

    所以,前朝国子监的人数,达到大明的鼎盛之数。

    光南京国子监,就有一万多人。

    “周福为官清廉,在国子监任职三年,从未传出非议,严大人是不是有误会?”韩文还是不敢相信。

    严成锦道:“一查便知。”

    “朕倒是许久没过问了,礼部!”弘治皇帝看向张升。

    国子监归礼部管辖,张升微微低头:“臣还需调查一番,才知道。”

    “陛下,让锦衣卫查会快一些。”

    弘治皇帝不信,李东阳等人也不信,周福在国子监兢兢业业勤政,打理得井井有条。

    除了弘治十二年科举舞弊案,每年取士人数,十分平稳。

    ……

    国子监,

    周福耿耿于怀,谁不知太子睚眦必报?

    这样不仅得罪太子,还将陛下的家事推上了朝堂,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

    “大人,过了两天,没准陛下早就息事宁人了。”一旁的司业道。

    “息事宁人好,息事宁人好啊!”周福感叹一声。

    此时,有个文吏急忙来通报:“大人,太子殿下弹劾你,如今锦衣卫也介入了调查。”

    周福感觉心被人敲了一下,差点背过气去。

    下了朝,

    严成锦听闻,周福被锦衣卫南镇抚司带走了。

    他派都察院的衙役查过周福的背景,查不出什么来。

    但如今,只需李秋芳身上一条罪,足以让他致仕。

    这还得锦衣卫南下休宁府,调查弘治十二年贡生的名额。

    没有几日,恐怕查不出来。

    若用刑逼供,会快一些,就看牟斌对周福的态度咋样了。

    朱厚照被罚十大板廷杖,敷药时,痛得嗷嗷直叫,怒道:“怎么是刘兽医,本宫要换御医!”

    刘文泰赔笑道:“殿下放心,臣已经不是以前的臣了。”

    几日后,

    牟斌回宫禀报:“陛下,确实有些不寻常,刘赏并非休宁县的贡生,却能如国子监读书。

    换言之,他顶替李秋芳。”

    萧敬心头一紧,害怕地下头。

    陛下最生气的时候,就会把额头皱成介字。

    严成锦真不是东西。

    秋闱在即,若此时查办国子监祭酒,必定会引起极大的震动。

    而卖国子监名额这种事,又是悄悄处理比较好。

    严成锦倒好,每到关键的时候,就整一出戏。

    “陛下,不如等秋闱过了,秋后再处置?”萧敬问。

    弘治皇帝重重拍在御案上,吓得萧敬赶紧跪下来。

    “弘治十二年!足足过去了两年,无人敢报,朕如今还要忍他到秋后?”

    “奴婢该死!奴婢不该干涉朝政!”萧敬给自己掌嘴。

    正在这时,牟斌又继续道:“臣查出来的,还有三十多个贡生。”

    弘治皇帝长出一口气,心情稍微平复一些:“三位师傅,国子监祭酒可有人选?”

    刘健有些担忧:“陛下,如今秋闱还有十日,这时换国子监祭酒,恐怕人心浮散。”

    “有何顾忌,传朕的旨意,将周福发配延绥,修长城。

    还有,南京国子监也查查!”

第294章 一国之师

    都察院,

    “成锦啊,这次弹劾国子监是大功啊。”

    戴姗像开了五百万的单一样高兴,微笑眯着眼睛。

    这个功劳,够都察院吹很久了。

    短期之内,严成锦不想再弹劾。

    毕竟每次他弹劾,都有大事发生,太负能量,怕弘治皇帝接受不了。

    “今夜本官去梨园看戏如何?算本官的。”戴姗乐道。

    “谢过大人好意,下官对听戏没有兴趣。”

    梨园太多人,容易发生踩踏事故,不太安全。

    一晃十几日过去,天凉了。

    今日是秋闱的日子,读书人早早就起来准备。

    严成锦上朝前,还特意见了宋景一面,打心里,他还是希望宋景能考上解元的。

    “考不上,就回来当工程师。”

    宋景颔首点头:“大人不必担心,学生本就没有负担。”

    “要记住,你是良乡的总工程师,至少要考得比谢丕好,这是本官唯一的要求。”

    见他如今不上进,严成锦忍不住叮嘱一句。

    宋景脸色红到耳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大人对他期望,如此之高。

    谢丕微笑道:“谢大人赏识,学生去了。”

    宋景和谢丕结伴到贡院,如今良乡船厂只有他们二人考举。

    其余的胥吏子弟,还得先考过了小三元。

    严成锦看到了一个熟人,程敏政的儿子程子堂。

    “严大人,许久不见!”程子堂如春风拂面般笑笑,朝他作了一揖。

    “子堂今年可有把握?”

    严成锦知道,程子堂一直在国子监读书。

    在京城有点名声,同样是文二代,比李兆先要强许多。

    “蒙大人关爱,有几分把握。”

    短暂寒暄几句,程子堂走进了贡院。

    严成锦想起了程敏政。

    ……

    朝鲜,一座朱门大院中。

    程敏政命人在院里栽种草木,朝鲜人的院子,都是光秃秃的泥土,实在太不雅观。

    “老爷,外头有人送信来了,说是京城来的。”家丁小声道。

    程敏政忙是放下书,京城来的信,八成就是贤侄的。

    走出门外,瞧见是王不岁。

    接过信,打开一看,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朝鲜不愿出兵攻打建州,而这信中,正是严成锦所述的办法。

    “贤侄实在是胡来。”程敏政叹息一声。

    王不岁笑道:“少爷说,让我全力协助你,这信里写了什么?”

    程敏政摇摇头,找来一个火盆,把信给烧了。

    回到屋中,换上一身大明的常服,便坐着轿子进宫。

    为了向大明示好,慈顺大妃下旨,大明的使节可随意进出宫廷。

    程敏政一路畅通无阻。

    思政殿,

    朝鲜国王李怿端坐在御座上,与以政府的大臣商讨国事,幕帘后,慈顺大妃垂帘听政。

    “娘娘,大明使节求见!”

    慈顺大妃眉头微微一动,颔首点头,不一会儿,程敏政走进大殿中。

    真挤……这大殿,还不如他徽州府邸的正堂宽敞。

    程敏政平日是不喜欢进宫的,微微拱手,以尽礼数。

    “慈顺大妃,本官想收晋城大君为徒。”

    大殿中雅雀无声。

    大臣的脸色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一片嘈杂。

    “晋城大君乃是朝鲜国君,由我等教导!”

    “大明要干预朝鲜国事!”

    领议政柳顺元站出来,痛声斥责。

    程敏政看向幕帘后,晋城大君才十二岁,慈顺大妃掌管着朝鲜国事。

    慈顺大妃微微蹙眉,尽量不动怒:“使节说的话,实在让本宫感到奇怪。”

    议政府和六曹的官员,纷纷声讨,只是碍于他是使节,措辞比较委婉。

    但听语气,不像是赞美的话。

    一人几句,程敏政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韩斯门低着头若有所思,他也收到信了。

    “这是大明朝廷的旨意?”慈顺大妃略微担忧。

    程敏政摇头:“不是,是本官自己的意思。”

    慈顺大妃和大臣们,犹如紧绷的弦突然松了。

    只要不是大明朝廷的旨意,便可以理直气壮的驳回,就算大明使节,也不能强行干涉朝政。

    “使节请回吧,晋城大君在宫廷中,有诸位大臣教导。”柳顺元坚决。

    其余大臣纷纷点头。

    “大君还是由本官教导好一些,我大明文脉延续一千多年,渊博宽广,岂是朝鲜可比。”程敏政一字一句道。

    朝鲜大臣脸色一沉,诽谤大明是重罪,他们自然不敢反驳。

    慈顺大妃开口了:“使节为何要收大君做学生?”

    “教晋城大君治国之道,昌盛朝鲜,本官来朝鲜的使命,不正是如此吗?”

    程敏政在朝堂常常辩驳,游刃有余。

    他这些日子,在成均馆讲学,帮助朝鲜恢复读书风气,成效还不错。

    有一些来成均馆听讲的书生。

    “使节的学问固然不低,教晋城大君,需懂治国之道,与成均馆讲学,恐怕相差甚远。”

    柳顺元自然不想让晋城大君当程敏政的学生,微微皱眉道。

    慈顺大妃颔首点头,其余大臣也点头露出笑意。

    不过,下一刻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来大明之前,本官还有一个身份,乃是当今大明皇帝的老师。

    陛下六岁时,本官将他从太皇太后手中接过,教他读三字经。

    陛下九岁时,本官教他背诵《皇明祖训》,陛下十一岁时,本官教他《资世通鉴》,得如今大明盛世,本官不敢称功,但确实有一份苦劳。”

    程敏政自顾自的说完。

    眼前这是大明帝师?

    幕帘后,慈顺大妃惊得搀扶着尚宫站了起来。

    柳顺元等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大明皇帝的老师跑这里来做什么?

    韩斯门适时站出来一步:“程大人确实是大明皇帝的老师,且曾任礼部右侍郎。”

    慈顺大妃看向韩斯门,深信不疑。

    “本宫这些日子,怠慢了大人。”

    程敏政摇摇头:“无妨,现在可否让本官收晋城大君为徒?”

    慈顺大妃看向柳顺元,眸中有些犹豫。

    国君拜汉人为师,日后难免不会干预朝政。

    “母后,我想拜程先生为师,像大明陛下一样,将朝鲜治理出的朝鲜盛世。”

    李怿跪伏在慈顺大妃身前。

    程敏政心中微微一动,这孩子乖巧,倒是有点像陛下儿时。

    慈顺大妃长叹一口气:“既然如此,晋城大君就有劳使节了。

    只是大君时国君,难免会引来非议,本宫下令禁口,还请使节能保密。”

    朝鲜有两派,勋旧派与士林派。

    若知道国君拜入大明使臣门下,必定会大做文章。

    程敏政颔首点头。

    半个时辰后,

    程敏政带着李怿回到府中,对着梁小一和梁小二道:“今后,他也是老师的弟子。”

    李怿很懂礼数,朝梁小一和梁小二作揖:“李怿见过两位师兄。”

    等程敏政回到屋里换衣服,梁小一道:“我叫明昭,他叫应宁,日后这片院子,由你打扫。

    还有,先去倒一杯茶来拜见师兄,礼数不可少。”

    “哥,是两杯。”

    李怿苦着脸,怎么看都像来做家丁的。

第295章 放榜

    程敏政给李怿取了一个字,叫乐天。

    这字是严成锦在信中所取的。

    李怿未曾成年,按理说还不该取字。

    但明昭和应宁都取了,也就不在乎了。

    “乐天谢过恩师!”李怿跪在地上,给程敏政三拜九叩。

    程敏政点点头,嘴角噙着笑意:“今日起,你就跟为师学**王之道,先从孔子开始吧。

    书拿起来,明昭和应宁,你们也把书翻开。”

    李怿的比梁小一两人大几岁,且识的字也多一倍。

    墙外,几个在暗中监视的捕盗厅衙役,转身消失在树下。

    他们是慈顺大妃派来护卫的暗使。

    景福宫,

    慈顺大妃端坐在幕帘后,旁边是议政府和六曹的大臣。

    “娘娘,大明使节在给大君上课。”捕盗厅左捕大将洪景舟禀报。

    “程敏政是大明的帝师,新君刚刚登基,本宫碍于大明朝廷,不得不同意。”

    慈顺大妃轻叹一声,抚平诸位大臣的不满,显得颇为无奈。

    但反过来看,若晋城大君能学到大明的治国之道,也是一件好事。

    “娘娘圣明!”

    韩斯门微微躬身,心中微微一喜。

    “娘娘,有个大明商人,在汉城开了一家盐场,专门贩卖精盐,这税收?”捕盗厅洪景舟问。

    若是寻常贩夫走卒,定按朝鲜税赋来收取,但他是大明的商人。

    慈顺大妃想了想,道:“大明轻视商人,按律收取。”

    “不可,此人名为王不岁,据臣所知,是大明权臣的家奴,这做的生意……”

    韩斯门知道王不岁,此人还给他发过工钱。

    重要的是,此人是严成锦的家奴。

    虽暗中与严成锦有联系,但他依旧是为了朝鲜。

    柳顺元看过来,阴恻恻道:“韩大人出使一趟大明,倒是认识了不少人啊。”

    新君刚册封,朝内有党派之争,对于新君稳坐宝座,极为有利。

    慈顺大妃乐于看见这样的形势。

    “那就收一成吧,盐是大生意,不能一成不收。”

    韩斯门点点头,只收一成税率,这是相当低了。

    柳顺元等人也无意见。

    “大君拜入大明帝师门下,与当今大明陛下名义上,师出同门。

    韩大人再出使大明一趟,告知大明陛下。”

    “臣遵旨!”

    韩斯门额头冒出冷汗,不知大明皇帝的态度如何。

    不过,能再去大明一趟,他心里是高兴的。

    ……

    秋闱考了三日,

    宋景和谢丕从考场出来,接近虚脱,脸色有些憔悴。

    谢丕回到府上休养几日,宋景也回了曾府。

    严成锦并未急着询问结果如何。

    这届考生太难了,有康海和程子堂,读书人多猜小朱秀才会夺得解元。

    因小朱秀才在藏书馆斗诗,名气太高。

    又押对了题。

    杨慎没参加科举,否则被押北直隶解元的人,就是他。

    相比之下,宋景和谢丕的知名度就低多了。

    两人成日呆在良乡工坊,极少去藏书馆斗诗,读书人几乎没听过他们的名号。

    严成锦发现,良乡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宋总工也参加乡试了,不知会不会夺得解元。”

    “还有小谢师傅,小谢师傅的字写得好,学问深,我觉得他们二人中,必定有一人,能得顺天府解元!”

    良乡的几个工程师乐此不疲。

    谈及宋景和谢丕,就像是他们参加科举似的。

    还有几日,贡院才张榜。

    秋闱过了之后,藏书馆的书生少了一些。

    ……

    紫禁城,内阁值房。

    刘健看向谢迁,乐道:“以谢丕的才学,这次必定能登榜,于乔兄,恭喜啊!”

    “刘公过奖。”谢迁不敢放声大笑,看向一旁的李东阳,故意道:“犬子不学无术,还未张榜,不敢夸这样的海口。”

    李东阳叹息一声:“于乔何必谦虚,我儿兆先出了海,我如今只挂念他的安危,至于其他,就不多想了。”

    “李兄不用挂念,兆先定会没事的。”

    谢迁觉得李东阳真惨,病死了一个,如今剩下的一个又出海了。

    出海遇上风暴,十死无生。

    “听说,严成锦在给宋景和谢丕押题,不知他们二人谁会在三甲之列。”

    若说两个人在三甲之列,这种可能太小。

    李东阳觉得能登榜已是不错了。

    “严成锦那小子押题,谁知道准不准,只有揭榜才知晓。”谢迁道。

    几日过去,

    刚到卯时,京城的读书人便早早起来,准备去贡院看榜。

    严成锦在院中跑步,片刻后又沐浴更衣,准备上朝。

    他也想去贡院看榜。

    不知宋景和谢丕能考到什么名次。

    对了,还有程子堂。

    程敏政不在,帮他上上心也是应该的。

    但今日朝廷不沐休,要准时去上朝。

    “这个时候,贡院还没张榜吧?”严成锦猜测,贡院张榜怕是要点卯以后。

    坐着轿子入宫,在左右掖门等候上朝。

    “谢公早啊!”

    “我儿若是登榜了,本官请你吃酒。”谢丕笑道。

    严成锦看见一旁的李东阳,蔫了似的,站在队伍前列,一言不发。

    按时间来算,大舅哥如今还在海上飘着。

    到了海南再传信回来,只怕还要两个月。

    金钟大鸣,百官步入奉天殿。

    “朕没记错的话,今日是放榜的日子吧?”弘治皇帝笑问。

    “回禀陛下,这个时候应该放榜了。”

    刘健脸上洋溢着笑容。

    朝中大臣,多少有些门人子弟参加秋闱,对结果也颇为期待。

    严成锦看向弘治皇帝,顺天府的乡试无需陛下过目,榜单也没送来。

    若宋景这次不能拿下顺天府解元,也还有机会。

    科举中,还有秋闱得了解元,却在春闱落榜的人。

    凡事皆有可能……

    半个时辰后。

    “今日朝事议完,诸公早些下朝去看榜吧。”

    弘治皇帝心情极好,让大臣们沐休半日,众人脸上露出笑意,谢迁为首,纷纷叩恩:“谢陛下!”

    从奉天殿出来,

    谢迁和曾鉴等人,打算直接去贡院看榜,李东阳一人兴致缺缺走在后头。

    原本他也能去看榜,下一刻又摇摇头,想起李兆先做的策题,也考不上。

    “大人去不去看榜?”严成锦问。

    “本官家中又无人参举,去看什么榜!”

    李东阳一副“此子讨厌”的表情,哼一声拂袖走开了。

    严成锦轻叹一声,去看谁考上了,没有意思?

    坐上轿子,前往贡院,隔着轿子都能感受到人山人海。

    “去看看,宋景和谢丕谁考上了解元,对了,还有程子堂,他爹不在京城,本官理应照拂一二。”

    严成锦的轿子停在远处,吩咐一旁的何能。

    听周围的声音,似乎已经揭榜了,有人哭得撕心裂肺,有人喜极而泣。

    像初一十五的庙会一样热闹。

第296章 太子卧病

    何能还没去,便有些得意道:“少爷,程家的少爷好像落榜了,你看那边。”

    严成锦微微抬头,瞧见程子堂失魂落魄,从人群里挤出来。

    落榜就要再等三年。

    程子堂三年前便准备要考,可为了避他,等了三年,如今再等就是六年了。

    “程兄落榜了?”

    严成锦出现在程子堂身后,程子堂闻声有些惊讶,如梦初醒般回头:“大人,学生考上了。”

    看了榜单后,会有短暂的极度兴奋或极度痛苦。

    在这等情况下,会做出反常的事情。

    严成锦有些理解他。

    片刻之后,何能小跑回来,笑呵呵道:“少爷,小宋师傅和谢少爷都登榜了。

    谢少爷还考了解元!”

    严成锦有一丢丢意外,谢丕的功底果然深厚,折腾了几个月理科,还能考上解元。

    “宋景呢?”

    “小宋师傅……考取了第五名!”

    考上了就是举人老爷,今后不能再叫小宋师傅了,要改口叫老爷。

    何能心中极为高兴。

    “还成,没落榜就好。”严成锦坐上轿子回府。

    ……

    谢府,

    谢迁抱着儿子喜极而泣,两行清泪,再也止不住了,哽咽哭嚎着:“爹还以为你考不上了,不成想,你如此争气……”

    谢丕眼泪落下来道:“还得感激严大人,押中了两道策题。”

    “感谢他做什么?他和太子押中的题,陛下早就改了。”谢迁抹干眼泪,回过神道

    谢丕摇摇头:“孩儿说的是,改了之后,又押对了两道。”

    谢迁顿时傻眼了。

    莫非王华鬻题了不成?

    不可能,王华对严成锦那小子也颇有成见,就算喂狗,也不会鬻题给他。

    “香灵,明日陪你娘去白云观上香。”

    谢丕看向姐姐投去求助的目光。

    谢香灵会意,不露痕迹地问:“爹,咱们家受了严大人的恩惠,不登门拜谢吗?”

    “不去!休要再提!”

    谢迁瞪了爱女一眼,一本正经道:“若陛下知道此子又押中了,定会不喜。

    且此子慎重异常,定也不想提起。”

    谢丕话到嘴边,只好作罢。

    曾府,

    曾鉴笑得老脸通红,愈发觉得,收了这个弟子是正确的决定。

    考上顺天府第五名,极为不错的名次了。

    “为师替你摆家宴吧。”

    “多谢恩师,学生想回良乡了。”

    宋景在京城逗留了十日,良乡还有许多项目,还有理科的课程,要落下不少。

    谢丕来府上寻他,赴谢府的宴席。

    理科教父宋以贤。

    算起来,宋景是他的恩师,但又是同年。

    “谢过谢兄好意,今日,我便打算回良乡。”

    谢丕想了想,决定与他同行。

    消息很快传回了良乡。

    宋总工考上了举人,流民们纷纷道贺,值得一提的是谢丕,考上上顺天府解元。

    胥吏和流民子弟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了几年后的自己。

    他们不知道的是,谢丕非胥吏子弟,而是当朝内阁大臣谢迁之子。

    只是对良乡的理科感兴趣。

    并非冲着可以参加科举的名额。

    不过,宋景和谢丕都未拆穿。

    ……

    东宫,

    朱厚照被廷杖后,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杨延和怕耽搁了学业,来到榻前亲自授课,朱厚照跑不了,只好听他念叨一整日。

    “杨师傅,你这般读下去,会加重本宫的病情的。”

    杨廷和黑着一张脸,正色道:“夫子有云,一日无书,百事皆废。

    殿下休要再胡闹了,臣开始讲下一课,殿下且听好。”

    太子受了“重伤”,哪儿都去不了。

    如今上一个时辰,等于平时上两天的效果。

    他不仅要讲,还要加班加点的讲。

    将这段时日太子缺的课,一口气全都补回来。

    朱厚照天生精力充沛,夜里睡了一夜。

    如今想睡也睡不着,只好听着杨廷和念。

    “殿下,严大人来了!”

    朱厚照眼中放出精光:“杨师傅,本宫召严成锦有要事,今日且先这样吧?”

    能有什么要事,分明是太子推脱的说辞。

    杨廷和道:“想必也不会太久,臣在一旁等着就是。”

    听说太子卧病了,严成锦走进东宫的寝殿,瞧见朱厚照躺在床上,杨廷和在一旁静候。

    “殿下召臣来,有何事要商议?”

    朱厚照扯着嗓子嚷嚷道:“本宫要出宫,你快帮本宫想想办法。”

    严成锦看了看黑着脸的杨廷和,疑惑地问:“殿下莫不是看不见杨大人?”

    竟当着他的面密谋出宫,太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杨廷和干咳了一声,以示威严。

    朱厚照却提醒:“杨师傅快去向父皇告状吧。”

    “……”严成锦。

    这厮定是想让杨廷和去找陛下,这样一来,就把他支离东宫了。

    听说,挨了廷杖后,朱厚照一直躺在寝店中。

    暂时不能作死了。

    张皇后虽心疼,却也知道教导太子,才是重中之中,不敢干涉。

    杨廷和眼睛看向他处,精明如他,自然知道太子殿下要玩什么把戏。

    他若去了奉天殿,太子后脚就把东宫大门关上。

    朱厚照若无旁人:“老高,宋景可是夺得了解元?”

    “未曾,只是顺天府的第五名。”

    “真不争气,早知如此,本宫就亲自教导他了。”朱厚照咬着牙,气哼哼地道。

    严成锦发现,朱厚照召他来就是解闷的,杨廷和在旁边,等得极不耐烦。

    “臣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朱厚照急了:“老高,你把杨师傅一起带走。”

    严成锦还没走出大殿,便听见后头杨廷和讲学的声音。

    回到府上,

    正堂里多了一些木箱和布匹绸缎,严成锦看向春晓,诧异道:“何人送来的?”

    “回禀少爷,是曾大人和谢大人。”春晓轻声回应。

    严成锦退到几步后,命何能打开一看。

    “少爷,是一些字画。”

    何能从木箱里抽出几幅字画,摊开来看落款,字不值什么银子。

    唯独有一幅画,乃是明初名家王蒙的太白山图。

    还值一些银子。

    “挂到老爷房里去吧。”

    老爹喜欢收藏字画,以前家境清贫,收藏的字画大多没有名气,如今全换了。

    次日清晨,霞光初露。

    严成锦锻炼过后,吃过早膳准备上朝。

    此时,宋景大步走进院中,有些惭愧道:“大人,良乡的理科,只怕办不下去了。”

    “为何?”

    谢丕考上了顺天府的解元后,在良乡被传成了鸡汤,成了“鱼跃龙门”的榜样。

    人言越传越疯,皆以为谢丕是胥吏子弟。

    顿时,来良乡学理科的人成倍增加。

    如今,仅靠良乡船厂空置的一间屋舍,压根容纳不下如此多人。

    严成锦思索片刻。

    理科讲学,不可一直在船厂的草房中。

    想宣扬开来,还得开办一座理学院,如此一来,理科的各项课目才会成体系。

    良乡乃是大明的义鸟,未来的北直隶商业重镇,怎可没有学府。

    眼下正是理科兴起之时。

    西方的科学发展,恐怕已经有了雏形,想不被超越,还得再加快一些才行。

    想了想,便命人去把王越请来。

    不多时,王越笑呵呵走进来:“贤侄有何事?”

    “下官想在良乡办一座理学院,就由王大人来担任院长如何?”

    选王越自然有诸多考虑。

    王越为人精明谨慎,有十万人以上的管理经验。

    其次,王越有花不完的银子,研究经费什么的,就不用愁了。

    王越怔了怔,片刻后,受宠若惊的笑道:“贤侄抬举老夫,

    不过,这等差事,不是老夫吹牛,还真没有比老夫更合适的。”

第297章 大人好身手

    良乡日渐繁荣,来做买卖的多为各地富商,而流民依旧很穷。

    他们做着最低下的力役,每天领着几分纹银,与保定府等地的力役,并无区别。

    能改变他们境况的,便是理科。

    当上了良乡的工程师,退可每月领取三两银子,进可考取科举。

    这乃是突破阶级,跃层进阶的机会。

    可以预见,今后会越来越多的人来良乡考取理科,达到与科举相同的境况。

    张贤不在良乡,此事还有些麻烦。

    严成锦坐着马车到良乡,召集了良乡商会的士绅。

    “本官需一块地,万顷大小。”

    在座的士绅皆脸色微微一抽,万顷几乎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

    若由一个人拿出来,非破产不可。

    “敢问大人……要这地来做什么?”谢玉忍不住问。

    他是良乡商会的会长,可以左右商会之事,商会的士绅们对他,也颇为信服。

    “在良乡办一座理学院。”

    严成锦目光环视一圈,落在一个士绅身上。

    此人名叫刘继,在良乡拥有的水田和旱地,超万顷之数。

    刘继被他看得极不自在,支支吾吾:“大人,由小人一人拿出万顷,恐怕……无法做到。”

    良乡的地值钱了,再加上玉米能种在旱地,就算是荒地也无人愿卖。

    商会的士绅们不知道严成锦的身份。

    在这里,他的威慑还不如张贤。

    良乡的土地大多被士绅侵占着,毕竟是农耕社会,土地都是有主的。

    严成锦打算将这些土地回收,由良乡衙门调用。

    “这万顷土地,按地价购买,自然会有人给你银子。”

    王越嘴角狠狠一抽,那个人就是他。

    一口气买一万顷土地,就算是他,也要掉一身毛,才能买得起。

    “贤侄啊,五千顷足矣。”

    再建屋舍,还得出银子,算下来至少要抽走三成的棺材本。

    “不够,大人放心,五成的银子,由良乡衙门拨付。”

    严成锦清楚,这段时间商税税收,衙门府库充盈,眨眼又到了缴秋粮的时候。

    这时候不花,也要上缴国库。

    “再多银子,小人也不想卖…”刘继苦着脸道。

    来良乡之前,他自然准备了种种套娃。

    “将地交出来,不仅可按价钱卖出,还能得到商会的股份,若不然,踢出良乡商会。”

    严成锦不喜这些士绅只在后头赚银子,不出力气。

    若按船厂和精盐的收益,这些士绅赚的银子,比以往要多出几倍。

    谢玉心痛不已,只恨没生在良乡,船厂和精盐的生意,稳赚不赔。

    他当会长,分的股份还不如士绅多呢。

    果然一听能分更多股份,士绅们眼中一亮,连祖坟的地都拿出来了。

    谢玉留在良乡打点剩余的事宜,王越自会命人督建。

    ……

    早朝过后,

    严成锦被留在奉天殿,内阁和九卿皆在。

    对于此子能留下一同议事,诸公见怪不怪了。

    弘治皇帝蹙眉道:“秋闱已过,虽查办了周福,国子监祭酒一职还空着。

    诸位公以为,朝中何人可胜任?”

    严成锦心中有了人选,却按下不表,看向一旁的诸公。

    只见,刘健站出来:“臣举荐,应天府府尹韩重。”

    李东阳和谢迁等人微微点头。

    严成锦听说过此人,号称弹劾不避权贵,遇事敢于直言。

    曾在前朝得罪过万贵妃,被贬去西北当弼马温。

    弘治初年,又被弘治皇帝召回,在应天府任职。

    应天府的府尹是正三品,国子监祭酒为从四品。

    调任国子监祭酒,反而是被贬官。

    不过,朝廷的调任,一向不管升降。

    李东阳想到了弘治皇帝的顾虑:“韩重为人刚直,想来不会在乎品轶。”

    弘治皇帝点点头:“韩卿家廉以律己,勤而为政,倒是适合国子监的人选。”

    “陛下,臣有一人举荐,此人更为合适。”严成锦不急不缓道。

    弘治皇帝和内阁九卿的目光,皆落在他身上。

    大殿静谧无声,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此子每逢弹劾,必有大事发生,导致诸公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听闻他要举荐,众人便来了兴趣。

    “严卿家想举荐何人?”

    严成锦抬头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正色道:“臣举荐王守仁。”

    李东阳等人脸色微微一凝。

    还以为他要举荐哪位老臣,谁知竟是王守仁。

    “陛下不可,王守仁终究是年轻一些,韩重为官十余载,品学之高,岂是王守仁可比。”

    刘健信誓旦旦道。

    严成锦并未多言,降职和平调容易,升官调任有些难。

    王守仁若任国子监祭酒,必定会在国子监宣扬心学。

    但他如今是刑部郎中,正五品官职。

    担任国子监祭酒,就要升为从四品,而他前阵子才升过官。

    五品越往上的官员,想升迁越难。

    弘治皇帝眉头微微一挑,道:“王卿家的确年轻了一些,说起来,也该召王卿家回京了。”

    符南蛇之后,还有陈六公的第二波黎乱。

    “陛下,还请再等等。”严成锦道。

    弘治皇帝问:“等什么?”

    等王守仁将第二波黎乱平定,不过,对弘治皇帝和诸公,不能这么说。

    严成锦道:“等王守仁教化黎人。”

    ……

    海南,风清月白。

    屯田营收编了黎人后,就一直驻守在称鸡山下。

    九月,正是一年中第三种的季节。

    王守仁决定明日拔寨回营。

    “大人何时回京?”许进忠眼中有些不舍,有王守仁在,总感觉会安心些。

    但如今黎乱已平定,想来很快便会回京了。

    等船来,可以跟着秋粮一起回京。

    “本官也不知,老高兄让我带一些木材回去。”

    王守仁抬头,不远处的称鸡山有许多木材。

    可惜,打了一仗烧毁大半。

    正在这时,军营外的篝火边上,黎人帮忙准备晚膳。

    陈六公将钢刀藏在裤腰上,端着托盘,准备给王守仁送去。

    “六公,南蛇将军已死,不如就让黎人过安定的生活吧?”

    旁边的旧将面露难色。

    “狗官不死,如何安定!”陈六公说着,从竹篓掏出毒蛇,挤了几滴到饭菜中,又抹在刀上。

    “只要此人一死,明军不过是土鸡瓦狗。”

    陈六公端着饭菜,朝王守仁的大营走去。

    片刻后,进入帐中,瞧见王守仁在看兵书,方良永擦拭着长剑。

    “大人,用膳了。”

    “本官的呢!你们这些土人,不识数不成?”方良永被黎人斩杀了许多手下。

    心中见了旧日的峒首,难免不满。

    没料到还有人在营中,陈六公将饭菜端到王守仁身前。

    王守仁看向方良永,谦恭:“方兄先请吧。”

    军中缺粮,看见这么好的饭菜,方良永不客气端过去,吃得两腮鼓起。

    陈六公手心布满了细汗,看了王守仁一眼,只见他还在看书。

    噗通一声,

    方良永倒在地上,嘴角的伤口红肿,像卧蚕一般。

    王守仁抬头,一道锋芒如毫光过隙,眨眼到了身前。

    “大人好身手!”

    陈六公不甘心,就差一点点,可以划破他喉咙。

    “本官已斩杀了儋州的贪官,你为何还要如此?”

    王守仁扣住他的手腕,使其不得动弹分毫。

    “斩了几个贪官,朝廷还会再派贪官来,三倍于汉人的税赋,黎人永远没有安宁。”陈六公一字一句道。

    王守仁轻叹一声,他说得不错。

    海南归广东布政使司管辖。

    隔着海,这里没有科道监察御史,一切皆掌控在各府县令手中。

    县令在此地,就是土皇帝。

    “本官会向朝廷禀明,设立监察御史。”

第298章 谁在严府墙上作画?

    陈六伯苦笑一声:“我信你,可如何信新来的御史?”

    明初至今,黎人一直受到府县官员的压迫,

    苦于没有武器,不敢反抗。

    而海南又是南荒流放之地。

    朝廷不管不问,再加上相隔千山万水,消息半年也传不到京城。

    广东布政使司鞭长莫及。

    王守仁唤了一声护卫。

    许进忠带人赶来,只见,方良永倒在地上,如喝得烂醉般,没有了知觉。

    “啥酒啊,喝成这样?”

    王守仁没好气道:“他中毒了。”

    许进忠蹲下来,瞧见方良永双目发红,嘴角的伤口浮肿,眼神迷离。

    “教头,恐怕救不活了……”

    这鬼地方,药材和大夫都没有,赶去最近的儋州府,也要一日时间。

    王守仁叹息摇头,这饭菜明明是给他吃的。

    莫非,这就是老高兄说的,圣人光环?

    吾就是死不了?

    “唉,可惜了。”

    许进忠浑不在意:“若不是教头赶来救他,在称鸡山上,他早已命丧黄泉,

    这还让他多活两日,赚了。”

    方良永表示抗议,身体微微抽搐一下。

    许进忠听闻,此人在儋州时,没少祸害黎人。

    这样的狗官,死了就死了。

    “将此人压下去,杀朝廷命官,按律当斩,收押起来吧。”

    王守仁一声令下,亲军上来将人押下去。

    心中顿时沉重几分,如陈六伯所言,贪官杀不尽,但海南地处偏远,又无法监察。

    他忽然发现,心学,应当向朝廷的官员传授才是。

    百姓将心学领悟到再高的地步,始终无法改变大明的格局。

    “教头何必自责,等海南遍地种满玉米,会好起来的。”许进忠倒是乐观。

    王守仁摇摇头:“不,会更加糟糕。”

    这才是他担心的地方。

    等海南成了富庶之地,官吏剥削会更加变本加厉。

    坐在营房内思索许久,过些日子,该启程回京了。

    次日一早,一匹快马驰骋入大营中,探子从马背上翻滚下来。

    王守仁诧异:“何事?”

    “京城来大船了!就停在琼州府的港口,有好多铁具,还请大人速速回营!”

    “莫非是老高兄?”李康没向朝廷索要,却送了几大船来。

    王守仁沉吟片刻,吐出一句话:“老高兄定是嫌开荒太慢了。”

    是了,老高兄的要求极高,凡事皆要以全力以赴。

    李康来海南将近一年,开荒的地域,只有琼州府。

    儋州、昌化、临高还是一片荒凉。

    开荒的速度,实在太慢了一些。

    ……

    琼州府,衙门。

    李兆先到了这里后才发现,海南并非如传闻中,瘴气毒林,草寇遍野。

    反而是青山绿水,风景极好。

    他甚至有些喜欢海南。

    “这封旨意,只有王守人才能接,他人呢?”苗逵阴恻恻地问。

    河套大败套虏后,他深得弘治皇帝重用。

    被派来海南宣旨。

    “下官派人去请了,很快就会来。”

    黎廷玉隐隐有些担忧,海南爆发黎乱,他有失察之责。

    不知这封旨意,是不是降罪的诏旨。

    到了下午,王守仁才赶到青州府衙门,接了这封旨意。

    “陛下要将海南设立为新的布政使司?”

    苗逵笑吟吟:“是严大人的谏言,各品轶的官员,很快就会来海南任职。”

    黎廷玉双瞳放大,有些不可思议。

    海南是向来是蛮荒之地。

    如今一跃,变成海南布政使司了?

    而他这琼州府知府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

    这严大人是何许人也?竟能将海南弹丸之地,变成布政使司。

    “王大人,快领旨谢恩吧!”

    王守仁急忙跪下谢恩,谢廷玉跟着一同跪下。

    月夜,

    王守仁摆了几个小菜,与李兆先对酌。

    李东阳乃是王华为数不多的知己,两家常有往来,纵然见得不多,也有过一面之缘。

    “如今正是秋闱,李兄怎么来海南了,伯父知道吗?”

    “出来游历……”

    李兆先脸红到鼻尖,幸亏夜里看不清。

    王守仁大致清楚李家的情况,李东阳早年丧子,长子李兆先身患重疾。

    “本官离开京城好几个月了,不知京城如何。”

    “伯安兄很快就能回京了。”

    王守仁摇摇头,道:“本官改主意了,从广东布政使司,一路向北,传道回京。”

    他口中的道,便是心学。

    从南讲到北,能让心学在大明快速传开。

    两人交谈到深夜,李兆先喝了两杯睡下。

    天蒙蒙亮,

    王守仁便召集了黎人,分发铁具,从琼州府开始,全面开荒。

    “教头,土地全是土司的,如今土司没了,开出来的地,要如何分?”

    “摊丁入亩。”

    王守仁决定同良乡一样,实行摊丁入亩的办法。

    这样一来,黎人也不用为赋役所累。

    许进忠带着屯田营开采木材,装上大船,苗逵准备回航。

    苗逵看到屯田营栽种的玉米,啧啧称奇。

    如今京城都快冷死人了,这地儿热得,恨不能把裤子脱了。

    最让他感到惊奇的是,屯田营又栽种了新的玉米和水稻。

    一年三种,简直是比江南还要富庶的宝地啊。

    朝廷怎么没早发现呢?

    李兆先同样感觉奇怪,将整个岛屿开垦出来。

    一年的夏税秋粮,不知会有多少万石。

    “李兄决意留在海南?”

    “嗯,在此逗留一段时日,想清楚了,自会回去。”李兆先道。

    王守仁背上包袱,他要回京了。

    ……

    今日下值,

    严成锦在自家的墙上,发现了许多画。

    何人,竟敢在本官府邸的墙上,乱涂乱画?

    “这是谁画的?”

    “小人也不知,说起来,方才去接少爷的时候,还没有呢。”

    何能一看知道,是拿红泥画的。

    哪个兔崽子,把新刮的石灰都画花了。

    严成锦找来暗中盯梢的锦衣卫。

    “陛下让你们盯着本官,你们就是这样盯着本官的?”

    为首的锦衣卫百户叶准,听着严成锦训,心里委屈,连忙求饶:“还请大人,不要禀报陛下。”

    “这墙是何人画的?”

    “下官也不知道啊!”

    虽说盯着严府,可也有换班的时候,

    且严府太大,半个时辰才沿着墙巡逻一次。

    看漏了,是难免的事情。

    “速速将此人追查出来。”

第299章 本官不要银子,你要这样补偿

    严成锦问锦衣卫,该如何追查?

    叶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生怕被质疑业务不专业。

    可惜,严成锦还是叹息一声:“太不专业了。”

    “……”叶准。

    双方就此事探讨了一刻钟,严成锦觉得妥了,才回府中。

    一个锦衣卫丧着脸:“头儿,只是画了一幅画而已,咱哥几个擦了不就好了?”

    另一个锦衣卫小声道:“咱就跟大人说,实在查不到。”

    “你们说得轻巧!”叶准脸色发愁:“大人怀疑是朝中的对头报复,不查出人来,他难以心安。

    他不心安,咱们如何交差?”

    几个锦衣卫面色古怪,只是作一副画,怎么上升到报复的层面了?

    不过,以这位大人的性子……

    叶准等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只是去歇个脚的功夫,就被奸人钻了空子。

    这座院落地处偏僻,平日少有人来,打听都没地方打听去,还如何调查。

    严成锦教他的办法是,先查泥土的来源,再查京城有名的画家。

    但仅凭他们几人,还要盯梢,查到何年何月?

    “两日内查不出来,只能禀报指挥使了。”

    头儿跟严成锦相熟,由他出面,最多写个检讨,也不会太过为难。

    叶准嗟叹的时候。

    却见不远处有个秀才,怀中抱着土块走到墙边,若无旁人的作画。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叶准猛地一拍大腿,大喜:“快!人证物证都在,给他抓……抓起来!”

    四个锦衣卫同样双眼放光,一个疾冲过去,将那书生按在墙上。

    吴奂惊得大惊失色,支吾:“几位差爷,学生并非钦犯,抓错人了。”

    随从连忙护着少爷:“差爷!抓错人了。”

    “随我等进府中再说。”

    叶准宛如升官加职了一般,心中大呼爽快,还不知道如何向严成锦交代,转眼间,就把人抓到了。

    严成锦想起方才的画,从笔法到神态,极为传神。

    隐隐猜测,该不会是唐伯虎回京城了吧?

    考上良乡工程师,就有参加科举的资格。

    按理说,唐伯虎和徐经被惩为胥吏,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但如今又能钻政策的漏洞,参加科举。

    何能喜眉笑眼小跑进来:“少爷,人抓到了!”

    严成锦心中一动,走到前院,看见锦衣卫押着一个书生走进来。

    这书生不是唐寅。

    眉目清秀,眼中有些畏惧而闪躲,面色通红。

    “大人,搜过身了,您放心审问,小的就在府外。”叶准把人丢在这里,起身告退。

    严成锦看不是唐寅,脸色松懈几分:“为何玷污我府上的白墙?”

    “学生从这墙边走过,见这墙又白又细腻……想到狐斋,心中偶有感触,忍不住就作了几幅画。”吴奂吞吞吐吐。

    惭愧地从怀中掏出钱袋,恭敬奉上。

    “学生…愿用钱银来偿还。”

    墙上那几副画,配上旁白,确实可以当做漫画来看。

    打心里评价,此人有漫画的才能,只是无人挖掘。

    严成锦看了他的银袋,有不少银子,这是京城中谁家的少爷?

    “你是何人?”

    “学生吴奂。”那书生脸色微红,老实地小声道。

    “是何家境?”

    吴奂略微迟疑,他能认出来,方才抓他进来的就是锦衣卫,能役使锦衣卫,此人必定是官。

    自己无理在先,又怕给家里招来麻烦。

    “学生一人做事一人承担……”

    吴奂躲闪着眼神,心虚地看了严成锦一眼。

    严府门外,

    叶准刚从府里出来没多久。

    属下便火急火燎地来禀报:“百户,刚才抓到的,是吏部右侍郎吴宽的二公子。”

    叶准心中微微一动,现在进去把人弄出来还来得及。

    不过想了想,又镇定下来。

    “问题不大,不必惊慌,严大人自会处理。”

    ……

    吴府,

    青衣随从慌张禀报:“老爷,少爷在西城被官爷抓了。”

    吴宽神色淡定,捋着胡须问:“何事被抓?”

    “作画……”

    吴宽心中有些郁闷,他乃以书法见长,在京城的名气不输李东阳。

    长子得了亲传,在朝廷中当中书舍人。

    唯独次子,对书法无丝毫兴趣,反倒喜欢作画。

    “是五城兵马司抓的,还是顺天府抓的,老夫这就去要人。”

    吴宽放下书,到是很淡定。

    京城地界的衙门,都与吏部有关系,年终大计又要来了,不怕官员不给面子。

    青衣随从绷着脸,小心翼翼道:“少爷没抓进衙门,在一座私宅中。”

    吴宽心中微微一动,在将衙役当成私奴来使唤,擅役官差,这是大罪啊。

    霎时,猛然一惊,抓住家丁的手:“你说西城区的私宅,还有官差盯梢的?”

    “嗯。”

    “那私宅是否没有牌匾,且异常破旧?”

    “老爷怎么知道?”

    吴宽踉跄几步,坏了!那是严成锦的府邸。

    谁不知道,这小子弹劾的人,要么致仕,要么流放。

    他不会因为我儿在墙上乱画,弹劾老夫吧?

    吴宽安慰自己,为官十几年从未做过亏心事,怕他严成锦做什么?

    “准备轿子,去严府一趟!”

    吴宽虽听人提起过,严府有护卫监视,却没真正来过。

    不多时,到了严府门外。

    望着这座没有牌匾的院落,真如王华所说,有些破旧的。

    但这墙却刷了一层石灰,想必主人家实在看不过去了吧。

    他轻叩门扉。

    “告诉严成锦,吏部右侍郎吴宽登门拜访。”

    片刻之后,门里传出一道声音:“大人,你找我家少爷何事?”

    宰相门前七品官。

    感觉有被冒犯到,吴宽冷哼一声:“领儿子,去禀报就是。”

    他听到对方的来头,又瞧对方眉宇间的气度,便知道要请示少爷,以免坏了少爷的事。

    吴奂有些手足无措,十五个家丁手持武器,站成一排,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随时会冲过来。

    严成锦至今没有提赔偿,他害怕了,哭丧着脸:“大人,您快让我赔钱吧,我错了。”

    “本官不要银子,你要这样补偿。”严成锦轻描淡写。

    吴奂差地没哭出来。

    “你将狐斋从头到尾,用炭笔画在这些格子上,便算还清了本官的债。”

    严成锦在册子上,画了一个个格子,就像漫画书里的格子,等待画入内容

    吴奂有些诧异:“这么小的格子,能装下一副画吗?”

    “本官说行,就一定行。”

    正在这时,门子快步走进来通报:“少爷,门外有个人,说是吏部右侍郎,来领儿子的…”

    吴宽?

    此人是老学霸了,差点三元及第,才学极受弘治皇帝赏识。

    初任吏部右侍郎时,刚好老娘过世,丁优要守孝三年,换作常人,官职不一定得以保全。

    但吴宽因为太过优秀,被弘治皇帝办了停薪留职,回来继续干吏部右侍郎。

    “你是吴大人的儿子?”

    吴奂有些惧怕点头,道:“大人,还请不要告诉家父作画的事。”

    不多时,何能领着吴宽走进院中。

    吴宽见了严成锦,开门见山:“严大人,本官听说我儿画了你家的墙,这是银子,稍作赔偿,人本官带走了。”

    看见旁边十五个手持武器的家丁,心中不免有些怒意。

    终究是不放心儿子,拉过来看了一眼,还好还好,寸发无伤,幸亏老夫来得快。

第300章 督修长城

    “不用惊慌,他们是好心想保护少爷。”何能挤着笑容解释。

    整个京城,也没有这般待客的,来严府的人,多半会被家丁们吓住。

    等下次老爷回来,得让老爷劝一劝少爷,把这习惯改一改。

    严成锦记得,吴宽还有一年就挂了,也就是明年。

    弘治十五年吏部右侍郎变成焦芳。

    所以,对此记得十分清楚。

    吴宽毫无热情道:“老夫就不打扰了。”

    带着吴奂从正堂走出,没到大门,便嘱咐:“此人就是严成锦,你以后不可与他往来。”

    “儿记住爹的教诲。”吴奂小心翼翼藏起那本册子。

    吴宽看他没记在心里,语重心长:“李公的儿子李兆先,与他往来后,出海去了海南,谢公的儿子谢丕,跑去良乡折腾什么理科。

    你努力准备三年后的科举,不许学这些人。”

    想起那不知生死的李兆先,他不由叹了一口气。

    次日早朝。

    弘治皇帝想起了修长城的进度,便问工部:“长城修得如何了?”

    “回禀陛下,正自延绥的波罗堡起,往西修建,征了流民九十二万人。”

    曾鉴为加快修建的进度,派了几个精于修缮的主簿,一同前往。

    秦朝修建长城时,用了两百多万人。

    如今动用九十二万,算不得什么。

    只是秦朝时,为了赶工期,力役被当成畜生一样使唤,每年死在长城的人,数以万计。

    多拖一天,就要耗费多一天的口粮。

    对朝廷来说,极不划算。

    严成锦稍微安心的是,明长城不赶工期。

    外无鞑靼人侵扰,内钱粮充足。

    朝廷还将大量的战马,投入到长城的修建中,用于拉石料。

    “陛下,马上就要入冬了,还请户部尽快将夏粮拨去一些,等大雪封了道路,押粮不及时,可是会死很多人的。”

    严成锦猜十月底,或许会下第一场雪。

    运粮到西北延绥,要一月时间。

    现在清点完粮食运出,等到了延绥,正好躲过第一场雪。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严卿家说的是。”

    “陛下,安南的使节来朝贡,你看要赏赐何物?”礼部尚书张升问。

    此时的安南国王,是黎晖。

    严成锦考科举那一年,安南老国王病逝,黎晖来大明请乞册封为新的国王。

    安南时常侵扰云南,未如朝鲜一般真的朝贡。

    朝廷对西南的形势,并不了解。

    弘治皇帝想了想:“赐安南国王黎晖弁冠服一副,常服一袭,金犀带一事。”

    严成锦站出来:“陛下三思,安南时常侵扰云南,

    不如赐其八千套四书五经,让其修身养性,好好做人。”

    诸公老脸微微一抽。

    戴姗也是脸色一变,却见严成锦若无旁人,看向弘治皇帝。

    “臣觉得,严成锦说的有几分道理。”

    秦紘深思熟虑后道:“安南已向我朝进贡,对其只以书作为回礼,实在太轻视了一些。

    且如今西南安定,何来侵扰。

    若轻视引来嫌隙,反倒有可能招致边界纷扰。”

    黎利顺从大明后,安南一直与朝廷保持朝贡。

    虽说没有大批军队进攻,边界实则常有安南人侵扰。

    弘治皇帝沉思片刻:“折中吧,常服亦赐,书也印发五千套送往安南。”

    张升微微躬身:“臣遵旨!”

    ……

    西北,波罗堡。

    张贤远远望去,成千上万流民扛着巨石,往城墙上堆砌。

    驱套时,将波罗堡的城墙摧毁了。

    朱晖决定将修建长城的.asxs.,定在此处。

    “保国公,如今流民已迁引到西北,下官也该回京复命了。”

    张贤朝朱晖微微鞠躬。

    修长城由保国公督建,他的任务只是从荆襄迁引流民来此。

    很快就要入冬了,大雪前动身,路要好走一些。

    “本国公看你颇有资质,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朱晖才不想修什么长城。

    城墙一旦修起来,鞑靼人进不来,仗就打不成了。

    且让他在工地上盯着,他也呆不住,张贤虽天天板着一张脸,却十分可靠。

    让张贤来工地盯着,他就能四处溜达。

    “恐怕不行,下官乃是良乡的知县,岂能丢下良乡不管。”

    张贤无视朱晖脸上的愠怒。

    保国公又如何,同样不及良乡重要。

    严大人说过,朝廷有银子修长城,能救济荆襄的流民。

    皆归功于良乡每年纳上去的银子。

    朱晖恼羞成怒,拔刀架在张贤脖子上:“本国公一封疏奏,便能让升官,回良乡做什么!”

    “国公拔刀威胁朝廷命官,扣一分。”方学像面无表情的记分机器。

    这扣分机制,乃是严成锦提出,弘治皇帝盖章。

    因朱晖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记录。

    为了更好督查他,便立了这制度,好让方学及时向朝廷禀报。

    如此一来,能更好的督修长城。

    朱晖听闻时,还大喜过望。

    以为很快就能积满一百分,回到朝廷。

    可当他看到加分规则时,才发现,太难了……

    每天日常任务:

    到城墙上巡视三圈,

    去草棚慰问受伤的流民一次,

    以身作则,扛石块上城一次,

    亲自给流民施粥一个时辰……

    全部做完,就算坚持一年。

    所加的分数,不过才五分。

    不知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人,定下这样惨无人道的规则。

    “哼!休要当真。”朱晖连忙把剑收起来,扣掉一分,就要多干半年。

    他也不服这样的规则,奈何上头盖了陛下的大章!

    已违抗陛下一次,再无宽宥的可能。

    即便他是国公,也一样。

    听到这里,方学把写下来的扣分理由划掉。

    心中微微佩服,有了这些日常任务后,保国公在流民中,颇受信服。

    许多流民拥簇保国公,干起来活来,分外卖力,也不必衙役催促。

    更没有发生流民暴动。

    这在历朝修长城中,实在难以一见。

    “那下官明日,便回京复命。”

    张贤朝方学投去感激的目光。

    方学是个有才能的人,将军营中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回到京城,他也好向严成锦禀报。

    “十日便修了二百余米,下官走后,便有劳方大人了。”张贤道。

    方学点头,有些尴尬:“替我转告老高兄一声,可否将吾妻接来延绥……”

    长城一修就是十年,没准回去,妻儿都跟人跑了。

    “定将方大人的话带到。”

    ……

    这几日,严成锦在等吴奂的消息。

    画一本漫画,对于吴奂这样的手速党来说,并非难事。

    只有一种可能,吴宽对其管教太严,不准他出府。

    严成锦决定去吴府一趟。

    “老高?”朱厚照的身影出现在小巷中。

    看起来满血复活了,气色极好,喜滋滋地走过来。

    “你要去良乡?”

    “臣要去吴府,殿下若无事,就回宫吧。”

    严成锦不敢带他去吴府,被吴宽瞧见,说不定会引来弹劾。

第301章 自动接单的锅侠

    “本宫只是去看看,你何时与吴师傅有交情?”朱厚照一脸认真。

    但凡无事,老高绝不会与朝中大臣有交情。

    定是有好玩的事情,才不让本宫去。

    一定是这般!

    “殿下有这功夫,不如回宫研究音律?”

    严成锦听说,朱厚照从杨廷和的念经旋律中,获得了灵感,独立创作出来一首曲子……

    朱厚照手舞足蹈,笑嘻嘻道:“本宫作了一首曲,名为《杀边乐》,你来东宫,本宫演奏给你听。”

    “竟然是它?”

    《杀边乐》是朱厚照创作的曲子中,被后世奉为经典的一首。

    乐曲配有笙、笛、琴、鼓等,音律极为丰满。

    听过这首曲子的乐师,都称赞这首曲子,为神曲。

    果然,不愧是反面教材朱厚照。

    后世,若有学生不认真读书,便会被师傅斥责一句:你想学朱厚照吗!

    据严成锦所知,这厮的蹴鞠也极为厉害。

    晚生五百年,就是亚洲的马拉多纳。

    “老高,你听过这首曲子?”朱厚照有些诧异地问。

    名字还是听过的,严成锦摇摇头:“未曾。”

    朱厚照虎视眈眈看向何能,饶有兴致:“你若怕本宫暴露,本宫就装成小厮,跟你混进吴府,吴师傅认不出本宫。”

    你当暗处的锦衣卫是武大郎吗。

    什么都看不见?

    不出半个时辰,定又会禀报到陛下哪儿去了。

    平日无事,而今却不行,吴奂画的漫画,也会一同禀报给陛下。

    说不定,本来是小小的坊间文化崛起,又被搬到朝堂上讨论了。

    “臣不去吴府了,改去李府。”

    严成锦知道,朱厚照最不喜欢李东阳,甚至有点惧怕。

    李东阳总能看穿他的小心思。

    “那本宫回宫了。”朱厚照浑不在意,双手枕在手上,乐不可支地走了。

    显然,能下床之后,他的心情极好。

    等了一刻钟。

    严成锦才坐上轿子,前往吴府。

    到了吴府门前,才从后视镜里看见朱厚照,严成锦:“……”

    “殿下不是回宫了吗?”

    “你不是去李府了吗?”

    “臣先来吴府,再去李府。”

    “本宫也是。”

    后不要脸的东西……

    严成锦黑着脸,走上前几步,门子见有客前来,忙去通报。

    吴宽正发愁,前几日从严府回来,儿子吴奂极为用功。

    灯火亮至三更天。

    他老怀欣慰,饭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孽子竟是躲在房中作画。

    若不是下人捡了废纸给他看,他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这几日少爷可还作画?”

    吴宽命人将吴奂禁足了,还令书童在一旁盯着,作画就来禀报。

    以前,他便知道吴奂有作画的喜好。

    书童连忙答道:“少爷几天没画了。”

    吴宽欣慰地点点头。

    此时,门子轻步疾走进来禀报:“老爷,门外有个人来拜访,他说他叫严成锦。”

    “不见!”吴宽气得老脸通红。

    我儿本性纯良,奈何遇上了这等贼人,定是受了他的蛊惑。

    门子支支吾吾:“老爷,还有一个人,他说他叫朱厚照。”

    严成锦预防吴宽不见,留了一手。

    朱厚照平日或许会吹牛逼,但有一句话,他绝不是吹牛逼。

    那就是:天下大儒都是本宫的老师!

    吴宽也是朱厚照的老师,是詹事府的客座讲官,和经筵的长驻主持人。

    未必会见他,却一定会见朱厚照。

    严成锦还准备了其他几手方案。

    不过,朱厚照既然跟来了,总要废物利用一下。

    不一会,吴宽亲自出来迎接:“臣,见过殿下!”

    看向严成锦的目光有些嫌隙,不冷不热:“殿下莫要受人蛊惑,溜出宫来玩。”

    严成锦面不改色,反正他如今在朝中,一直背着误导太子的黑锅。

    背着背着,就喜欢上了。

    朱厚照眉开眼笑,喜滋滋朝吴宽行师礼:“吴师傅身子可还好?”

    “殿下挂念,臣心中感激涕零啊,臣的身子不怎么好,一下雨腿脚就疼,腰也有点问题,耳朵似乎……”

    还没等吴宽感动几秒钟,朱厚照耿直道:“本宫是来看吴奂的。”

    “……”吴宽。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吴宽这才后知后觉地让开道,请两人进府中。

    不过,并未去后院的厢房,而是来到正堂。

    院子中规中矩,比起李东阳的豪门大宅,差了一丢丢。

    “是严大人要找犬子吧?不知找犬子做什么!”

    殿下与我儿哪来的交情,定是严成锦想找奂儿。

    吴宽一眼就看穿了。

    严成锦从袖口扯出一张欠条,道:“这是吴奂欠下官的债,下官是来要债的。”

    吴宽接过来瞅了一眼,哆哆嗦嗦指着严成锦,气得不能言语。

    自唐朝开始,读书人之间就流行文债。

    欠了东西不还银子,而是做一首诗或者一幅画抵债。

    这倒不稀奇。

    稀奇的是,这一本狐斋格子画是什么鬼?

    “本宫看看。”朱厚照扯过来一看:“吴师傅,欠债还钱乃是常义啊。”

    吴宽宛如被大石堵住心口,气得半天缓不过来。

    “我儿怎会傻到立这样的字据,请少爷出来……”

    片刻之后,

    吴奂朝三人行礼,看了字据后惭愧道:“确是儿子立下的字据,爹,儿子想作画……”

    “你要气死老夫!”吴宽有点上头了。

    气氛因朱厚照在场,显得不那么尴尬,因他一直笑嘻嘻的。

    吴奂低下头,有些愧对父亲。

    严成锦却问:“画得如何了?”

    吴奂说了一句大人稍等,便回到房中,把偷偷画的狐斋拿来。

    像严成锦小时候看的会脱墨的黑白漫画。

    画工不错,极为还原了,想象天马行空。

    朱厚照看了一眼,极有兴趣,猴急道:“怎么不画三国?”

    “学生不通马政,对画那个不擅长。”

    “用炭笔画的?”

    “是。”

    朱厚照眼中一动,略微沉思。

    严成锦郑重其事:“画好了,就交给本官,这张欠条便算还清了。”

    吴奂颔首点头。

    从吴府出来,朱厚照道:“老高,要那个做什么?”

    “殿下别瞧不起那小小的画,有大用处。”

    严成锦不想他解释太多,朱厚照已经对漫画感兴趣了。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次日早朝。

    百官站在庙堂上,吏部排在最前面,马文升后头的位置空着。

    那是吴宽的位置,他一向比其他大臣更早进殿。

    弘治皇帝关切地问:“吴卿家呢?”

    萧敬略显迟疑,小声道:“昨夜吴大人哭晕在厕房,幸亏发现得早。”

    哭晕在厕房?

    何事如此悲痛,弘治皇帝不禁在想。

    李东阳和马文升等人,也一头雾水。

    “昨日严成锦和太子殿下,去了吴府后,吴大人就悲痛不已,才发生了那样的惨剧。”

    萧敬不露痕迹地瞥了严成锦一眼。

    具体是何原因,厂卫也不能冲入吴府问。

    眼下这些,就是了解的全部消息。

    不过,与严成锦有关就对了。

    弘治皇帝嗤了一声,有些不满:“严卿家,你昨日和太子去吴府做什么?”

    严成锦低头思索,疯狂推测,该如何回答?

    若说去要债,必遭诸公讨伐。

    还不等他回答,哪知弘治皇帝叹气:“定是那孽子,做了忤逆之事,惹吴师傅伤心至此。”

    怎么把朱厚照这自动接单的锅侠忘了……

    严成锦微微转头,看向其他大臣。

    发现李东阳等人微微点头,深信不疑。

第302章 这是东征的预备大计

    “恕臣直言,哭如何会晕?吴大人可能患了重疾。”

    严成锦猜测,虽吴宽还有一年左右,如果让汪机来的话,没准还能抢救一下。

    弘治皇帝觉得事有蹊跷。

    “你去吴府做什么!”

    “吴奂颇有绘画的才能,臣向他求画。”

    吴奂的大哥任中书舍人,以书法见长,得吴宽的真传,颇受弘治皇帝赏识。

    中书舍人是个特殊的官职。

    在明初的时候,属于中书省的官员。

    朱元璋废除中书省,新立内阁,但中书舍人留了下来。

    留在御书房,制敕房和内阁等多个机构,写诏书和诰命。

    升迁的机会少。

    “命刘御医去看看吧,吴卿家先后为朕与太子的老师,当得起此待遇。”

    弘治皇帝吩咐一旁的萧敬。

    牟斌知道吴府那笔文债的始末,皆因严府门外的一幅画而起。

    等到了散朝后。

    他才道:“陛下,严成锦要画的,似乎不是一般的画。

    此事还得从严府墙上的画说起。

    那画画在小册子中,严成锦对此,似乎十分重视。”

    弘治皇帝顿时便来了兴致,他在华盖殿收藏了许多名画。

    包括先皇亲手画的一团和气图。

    对画颇感兴趣。

    “画出来了吗?给朕瞧瞧。”

    “还没有……”

    弘治皇帝心中有些释然,翻开疏奏看了会儿,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吴大人求见。”

    吴师傅不是病了吗?弘治皇帝心中微一喜:“宣!”

    吴宽大步走进殿中道:“臣吴宽,见过陛下!”

    “吴卿家身子无恙就好。”

    “臣没病,病的是严成锦,我儿不过是在其府墙上,作了一幅画,他便要偿还成百上千幅。

    陛下可知道李公的儿子?受他的蛊惑,去了海南,至今生死未卜。

    还有谢公的儿子,在良乡不务正业。

    还有王华的儿子,身为文官,却干着武官的事。

    还有……”

    吴宽说到这里,有点不敢说下去了。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追问:“还有什么?”

    “还有陛下您的儿子,太子殿下!从前太子何其乖巧听话,一个月不过才出宫两次。

    如今,天天出宫!”

    为了扳倒严成锦,他豁出去了。

    在府中想了一夜,思考再三,他决定进宫来面圣。

    大不了,这乌纱帽不要了。

    弘治皇帝老脸微微一红。

    一个月出宫两次就算乖巧了?

    牟斌感受到陛下的目光,锦衣卫监督严府的一举一动,自然知晓此事。

    ……

    詹事府,

    王华见太子总在低头写着什么,用的是炭笔,遂放下书走下讲台。

    “殿下,臣方才说的,可都记住了?”

    “本宫记住了。”

    朱厚照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手却很好老实的在册子上画着。

    画了一夜,终于将他写的《三国之群雄争霸》的前三话,画完了。

    王华看他在册子上画小人,没像杨廷和一样,粗暴地抢过来撕掉。

    而是规劝:“殿下,业精于勤荒于嬉,不可沉迷于此歪风邪道啊。”

    “本宫知道了,王师傅上课吧。”

    朱厚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努力构思着画中的场景。

    在他脑海中,仿佛看见了峻山险地,千军万马在交战,将军们举着枪,冲杀在前面。

    雄壮的画面,荡气回肠。

    可是王华停下来后,这画面感突然没了。

    仿佛耳边总是缺点什么东西。

    作画是需要灵感,尤其是对于画马政这件事,朱厚照有自己的骄傲。

    “王师傅,你快上课,若不然本宫画不下去。”朱厚照眨了眨眼睛,一脸真诚。

    “你!!!”

    王华脾气再好,也有些怒了。

    他无奈放下书,前往奉天殿,唯有陛下才能教训太子。

    走进奉天殿,瞧见吏部吴宽在哭诉什么。

    王华有些诧异,走到他旁边,叹息几声,同病相连啊。

    “陛下,臣无能,还请陛下降罪!”

    弘治皇帝问:“王卿家所指何事?”

    “殿下在詹事府作漫画,臣如何劝,也能让其回头。”王华想起自家儿子去竹林格竹的时候,也是这般执迷不悟。

    吴宽瞪大眼睛:“对!陛下,就是漫画,听我儿说,这乃是严成锦所起的名字。”

    “漫画?那不是一种鸟吗?”

    弘治皇帝微微有些诧异。

    一类鹜,奔走水上,不问草腐泥沙,唼唼然必尽索乃已,无一息少休,其曰谩画。

    乃是北宋学者朱翌的书中所写。

    “陛下,臣亲耳听到殿下是怎么说的。”

    王华笃定道。

    弘治皇帝对这所谓的漫画,愈发好奇了:“摆驾,去东宫。”

    东宫,

    听说王华去告状了,朱厚照就知道大事不妙,父皇若将漫画搜出来,定会撕掉不可。

    “你们都出去!”

    等到所有人出去后,朱厚照四处瞧了一圈,藏在房梁上,定会被锦衣卫发现。

    “父皇和锦衣卫一定不会找的地方?”

    朱厚照灵机一动,很快就藏好了。

    片刻之后,

    门外传来冯太监的大喝:“陛下驾到!”

    殿门打开,弘治皇帝大步走进来。

    “藏好了?”

    朱厚照试探性地道:“儿臣藏好了,这次锦衣卫一定找不到,父皇可否不要惩罚儿臣?”

    弘治皇帝眼神示意,几个锦衣卫冲进大殿中,半天没找到。

    牟斌亲自进去,不一会儿出来道:“回禀陛下,没有。”

    王华和吴宽两人相视一眼,觉得奇怪。

    萧敬自告奋勇:“奴婢去找找。”

    不一会儿,同样铩羽而归。

    弘治皇帝盯着朱厚照:“交出来!不要逼朕罚你。”

    “儿臣怕留下罪证,早就……烧毁了。”

    难怪找不到,牟斌和萧敬两人同时在心底响起一道声音。

    弘治皇帝相信了,太子藏的东西,通常都躲不过厂卫。

    只是这漫画让他好奇。

    “陛下若想知道,何不将严成锦宣来,当面对峙。”吴宽道。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牟斌速度跑去都察院的值房。

    对于被陛下追问这件事,早在吴宽哭晕在厕所,严成锦就有准备。

    来到东宫时,没有慌张:“臣严成锦,参见陛下!”

    “这漫画是怎么回事!吴卿家的儿子在画,太子也在画。”

    弘治皇帝绷着脸色,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此乃画作的新形势,乃是从弗朗机人传来。”

    此时,达芬奇应该在圣彼得大教堂画壁画了。

    传闻作壁画时,他会先将画小幅画在纸上,成了漫画的起源。

    既然是文艺复兴,东方如今兴起也不算晚。

    吴宽嗤之以鼻:“弗朗机人的东西,有何值得效仿之处?”

    “吴卿家所言甚是!弗朗机人之物,不值在朝中流传。”

    弘治皇帝自然有几分轻视。

    大明禁海,除了抵抗四海番邦的侵扰。

    其次,也有几分瞧不上番邦之物。

    “陛下觉得东南海域的倭寇如何?臣以为,倭寇之强,在于信奉武士道精神。

    若将我大明漫画打入倭国,十年之后,武士道精神可解。

    倭人将如土鸡瓦狗,任由我大明宰割。”

    严成锦怕他们听得不清楚,语速很慢,发音有重点,一字一句说完。

    文化入侵,这是他定下的东征宏图。

    嘉靖朝,将会出现名将丰臣秀吉,令大明损失惨重。

    若是成了宅男,谁还想出海?

    在周边诸夷中,唯独倭国,朝贡不是那么勤快。

    漫画能加深两朝相互了解,促进文化交流……

    弘治皇帝大为吃惊:“有如此神奇?”

    “你好大的口气,还敢忽悠陛下!”

第 303章 神一样的队友

    严成锦正在想要作何解释。

    丰臣秀吉统一倭岛后,派兵十五万北征朝鲜。

    这一打看似与大明无关,实则有莫大的关系。

    打的虽然是朝鲜,唇亡齿寒,大明出兵了。

    折损了万数辽东铁骑,才让北边的防御松懈,给建州莫大的机会。

    朱厚照望着严成锦,老高忽悠起父皇来,就如同忽悠本宫一样,脸色都没有变化。

    “在倭人中早有漫画流传,只是还未成书,并非臣凭空捏造。”

    在岛上,已有从弗朗机流传进来的漫画。

    只是太单调,没有形成大规模的潮流。

    在岛上的需求却已开始萌芽,许多画家开始画这样的画。

    “此物乃是利器,用得好,不下佛道的传教之威。”严成锦如实道来。

    弘治皇帝目光微微一凝,先帝为求长生,寻遍天下有威望的僧道。

    养在灵济宫,以求炼制丹药。

    由于先帝的前车之鉴,他对僧道之流极为反感。

    所以,对这漫画也不感冒。

    “既然如此,更不可在大明盛行!”

    王华点头:“陛下说的是!若在大明盛行,岂不荼害坊间的风气。”

    自陛下登基后,就肃清了京城的僧道。

    所以,在京城极少看见有僧人。

    如今大明一派清明。

    “王大人所言甚是!”吴宽附议。

    弘治皇帝郑重地道:“此事不可再提!太子所作之画,给朕搜出来,烧了。”

    牟斌和萧敬躬身应是。

    严成锦心中略微有些可惜,明明可以凭借漫画完成入侵,却一定要用刀枪,拼个你死我活。

    若记事的中书舍人,写入弘治朝的实录中。

    陛下和王华等人,一定会被骂昏聩吧?

    幕府时代,是武士道精神崛起的时候。

    只有文化,才能打败另一种文化。

    毕竟看腐系漫画的宅男,是不会切腹自尽的。

    戚继光和俞大猷虽然抗击倭寇有功,却无法让倭寇从世上消止。

    只不过是阶段性胜利。

    正如王阳明所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从幕府时代之前到后世,武士道精神一直繁荣的发展。

    且愈发昌盛,成了后续称霸海外的精神指引。

    若此时,将腐系漫画打入岛中,天知道,岛国会变成什么样……

    这也是为了今后世界和平,作长远考虑。

    严成锦忽然想成立明版的诺奖,颁发和平奖给自己。

    他是热爱和平的人。

    弘治皇帝看向朱厚照,目光充满了警告:“朕希望你能做一个明君,不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朱厚照瞧见弘治皇帝平静的脸色下,隐藏着滔天怒火,顿时变得正经起来。

    不敢露出一丝松懈,连苹果肌都控制得很严肃。

    严成锦暗暗佩服朱厚照的演技。

    该玩的时候玩,该演的时候,同样全力以赴。

    “陛下,臣那儿子的文债?”吴宽有些期盼。

    “自是不必还了!”

    弘治皇帝回到奉天殿,王华对朱厚照道:“殿下,咱们继续上课吧。”

    “王师傅先去,本宫出个小恭,随后就到。”

    瞧王华不信,朱厚照一本正经:“父皇才嘱咐过,本宫不会触犯父皇的逆鳞。”

    王华想想也是。

    每次陛下训诫后,太子总会老实一段时间,便先行去了詹事府。

    朱厚照和严成锦走入大殿中,他反手把门关上。

    “老高,你看本宫画得如何。”

    朱厚照转过身去,从下身掏了掏,掏出一本微黄的册子。

    乍看之下,像十块钱一本的武林秘籍,上头画着各种招式。

    严成锦用袖子包着手,确认没有露出的部分后,才将册子拿过来,翻开几页。

    人物勾勒和武器,画得十分逼真,只是……

    “殿下,这刘备,为何如此像陛下?”

    “还有这诸葛亮,莫不是李东阳大人?”

    严成锦看了看曹操,又抬头看了眼朱厚照,他把自己画成曹大将军?

    顿时有点好奇,孙权会是谁?

    往后翻几页,严成锦惊呆了,这不正是自己吗?

    朱厚照笑嘻嘻地道:“你觉得如何?”

    你可真皮,把你爹打到蜀地,还把我画成了孙权。

    咱三干一架?

    “这样会被陛下揍的。”

    朱厚照浑不在意:“父皇揍本宫从不需要理由。”

    换言之,不画也要挨揍。

    他实在想不出人脸来,就把朝中大臣的脸画上。

    “殿下不要再画了。”

    “你轻易就被父皇吓唬住?怎么这么没有骨气,本宫挨了父皇多少揍,也不屈服。”

    朱厚照眼中露出精光,一改往日嬉笑,显然认真了。

    他还期待着严成锦说动弘治皇帝,让他继续画下去。

    这次,竟直接屈服于父皇的淫威之下。

    “臣和殿下不一样。”

    你爸是弘治,能一样吗?

    就算闹出天大的事情,也只会被训斥一顿。

    严成锦没想到,朱厚照爱好如此广泛。

    说起来,朱厚照与达芬奇属于同一个时代……有机会可以见一见。

    没准对朱厚照有什么启发。

    “殿下不可再画了,臣还有事,告辞。”

    天底下,没有人能说动朱厚照,除了他自己。

    兴趣上来,朱厚照还是会画下去的。

    严成锦也不多费口舌。

    因为他相信,朱厚照是神一样的队友。

    他是不会屈服的。

    朱厚照悻悻地把画收回去,望着严成锦,一副若有所思状。

    ……

    吴府,

    吴宽训斥儿子道:“你这脑袋一点不像老夫!堂堂吏部右侍郎之子,没有一点少爷的脾性!

    这是你与严成锦立下的字据,日后不许再画了。”

    严成锦忽悠几句,就把字据签了,气死他了。

    你倒是跋扈一下啊。

    吴奂低着头不敢顶撞。

    心中有些惋惜,画了大半的漫画,不能再画了。

    “儿想去严府一趟,登门道谢……”

    吴宽站起来抬起手,一掌就打在这小子身上。

    不想着考举,还要登门道谢?

    “你要气死老夫!”

    吴宽气急攻心,一头栽倒在茶案上,吓得吴奂手足无措。

    坤宁宫,

    萧敬匆忙对弘治皇帝道:“陛下,奴才方才接到禀报,吴府进宫求御医。”

    弘治皇帝脸色一凝,放下象牙筷,“可是吴卿家?”

    “正是,或许是积郁成疾……您看?”

    “派刘御医前往,命甲字库备些御礼,这是朕的心意。”弘治皇帝郑重道。

    萧敬谢恩后,连忙去办。

    张皇后轻蹙眉头,有些担忧:“臣妾听说,厚照气了吴卿家?”

    “不是因太子去吴府而起,说来话长,明日,恐怕又是一堆弹劾严成锦的疏奏。”

    弘治皇帝叹息一声。

    但凡这种时候,都会出现正义的大臣,主持公道。

    “臣妾在后宫无事,不如就由臣妾,来督导太子读书吧?”张皇后道。

    ……

    严府,

    严成锦端起枸杞茶喝了一口,对面坐着张贤。

    “流民可有暴动的迹象?”

    “没有,大人给保国公定下的任务,他在流民中的地位颇高,加上不愁吃穿,还有工钱可以领。”

    张贤从宫里出来后,就到了严府禀报。

    “你回来得正好,良乡要建一座理学院,需你督管。”

    严成锦怕无人监督衙门的钱库。

    今非昔比了,府库里至少屯有四十万两银子。

    船厂、精盐和良乡收取的商税,有大批收入。

    张贤点点头:“下官会尽快回良乡,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前几日,答应给商会士绅的股份,还没有清算,严成锦一并交给张贤。

第304章 后弹为胜

    次日清晨,都察院值房,

    严成锦刚来到值房,戴姗便忧心忡忡:“成锦啊,你近日做了什么,竟引来了联名弹劾?”

    “是谁执笔?”

    联名弹劾,通常会有一个精通弹劾的人执笔,其他人签名,就像教授发表论文,第一作者,第二作者……

    除了内阁,在朝廷的弹劾内力榜上,他能排第一。

    第二是方学。

    唯有方学,才有弹劾他的胜算。

    这是单挑的情况。

    群殴就不一样了,人数上足以引起弘治皇帝的重视。

    许多文官或许以为,弹劾结果,不过伤饬一番,不痛不痒。

    其实不是,这个后果可大可小!

    轻则只是伤饬,不用下狱,也不必掉一块肉。

    重则会被陛下疏远,不再被重用,甚至过几年被安排到南京养老。

    这就好比,顶级流量的鲜肉,突然爆发了绯闻,凉了。

    所以,戴姗才会如此重视。

    戴姗长叹一口气:“是李梦阳,虽说此人弹劾疏奏,写得不怎么样,却极为顽固。

    你可知道他弹劾张家兄弟之事?”

    弘治六年,李梦阳弹劾寿宁侯两兄弟,不畏权势,直言上书。

    张家兄弟见他都躲着走。

    “都察院可有李梦阳的宗卷?”严成锦问。

    “你想?”

    “都察院有监查百官之责,下官自然要查查,这些人有无犯禁。”

    严成锦对李梦阳颇为了解,此人是口头君子。

    正德年间,他遭刘瑾陷害,康海为他求情,将他救了出来。

    没过多久,康海遭陷害入狱,他非但不救,反而一同诬陷。

    背后捅刀子的人,才最可恶。

    “大人,下官郑乾,听凭大人差遣。”

    方学去了延绥督造长城。

    严成锦便从下属的几个官员中,挑了一个能干的御史。

    郑乾有些惶恐,听闻这位大人的要求极高。

    “去帮本官,将李梦阳的档宗全部找来。”严成锦吩咐。

    不一会儿,郑乾将能找到的案宗,全部搬来。

    有十五册之多,只见严成锦不露声色地翻开,看了半天。

    早听闻,严大人弹劾功夫了得。

    “大人,下官有事请教,弹劾之前,需看这么多宗卷吗?”郑乾虚心地问。

    严成锦点点头,郑乾极会服侍,严成锦想要看下一本书时,他先将灰尘擦干净,再递给他。

    等他看完后。

    戴姗走过来问:“看得如何?”

    “找不到丝毫破绽,此人太完美了。”严成锦郑重地道。

    戴姗摇摇头,这还怎么弹劾?

    难道都察院的弹劾不败纪录,要就此被打破。

    “也不是没有办法,要无招胜有招,手中有剑,心中无剑,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戴姗和郑乾大眼看着小眼,他说啥?

    “下官要写弹劾的疏奏了。”

    严成锦吩咐,他写疏奏时,郑乾在一旁磨墨。

    写好后,便让他送去华盖殿。

    弘治皇帝看完了李梦阳的疏奏,问牟斌:“严成锦有多少银子。”

    “数不清。”牟斌道。

    数不清是多少?

    弘治皇帝心中微微一动,锦衣卫日夜盯着严府,也不知道有多少银子。

    “李梦阳请求朝廷,彻查严成锦的府库,良乡没有税监,这税银,一直受严成锦把控。”

    牟斌摇摇头:“据臣所知,良乡的税银,一直由衙门的户房监管,严成锦反倒极少干涉。”

    “你说李梦阳是诬告?”

    “至少没有真凭实据。”

    牟斌心知,李梦阳得过吴宽的恩泽。

    这次弹劾,乃是因吴宽与严成锦的嫌隙而起。

    几个落款的官员,也与吴宽有些关系。

    弘治皇帝看完疏奏,有些隐怒,数数严成锦的罪状,足足有十二条。

    五条与太子有关。

    说的倒是句句在理。

    “陛下,都察院送来的疏奏。”门监小太监禀报。

    都察院的弹劾疏奏,不必经过内阁票拟,可以直达御前,拥有优先权。

    弘治皇帝翻开来看,面色却无多少变化。

    牟斌催动目力,朝疏奏看去,严成锦又弹劾了。

    弹劾的人,正是户部的主事李梦阳。

    “传朕的旨意,命严成锦来见朕。”

    不多时,严成锦出现在华盖殿中。

    弘治皇帝极少会在这里召见大臣,此殿放着许多他收藏的宝物。

    旁边烧着熏香的炉子,乃是著名的宣德炉。

    墙上的字画,是宋朝大家的《溪山行旅图》。

    连这墨砚,都有很大来历。

    “你举荐李梦阳去海南?”

    “正是。”严成锦道:“臣并非意气用事,臣在朝中,因弹劾疏奏写得真实,少有言官敢弹劾。

    而李梦阳却不惧,将臣的罪状列出,可见他是个极为正派的人。

    海南正缺这样的父母官。”

    虽然听起来,感觉哪里怪怪的。

    但弘治皇帝却觉得,有几分道理。

    李梦阳这样的清官,派去海南的话,定能安守一方。

    午门广场。

    几个穿着白鹇绯袍的官员,闲庭信步走出。

    李梦阳笑道:“陛下若彻查严成锦的府库,本官到时候再上一封疏奏。”

    “有劳梦阳兄,我等一同去看看吴翁吧?”

    吏部几个官员提议。

    正在这时,萧敬急匆匆赶来:“李大人在正好,省得咱出宫了,陛下圣旨!”

    李梦阳有几分欣喜,连忙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人广运,凡贤明有德,莫不唯贤是用,李卿家官清似水…………特敕命卿前往海南赴任,为海南儋州府知县。”

    去海南赴任?

    我被流放了……

    李梦阳脑海中猛然眩晕,虚晃几下,差点栽倒在地。

    幸亏,他是跪着的,手撑住地面,就不会摔倒。

    萧敬叹息,连喊几声:“李大人,快接旨吧。”

    李梦阳哆哆嗦嗦,接过圣旨,问:“陛下可说,此去赴任,多久回京?”

    萧敬脸色一变,好心劝说:“陛下怎么会说这等事,李大人,今后慎言啊!”

    李梦阳有些慌了:“难不成是……严成锦?”

    “李大人快收拾行囊,去海南赴任吧,沿途的驿站,都是免费的,到了广州府,再搭船过海。”萧敬道。

    李梦阳崩溃了,连船都没有?

    “我一生清廉,连把柄都没有,严成锦是如何将我流放的,萧公公可否让我明白败在何处?”

    萧敬伸出兰花指:“你啊,就是败在太清廉了。”

    李梦阳感觉不问还好,这一问,反倒更加迷茫了。

    严府,

    府门外站着一个人,八成是被暗语拦下的。

    严成锦走过去,问:“你要找本官?”

    “家父病得极为严重,听刘御医说,大人知道汪神医的下落?若能替家父医治,学生……学生甘为大人赴死。”吴奂哀声恳求。

    病来如山倒。

    吴宽还有一年之寿,岂会是小病,遇到这种病。

    刘文泰通常应该是没有办法的。

    严成锦从轿子里掏出一张纸条,写下地址和引荐言。

    “给这手书他看,就说是本官召他进京的。”

    “谢大人!”

    恐怕汪机也回天乏术,不知能否救回。

    是时候该考虑吏部右侍郎的人选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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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