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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从慎重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0章 辣椒真开花了

    弘治皇帝嘴角扯了扯,心想张元祯是翰林出身,怎么会说出这样没有智商的话?

    杨廷和站出来道:“经筵乃天子授学之地,张元祯贻误太子,在此散播异端学说,臣等才……”

    “臣……没有瞎说……你……你能把…那碗米…看熟吗?”张元祯气若游丝。

    张元祯与王守仁差不多年岁,严成锦猜,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弘治皇帝面露愠色,道:“张卿家,在经筵上戏耍大臣,这便是你的不对。”

    经筵出了问题,陛下不忍心收拾张元祯,却会问责他。

    严成锦道:“陛下不知,这一碗生米,却关系着理学的学说,敢问陛下和百官谁会煮饭?”

    弘治皇帝哑言,刘健和谢迁也不轻易回答,以此子的脾性,必定是有话要说。

    杨廷和不耐烦道:“这等粗活,自然是由下人做。”

    严成锦点点头:“朱子说,格物致知,可是不管用眼睛,盯着这碗生米看多久,它不会变熟,臣说得可对?”

    弘治皇帝和刘健将信将疑地点头。

    杨廷和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严成锦道:“臣会煮饭,一碗生米先要倒入锅中,用清水洗去糟糠,再倒入清水,伸手按着锅底,直到没过指缝的位置。

    小火煮至蒸汽顶着锅盖,便可将火熄灭,用余温将米煮熟。

    臣并未格物,却能知道生米变成熟饭的‘理’,这便是知行合一。”

    张元祯吐出几个字,激动地道:“对……对……臣就是……想说这个道理啊。”

    弘治皇帝听明白了。

    与朱子所提获得理的方式不同。

    朱子说获得“理”的方式是格物,不停的格,总有格出来的那天。

    严成锦说的,却是通过知行合一,来获得“理”的方式。

    “这是谁说的?”

    严成锦躬身道:“是王守仁!”

    旁边的王华脸色煞白,跳起来道:“你休要污蔑我儿!”

    王守仁却站出来一步:“启禀陛下,是臣说的。”

    心学刚崭露头角,便被大臣唇枪舌战,能否在京城推行,便在此一举。

    他岂会不明白严成锦的心思。

    陛下日理万机,平常是无暇管这等闲事的。

    今日陛下在此,是难得的机会。

    若得陛下点头,他在京城开坛讲学,便不会被大臣和群儒所扰。

    弘治皇帝看着王守仁:“你可知道易经中的‘元’,用你的知行合一,该如何解?”

    “元亨利贞,元就是开始,是天地的开始,是万物的开始,在人来说,元就是心,心外无物,心外无理。”王守仁说道。

    “心外无物,那朕的朝廷又是什么?天下的万事万物又是什么?朕每日批阅的疏奏又是什么?

    若按你所说,朕修好心,疏奏便批阅好了,朕还看它做什么,一派胡言!”

    王守仁跪在地上,一众大臣也跪在地上,不敢看弘治皇帝。

    严成锦有点方了。

    陛下竟然和王守仁辩论起来……

    王华吓得脑袋磕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了。

    大殿中,气氛变得沉闷和安静。

    一道不以为意的声音响起,朱厚照朝弘治皇帝道:“本宫觉得,老高说得对。

    易经所说皆为卦象,卦象虚无缥缈,岂能一概而论。

    父皇却用来为难王守仁,儿臣以为,父皇才不占理。”

    气氛又再次变得沉寂。

    严成锦听到了帝王引擎的声音,微微抬头,看见弘治皇帝胸口剧烈起伏。

    朱厚照对上陛下时,总是这样耿直啊。

    刘健规劝道:“陛下,救人要紧,还是先命御医给张大人看看吧。”

    弘治皇帝点头:“传太医吧。”

    ……

    片刻之后,华盖殿。

    弘治皇帝平静的脸上,隐约有些怒容,道:“严卿家也是这般认为的?”

    严成锦道:“臣认为,陛下说的有道理,王守仁说的也有道理。”

    这时候,需硬气一些,心学在大明推行,可让理科推行快一些。

    理科,要动手做实验。

    可朱子的理学,却教人格就好了,要先从这样的思想禁锢中,解脱出来。

    “以为朕看不出来,你也拥护王守仁。”弘治皇帝平静道。

    严成锦正色道:“臣只是觉得,王守仁说得有道理,生米是看不熟的。”

    弘治皇帝想要辩驳,却发现无从下口。

    严成锦明白他的心情,王守仁的心学在朝廷是第一次出现。

    弘治皇帝和大臣们受程朱理学熏陶,一时间,自然无法接受王守仁的学说。

    弘治皇帝目光审视着他,问道:“朕方才看你欲言又止,你想说什么?”

    “臣想让王守仁,在青山藏书馆讲学,可他悟出的道理,却不为朝中各位大臣说接纳,臣想求陛下,不要将此定位异端学说。

    宋景做出来的诸多物品,说起来,与知行合一,有极大的关系。”

    严成锦将宋景的研究一一道来。

    半个时候后,弘治皇帝凝重道:“王守仁的学问有如此作用?”

    “还请陛下相信。”

    不多时,弘治皇帝下令,斗殴的官员每人杖责二十。

    这一天,严成锦来蚕室看李东阳。

    李东阳在蚕室里住了五日,若是后世,早已可以出院了。

    但这年头药品缺乏,就怕发炎。

    便让他在蚕室里,住满十日。

    严成锦进门时,李东阳正在阅奏,一旁的文官帮他端着托盘,托盘里是笔墨。

    “大人?”

    李东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放下疏奏:“本官欠你一个人情。”

    “大人想怎么还?”严成锦耿直道。

    “我知清娥对你有意,但我还没想好,你让我再想想。”李东阳聪慧过人,尤其善于猜测别人的心思。

    这小子如此一问,他便知道了。

    天气渐渐回暖了。

    大清早,

    严成锦早上起床穿衣服,通过两年的观察,春晓已经有资格给他穿衣。

    春晓系好衣带后,对轻声道:“少爷,暖棚里的辣椒,开花了。”

    “本少爷去看看。”

    严成锦走出寝房,穿过新院的月洞,来到旧院的暖棚中。

    一株辣椒树开着白色的花,星星点点。

    此时,何能小跑过来道:“少爷,是海南送回来的书信。”

    严成锦抽出来看了眼,是海南传回的开荒舆图。

    还有一封急报,他瞪大了眼睛,弗朗机的战船要占领海南?

    史上,弘治十五年正是葡萄牙人攻占马六甲的时候。

    可他们怎么会去海南?

    “快备轿,进宫!”

第351章 造战船

    严成锦坐着轿子来到午门,看到了秦竑和刘健等人的轿子,人已经进宫了。

    陛下召了兵部和内阁,应当是看到了海南的急奏。

    奉天殿,

    弘治皇帝将海南的急奏放下,面上有些不以为意,平静道:“番人竟敢打朕大明疆域的主意,朕虽不如文皇帝文韬武略,但也不容番人损大明国威。”

    他有些轻视弗朗机人。

    文皇帝时万国来朝,弗朗机国向大明进贡,国力显然不如大明强盛。

    在他看来,威胁还不如北方的鞑靼人。

    秦竑道:“臣命广东熊肃率水师迎击,三月之内,击溃弗朗机人。”

    刘健点点头,无人比秦竑更了解广东水师的将领,他曾在担任两广总督三年。

    弘治皇帝道:“就如卿家所言,去办吧。”

    正在这时,萧敬推门进来道:“陛下,严成锦求见。”

    殿外,严成锦在心中疯狂推算。

    为何弗朗机人的战船会来海南,此时,应该是在身毒国才对。

    这一年,达伽马率领舰队正攻占身毒国的卡利卡特。

    再往东航行,发现了马六甲海峡。

    严成锦猜测,良乡出现宋氏天文望远镜等新商品后,加剧了海外贸易。

    弗朗机人在广东一带频繁交易,而广东,有前往海南运输商品的海船,继而发现了海南这座富饶的大岛。

    小太监出来禀报:“严大人快进去吧。”

    严成锦大步走进殿中,对着弘治皇帝道:“臣也收到许进忠的书信。”

    弘治皇帝面色略微错愕,想不到严成锦也收到了急报。

    秦竑道:“兵部已经派了人,你不必再谏言。”

    严成锦陷入思索中,看来陛下已经下旨了。

    大明水师未与弗朗机交战过,此时的弗朗机战船上,已经安装了火炮。

    弗朗机战船横在海上,侧舷对着大明的战舰,就能将船击沉。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连登陆的机会都没有。

    十年后,葡萄牙的舰队攻占了澳门,用的正是弗朗机炮。

    可以推断,弗朗机的火炮已经改良得很强了。

    皇帝口含天宪,旨意已经下了,定是不能轻易更改,他一个小小的御史,该如何让陛下改口?

    严成锦望着大殿上的御案,仔细想了许久。

    弘治皇帝和刘健等人有些不悦,此子求见陛下,进门之后,又一声不吭站在大殿中。

    “你何事要见朕?”

    “不知兵部派谁去?”严成锦问道。

    “广东水师将领熊肃,严卿家莫不是又要向朕举荐王守仁?”

    严成锦一本慎重地道:“王守仁对船舰作战,未必比熊肃熟悉。

    臣只是想恳请,陛下两月之后,再下海南。”

    王守仁未必有指挥舰队的经验,在舰队火炮面前,计策也派不上用场。

    弗朗机人厉害的是火炮,派舰队南下,会被全灭的吧…

    弘治皇帝却自信满满道:“区区弗朗机人,严卿家不必思虑太多。”

    刘健和秦竑微微点头,这小子出门要锦衣卫护着,才敢出门。

    若等两月,只怕海南早就被弗朗机人占领了。

    刘健善于推演事情的进展,摇头道:“等不了两月,海南已落入弗朗机人之手。”

    疏奏中已告急,舰队南下还要月余时间。

    弘治皇帝点点头:“如今正是收成的时候,朕怕秋粮落入弗朗机人手中。”

    陛下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葡萄牙人的舰队需要补给。

    若能攻下海南作为粮仓,只怕,会更快拿下马六甲海峡。

    “臣觉得未必,海南地形宽广,弗朗机人上了岸,反倒没有优势。

    陛下贸然派船南下,这才危险。”

    弘治皇帝沉吟片刻,问道:“你要两月做什么?”

    严成锦微微抬头,目光很明显落在弘治皇帝身上,露出恳切的神情:“臣会引来杀身之祸,还清陛下先赦臣无罪。”

    刘健和秦竑露出嫌弃的表情,说一句话又不会掉脑袋。

    不过,严成锦浑不在意,脑袋又没长在他们身上。

    弘治皇帝神情同样鄙夷,嘴上却掩饰得很好:“严卿家说说看吧,朕不会怪罪你的。”

    严成锦一本正色道:“还清陛下,准许良乡船厂制造火炮。”

    大殿中安静下来。

    弘治皇帝的身躯僵住了,直勾勾看着严成锦,许久没眨眼睛。

    刘健惊得转过头来:“你要造火炮做什么!”

    “为了对付弗朗机人。”

    弘治皇帝缓过神来:“王恭厂多的是火炮,何须再造,你会不知,不许坊间私造兵器?”

    为防止藩王和叛军造反,这是铁律。

    严成锦道:“臣要造的火炮,是放在船上,红夷大将军的反震巨大,连墙都能震裂,直接放在船上,恐怕会将船体损坏。

    且红夷大将军还会炸膛,会将船体损坏。

    或许良乡的工程师,可以将它安在船上。”

    王恭厂在京城,清江船厂在江南,赶到王恭厂需要十几日。

    且只有两艘大船在京城。

    两艘大船要打赢弗朗机人的舰队,非装备红夷大将军不可。

    秦竑道:“对付弗朗机人,广东水师足矣,弗朗机人从万里之外而来,耗费的粮草众多,兵备不如我大明,臣以为不需红夷大将军。”

    分析得很有道理……然而,大明在澳门的一战中,正是因轻视弗朗机的舰队,吃了大亏。

    严成锦道:“若弗朗机人的船上有火炮,大人如何应对?”

    “弗朗机岂会有如此威力巨大的火炮。”刘健纳闷。

    番人早就通过走私,把大明的火炮买去研究了。

    没准就是张家兄弟卖的。

    严成锦不与刘健再多言,眼巴巴看着弘治皇帝道:“陛下?”

    弘治皇帝沉吟片刻,红夷大将军能在城墙上开一个洞,若搬到船上,能将整艘战船击沉。

    倒是可行……

    “坊间不能制造火器,此禁令绝不可开。

    不过,朕可以命工部一同督造,两月时日太长了,朕知你留了不少底,改成二十日吧。”

    心中担心海南的百姓。

    此时,他们定处于水深火热中。

    严成锦心中打鼓,二十日后,宋景和谢丕需参加会试。

    会试之后,便是殿试。

    提两个月,便是想让宋景考完会试后,再来改良战船。

    眼下陛下只给二十日,宋景和谢丕必定来不及做。

    以工部那些匠人的水准,未必能做出来。

第352章 一表奇才

    火炮被普遍装到船舰上,是在风帆时代。

    且最开始不是安装在两侧,而是在船头。

    风帆时代距离火炮安装在船舷上,还早两百多年。

    严成锦没打算去找宋景,让他将红夷大将军弄到船上,怕是要折腾十几日,恐春闱要落榜。

    谢丕受谢迁严加看管,也不能找。

    他只好坐着马车来到良乡,命人张贤将船厂的工程师,全召集起来。

    “你们当中,造船技术最为出众的人,是谁?”

    二十多个工程师齐刷刷看向李兆番,李兆番有些不好意思,走出来小声道:“学生不才……”

    严成锦噎住了,本官就要得手了,你来良乡做什么!

    李兆番聪慧过人,得谢丕全力教导了两个多月,考上良乡的工程师。

    李东阳住进蚕室后,他就搬来了良乡,日夜造船,吃喝全在船厂。

    起初看到这个书生,良乡的工程师还不以为意。

    可李兆番仿佛天生就会物理和数学一般。

    凭借着寥寥几笔的图纸,就能将龙骨、风帆、内舱的尺寸全都记住,吩咐匠人动工。

    李兆番看他许久不言,躬身后微微抬头,试探性地问道:“严大人需学生做什么?”

    最厉害的工程师,竟是李兆番?严成锦看了其他人一眼,相信了。

    这些人当中,只有李兆番是读书人出身,受过极好的教育。

    其余全是胥吏和流民子弟,考上已是万幸。

    严成锦问道:“你来此处,你爹知不知道?”

    李兆番被戳中命穴一般,脸色连变,许久后才道:“家父还不知道……”

    “那就好。”

    严成锦从袖口中掏出一幅草图,船舷的两侧各有六门火炮。

    “十日内,将这六门火炮安到船上,若做不到,便滚出良乡,回府读书去。”

    李东阳应当会感激他的吧?

    李兆番犹豫片刻,将图纸接了过去。

    其余的人纷纷凑上去,宋氏天工中有记载,红夷大将军反震极强,可将墙体震毁。

    装六门红夷到船上,其巨大的反震,必定会损坏船身。

    李兆番躬身道:“学生全力而为……”

    ……

    皇宫,

    弘治皇帝来到蚕室门前,突然转头看向萧敬:“李爱卿的长子,兆先,可是在海南?”

    “回禀陛下,是留在海南。”萧敬连忙应道。

    弘治皇帝道:“吩咐下去,来看李卿家的大臣,不许提弗朗机攻打海南之事。”

    说罢,他换了一身消毒过的衣物,走进蚕室。

    看见李东阳伏在床上,愁着一张脸。

    “臣参见陛下!”

    “李爱卿身体有恙,就不必行礼了,朕看你似乎有心事,不妨说给朕听听?”弘治皇帝微笑道。

    李东阳叹息道:“不敢劳陛下挂心,臣只是听太子说,弗朗机人要攻占海南,兆番也在海南,说起来他与海南的百姓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臣还是……”

    朱厚照……

    弘治皇帝嘴角的胡子抽动了一下,转而握着李东阳的手,拍打着道:“朕已经命人准备,此事由严成锦督办,对于此子,李卿家应当放心才是。”

    严成锦官职只是个御史,远远比不了九卿。

    但此子,总能給弘治皇帝稍稍安心的感觉。

    ……

    海南,

    一片郁郁葱葱的旱地中,驻扎着上百个营房,士卒们或坐或躺,许多人身上包着烂布。

    两个月前,几艘弗朗机人的大船,在琼州府港口登陆。

    看见广袤无垠的玉米和稻子,便起了贪念。

    许进忠带领屯田营的士卒抗击,可惜弗朗机人有火器。

    海南岛上的药品极为匮乏,只能依靠广东搬运过来。

    如今琼州府的港口,被弗朗机人所占领,便断了药。

    许进忠对着营帐里的亲兵,道:“明日再往南走,迁移至崖州。”

    崖州是海南的最南端,还没开荒到那里,地形极适合打仗。

    李康摇头道:“若想赢弗朗机人,还需朝廷派大船来。”

    这段时间,与弗朗机人交战也赢过。

    只是弗朗机人的火器太凶猛,伤亡太大,若不是有黎族充入屯田营中。

    胜负便难定了。

    此番去崖州,便是将那儿作为军营,安置受伤的士卒和流民。

    一个秀才正给士卒们上药,李兆先道:“你这伤口,十日之内不可碰水。”

    从小体弱多病,病多了便知晓一些药理。

    李兆先在军营中,充当起大夫,前几日,治死了几人,他自责了许久。

    不过,士卒们倒是不怕。

    若不治会死的更快,所以,便抱着一线希望来找他看病。

    李兆先有个极好的助手,海瀚。

    海瀚识字,能帮他去镇上买些药方来。

    忽然,一声急喝打破了军营的宁静,探子骑马奔袭而来,快到军营前,翻身下马:“千户,弗朗机人追来了。”

    “传本将的命令,准备迎战,不要放弃,朝廷很快就会派人来了。”许进忠骂骂咧咧,他自己都不信。

    朝廷派人来海南,最快也要一个月。

    海南是四面环海的大岛,幸亏弗拉机人不多,否则,连跑的地方也没了。

    “许千户,你带人佯攻,我与流民先撤至崖州。”李康道。

    留下也是拖许进忠的后腿。

    许进忠点头道:“李大人走吧,若在下死了,还望将我托运回京城。”

    婆娘和孩子都在京城,出来快两年了,孩子不知道还姓不姓许。

    李康拱手道:“许千户大义!”

    ……

    顺天府,良乡。

    严成锦亲自督造造船的进度,三日过去,丝毫不见进展。

    李兆番抱着图纸在船上睡了两宿。

    冥思苦想着,如何将六门火炮,安在船上。

    又天黑了,他点着油灯坐在甲板上,一旁就是红夷大将军。

    “红夷大将军反震极大,需最坚硬之物将其固定,而船上最硬的……龙骨!

    龙骨乃是楠木所做,一人合抱之粗,若是以榫卯嵌入船体的骨架中,必定不会震断!”

    想到这里,他急忙在图纸上写写画画。

    “快通知匠人,起床上工了!”

    船厂的渐渐亮起灯光,匠人们开始锯木料。

    严成锦听说李兆番做出来时,已是三日后。

    两艘大船被改造了,一艘船六门红夷大将军,每边三门。

    三门红夷大将军pi股后,是一根横着的楠木。

    发射炮弹后,火炮后退,撞到楠木上,而楠木又以榫卯结构,嵌入到船身的龙骨中。

    “命人试试。”严成锦道。

    张贤吩咐下去,清除河道上的商船,衙役们开始点火。

    李兆番和良乡的工程师们有些激动和忐忑。

    只听轰隆一声!

    侧舷喷出三发弹药,砸在远处的荒山上,船身剧烈摇晃一阵。

    严成锦激动地吩咐张贤:“快去看看,船身有没有裂开。”

    片刻之后,张贤回来禀报:“大人,船身完好。”

    严成锦看着激动无比的李兆番,微微摇头,李家的后代,果然都不是考科举的料。

    真不怪本官……

    “成了,本宫这就回宫,禀报陛下。”

第353章 真不是报复啊

    严成锦迈着矫健的步伐,准备进宫通报陛下一声,装载火炮的战船做出来了,三日后可以南下,驱逐弗朗机人。

    秦竑从东暖阁出来,正准备出宫,回兵部的衙门。

    却在午门的广场,看见一人迈着稳健的步子走来,那不是都察院稳重小子吗?

    他走上去两步,淡淡道:“严大人,陛下方才与本官商议,要派人下海南了,你的火炮船做出来了?”

    严成锦的小本本排行榜上,秦竑第一,刘瑾第二。

    只是秦竑为人刚直,除了小妾多如牛毛之外,找不出其他可以弹劾的缺点。

    他还只是小小的御史,没有一弹必死的把握,严成锦是不会弹劾的。

    严成锦正好要他:“一艘大船已配上火炮,还请秦大人,同下官再去暖阁一趟。”

    秦竑眼神微微一眯,跟着严成锦又回到了暖阁。

    暖阁,

    此时,内阁三人正在御前伺驾。

    昨日,李东阳刚出蚕室,便回到内阁阅奏,坐下来的感觉,与之前有极大的不同,他感觉还能再辅佐陛下十年。

    弘治皇帝看到李东阳站在大殿中,极为欣喜:“三千营坐营杨恭顺致士,需重新调遣一人坐营,李卿家举荐一人吧。”

    李东阳仔细想了想,道:“神机营的千户毛良,正好可担当此重任。”

    毛良原是三千营的百户,年前请赏时,升至神机营的千户。

    大殿外,小太监进来禀报道:“陛下,兵部秦大人和都察院严大人来了。”

    严成锦和秦竑走进大殿中,行礼过后,他有些意外,竟在大殿中看见了李东阳。

    “陛下,良乡船厂已造出一艘火炮船。”

    弘治皇帝闻言,眉开眼笑道:“朕方才还在与秦卿家商议,是否先派人下海南,如此看来,是不必了,谁造出来的,朕重重有赏。”

    严成锦看了李东阳一眼,李东阳有些不自在道:“陛下问你话,你看本官做什么,又不是本官做出来的。”

    牟斌望向弘治皇帝:“陛下,李家出了个奇人,是李兆蕃做出来的。”

    弘治皇帝连说了几声好,却看见李东阳面色惨白,快要昏厥过去一般。

    李东阳哪里想到,日防夜防,严成锦难防,兆蕃日夜在京城,极少去良乡,怎么会造船?

    “严成锦,兆蕃何时去的良乡?!”

    严成锦如实道:“就在李大人在蚕室的这段时日,说起来,还是谢大人之子谢丕教得好,两个月,便教会了李兆蕃所有课程。”

    谢迁急眼了:“严成锦,你休要血口喷人……”

    弘治皇帝正色道:“李兆蕃替朝廷造出火炮船,有大功,李卿家不必太伤神了。”

    李东阳颔首点头道:“是。”

    三日之后,便可以南下海南,只是,这样并非长久之计。

    海南开发后,变成一座富饶的大岛。

    且陆地上丝路一开,必定会有东南亚、南亚、西亚等的船开往大明。

    严成锦推演了许久,考虑再三。

    这次进宫,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陛下,臣恳请在海南设立市泊司,以及海南备倭卫。”

    海南虽然只开垦了一半,但终归会发展起来。

    若变成江南那样的富饶之地,必定会引来倭寇和海盗。

    而海南并本土,并无备倭卫,需从广东调兵,远水解不了近渴。

    海南以前是流放之地,现在却不同了。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倒是有道理,严卿家打算屯兵多少?”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才道:“从京营中分出五万,便够了。”

    弘治皇帝脸上的肉狠狠抽了一下,犹如有人拿刀子,戳了他心口般。

    京营才十万人,分五万去海南,顿时少了一半。

    五万的兵力,足可以与鞑靼人开战了。

    京城有京军十万人,派五万去海南,就需要再招募五万京军。

    秦竑想揍死这小子,咬着牙齿道:“宣府屯兵不过五万人,就能守住北方的鞑靼,你要五万人去海南,打千百弗朗机人,本官……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若陛下不在,他便一边爆粗一边按在地上揍这小子了。

    弘治皇帝目光灼灼看向严成锦:“严卿家为何需要这么多兵力?”

    帆船远航需要停靠补给,海南便成为大明南下西洋极为重要的港口,可以收税银。

    严成锦道:“海南才开发了一半,就有几十万石可运回京城,日后必成大明粮仓。

    而海南四面环海,有多地可以登陆,需布置卫所。”

    李东阳与丘濬相熟,比其他人更了解海南,四面环海,所需的兵力防线便长。

    “陛下,若一季有几十石粮,倒也值得。”

    弘治皇帝思索片刻:“不可从坊间招募?”

    “坊间的士卒,不如京军精锐。”严成锦道。

    “调动五万京军太多,朕给你三万,南下海南吧。”弘治皇帝想了想道:“三万京军南下海南,命许进忠统率。”

    严成锦心中微动,许进忠多次在信中隐晦提及想回京城。

    可以将许进忠一家老小接去海南了。

    去了海南,就是海南人。

    没有陛下的调令,只怕是回不来。

    从宫里出来,严成锦与李东阳在午门前等轿子,李东阳刻意站得远些,目光看向别处。

    “李大人身子好一些了?”

    “哼!”

    李东阳冷哼一声,觉得不礼貌,转头看了他一眼,见此子无事,又看向别处:“老夫不同意。”

    严成锦说道:“李兆番三日之后,要下海南。”

    李东阳怔了片刻,转瞬回过神来道:“你休要吓唬老夫!”

    “海南有三艘大船需改造,尺寸有所不同,还需李兆番南下,下官真不是报复啊。”严成锦说道。

    郑和南下西洋,海船的编制两百四十余艘,船员两万七千人,相当于明初五卫水军的总和。

    葡萄牙人远航一次,所带舰队必在几十,甚至上百艘船。

    良乡两艘大船,虽已经装上了红夷大将军。

    但装填火药需很长时间,两艘船无法对付整个葡萄牙舰队,还需将南下的三艘马船改进。

    李东阳站在原地愣住了。

    ……

    李府,

    李兆番收拾好了行装,准备趁李东阳上朝前,偷偷溜去良乡。

    轻手轻脚穿过正堂时,却看见李东阳早早就起来了。

    李东阳招招手道:“你过来。”

    李兆番有点心虚,走过去问道:“父亲找孩儿有何事?”

    “严成锦要你去海南,怎么不跟为父说一声?”

    李兆番如实道:“怕父亲不让孩儿下海南。”

第354章 吾是你爹

    良乡的港口,

    严成锦站在码头送行,李兆番踏上南下之路,极为凶险,沉了船,是没有搜救队的。

    故而,做境外出口生意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之徒。

    没准就是最后一面了,得来看看。

    李东阳也在,藏在人群中偷偷抹眼泪来着。

    三万京营无法全部登上大船,只能从天津港,乘着朝廷的大船南下。

    “大人,学生定不辱命。”

    李兆番有些激动,严大人授此等重任与他,便是对他的信任。

    此事事关海南百姓的性命。

    大夫当身先士卒,以身报国,他有很强的责任感。

    严成锦点头道:“谢丕给本官做出来织机,也才得升工钱十两,你若从南海回来,本官给你升二十两。”

    这是两人之下,二十七之上。

    李兆番激动得双肩颤抖,工程师以工钱算职等,两位总工之下,最高便是他了。

    严大人果然还是信任他的。

    他重重地点头,朝严成锦鞠了一躬后,登上了船。

    远处,李东阳望着李兆番上船,深吸一口气。

    眨眼之间,大船便开走了。

    严成锦正要回衙门旁的小院,却看见朱厚照喜滋滋地骑着小母马,朝这边走来。

    周围的人纷纷夸赞这马长得威风,毛色发亮,四肢健壮。

    开春了,朱厚照也出宫遛马了。

    严成锦走到朱厚照跟前,小声道:“殿下来良乡做什么?”

    朱厚照脸上一喜,兴高采烈道:“本宫是来看热闹的。”

    严成锦扭头看了周围一眼,除了卖包子的吆喝声大点之外,一切风平浪静。

    “哪里有热闹可看?”

    朱厚照乐道:“在青山藏书馆,呆子和王师傅要论‘理’!”

    父子局?

    严成锦也觉得有意思,坐上轿子,前往青山藏书馆。

    此时的青山藏书馆,早已人满为患,读书人听说宫中帝师王华来讲学论道,纷纷瞻仰。

    “那年轻的书生是谁呀?敢与王大人论道!”

    “不知道,听说也是宫里的大官。”

    王华在江南时,已是一方大儒,受江南十里八乡的士绅才子仰慕。

    考上状元后,更是赫赫有名。

    读书人都看好王华。

    正在这时,一道喜滋滋的声音响起:“站在台上的书生,是他儿子,叫王守仁。”

    “小朱秀才,你怎么知道?”

    读书人回头一看,发现是消失了许久的小朱秀才。

    朱厚照打开扇子,颇有几分才子的气度,笑得合不拢嘴:“他是我的学生,叫呆子。”

    严成锦白了他一眼,朱厚照这厮又在臭屁了。

    刘瑾拖着一个大麻袋,堆着笑意,吆喝道:“爆米花嘞,快来买爆米花,再不买就开始了……严大人……”

    朱厚照让刘瑾带了一马车爆米花,来良乡卖。

    刘瑾做过境外的买卖,对买卖十分娴熟。

    严成锦看见他腰间的钱袋子,鼓鼓的。

    “赚了多少银子?”

    刘瑾小心翼翼地捂着钱袋,赔笑道:“才八十两,都是殿下的。”

    严成锦没理他,找了高点的位置,站上去后,看见了李东阳也在人群中。

    王守仁的心学刚刚初露头角。

    京城是读书人聚集的地方,提出心学,必定会遭到诸多质疑及反对。

    嘉靖曾推崇过王守仁的心学,后因心学与朱程理学的冲突,变得厌恶王守仁。

    可见,圣人的路不好走。

    王华是朱程的忠实拥护者,走到这一步,或许是想击溃王守仁,让他回头罢了。

    “父亲,开始吧。”

    台下一片哗然。

    此人,竟真是大儒王华的儿子。

    王华面色淡然,问道:“论语上说,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何解?”

    王守仁想了想,道:“礼就是天理,也是道,而道所显现的事物则叫做文。

    约礼,只是要让此心遵循道的规律。

    不论是事亲、事君,也不论是身处富贵,或是贫贱,或是身处患难。

    都可以使自己的心,符合当时的自然规律,乃至于……”

    台下的读书人听得入神。

    当然,能真正听懂的没有几个。

    李东阳频繁点头,他能听懂,刚送李兆番出海,他就处于这个情境上啊。

    严成锦听了一会儿,便知道王华输了,他是辩不过王守仁的。

    王守仁钻了大半辈子牛角尖,当他把牛角尖脱下下来,给你钻的时候,你会怀疑人生的。

    果然,王守仁和王华从论语,论到了醉翁亭记,从中庸,论到了大学。

    王守仁讲得头头是道,王华被噎住了好几次,答不上来。

    这是因为王守仁悟通了心学的缘故。

    而王华,是照搬朱子的理学,他人的道理,终归不是自己的。

    “四书五经,不过是阐述这个道理,这个道理也就是所谓的道心,悟通了,也就认识了天地宇宙的根本规律,看世间万物,再也没有其他不同之处……

    ”王守仁道。

    王华扶着胸口,无语凝噎,指着王守仁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我是你爹!”

    “你是我爹也无用,道理便是道理。”王守仁摇摇头。

    王华气得背过气去,噗通一声,栽倒在台上。

    朱厚照看向严成锦,眨了眨眼睛道:“老高,良乡请一个大夫要多少银子,王师傅是本宫的老师,不能见死不救。”

    “一两,也可能是十两,臣没在良乡瞧过病。”严成锦道。

    朱厚照吓得面色凝固,转瞬又喜滋滋道:“太贵了,还是抬回宫里治吧。”

    严成锦猜测,这一次辩论过后,王守仁将名声大噪。

    王华想劝儿子回头,无意间,却成就了王守仁的名声。

    他想起来一句话。

    天道酬勤,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东暖阁。

    弘治皇帝坐在御座上,阅完疏奏后,便问道:“太子呢,还在詹事府读书?”

    牟斌道:“骑着小母马去良乡了,今日,王华与王守仁在良乡辩论。”

    弘治皇帝心思在王华上,诧异:“他们争什么?”

    牟斌凑过来一些:“在文华殿时的理学,这时,想必已经有结果了吧,臣再派人去打探打探。”

    弘治皇帝准许王守仁在良乡讲心学,想不到第一个阻挠的人,竟是王师傅。

    “去打探清楚一些。”

    他有些同情王华,听说这王守仁少时,比厚照还要顽劣十倍百倍。

第355章 神器的番物

    严成锦听到周围的官员,在讨论王华被儿子王守仁辩败的事。

    百官们脸上笑呵呵,真是父慈子孝啊!

    王守仁把亲爹怼病了,王华不但名誉受损,还背上了教子无方的骂名。

    严成锦还以为他们会同情王华,谁知,竟被当成早朝的笑料,大臣们喜闻乐见。

    张家兄弟站着的地方,只有张鹤龄一个人,张延龄十几日没上朝了。

    弘治皇帝走进大殿中,大殿才慢慢安静下来。

    “方才在议论何事呀。”

    大臣们不做声,李东阳微微躬身道:“是昨日王华父子的论道。”

    “王守仁不知孝道,王大人心寒啊!”户部主簿王琼道。

    弘治皇帝已从锦衣卫那里知晓,王华论理输了,道:“昨日严卿家也在吧?”

    还有太子也在,但他不想提太子。

    严成锦微微躬身道:“臣认为,王卿家教得好,青出于蓝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王守仁,便是后浪。”

    听此子这么一说,总觉得有几分道理。

    弘治皇帝看向内阁三人,道:“开始廷议吧,有何事要奏?”

    “杨一清传回急奏,剿灭西北延绥一带的贼匪三百余人。”刘健禀报道。

    西北的地广人稀,三百人之数弘治皇帝和百官啧啧称奇。

    “西北竟有如此多贼匪?”

    刘健道:“只怕还不止,西北的粮食收成极低,饥民四处求生,不得已当了贼匪。”

    杨一清在疏奏中说,抓到的蕃人贼匪不多,更多的是,从卫所逃出来的士卒和贫苦百姓。

    收成本就不多,贼寇们抢了百姓的粮食,百姓不能安稳种田,也只能落草当流寇。

    “还是快些开丝路为好,这样一来,京城的商人可以去西北做买卖。”李东阳想起了良乡,严成锦将三万流民安置的经历。

    贼匪虽然不同于流民,但本质却是相同的,无田无地,没有生计。

    弘治皇帝点头道:“严卿家向朕推举的杨卿家倒是不错,苦了西北的百姓了。

    兵部,西北的驿站和钞关,何时才能修完?”

    秦竑拱手道:“兵部从修建长城的流民中,调了五万人,修建驿站和钞关共一百八十二个。

    如今修成有一百二十余,还剩六十座,十日之内,应当可以修完。”

    五万人同时修建,加快了了工程的进度。

    户部供应的钱粮充足,钞关和驿站都不成问题。

    严成锦猜测,现在域外的贼匪不多,但丝绸之路一开,贼匪就会如苍蝇一般,涌入西北,杨一清还是把家搬过那边好。

    “陛下,此时,商队可以出发前往西北丝路,一月之后,正好雪化开春。”刘健郑重道。

    商队行商的速度,总是要比驿站的探子慢几倍。

    探子骑快马日行五百里,商队或许一日,才走百几十里。

    “刘卿家所言甚是,十日之后,西北的驿站和钞关,便修缮完了。”弘治皇帝道。

    张鹤龄眼巴巴望着弘治皇帝,似乎有话要说,话到嘴边又使劲咽了下去。

    ……

    严成锦准备命何能一份薄礼,送去王府。

    不是因为与王华的交情。

    清流们都送了,不送,会被小人抓住弹劾的把柄。

    但又不能送太贵重的礼物,思来想去,就让何能送去一份薄礼。

    王府,

    王华还活泼乱跳的,并未向外界说的那样,卧病在床不起。

    名为生病,实际上是丢不起人。

    与人论道输了无事,关键是,此人是他儿子。

    比他小二十余岁,还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老爷,严府送礼来了。”下人进来禀报。

    严成锦送来的?

    这小子住在破旧的西城区,听说府邸都快要倒了,也没银子修缮,能送什么来。

    王华命人下人端进正堂,打开看了几眼,却是一本心学的书。

    “这……这孽子,还出书了!”

    心中顿时感谢严成锦,若非如此,他还不知王守仁出书了呢。

    王守仁用俸禄和陛下赏赐的银两,找王不岁出了书。

    但只出了一千册,没银子了。

    这等事情,严成锦是不会伸出援手的。

    ……

    三月初,严府,

    庖厨煮了一锅羊肉火锅,严成锦和朱厚照坐在案旁。

    一棵辣椒树长了二十一颗辣椒。

    全被严成锦摘下来,剁到锅里,烧油淋上酱油。

    朱厚照不停地吞吐着小舌头,可怜巴巴道:“老高,本宫可是中毒了?”

    “此物以毒攻毒,吃得多了,就没有感觉了。”严成锦看着朱厚照,吃了小半勺米椒。

    辣得手像翅膀似的,在嘴巴边疯狂扇起来。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道:“是吗?那本宫再试一试。”

    说着,勺起小半匙辣椒送到嘴里。

    刘瑾哭丧着脸劝道:“殿下,不能再吃了啊……”

    严成锦这狗东西,坑害殿下,殿下啊,你怎么那么傻,他叫你吃你就吃啊!

    他在西域吃过这玩意儿,越吃就越难受。

    刘瑾不敢看严成锦,只好在旁边劝说朱厚照。

    “嘶……嘶……”朱厚照很有节奏地大口吸气,辣得涕泗横流,抱着脑袋上窜下跳。

    “老高……你不是说以毒攻毒吗?”

    严成锦一本正色道:“再吃一勺,就可以化解了。”

    他说得是实话,辣到没有知觉,就不辣了。

    “你怎么不吃!”

    辣椒被朱厚照夹完了,严成锦只是蘸一点酱料,就将羊肉送到嘴里。

    久违的辣味,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顺手喝了一口羊奶。

    辣椒种籽,已经让李兆番带下了南海,在那里辣椒的生长周期,会比大棚短一些。

    ……

    弘治皇帝心情极好,用完膳后,回到华盖殿,准备批阅疏奏。

    萧敬趁着他还没全情投入批阅疏奏,小声道:“陛下,寿宁侯府的金夫人病了。”

    金夫人便是皇后的生母,弘治皇帝忙于政事,张皇后独自在后宫过得清苦。

    念及此处,弘治皇帝便也体恤她。

    准许金夫人进宫陪陪她。

    “皇后知道了吗?”弘治皇帝无意问了一句。

    萧敬忙道:“还不知道,听说……建昌伯失踪快一个月了。”

    弘治皇帝砸砸嘴巴,有些不可置信:“张家兄弟在京城向来豪横,谁人敢抓他?”

    “奴婢还没查出来,不过,皇后还不知此事……陛下您看?”萧敬试探一句。

    “命御医去看看吧。”

    弘治皇帝想了想,继续道:“会不会是长宁伯把他抓了?”

    张家和周家常有争端,不过,立了军令状后,状况好些了。

    萧敬不敢吱声,周家背后的太后,张家背后是皇后,他都不想得罪。

    “命人将寿宁候给朕叫来。”

    不多时,张鹤龄跪倒在御案前,心虚地道:“臣张鹤龄……”

    还不等他说完,弘治皇帝便厉声问道:“张延龄这些日子不上朝,去哪儿了?”

    张鹤龄不敢撒谎:“让马匪……让马匪掳走了!”

第356章 撕票好啊

    弘治皇帝怒目圆视道:“京城哪里来的马匪?就算要欺瞒朕,也找个聪明点的理由。”

    张鹤龄愁着一张脸:“信上说的是马匪啊,陛下不信您看。”

    从怀中掏出信纸,就交给萧敬。

    一个月前,陛下下旨要开丝路。

    周彧怂恿了一下,张家兄弟便满心欢喜地想去西北开塌房。

    良乡的塌房,一月能赚几百两银子,比京城的酒楼还赚钱。

    听闻,陛下将塌房交由严成锦修建,张家兄弟便不乐意了,抢在严成锦前头,去西北修建塌房。

    杨一清剿西北的贼匪,将贼匪逼急了,四处掳掠。

    谁知张延龄抓了,张延龄还满不在乎地对马匪头子说,他是当今皇帝的小舅子。

    马匪一听便乐了,命人五花大绑将他抓了起来。

    送信到京城的寿宁候府,逼朝廷退兵。

    弘治皇帝怒不可遏:“竟敢背着朕出京城,来人,将寿宁侯拖出去,重责二十大板!”

    张延龄去西北,必定是张鹤龄的主意。

    小太监将张鹤龄拖出去后,萧敬小声道:“陛下,坤宁宫的韦太监来了,方才寿宁侯去了坤宁宫,想必皇后已经……?”

    弘治皇帝有些为难,救还是不救。

    西北疆域辽阔,马匪藏身的地方极多。

    想要救人,还需派遣军队才行,一动用军队,便需要不少靡费。

    ……

    西北延绥,峰鸣山。

    张延龄被关在一个木笼里,一同被关在笼子里的,还有一个大食的人。

    张延龄问了一句:“你贵姓?”

    “咱姓张。”那大食人满不在意看了他一眼。

    张延龄乐了,凑过来道:“真巧,我也姓张!”

    片刻之后,张延龄傻楞地盯着他,觉得不对,大食人的名字同比鞑靼人还长。

    做了十几年生意,没听过姓张的。

    “骗谁呢?你叫张什么?!”

    那大食人受到侮辱了一般:“咱叫张永,是宫里的人!”

    张延龄瞪大眼睛,拨了拨地上的干草,提着衣摆坐下:“本爵爷是建昌伯!你是哪个宫的太监,怎么穿得如此华丽?大食是不是遍地都是银子?”

    张家兄弟的大名,张永听说过。

    “你怎可能是张家那两位爵爷!想骗咱!”

    张永抄起地上的板砖轮过去,啪在张延龄的脑门上,张延龄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生死不知。

    “哼!两位爵爷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岂会来西北荒凉之地。”

    现在骗子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张永一路遇到了许多骗子,把他的钱财骗光后,他便开始谨慎起来。

    不过,这个骗子的骗术实在太高明了,不能让他出去害人。

    想到这里,张永又拿起了板砖。

    ……

    京城,东宫。

    朱厚照肚子疼了许久,回到宫里便蹲在厕房里,喝过严成锦送他的羊奶后,才好受一些。

    “殿下,听闻娘娘在坤宁宫哭得伤心,不如去看看?”刘瑾对宫里的消息极为灵通。

    朱厚照乐道:“定然是父皇又惹母后生气了,走吧,咱们去看看。”

    皇妹薨逝后,父皇成日忙于政事,母后在后宫孤苦一人,极少人说话。

    只有太子妃去陪陪她。

    朱厚照想到张皇后平日总为他求情,让他少挨了许多鞭子,便有些挂念。

    到了坤宁宫,张皇后两眼梨花带雨,抹着眼泪。

    弘治皇帝在一旁轻轻拍着后背,抚慰她几句,道:“贼匪不除,西北的丝路难以开启,西北的百姓无米下锅之日,马匪威逼大明退兵,皇后可明白朕的心情?”

    河套能藏身的地方太多,当初王越带着五万人搜寻整个河套,也要花半年时间。

    朝廷派五万兵马救一人,定是不可能的。

    大明皇权不可侵犯,更不会退兵。

    陛下这么说,必定是不救了。

    “臣妾自是明白。”张皇后擦干眼泪。

    周太后叹息一声道:“当年英宗被虏去瓦剌,哀家也与你一般,哭得死去活来。

    但就算是先皇,也得为江山社稷着想,更何况我等妇人,皇帝不是无情之人,哀家望你能体谅他。”

    刘健摇头叹息一声。

    杨一清只有五千人,想搜河套救人,只怕是要到猴年马月。

    要搜尽整个河套将人找出来,就要调动延绥的边军。

    如今开春了,正是鞑靼人南下侵扰边境的时候。

    若将延绥的五万大军调离,戍边守备空虚,会让鞑靼汗得逞。

    且调动如此多人,多少良田要被荒废。

    “还请娘娘以大局为重!”

    “还请娘娘以大局为重!”

    李东阳和谢迁等人对张延龄的性命,不感兴趣。

    更别提耗费大量的靡费去营救此人。

    张皇后深吸一口气,道:“臣妾分得清家事与国事,先父在世时,便嘱咐臣妾,不得以张家之事烦扰陛下,让陛下和太后费心了。”

    正在这时,朱厚照走进来道:“本宫知道如何救建昌伯,母后不必伤心。”

    众人看见朱厚照大剌剌地走进来,嘴上还带着笑意,仿佛建昌伯的死活,不关他的事一般。

    弘治皇帝知道他吹牛成性,冷声道:“今日不许胡闹。”

    刘健和李东阳三人,见了朱厚照后面色各异,太子的话,是不能当真的。

    周太后却一脸欢喜,朝朱厚照招了招手,道:“到哀家这里来。”

    朱厚照走了几步,站在周太后身前请安:“厚照见过太皇太后。”

    周太后慈眉眼笑地点点头:“哀家方才听见,你说有办法?”

    “天底下,除了本宫之外,只有老高最聪明,不妨让老高想办法。”朱厚照说道。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黑着脸,敢情我们都是傻子,天底下,只有你们两个小王八蛋最有智慧?

    周太后咯咯直笑,在她看来,这话没有问题,太子是储君,将来就是天子,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弘治皇帝倒是把严成锦忘了,此子总是有稀奇古怪的想法。

    “召严成锦来坤宁宫吧。”

    片刻后,严成锦来到大殿中,不知出了什么事,张皇后显然刚哭过,连周太后也来了。

    弘治皇帝正襟危坐,李东阳三人和朱厚照在旁边候着。

    “臣严成锦……”

    “不必多礼,建昌伯在西北被马匪虏去了,朕不想调动边军,你可有法子救人?”

    弘治皇帝摆摆手,萧敬的端着托盘到严成锦身前。

    严成锦拿起信纸,上头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大致意思:朝廷马上退兵,不然就撕票?

    撕票好啊!

第357章 这危险的想法

    “臣也想不出法子。”严成锦恭敬地交上信纸。

    弘治皇帝等人松了一口气,幸亏,此子没有法子,否则太子的尾巴便要翘到天上去了。

    至于张延龄的死活,没有人会管的。

    朱厚照走过来,小声道:“老高,若得母后信任,日后你在朝廷中,便像本宫一样,有了一座靠山。”

    严成锦觉得,朱厚照说得有几分道理。

    弘治皇帝见他二人在大殿中,当着太后和他的面窃窃私语,这是极无礼的行为。

    “你二人成何体统啊?!背着朕和太后说话,难道朕听不得?”

    朱厚照悻悻地退到一旁。

    严成锦躬身道:“臣方才与太子商讨出一法子,或许可行。”

    朱厚照眼睛反光,老高这狗东西果真有法子。

    弘治皇帝有些诧异,张皇后露出期盼之色,变得凝重起来。

    “陛下,这信可是张府的下人送回来的?”

    弘治皇帝也不知道,便看向萧敬,萧敬会意:“奴婢这就去问问。”

    片刻之后,萧敬回来了:“陛下,是随同建昌伯去西北的下人送回来的。”

    严成锦道:“或许可行,还请陛下准许臣的长随进宫。”

    说着,他又向锦衣卫吩咐几句,半个时辰之后。

    何能牵着一条大狗进宫,严成锦养在新府看家的牧羊狗,训练得极为聪明。

    这只牧羊狗是从良乡的一个弗朗机人手上买来。

    见到它时,严成锦大感惊奇,弗朗机人大量训化牧羊狗,在二百年后。

    这种狗在后世大量用于搜捕和侦查。

    在大明,用于搜捕深山老林的贼窝,以及东南沿海搜寻上岸的倭寇,西北荒漠抓马匪,都极为适用。

    严成锦在想,是否在大明成立一支狗子队,官犬衙门。

    何能见了皇帝和太后等人,并无多少惊慌,朝三人行礼,这些礼数,在家规里都有传授。

    刘健指着那狗,不以为意道:“严成锦,你说的就是这个?”

    古人知道狗能看门,却不知它们的嗅觉远超常人,极为灵敏。

    在贵州、广西和江西一带的山林中,剿匪的巡抚每日带兵,翻越一座座深山老林,地毯式查找。

    所以,剿匪又是大明最苦的差事,没人愿意干这活。

    若有官狗搜寻,很快便能抓捕大量的贼匪。

    严成锦道:“大人莫要看不起这狗子,它聪明着呢,可寻到藏在山里的匪窝,刘大人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刘健脱下腰间的白玉,何能献宝似的放在那狗鼻边:“照啊,这是谁的?”

    只见,那狗闻了闻,走到刘健身边坐下。

    弘治皇帝大感惊奇,惊喜大呼:“这狗倒是聪明啊!”

    严成锦点头道:“将这狗送到西北,不用搜套,也能找到贼匪的下落,杨一清剿灭贼匪,必定事半功倍。”

    李东阳和谢迁啧啧惊叹,他们家中不养狗子,想不到狗子,还有这等妙用?

    “若是有此蕃狗,那寻觅西南的土司,岂不是手到擒来?”谢迁问道。

    西南的土司敢于跟朝廷对抗,便是自信可以藏匿在深山中,躲过朝廷的搜捕。

    严成锦点头:“谢大人说得不错,只是,蕃狗并不多见,若再有弗朗机人带来,才可用于西南。”

    刘健几人深感可惜。

    弘治皇帝道:“事不宜迟,将它送到西北吧。”

    从坤宁宫出来,

    朱厚照跟在牧羊狗后头,笑问何能道:“它叫什么?”

    何能笑着道:“叫老照,少爷起的名字,承蒙太子爷喜欢。”

    “老高,你取名总是这般不雅,这狗从西北回来,就送给本宫吧?”朱厚照喜滋滋地道。

    似乎没听出来,严成锦不以为意道:“臣要用它来看新院子,花三百两银子买的,不能送给殿下。”

    良乡也极难再见到第二只。

    不多时,兵部便命人牵走了这只狗,送去西北。

    ……

    良乡,

    王守仁在藏书馆讲学,每日来挑战他的大儒有不少,就连杨廷和也来了。

    今日是弘治十五年春闱的日子。

    严成锦来到贡院,道:“会试之后,便是殿试了,本官也帮不上你什么,你要努力。

    本官当年览阅古今,才有三元中第,如今想想,也是辛苦得来的。”

    何能看着严成锦在人前吹嘘,脸色变得鄙夷起来,少爷明明极少看书,一直在背老爷写的策题答案,每日戌时就睡了,要辰时才醒。

    宋景面色惭愧道:“学生比大人远远不如,学生会努力的。”

    朱厚照骑着小母马来了,刘瑾牵着缰绳,指着远处道:“殿下,宋景在那儿呢!”

    宋景是朱厚照的勇士,会试是取士中最重要的一环,他自然要来看一下。

    “要不要本宫教你如何作弊?”

    宋景的脸色连变,朱厚照在詹士府常有考试,作弊极有经验,忍不住想要传授给宋景。

    他骑在马上,声音不小,周围的书生看过来,认出来这是良乡的小朱秀才,又别过脸去。

    小朱秀才行事常常出人意料,就算是舞弊,也没什么稀奇的。

    宋景朝朱厚照微微作揖:“学生不敢。”

    朱厚照不爽道:“不会被人发现的,不然凭你这榆木脑袋,如何能考上?考不上会元,本宫就将你送到宫里,当太监。”

    严成锦看向刘瑾,刘瑾忙摆手哭道:“不是咱教的,严大人千万别误会。”

    朱厚照好胜,早已将几个勇士当成自己的儿子一般,王守仁遇上了老高,没考上状元情有可原。

    可和宋景同考的考生,都是菜鸡,尤其是那谢丕,傻乎乎的,每次见了他只会说一句:学生见过殿下,他最瞧不起这样的呆子了。

    宋景道别一声,走进贡院。

    严成锦看见李东阳和张升站在门前,没多逗留,便回了都查院的值房。

    此时,周彧站在都查院的必经之路上,见了严成锦便迎上来,嘿嘿笑道:“贤侄,老夫许久没和你谈生意了。”

    “长宁伯找下官何事?”严成锦保持三米距离,不想与周彧来往太过,“伯爷不知,与外戚私通,会被弹劾?”

    “老夫说完话就走,不会害了你的,西北的塌房生意给老夫吧?”周彧腆着脸。

    陛下下了旨意还敢来抢,看来周彧也知道,只要丝路一直开下去,这几百年都能赚银子。

    就好比后世的富士山一般,只要还山在,德川家的人就能一直收租金。

    严成锦道:“伯爷想要就拿去。”

    等周彧建好了塌房,他再禀报陛下,这样一来,这些违章建筑,就全是他的了。

    不费一毛银子,就能建起西北整条丝路的塌房。

    周彧闻言大喜:“贤侄啊,老夫看全京城,就你一人是清官。”

    严成锦连忙拱手道:“不敢当,还请爵爷先立一份字据,是得了陛下准许。”

    周彧傻眼了,想了想便道:“陛下自然是准许的。”

    此子定然还不知,他已求过陛下,只是陛下不许罢了。

    他不知道的是,严成锦已知道他求过陛下,刘瑾说的。

    次日一早,严成锦向弘治皇帝告假,去了李府。

    李东阳需在贡院闭关三日,此时,李府空虚无人。

    李清娥穿着天青色长裙,清秀中,略有几分丰腴。

    她常在府上做女红,此外便是读书,偶尔也去谢府找谢香灵。

    胖丫鬟笑道:“严大人许久没来看小姐了。”

    这胖丫鬟总是这般热情,以至于严成锦总觉得,她有什么危险的想法。

    不由看向一旁的何能,若清娥嫁入严府,就把这胖丫鬟许配给何能。

第358章 夺得会元

    李清娥没想到,父亲不在时,严成锦会来府上拜访,面色有些羞促:“严大人于父亲有恩,这件新衣,当是清娥报答大人。”

    “给小人吧,少爷不会穿的。”何能喜滋滋地将新衣接过来,在身上度了度。

    跟着少爷来严府,得了一件新衣裳!

    自当上官,少爷不吃别人送的吃食,也不穿别人送的衣裳,这些东西收下来,全是他的。

    王府的王唤极为羡慕他,王唤是王越的车夫,来严府多了就熟了。

    李清娥面色微微一动,欲言又止,听爹爹说,严大人不吃别人送的吃食,也不穿别人送的衣物。

    严成锦察觉到她的异样,便对着何能道:“替本少爷收起来。”

    李清娥面色有些羞红道:“父亲去了贡院,严大人若是找他,还请三日后再来。”

    她还未出阁,与严成锦私下独处太久,传出去有辱名节。

    李清娥是识礼之人,纵然想与严成锦长叙,可李东阳不在,终归是不好。

    严成锦点头道:“本官就是看天寒了,来看看你。”

    从李府出来,

    何能面露喜色地抱着新衣,对严成锦道:“少爷,这衣服真好,正好小的明日穿。”

    严成锦递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何能瞬间懂了,面色蔫了似的道:“小的回去就帮少爷洗干净,收起来。”

    “嗯。”

    严成锦有些欣慰。

    三日过去,会试结束。

    上朝时,严成锦没看见李东阳,定然是在宫中大殿中阅卷。

    这几日,朝中大事多由刘健向陛下禀报。

    西北修建的长城,已经有五百余里,从甘肃到嘉峪关,沿着边陲的小镇弯弯绕绕。

    “陛下,保国公上疏请乞,回京城省亲。”刘健抬头望向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轻哼一声,还记得他抗旨之事,道:“朕当初下了旨意,长城不修完,不许回京,他回京做什么!”

    英国公张懋平日常呆在京营里,表弟派人送来疏奏,他才进宫上早朝。

    “陛下,朱晖修缮长城也算有功,不如让他回京城一趟?”

    严成锦沉思片刻,道:“英国公所言甚是。”

    刘健等人有些诧异,此子竟为朱晖求情。

    他们不知道的是,严成锦只是想让老爹回府一趟,做一次体检罢了。

    等陛下同意了,他就请乞让老爹回京。

    弘治皇帝陷入了沉思之中,此时,又有几人替朱晖求情,让陛下准许他回京城。

    “就依英国公所言,许他在京城留两日。”

    张懋连忙跪在地上:“谢过陛下!”

    正在这时,严成锦的声音响起:“陛下,安定侯在边陲戍守一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准许,他回京城一趟。”

    安定侯不就是你爹吗?

    百官们面色古怪,没有吱声。

    弘治皇帝并未阻拦,道:“嗯,想来西北也是无事,让他回来吧。”

    “臣谢过陛下!”

    严成锦微微躬身。

    今日上朝他发现一个奇怪的事,周彧不见了,不知是不是跑到西北去了?

    京城,坊间的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次的会元。

    毫无疑问,又是南北之争。

    南方呼声最高的是谢丕,北方呼声最高的康海。

    也有人说是宋景。

    谢丕和宋景虽在北直隶参加乡试,却都是南方人,而康海则算是北方人。

    严成锦的轿子在京城前门大街经过,听到读书人议论。

    ……

    良乡的藏书馆,康海和谢丕因斗诗,在这里的名气极大。

    读书人押了银子,有买谢丕,也有买康海,唯独宋景少有人下注。

    “殿下不是说,宋景会夺得会元吗?”

    朱厚照笑着对严成锦道:“本宫相信宋景一定会夺得会元的。”

    手却很老实的把银子押在谢丕上。

    许多人压谢丕,是因其是顺天府的解元。

    不过,这些人猜得不对。

    史记载,谢丕今年落榜了,在弘治十八年才考上探花,父子鼎甲。

    有可能夺得会元的人,是康海。

    又或者是宋景。

    严成锦听闻,杨一清被派去西北平匪后,康海便沉郁不振。

    康海同李梦阳一样,都是杨一清的弟子。

    “老高,本宫用小母马跟你换点银子?”朱厚照觉得有银子不赚,可惜了。

    明日一早,就会揭榜。

    严成锦道:“殿下的小母马,臣不感兴趣,不过,臣劝殿下不要把银子都押在谢丕上,否则……”

    “否则如何?”朱厚照问道。

    “否则……殿下要卖一年爆米花。”

    朱厚照想了想,还是把银子放了下去,就等明日张榜。

    次日清晨,奉天殿,

    天气渐转暖,早朝从暖阁换到了此处。

    弘治皇帝正坐在御座上,注视着大臣,心情极好。

    刘健微微躬身,道:“陛下,琉球中山王尚真派遣正義大夫程连来贡。”

    严成锦心中微动,琉球很快又要不安生了。

    王尚真此时向大明示好,不过是想到时候借兵,寻求庇护。

    弘治皇帝嘴角噙着笑意,轻哼一声道:“琉球又向我朝进贡了,也罢,回赐锦缎丝绸,鸿胪寺设宴款待,不失我朝礼数。”

    “臣遵旨。”

    见无大臣有事要奏,弘治皇帝便道:“朕记得不错,今日便是张榜的日子吧,怎么还见李卿家?”

    萧敬小心翼翼道:“奴婢去催一催?”

    弘治皇帝看见大殿外,露出半截脑袋,看见他后,又激灵地缩了回去。

    严成锦观察入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朱厚照趴在大殿门口。

    定是昨日押了银子,迫不及待来等红榜。

    “咳!”

    弘治皇帝干咳一声,大臣还以为他不舒服,纷纷劝谏他要保重龙体。

    大殿外,朱厚照眼巴巴等着,左右张望。

    正在这时,奉天殿外的广庭,有个穿着绯红官衣的人匆匆走来。

    “来了,快去给本宫把红榜截下来!”

    刘瑾犯难了,道:“殿下,那是李大人。”

    朱厚照闻言一缩,截李东阳的红榜他不敢,在宫里,除了弘治皇帝,他最怕的就是内阁三位师傅,尤其是李东阳。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怕什么,本宫于李师傅有恩,还帮他割过……”

    “殿下!”

    李东阳黑着脸,站在朱厚照身后,朱厚照忙把后面那截话咽下去,道:“李师傅,今科会元是不是谢丕?”

    李东阳不理他,捧着抄录的红榜,大步走进殿中。

    “陛下,会试结果已出,还请陛下过目。”

    萧敬快步走下来,将红榜呈上去,摊开在弘治皇帝面前。

    谢迁有些紧张,微微张着嘴巴望着红榜,脚尖不自觉掂起来。

    李东阳看向他,目光有些复杂。

    严成锦沉思片刻,他希望中第的人是宋景。

    片刻之后,弘治皇帝面带笑意道:“这宋景,就是做出天文望远镜和红夷大将军的宋景吧?”

    曾鉴有些激动,眉开眼笑道:“回陛下,是他,宋景是臣的门生,平日疏于教导,不知他考得如何?”

    弘治皇帝望着榜单,轻声念了出来:“榜一,便是宋景。”

    大殿外,朱厚照抱着殿门直撞脑袋,刘瑾急哭了:“银子没了可以再赚,殿下不要自残啊。”

    大臣们面面相觑,太子这是做什么?

    只有严成锦知道,朱厚照取回去织机厂的两千两股银,连同小母马,全赔光了……

第359章 名垂青史

    早朝,太子当着百官的面,拿脑袋撞大殿的殿门,弘治皇帝一脸懵然,气得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才问:“太子怎么了?”

    萧敬低头嗫嚅着嘴巴,小声道:“太子在良乡押谢丕为会元,输光了攒了许久的银子……”

    奈何大殿太空旷,连严成锦都听见了。

    可是,大臣们并不在意朱厚照,而是看着弘治皇帝手中的红榜。

    谢迁望着弘治皇帝道:“陛下,臣之子谢丕……?”

    弘治皇帝顺着红榜下看,记得谢丕是顺天府的解元,“谢丕也不错,第十二名。”

    谢迁脸色黯然,身为北直隶解元,只考取了第十二名,自然有些失望。

    严成锦暗觉谢丕运气好,本是落榜之人,登上了二甲的榜单。

    李东阳小声安慰:“于乔不要难过,比我那两个儿子,谢丕已是争气。”

    谢迁想到李兆先两人,果然没有那般难受了。

    一晃十几日过去,坤宁宫。

    张皇后命韦泰前去兵部打探,却未曾听闻张延龄的消息传回,心神不宁,遂传严成锦进宫见驾。

    “本宫不想烦扰陛下,却又担心兄弟的安危。”

    严成锦道:“臣知道娘娘的难处。”

    英宗被瓦剌掳去草原,朝廷没派兵施救,更何况是建昌伯,朝廷不会向贼匪屈服。

    唯一的希望,便是杨一清荡平匪窝。

    “相信过几日,便会有消息了。”严成锦不敢笃定人能救回来,万一马匪把张延龄宰了呢?

    张延龄极不招人喜欢,好不容活过两朝,愣是作死让嘉靖宰了。

    张皇后知道严成锦也无能为力,便不再追问。

    又过去几日,弘治皇帝倒是对严成锦所说的,牧羊狗能寻人极感兴趣,“张延龄寻到了吗?”

    “杨一清还未送回疏奏。”秦竑躬身道。

    他也听说了,严成锦送了一只狗去西北,若狗能将贼匪找出来,说什么也不能还给严成锦,留在西北有大用。

    刘健向来一根肠子通到底,道:“已过去大半月,若真能寻到,早有消息传来,只怕还没寻到人。”

    刘健的预测向来极为准确。

    但弘治皇帝却不信,严成锦这家伙的预测比刘健更准确,此子说可行,必定是有了把握。

    次日清晨,

    秦竑回到兵部的衙门时,前方的探子送回一封疏奏,左宗彝传回来的。

    “盗匪剿灭了?”

    他心里有些惊讶,真如严成锦所说,狗子找到了贼匪。

    不过可惜啊。

    贼匪虽然剿灭了,却没找到建昌伯人。

    他知道此事重大,虽然建昌伯的命在他眼中,不值一提,张皇后却极为重视。

    拿着疏奏便来到奉天殿。

    弘治皇帝翻开了眼,左宗彝夸赞此狗极为聪明,短短三日,就找到了两处马匪的老巢。

    “鞑靼人的支部藏匿于河套的边界,若有此犬,岂不是极易搜寻?”

    秦竑点点头,道:“正是!臣也是这般想的,我朝在边境时,寻找鞑靼人的踪迹,通常先寻找河流,鞑靼人习惯将军营,驻扎在河流边上。

    但,入了戈壁和草原的广袤无河之地,便无迹可寻。”

    鞑靼人最大的特点,便是迁移速度极快,若有这蕃狗追跟,不怕找不到鞑靼人踪迹。

    当初对严成锦的话不以为意,但左宗彝在疏奏中所言,可细辨贼匪踪迹,遇敌狂吠不止。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道:“此蕃狗便留在西北,给杨一清平匪吧,命人告诉严成锦,就说是朕的旨意。

    还有,命人留意良乡有无出售蕃狗的商人,兵部新设衙门将它们圈养起来,将来送到东南缉捕贼匪。”

    秦竑有些激动道:“臣正有此意,这衙门叫?”

    陕西养战马的叫苑马寺,养官狗该叫什么?

    弘治皇帝沉眉片刻,对名字有种执念。

    当初起朱厚照的名字时,他便斟酌了许久,换了百十个名字,才定为厚照。

    厚照的照,底下的四点水灬,其实不是水,而是火。

    因蒸、煎、熬、熏、煮都与火有关,火就简化成了灬。

    “叫狗房吧,由五成兵马司统御,朕看他们在京城也是闲着。”

    秦竑笑道:“陛下博古通今,取得此名,臣佩服至极。”

    弘治皇帝虽不喜欢听人拍马屁,但听到赞美之词时,心中同样欣喜异常。

    “只是这建昌伯……为何写了一句下落不明?”

    疏奏中,只写了一句建昌伯下落不明,再无其他言语。

    弘治皇帝担忧起来。

    秦竑道:“恐怕是被贼匪杀害了。”

    弘治皇帝脸上露出几分悲戚,转头看向萧敬:“去坤宁宫禀报,让皇后节哀。”

    …………

    西北延绥,

    一群牛往京城走,两人跟着牛后头,张延龄肚子有些饿了:“咱们烤一头牛吃吧?”

    “爵爷,这牛不能吃,留到京城能卖银子。”张永哄骗道。

    这牛是他寻回来,送给朱厚照的。

    张延龄听闻能卖银子,双眼放出光来:“对,留着卖银子,不能吃。”

    …………

    三月下旬,初晨霞光万丈。

    传世理学院,一座新盖好的偏室中,十几人围着木台,面露不忍之色。

    “这实在太残忍了……你们谁来?”

    “小汪师傅先来吧?”

    “怎可让小汪师傅先来,要来也是我等先来。”

    几个新入生物的学生争论着,

    小汪师傅便是汪机,鉴于宋景叫小宋师傅,

    故而,学生们给他起了小汪师傅。

    严成锦板着脸,恨铁不成钢道:“连一只小白鼠都不敢杀,日后碰到大体老师,你们岂不是要吓死过去?!”

    几个学生羞愧地低下头,汪机疑惑道:“大人,何谓大体老师?”

    “它是天下医者的引路人。”严成锦斥责道:“快将这只白鼠开了。”

    生物虽有了雏形,医学却无丝毫跨越式发展。

    严成锦感觉自己正一天天的老去,今早起来跑步,才跑了五十圈,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危!

    他开始重视起来。

    老了就有可能会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心脏病,还有其他一些慢性病……

    慎重起见,得让汪机早早准备。

    汪机在良乡呆了大半个月,对解刨学的研究,丝毫没有进展。

    世界上第一个解刨了人体,并画出完整的人体结构图的人。

    是达芬奇。

    他为了准确画出人体骨骼与肌肉的比例,开了三十个大体老师。

    时间就在五年之后。

    若汪机先手下了一刀,将完整的人体结构图画出来。

    这名垂青史的殊荣,便是他的了。

    这厮竟然不敢,严成锦不由催促道:“开了它,本官就让你见大体老师。”

    汪机咬咬牙,拿起了器具,手上戴上羊肠手套,憋着惧意,开始动刀。

第360章 大明战舰神威

    汪机把小白鼠开了,将绘制好的体构图,送到严成锦面前。

    严成锦看了眼,他也看不出来什么。

    “做得不错,请大体老师吧。”

    汪机等人激动不已,早已对这位医者引路人大体老师,憧憬已久。

    严成锦却是先一步走了。

    不一会儿,衙役们抬着一人进来。

    偏室里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学生们抱成一团。

    汪机差点没哭出来:“这……这就是大体老师?”

    那衙役不以为意道:“严大人吩咐了,让你们画一幅体构图,不可有丝毫偏差。”

    圣人说,这是大不敬,谁敢动手?

    汪机吞咽着口水,握紧术刀,忍着惧意开始描绘起来。

    严成锦听闻衙役禀报,才坐上轿子回府。

    ………

    一支军队缓缓步入京城。

    “老爷,就快见到少爷了,您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房管事问道。

    严恪松叹了口气,道:“成锦的性子如此谨慎,日后如何是好?”

    他已经三次回京了,也没能给成锦说上一门婚事,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成锦。

    想到此处,严恪松又嗟叹一声:“诶,实在不行,只能求陛下赐婚了。”

    一行车马直径穿过西便门,往皇宫赶去。

    奉天殿,

    弘治皇帝龙颜大悦,望着严恪松道:“安定侯戍守边陲,为朝朝廷安定一方,有大功啊。”

    严恪松低着头,忙是道:“臣不敢,这都是臣分内之事,只是不知……成锦在京城,可有闯出祸端?”

    严成锦?

    弘治皇帝的脸色僵硬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过来。

    说起严成锦,大殿里的气氛怪怪的,严恪松有些紧张道:“莫不是……成锦在京城惹了事端?”

    “严卿家放心,无事。”弘治皇帝道:“只是想起此子,朕心头,便如同长了草一般,总想拔去。”

    严恪松明白这种感受,成锦有时便是给人这种感觉。

    弘治皇帝话锋一转,问道:“鞑靼人大半年来,可有侵扰河套?”

    “不曾,臣恐他们已迁置辽东一带,或许,会从辽东进犯。”严恪松说道。

    在边陲呆了三年,又有林松在身边,他对鞑靼人的习性了如指掌。

    火筛已死,火筛的部族被达延汗收编。

    辽东一带一直是火筛的地盘,如今,西北的河套在修建城墙,又有宁夏边军守卫,固若金汤。

    达延汗想从这里突破,无异于以卵击石。

    至于辽东的守备,严恪松也不清楚,不会比三边稳固就是。

    弘治皇帝老怀欣慰,笑道:“卿同内阁的三位卿家一样,都是朕的股肱之臣!”

    萧敬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此刻,却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户部尚书韩文充盈国库,掌管财政大权有方,也没得到这样的夸赞。

    严恪松哪有心思听这个,有些心虚地道:“臣可否向陛下求一门婚事?”

    弘治皇帝大笑道:“严卿家看上哪家的闺秀,朕给你说媒。”

    “不是臣,是臣的儿子成锦。”严恪松露出几分期盼。

    弘治皇帝笑容不露痕迹地凝固了一下,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就知道会是这般。

    也罢,还是先回府吧。

    严府,

    “你小子又干了什么?!”严恪松红着脸,少有的拿出父亲的威严。

    严成锦诧异:“爹为何这般问?”

    严恪松便把方才在宫里,弘治皇帝脸色如何大变的事,说了出来。

    严成锦浑不在意道:“爹多虑了,儿在京城奉公守法,没有惹事端。”

    不知道李东阳的两个儿子是否还活着?

    若死了,可想而知……

    严成锦猜测,此时李兆番应当到海南了。

    至于疏奏,过一段时间便会传回来。

    “说起来,儿也有事要与爹说。”

    严恪松捋着胡须,问道:“什么?”

    “儿给父亲说了一门亲事,是顺天府举人张怀恩之女,三日后成婚。”

    “三日……三日后成婚?”严恪松差点没昏过去,道:“成锦啊,爹的事,不必你操心。”

    严成锦只不过说说罢了。

    顺天府哪里有张怀恩此人,只不过,想让老爹体会一下这般感觉,不乱给他说媒。

    ……

    海南,

    李兆番命人将大船开至崖州,见了许进忠,屯田营损伤大半,终究是来晚了一些。

    “严大人派你来的?”许进忠问道。

    李兆番微微躬身:“敢问大人,良乡的三艘大船在何处?”

    许进忠叹息道:“大船也无用,弗朗机人的船上有火炮,前番交战,险些折损了一艘。

    你要找这些船做什么?”

    李找番恭敬地道:“学生乃良乡的工程师,奉严大人之命,下海南,将火器装于大船上。”

    许进忠听说过,良乡工程师。

    严大人是料事如神,竟然知道弗朗机人的船上安装了火炮。

    许进忠带他翻过山头,来到一处海崖前,道:“这便是那三艘大船了,弗朗机人也在找这三艘大船。”

    这也是弗朗机人一直在追捕他们的原因。

    三艘大船,是十二桅船。

    比弗朗机人造的九桅船还大,能容下千余人。

    李兆番道:“无妨,学生三日便可将它变为战船。”

    登上船后,将图纸摊开,便命匠人开始锯木做龙骨。

    岛上没有干透的木料,所幸,这龙骨是支撑红夷大将军所用,不浸入水中,打完仗便拆了。

    夜里,船上灯火通明,许进忠和李康想不到,李兆番竟能这样将红夷大将军安在船上。

    夜色寂静,正当许进忠要回营房之时。

    探子面色慌张,急报:“千户!有弗朗机人的船!”

    许进忠骂骂咧咧,道:“老子婆娘刚暖好被窝!”

    严成锦把他一家老小,全送到海南了,还没来得及叙旧,不过,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

    他连忙大喝:“全员戒备,准备迎战!死守阵地,谁敢跑老子宰了他!”

    流民最没胆气,需要威胁一番才行。

    李兆番面色如常,道:“许大人不必慌张,只有五艘船来,还守得住。

    传吾命令,两艘大船横成一线,侧舷开火!”

    两艘改造大船,归良乡商会所有,调动权在他手上。

    舵手和匠人们连忙去办,只见两艘大船横在一起。

    轰地一声!

    火光耀天。

    许进忠看见,远处的那艘大船被砸断桅杆,一轮火炮打击下,竟然沉了一艘!

    许进忠大笑:“好,有此战船,何惧弗朗机人!”

    “千户……又多了二十艘敌船!”探子透过望远镜看见。

    敌船的影子,渐渐出现在许进忠等人的视野中。

    许进忠心事重重:“红夷大将军装弹需要时间,如何是好?”

    李兆番道:“靠两艘大船,必定守不住,命匠人将五十门红夷大将军,先安在海崖上。

    敌船进入一里之地,便开火击沉。”

    许进忠见这书生稳重持成,精于算计,颇有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风范,试探性问道:“你可认识李东阳大人?”

    李兆番惭愧躬身道:“正是家父。”

第361章 特殊的使臣

    “千户大人,船上的番贼头子,可是叫达伽马?”

    李兆番看向许进忠,严大人吩咐了,要活抓此人,带回京城。

    虽然不知道严大人是如何知道这个名字,但他不敢多问。

    许进忠摇摇头,道:“不知,这些弗朗机人叽里呱啦,我听不懂。”

    海崖下方,两艘战船横在湾口处。

    发射一轮火炮后,忽然停火了。

    不用问也知道,在装填弹药,这短短的片刻功夫,让弗朗机机船靠近了许多。

    但,有一艘十二桅的大船,始终停留在远处。

    不靠近海湾,正是弗朗机人的主舰。

    此时,弗朗机人主舰的大船上。

    达伽马用望远镜看着大明的战船,怒道:“你不是说,大明的火器不堪一击吗?!”

    一旁的领航员乌哈德吓得冷汗直冒。

    三年前,他曾到过大明,那个叫碗口炮的破铜烂铁,哪有那么厉害。

    短短三年时间,大明的火器怎会如此突飞猛进!

    难不成,有天神相助不成?

    “我也不知道……”

    达伽马奉葡萄牙国王之命,探索海外的航线,这两年来战无不胜,掠夺了许多财富。

    在身毒国的卡利卡特,听闻过往的商人说,大明有一座岛屿,极其富饶。

    他出身于航海世家,早年从马可波罗的游记中览阅:东方遍地是黄金。

    登陆后,发现海南极其富饶,有许多他们国家的主食,玉米!

    便打算将此地作为营地,向东扩张。

    这座岛屿,是大明朝廷流放犯人的地方,大明朝廷应当不会干涉。

    副将苦劝道:“退兵吧?大明的火炮太厉害,已经击沉我们一艘船了。”

    达伽马出发的时候,只带了十三艘大船。

    其余的船只,从其他的国家掠夺而来。

    达伽马却笑了:“大明早已不是我祖先时的大明,我看过海外的古籍,那时候万国来朝。

    但现在,大海是曼努埃尔的时代!”

    曼努埃正是葡萄牙的国王,他野心勃勃,犹如朱棣般,派遣了许多航海士出海探索。

    若他早三年来,可轻而易举,就将海南占领了。

    达伽马不知道的是,大明有个叫严成锦的御史,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

    连他那一年死去都知道,只是不清楚具体的日期。

    人怕出名猪怕肥,便是这个道理。

    达伽马很有经验:“他们的火器在填弹,现在,一口气压过去!摧毁它们!”

    船上的火炮有缺点,不能全方向的覆盖,必然会出现死角。

    不用望远镜也能看见,弗朗机人的战船在快速逼近,许进忠急地道:“压过来了!”

    李兆番摇摇头,道:“再等等。”

    许进忠咋舌,这份淡定,他在王守仁身上看到过。

    这些书呆子打起仗来,也这般厉害。

    弗朗机人的战船靠近了,李兆番让神机营,将五十门火炮分为三轮,以弥补填弹时间的不足。

    “第一轮准备,开炮。”

    轰隆地响声震天,十几颗巨大的铁铅弹丸,飞过海面,砸落到弗朗机的船上。

    许进忠忙拿起望远镜看去,顿时,八艘战船,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

    有一辆战船,沉了!

    红夷大将军对神机营的士卒而言,就像自己的婆娘一般,射得极准。

    “可惜了战船,俘获定有大用。”

    李兆番摇头道:“严大人只吩咐学生两件事,其一,装载火炮,其二,将达伽马押回京城。”

    许进忠嘀咕:“有这人吗?”

    李兆番惭愧地道:“学会也不知,要抓住主帅才知道。”

    几轮射击下来,击沉了十二艘弗朗机人战船。

    这些战船想掉头,已经来不及了。

    将侧舷横过来,反倒露出更多的船身,被大明的火器一口气击沉。

    李兆番看向许进忠,恳请道:“请大人下令,不要再开火。”

    许进忠懵了,大喝道:“还有八艘大船呢!”

    “学生恳请,让他们登岸。”

    李兆番深思熟虑后,道:“欲擒故纵,让远处那艘主舰靠岸,这样才抓到弗朗机人的头子。”

    许进忠骂骂咧咧:“让他上岸也抓不住,这些弗朗机人手上有火器,咱们真打不过。”

    李兆番躬身道:“学生有办法。”

    远处的海面,主舰。

    达伽马发现火炮竟然停了,且许久没有开火,激动起来:“岛上没有大明的军器局,他们的火药用光了。

    先等半天,若没有开炮,我们就登陆!”

    …………

    良乡,

    顺风牙行里,许多商人排队拿着票号,等着到柜台下订单。

    良乡成为大明的义鸟后,顺风牙行就成了批发中心。

    要订制工坊的货物,需统一在此处下单。

    这是严大人定下的规矩。

    谢玉在楼上算账,望着下头密密麻麻的士绅。

    “会长,今日卖出去了一座宅子!”下人禀报道。

    谢玉眼皮不抬,继续敲打算盘:“向我禀报做什么?”

    那下人带着哭腔:“买主……买主是琉球的使臣,小的也是卖了之后,才打听到,地契已经交给他了……那使臣说,他想在大明长住……”

    谢玉瞪大眼睛,骂道:“你瞎了!敢卖给琉球的使臣!”

    朝廷怪罪下来,那是要砍脑袋的!

    他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跑去找张贤。

    一个多时辰后,

    严成锦便知道了此事,推演了一番后,便前往奉天殿。

    此时,奉天殿。

    礼部尚书张升道:“陛下,使臣回绝了朝廷的赐礼。”

    弘治皇帝略感诧异,片刻之后,板着脸,有些怒意:“可是觉得朕的回礼,太轻了?”

    “当然不敢,此人想定居大明,不回去了。”张升道。

    李东阳三人面色古怪,不回去了?

    这、恐怕尚真王也想不到吧。

    弘治皇帝露出几分戏谑之色,笑道:“大明国泰民安,才生出这样的念头。”

    “恐怕、是,陛下以为如何?”张升问道。

    刘健思索片刻后,道:“大明乃礼仪之邦,若有户部的堪合,不如,便从其请乞?”

    李东阳觉得琉球使臣,也折腾不出什么来,微微点头。

    “准奏。”

    正在这时,萧敬通报道:“陛下,严成锦求见!”

    严成锦踏入大殿中,站在李东阳身旁,对弘治皇帝行礼,道:“臣严成锦,有事要奏,不得已打断陛下与三位大人廷议。”

    弘治皇帝道:“说吧。”

    “琉球使臣马应,在良乡买了一座宅邸,意图在大明久居。”严成锦道。

    弘治皇帝不以为意:“朕知道,方才与内阁商议,准许其长居大明。”

第362章 国公登门

    “臣以为不可,普天之大,为何定居良乡,其居心令人起疑。”严成锦道。

    此时,琉球国王为尚真王。

    此人极为厉害,他一统了八重山群岛、久米岛、与那国岛,建立了琉球的官员品轶、赋税制度、行政划分。

    他统治的时期,是琉球历代以来最强盛的时期。

    堪称东部小王子,岛国中的秦始皇。

    且此人一直意图向外扩张,只是国力不允许。

    这样的人,派出来的使臣,怎会甘于到大明定居?

    一听便是油炸啊。

    弘治皇帝眉头微紧,琉球在他眼中,不过是年年向大明朝贡的荒岛,毫无威胁。

    “严卿家何出此言?”

    秦紘等六部大臣看过来,刘健三人同样面露诧异。

    严成锦斟酌片刻,当然不能说尚真此人有小王子之资,若内阁和六部问起来,该如何答?

    “陛下可曾听说,尚真?”

    弘治皇帝点点头:“他乃琉球的王,祖先尚圆王,还是朝廷册封的,朕如何不知。”

    “臣猜测,良乡的货物流传至琉球,才引来尚真朝贡,马仁来京城定居,乃是想暗中收买匠人,带回琉球。”严成锦道。

    内阁和六部都知他慎重,这样的解释可以蒙过去。

    秦紘道:“臣觉得,严成锦这次谏言有几分道理,马仁在六年前,便来过京城,也未曾请乞要留在大明。”

    本官说的话,当然有理!

    严成锦有些意外,秦紘这次竟然没反驳他,看来他也觉得马仁此举,古怪。

    “不如、先押到都察院审一审?”

    弘治皇帝颔首点,道:“那就押入都察院衙门吧。”

    回到都察院,严成锦便向衙役们下了命令。

    严府,

    马仁带着佐官等在门口,这座破旧的府邸,里头住着一个御史。

    良乡乃是由此人监管。

    此人极为谨慎,进门要对暗语,且不见生人。

    这些,是从外戚张鹤龄那儿打听到的消息。

    “大人,此人不过是小小的御史,咱们为何不去拜谒刘健和李东阳?”佐官问道。

    马仁摇头:“刘健和李东阳太聪明,不会见我等。

    我等能不能留下来,就看他了。

    听闻,此人写的疏奏极为厉害,深受大明皇帝信任,若得他赏识,必定能留在良乡。”

    说话间,却见一台轿子再慢慢靠近。

    “来了。”

    两人看见严成锦的轿子,便快几步走上前:“敢问,可是都察院的严成锦大人?”

    严成锦有些诧异,他住在这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且来府上的人,多是拜谒老爹,除了朱厚照,无人专门找他。

    不由暗自心惊,此人竟然能找到他的处所。

    此人聪明多了。

    “你们是谁?从哪里来?找他有何事?”

    “吾是琉球的使臣马仁,找严大人有重宝要送。”马仁从佐官那儿接过一个盒子。

    严成锦听说过此人,尚真手下的重要谋士,向外扩张时,此人功不可没。

    能找到这里来,定然不简单。

    严成锦道:“你们往前走十步,左转,再走十步,看见一座石亭,再把盒子打开。”

    马仁面色古怪,此人果然同寿宁侯说的那般谨慎。

    “敢问、为何要如此?”

    轿子里没有了声响。

    马仁只好照着做,往前走了十步,沿着院墙左转,再走十步后,看见一座石亭。

    把盒子打开,露出雪白的璞玉。

    锦衣卫叶准有点懵了,问道:“送我的?”

    正在这时,何能走过来道:“我家少爷说,此人意图勾结朝廷重臣,人赃并获,还请诸位差爷,帮忙送到都察院衙门。”

    马仁和那佐官瞬间石化。

    严成锦推开院门,回到院中,只听正堂中传来爽朗的笑声。

    狐疑地看向一旁的门子道:“就府上有客人?”

    “是保国公朱晖,来府上找老爷。”

    正堂中,

    朱晖隐隐着怒意,道:“严兄,愚弟这次千方百计回京,便是要找你那儿子!”

    严恪松摸不着头脑,将茶杯推到朱晖手边,嘀咕:“喝茶,国公找我儿成锦做什么?”

    朱晖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丢给严恪松道:“你自己看吧,这是人能干的事吗?!”

    严恪松疑惑地把本子翻开,顿时懵了:

    每日上工前,登上城墙问候流民一次,

    每日午膳,亲自施粥一次,

    每日下工,亲自到营地中问候一次,

    每日……

    “这,是成锦做的?”

    朱晖气得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朝廷中,除了你儿子,还有谁?”

    还有太子啊,太子干的也不是人事。

    严恪松捋着胡须,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国公莫要生气,等成锦回来,本官亲自问问。”

    话音刚落,便看见严成锦穿过庭院,正要往后院走去。

    朱晖露出恶狠狠的目光,为了早日从长城回来,他一项不落地完成了,生怕方学将弹劾疏奏送回朝廷。

    严恪松干咳一声:“成锦啊,你过来,为父有话要问你。”

    严成锦狐疑地走过去,看见朱晖面露凶光,便猜到了。

    “这册子,可是你向陛下谏言?”

    “正是,国公前来,可是要感谢下官?”

    朱晖咬着牙齿道:“本国公真是谢谢你!”

    连严恪松都能听出来,此话带着怒意,严成锦自然听出来。

    严成锦一本正经:“历代修建长城,怨声载道,流民四处逃散。

    唯独国公修建的西北长城,至今为止,未曾发生大暴动。

    这些,便是国公所做之事的意义所在。

    若下官猜得不错,国公如今在流民中,已有极高的威信。”

    朱晖点点头,看向一旁的严恪松,道:“还请严兄回避,我与成锦侄儿有话要说。”

    严成锦不敢跟朱晖独处,没准一刀便给他送上路了,老爹的剑术虽然菜鸡,好歹也算个战斗力。

    “就当着家父的面说吧。”

    严恪松点点头,朱晖连圣旨都敢违抗,他也不放心儿子与他独处。

    朱晖轻哼一声,又坐回椅子中:“这次回京,我自是想留在京城,你可有办法?”

    严成锦沉思片刻,早已猜到朱晖的来意。

    他违抗的是圣旨,调回京城,陛下定然不许。

    “下官也没有办法,还请国公回去吧。”

    朱晖道:“你可知谁让本国公来找你?”

    严成锦茫然摇头:“国公直言便是。”

    “内阁大学士,李东阳。”

第 363章 朝堂踢球

    严成锦道:“纵然是李大人举荐,但找下官也无用。

    修好西北长城,陛下自然让国公回京。”

    保国公朱晖想要留在京城,可京营又怎会需要两位国公?

    英国公张懋已在京营,一军不容两国公,朱晖再放置京营中。

    不仅陛下反对,就连内阁和六部也会反对。

    朱晖道:“修完西北长城,还有东长城,本国公也算不清,要在西北呆多少年!”

    这个、你也没几年了。

    严成锦猜测,李东阳让朱晖来找他,或许也是觉得,将朱晖闲置于西北,浪费了将才。

    “若国公回京,西北长城何人督建?国公可有想过。”

    朱晖看向严恪松,笑道:“你爹安定伯一人足矣,西北长城本就是沿着边陲重镇而建。

    你爹辖置三边,在延绥也是闲着无事。”

    严恪松点点头,督修长城他并不在意。

    鞑靼人回了草原深处,在延绥军中时,他不过看看兵书,操练士卒。

    只是修到嘉峪关往西,离大帐就有点远了。

    严成锦道:“下官仅是小小的御史,何能,茶杯的空了,快给国公斟满。”

    朱晖想狠狠咬着牙,想揍这小子一顿,站起身来,拂袖道:“不喝了。”

    说罢,抬脚大步迈出院子。

    严恪松面露忧愁之色,坐下道:“此后,只怕保国公会记恨于你,记恨于严家呀。

    保国公府与英国公府有姻亲,这一回,便得罪了两个公国。

    爹去了边陲,你一人在京城,如何是好?”

    你在京城似乎也没什么用。

    严成锦微微看了嗟叹的老爹一眼,道:“爹放心,孩儿手上有四块免死金牌,还有一把尚方宝剑。

    英国公想害儿,得连害四次才行。”

    严恪松脸色挂满黑线,家里啥时候又多了两块?

    何能亲自送朱晖出府。

    打开院门,等到朱晖上了车驾,才准备把门关上。

    正在这时,一匹快马赶到严府门前,翻身下马后,递给何能一封书信:“我本将心向明月,你携秋水揽星河,

    还请将信,交给严大人。”

    这是严府暗语大宝典中的一句。

    何能当然记得,连忙将信送入府中。

    “少爷,不知哪里送来的信,用的是暗语大宝典中的第二百一十句,安全。”

    一旁的严恪松干咳一声,去年他回京的时候,才不过一百零八句。

    如今,都二百一十句了。

    成锦,不愧是我儿啊。

    严恪松干咳一声:“房贷啊,你把府上的暗语,抄一抄,老夫怕以后的书信,送不进府。”

    房管事连忙点头道:“是老爷,我这就去办。”

    严成锦将书信打开,看字迹便知道,是程敏政送回来的信。

    他顺着信头往下看,程敏政修养极高的人。

    开头总是介绍说,他在朝鲜过得很好,无需挂念之尔尔。

    再往下,才看到这封信的重点:朝鲜要出兵建州了。

    燕山君来大明过个年,竟想通了?

    ……

    内阁,

    刘健年迈先走一步,此时,李东阳和谢迁正要下朝,却见打杂的翰苑文官递进一封疏奏。

    “大人,从朝鲜送回的急奏。”

    李东阳又坐回官帽椅上,翻开这本疏奏:“燕山君呈递的急奏,请大明派出一将,助其攻打建州。”

    谢迁站在书案旁,看了眼疏奏道:“成化犁庭之后,倒是少有向建州动兵,建州长年勾结鞑靼,犯大明辽东,借朝鲜之手除去,倒是不错。”

    成化犁庭,又称为建州月屠。

    建州匪虏侵扰大明辽东卫所的百姓,屡次招抚不受,才致使朝廷大量派兵建州,意图灭其族。

    那一次围剿,将建州赶至最北边的流域。

    但这些年的休养,已渐渐恢复生息,又开始侵扰辽东的百姓。

    李东阳看了眼窗外的时辰,道:“陛下想必已去坤宁宫,明日再报吧。”

    ……

    早朝,

    弘治皇帝看完疏奏后,目光落到内阁的区域,道:“三位卿家都看过疏奏了吧。”

    刘健忍不住先道:“朝鲜出兵建州,乃是好事,建州与鞑靼不同,对我大明摇摆不定,实乃辽东心腹大患。”

    就算开放堪合,准许他们在边境贸易,建州也敢公然掳掠大明妇孺,奴役耕种。

    实在是可憎。

    只是朝廷疲于对抗鞑靼人,才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有朝鲜代为除去,诸公自然求之不得。

    李东阳低着头,在思索些什么。

    正在这时,秦紘道:“朝鲜向来惧怕建州,借调大明将领也是情有可原。

    陛下不如,就顺势将建州铲除,还辽东安宁。”

    几个大臣纷纷附议。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他正是此意,“朝鲜羸弱,此战大捷,于辽东局势有利,兵部可有合适之人?”

    朝中的将领,只有两人堪当大用,一是严恪松,一是英国公。

    可两人都不能离开京城。

    秦紘道:“陛下,不如让左宗彝回京如何?”

    左宗彝在西北剿匪,有杨一清在足矣。

    严成锦微微抬头,还有一人能用,那便是王守仁。

    不过,王守仁在良乡的藏书馆讲心学,想来无意去朝鲜。

    李东阳嘴巴微微张开,道:“陛下,保国公正好在京城,不如,就派保国公去如何?”

    大殿中一片低语,没人敢多提这个名字。

    严成锦看向李东阳,出征朝鲜快则半年,慢则一年,反正比修长城快就是。

    倒是回京城的好办法,不愧是李东阳啊。

    挑朝中无将的时候,陛下也不好推拒。

    弘治皇帝微微皱着眉头,道:“西北长城由谁来督修?”

    “左宗彝和杨一清,西北匪患已平大半,可督修长城。”李东阳道。

    弘治皇帝突然想起严成锦,修建长城是这家伙提的,发兵朝鲜也是这家伙提的。

    “严卿家,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大臣们纷纷侧头,戴姗递给严成锦一个眼神:别给咱们都察院丢脸。

    买皮……

    严成锦黑着脸,站在死角里都能接到球。

    李东阳脸上露出不确定之色,就这小子的一句话了。

    “臣以为,保国公出征建州,最好不过。

    保国公世代忠良,父辈便是征战四方的武将。

    有他出征,胜算便会加上一成。”

    陛下实则已动了心思,让保国公出征。

    但朱晖违抗了圣旨,陛下也是要脸的人,轻易饶恕,皇室的威严何在。

    多几个大臣赞成,面子上便不会太难看。

    严成锦早就看出来陛下的套路了。

    李东阳突然心头松了一口气。

    弘治皇帝嘴角一扯,装出不屑轻哼道:“既然能多一成胜算,就让朱晖出征吧。”

第 364章 卖府葬弟

    严府,

    朱晖拍着严恪松的肩头,大笑道:“贤弟啊,初见成锦时,愚兄便知他非寻常子弟可比。

    今日在大殿上,愚兄都听说了,果然不同凡响啊。”

    严恪松堆着僵硬的笑意:“国公过奖,成锦所说的,不过是陛下心中之意,当不得国公这般夸赞。”

    今日,严恪松也在大殿上,想不到陛下会问严成锦的意见。

    倒是让严恪松有些唏嘘,陛下征询意见,无非是内阁三老和九卿,极少会点到以外的大臣。

    朱晖看了府上一圈,疑惑道:“怎不见成锦?”

    “去曾府了,国公还是准备动身去朝鲜吧。”严恪松道。

    朱晖抬头望了一眼府院,破旧不堪,种了一些青菜蔬果,也掩盖不住这府院的破旧。

    “贤弟啊,这府院还是修一修吧,以你父子二人的俸禄,还修不起不成?”

    每当这个时候,严恪松便想带着客人去逛逛新院。

    奈何我儿说要防贼,便打消了这念头。

    ……

    乾清宫,

    张鹤龄跪在地上哭嚎,道:“陛下,娘娘,吾弟死得极惨啊,还请陛下和娘娘赐以厚葬。”

    张皇后哭得极为伤心,她就这么一个弟弟,却死在了贼匪手中,这几日就是做梦,也能梦到张延龄。

    弘治皇帝心下冷笑,分明连尸体都没见着,何来惨字一说。

    “你想如何厚葬啊?”

    张鹤龄心中一动,想了想道:“良乡东边的葛村县,有一大片荒地,臣看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赐给臣弟,做墓穴吧?”

    良乡东边挨着葛村县,若能得到那块地,做买卖就方便多了。

    萧敬脸皮跳了跳,冷下脸来,张鹤龄这是拿陛下当傻子啊。

    据厂卫回报,良乡的地价变得值钱了,虽远不如京城,却比大兴县等地值钱不少。

    如此一来,连周遭的地也变得值钱了。

    弘治皇帝冷哼一声:“你好大的胆子!就敢以葬弟的名义圈地!

    朕三令五申,不得占用百姓的耕田,你却绞尽脑汁想霸占民田。”

    张鹤龄身躯瑟瑟发抖,吓得嘴唇苍白,连忙道:“臣、臣不敢!”

    弘治皇帝长出一口气,道:“这次就不惩办你了,回府将建昌伯的葬事办了吧,朕知道,你多的是银子。”

    “臣已经在办了。”

    张鹤龄委屈地站起来,不敢多说什么。

    他比张延龄聪明一些,知道陛下看在娘娘的面子上,再多言,就要挨板子了。

    弘治皇帝拉住张皇后的手,安慰道:“此例开不得,若是朕开了此例,天下藩王也会纷纷效仿,以厚葬为名,向朕要封地。

    大明疆土虽大,许多百姓却无立锥之地。

    朕心中惭愧呐。”

    张皇后用素白的帕子擦去眼泪,轻轻点头道:“臣妾明白陛下的难处。”

    弘治皇帝看向萧敬,蹙眉道:“太子呢?让他今日来陪陪皇后。”

    朱厚照逗人极有一套,有他在此,张皇后的伤愁便减轻几分。

    萧敬小声应了一句:“陛下,太子殿下出宫了。”

    弘治皇帝想了想,道:“今日不去奉天殿了,吩咐内阁,代朕处理朝中事务。”

    萧敬应了一声,快步走出去。

    ……

    曾府,

    严成锦来看看宋景,最后一关是殿试。

    弘治十五年的科举状元是康海,宋景虽夺了解元,却马虎不得。

    “殿下有何头绪?”

    朱厚照摇摇头:“本宫也想不出来,父皇会出什么题,不过,父皇喜欢读这些书,本官给你写出来。”

    弘治皇帝闲暇时,喜欢在华盖殿读书,去请安多了,朱厚照便记住了御案上的那些书。

    宋景瞪大眼睛,这书、比严大人送他的还要多。

    “父皇读书极多,本宫能想到的,就是这些了。”

    严成锦知道朱厚照打什么心思,想押宋景,把两千两银子和小母马赢回来。

    “这最后一轮,谁也说不准要考上什么,你这几日好好温习吧。”

    从曾府出来,

    朱厚照微微低着头,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严成锦问道:“殿下可是想偷殿试的试题?然后拿到良乡去卖?”

    朱厚照眼中一亮:“老高你怎么知道?”

    严成锦脸色僵硬住了,道:“殿下这样,会被陛下揍得下不了床的。”

    朱厚照浑不在意:“本宫让刘瑾去偷,就算被父皇发现,砍了刘瑾的脑袋便是,与本宫何干。”

    刘瑾哭丧着脸,抱着朱厚照的大腿:“殿下,奴婢还有用。”

    他决定明日去问问灵济宫的老道,为何殿下也想弄死他。

    让刘瑾去偷,严成锦自然是没意见的。

    “建昌伯府,在办丧事?”严成锦看见,建昌伯的府门挂着白事之物。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道:“好像是本宫的舅舅死了。”

    宛如是一颗大白菜死了一般,朱厚照脸上并无变化。

    严成锦看了眼,看见了牙行的商人。

    张鹤龄眉开眼笑,没看见白条的人,还以为办的是红事呢,只见他满面春风。

    府上的管家和下人们哭嚎着:“大老爷,不能卖啊,二老爷头七还没过呢,回来岂不成了孤魂野鬼。”

    张鹤龄笑道:“弟啊,你要是回来了,就上哥哥府上去。”

    人生三大喜事啊。

    牙行的商人有点不敢收,毕竟刚死了人,买进来也不好卖出去。

    可寿宁候的恶名,京城谁人不知,不买就在京城混不下去。

    “爵爷,这家当是万万不敢要的,还死了人……”

    “你放心,给你便宜一些,三万两。”

    那牙行的商人差点把牙齿崩断了,这空宅最多不过一万八千两。

    “爵爷,小的还有事,您先办丧吧。”

    张鹤龄冷哼一声,却看见严成锦走过来了。

    刘瑾忙讨好似的道:“听闻今日,寿宁候进宫,请乞陛下厚葬,陛下未许。

    命张侯爷自行解决。”

    严成锦点点头,道:“打听得不错,给你加一天。”

    刘瑾贱兮兮地笑了:“谢严大人。”

    撞见了便打算进去上一炷香,严成锦走道府门前,见张鹤龄拿着地契,便问:“爵爷这是?”

    张鹤龄道:“卖府葬弟,这府邸你要不要?”

    看样子,似乎是在卖宅子……

    据严成锦所知,这宅子是张延龄的。

    严成锦没想到,张鹤龄会抠门至如此地步,不过,按大明律法,藩王一脉灭绝后,朝廷会收回宅邸和封地。

    或者,转赐其他藩王。

    就算卖了,这宅邸也是朝廷的。

    “贤侄啊,你宅邸你要不要?便宜,才五万两银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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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