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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65章 不许摸

    严成锦对建昌伯的宅院没兴趣。

    走进建昌伯的灵堂里,地上摆着一碗米饭和一张草席。

    朱厚照疑惑眨了眨眼睛:“棺材呢?”

    张鹤龄拍拍那草席,有些悲戚道:“人都死了,还浪费那钱做什么?”

    真狠啊!

    以建昌伯的家底,买一副柳木棺材,绰绰有余。

    只怕,钱财都已过继到寿宁候名下了。

    “那下葬的时候怎么办?”

    张鹤龄得意笑了笑,道:“草席卷到山里烧掉就是。”

    一旁张延龄的下人哭得悲天恸地,惨无人道,惨无人道啊。

    朱厚照乐了:“以前老高说你狼心狗肺,本宫还不信,没想到你真不是人啊。”

    张鹤龄气急了,恨不得把朱厚照这狗一样的外甥揍死。

    但他是不敢打太子的。

    朱厚照最会告状了,到陛下那儿告完状,便又去娘娘那儿告状,鸡贼得很。

    张鹤龄看向严成锦,愤愤地道:“贤侄怎么能这般污蔑!”

    “本官倒是觉得,爵爷做得不错。”严成锦道。

    张鹤龄这么做,倒是为朝廷省了不少银子。

    藩王和外戚死后,子嗣常会向朝廷请乞赐厚葬。

    这样一来,礼部要准备的器具和各种绣物、陪葬品,不下于醮斋和祭祀。

    请乞厚葬是假,贪昧朝廷的葬品才是真,真正放下墓中的陪葬品,只是极少一部分,大多都被主人家贪昧了。

    张鹤龄卷铺盖丢到山野里烧掉,不污染环境,也不占用百姓土地,值得提倡。

    朱厚照看向严成锦的目光,略微带着鄙夷,老高定是不敢得罪,才这般说。

    张鹤龄老脸有笑了出来,指着一旁哭嚎的下人:“这些奴才也能卖一些银子,二十两一个,严大人要不要?”

    跟了张府三十几年的管家,差点没晕过去,抱着张鹤龄的大腿哭嚎:“老爷,小的给你当狗,别卖啊!”

    张鹤龄笑道:“不卖不卖。”

    还没等张府的管家笑出声来,张鹤龄又继续道:“这个是送的,贤侄你买不买?”

    张府的管家晕了过去。

    一群只会吃大白米饭的家伙,在严成锦眼里,还不如狗子有用呢。

    “下官只是进来上一柱香。”

    何能代严成锦上了一柱香,一旁有坤宁宫的太监韦泰。

    应当是替张皇后来的,自古以来,皇后出宫并不容易,需要避讳文官的口舌。

    避免张皇后太过伤心,弘治皇帝未允许她出宫。

    严成锦知道,传到张皇后那儿,又会平添几分信任。

    刘瑾也帮朱厚照上了香。

    严成锦掏出二两银子,对着太监韦泰道:“帮本官带一句话,让娘娘节哀。”

    韦泰对严成锦并无好感,自从严成锦进宫后,太子极少来坤宁宫请安。

    阴恻恻地道:“银子就不必了,咱会帮你把话带到的,殿下啊,跟咱回宫吧?”

    朱厚照深知,母后此时定然伤心,便随韦泰回了宫里。

    ………

    奉天殿,

    弘治皇帝想起张家兄弟,便问一旁的萧敬:“建昌伯葬在何处,可曾侵占百姓的良田?”

    萧敬支吾地道:“烧了,丢到山里了。”

    弘治皇帝嘴皮子微微抖动,诧异:“烧了、丢到山里了?”

    萧敬点头:“恐怕,这是大明伯爵中,最草率的丧事了。”

    久闻寿宁候节俭,想不到竟会节俭至如此地步。

    见弘治皇帝深思,萧敬继续道:“娘娘派了韦泰去送建昌伯一程,还有一事,奴婢要向陛下禀报。”

    弘治皇帝厉声道:“你有话就说便是。”

    萧敬道:“寿宁侯过继了建昌伯的钱财,还要变卖朝廷赐给建昌伯的宅邸…”

    “哼!他倒是机灵,卖出去了吗?”弘治皇帝怒道。

    萧敬道:“还未曾,想卖给严成锦来着,严成锦没要。”

    弘治皇帝道:“传朕的御旨,将朝廷赐与建昌伯的宅邸、门铺、田庄,全都收回来。”

    一道御旨送到寿宁侯府。

    张鹤龄万万想不到,宅邸还没卖出去,就被弘治皇帝收了回去。

    他小病了一场,十几日没上朝,在家中郁郁寡欢。

    下人端着锦盘上来,将粥放在案上。

    “谁给粥里放肉了,宅邸都被人收走了,你们怎么还敢吃肉!”

    下人极为委屈,收的又不是老爷的宅子,且、也不是他吃。

    张鹤龄痛惜道:“从明日起,府上不许吃肉,省银子。”

    此时,西直门外。

    两家衣衫褴褛的人,赶着五头牛进城,却招来周围百姓好奇的目光。

    这五头牛,长着黑色和白色的牛毛,身躯庞大,牛角却尖细无比,一看就不是大明的牛。

    几个不怕的娃娃,走上前来想摸摸,张延龄撇撇嘴,抬起手作驱打道:“不许摸!都被你们摸掉膘了。”

    被吓了一声,几个娃娃哇地一声哭出来。

    张延龄堆着笑:“赶去我府上吧,养几日再卖,本爵爷要卖五千两!”

    张永死死拽着牛绳,殿下喜欢坐骑,找不到舍利子,献上五头黑白神牛,殿下看在他忠心的份上,也不忍心罚他。

    “咱、咱还是先进宫吧?”

    张延龄撸起袖子,拉住缰绳往手里抢,怒咻咻道:“张永,你敢抢本爵爷的东西!”

    “这、这是咱要献给殿下的。”

    “胡说!分明是你砸了本爵爷的脑袋,给本爵爷的赔偿。”张延龄冷哼。

    张永脸苦皱成茄子,后悔没在大漠里把张延龄砸死,回到京城,他不敢向张延龄动手,威胁道:“咱要到殿下那告你的状!”

    张延龄夺过牛绳,喜滋滋道:“你以为我会怕朱厚照?!”

    说着,乐不可支地牵着黑白神牛,往自家府邸赶去。

    这五头黑白神牛,一头卖五千两,那就是两万五两银子。

    张延龄早就想好怎么卖了。

    良乡聚集了有银子的士绅,一些没见过的玩意儿,随随便便就卖天价。

    寻常的牛都要卖一二百两银子,更遑论这五头神牛。

    张永傻愣在原地,当务之急,是进宫找殿下。

    没有宫里的传召,百姓是进不了宫的。

    皇宫太大,下大雪时。

    神宫监的大珰,偶尔会找一些百姓,穿上神宫监里衣服,去宫里帮忙扫雪。

    可眼下,不是下大雪时候……

    张永想了想,准备去东华门堵太监,每日出入的十二监太监,总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他在东华门的门口蹲着,看见一个骑在墙头上,十分娴熟的翻身下来,还怕了拍***上的尘土。

    “殿、殿下?”

    朱厚照吓了一激灵,本宫刚爬出来,就要被抓回宫了?

    四下张望,看见一个流民哭嚎着走过来。

第366章 再现神器

    朱厚照正要仔细瞧瞧这人,为何会知道他太子的身份。

    正在这时,东华门冲出来一个太监,嗖地一下来到张永身前,一顿狠踹。

    “刘、刘哥,是咱张永啊!”张永抱着头。

    刘瑾瞧了出来,这不正是东宫成日巴结他的张永吗?

    朱厚照冷哼一声:“本宫已成婚一年有余,你才回来,舍利子呢!”

    张永差点没哭出来,严成锦那狗官骗去身毒国找舍利子。

    可天底下,哪有什么舍利子。

    “没、没找到,殿下,咱带来回来了黑白神牛,被张延龄抢了。”

    建昌伯不是死了吗?

    朱厚照若有所思,望着张永变得严肃起来,“你说建昌伯?”

    “正是,殿下,那建昌伯实在可恶至极,抢了五头黑白神牛。

    奴婢听身毒国的人说,他们的牛,乃是天神的坐骑,比灵济宫的老道还灵验呢。

    奴婢特意牵回来,给的您当坐骑的。”

    灵济宫的老道,每逢宫里醮斋或是祭祀,便有他们参与,极受宫中信赖。

    朱厚照心头一喜,道:“回宫,建昌伯没死,母后定然高兴。”

    很快,朱厚照便来到坤宁宫,张皇后陪太子妃闲聊,正说起朱厚照,他便进来了。

    朱厚照喜滋滋道:“母后,建昌伯回来了。”

    张皇后吓得花容失色,道:“头七已经过了,你休要再胡言。”

    对于张延龄,张氏心中有心结,当初没让朝廷派兵施救,此时,心中愧疚得紧。

    朱厚照自知,母后向来不把他的话当真,便给刘瑾使了个眼色。

    刘瑾带着张永走进来,跪伏在地上:“娘娘,奴婢同建仓伯被关在笼子里,今日,一同回的京城。”

    张皇后眼角微微湿润,连喘息都变得急促,虽然张家兄弟不识她的好,可毕竟是她的兄弟。

    “回来便好,传本宫旨意,建昌伯私自离京,重责二十大板!你们去府上行刑。”

    韦泰微微躬身,提醒自家主子:“娘娘,陛下收回了建昌伯的宅邸、田庄和门铺,如今建昌伯回来了……”

    张皇后冷声道:“一概不退!就当是他离京的惩处,若敢进宫烦扰,便治违逆之罪。”

    藩王不准离开封地,若要离开封地,需向朝廷请乞。

    建昌伯和寿宁侯虽无封地,早年受陛下旨意,却也需呆在京城。

    未向宫里请乞,便去了西北,竟无视朝廷律令。

    朱厚照有些忐忑,母后生气的时候,比父皇还要吓人呢。

    “母后,那儿臣回东宫了。”

    他想出宫去看看,张永说的黑白神牛,骑着一头牛上战场,听着便傻里傻气的。

    可朱厚照还是想去看看。

    番人多神奇之物,见识过严成锦的弗朗机狗后,他便对弗朗机人的猪、牛、羊都好奇。

    张皇后心中宽慰,嘴上却责备道:“回东宫读书,不许成日溜出宫去。”

    “儿臣知道了。”朱厚照老老实实地道。

    从坤宁宫出来,朱厚照决定先去一趟奉天殿,蹲在御阶上。

    此时,父皇在大殿中议事,诸位师傅见了他也会绕道走。

    所以,朱厚照大剌剌地在这晃荡也不怕。

    刘瑾苦着脸问一句:“殿下,咱们在这儿干嘛?”

    他身为东宫的长随太监,被萧敬抓到,与殿下厮混,便又是一顿责罚。

    还会传到陛下那儿去。

    朱厚照龇牙乐了,露出白亮的牙齿:“等老高,老高对弗朗机人的番物熟悉,

    若本宫一人去,也认不出来,那黑白神牛是何物。”

    在御阶上等了许久,才见百官们从大殿中,鱼贯而出。

    严成锦怔住了一下,买皮,连张永都回来了。

    西北的贼匪都是菜鸡?

    张永见了严成锦,依旧有些后怕:“奴婢张永,见过严大人。”

    空气陷入静谧,严成锦没有回应,更是让张永感到害怕,倏地一下,跪了下来。

    严成锦沉默不语,在想哪里有暴动,需要派人前去。

    朱厚照走上来,认真地道:“老高,张永牵回来了黑白神牛,他说得玄乎,本宫不信。

    你同本宫去看看。”

    张永去的是身毒国,身毒国奉牛为神物,黑白的?

    严成锦猜到是什么了,奶牛!

    心中狂喜,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牛奶喝了。

    “牛呢,有几头?”

    张永煽动似的道:“有五头,建昌伯牵走了,咱还奉劝过他来着,他说,不怕太子殿下。”

    朱厚照毫不在意:“本宫又不是暴君,怕本宫作甚,老高,走。”

    严成锦心中疯狂计算,这五头奶牛,不能被朱厚照牵走,更不能落到张家兄弟手里。

    总之,都是他的。

    ……

    建仓伯府,

    张延龄牵着牛绳,眼巴巴望着这座府邸,懵了。

    门头上的匾没了,

    “谁、谁抢了本爵爷的府邸,我要报官,揍死他!”

    张延龄气得跳起来,丢下牛绳,快几步走到门前,推了推才发现门锁上了。

    正在这时,韦泰带着四个太监走来。

    “娘娘口谕,建昌伯接旨。”

    张延龄回头发现,是张皇后宫里的管事太监,连走过来道:“韦公公,谁把本爵爷的府邸占了!”

    韦泰阴恻恻地道:“爵爷先接旨,接完旨意便知晓了。”

    张延龄愤愤不平跪在地上,听到张皇后下旨,没收他的宅邸、门铺和田庄时,当场倒地,晕了过去。

    四个太监把他抬到板凳上,开始行刑。

    宛如拍打砧板上的猪肉一般,拍一下,便动一下。

    张延龄醒过来了,便哭嚎着不活了,等行完了刑,跟没事的人似的,爬起来拽紧牛绳,生怕被人抢去。

    韦泰叹息几声,从腰带里摸出一两银子,“爵爷去买个包子吃吧。”

    张延龄眼中一亮,接过银子,准备去寿宁侯府,找张鹤龄。

    却碰到了严成锦和朱厚照。

    严成锦双眼放光,真是奶牛!

    只是,这五头奶牛有点掉膘,瘦的依稀可见肋骨。

    想必是常日赶路的缘故。

    张永指着牛,邀功似的道:“殿下,这便是奴婢寻回来的黑白神牛。”

    朱厚照看向严成锦,激动了:“老高,这真是神牛?”

    严成锦心中狂喜,脸色却极为平静:“毛色不一样罢了。

    就如同鸡有黑色、黄色、白色。

    若真是神牛,又怎会瘦到如此地步,不是神牛。”

    张延龄回头看了眼,这五头牛瘦不拉几的,蔫了一般,顿时信了严成锦的话。

    “一千两银子卖给你要不要?”

    严成锦摇摇头:“二百两,不能再多了。”

    一头耕牛,只卖几十上百两,张延龄也不是傻子,总要给皇后一点面子,二百两正是买牛的价钱。

    买奶牛,却是赚翻了,称霸全朝的良乡乳业,指日可待。

第367章 空手套白狼

    张延龄并不打算卖,严成锦总是坑他的银子,牵到良乡也能卖出去。

    朱厚照看向严成锦,认真道:“老高,这些牛有用?”

    “有一丢丢用处。”严成锦道。

    朱厚照乐了,老高这狗官说有一丢丢用处,那就是有大用啊,“你们两个,把牛给本宫抢过来。”

    刘谨和张永可不怕张延龄,这兄弟两在京城里,人憎鬼嫌。

    文官们恨不得落井下石,陛下也不愿意搭理他们。

    如今,就连唯一愿意搭理张家兄弟的娘娘,也被惹怒了。

    张延龄扯着牛绳不放,咬刘瑾的手,刘瑾一脚便把他踹飞了,将牛绳双手奉给朱厚照。

    朱厚照双眸放出精明的光,看向严成锦乐道:“本宫知道你不敢抢,你定然知晓这蕃牛的来历,快说说,这牛什么来头?”

    张延龄不敢骂朱厚照这狗一样的外甥,帮着外人打劫亲舅舅。

    严成锦毫不掩饰:“这五头牛,虽然不是神牛,却能赚数不尽的银子。”

    朱厚照为人聪明,忽悠张家兄弟那一套,可忽悠不了他,严成锦如实的承认了。

    “大义灭亲,大意灭亲啊……”张延龄一听能赚数不尽银子,便哭嚎了出来。

    严成锦不理他,对朱厚照道:“东宫不能养牛,不如养在臣的府上。”

    朱厚照极有兴趣,道:“那便养在你府上,不过,这可是本宫的。”

    严成锦心下狂喜,连二百两都省了,牛是你的,奶是我的。

    何能把牛牵回府上,严恪松和下人们都没见过这样的牛,好奇地打量一圈。

    严成锦交给春晓和千金,养牛和养羊差不多,姊妹两早有经验。

    开春了,草料丰盛,老王将割到的牧草送来,在喂的水中加少许的盐。

    半月过去,毛色有了些许变化。

    严成锦吩咐何能道:“拿桶来,挤奶!”

    何能对这门手艺已极为熟悉,少爷每日早晨喝的羊奶,便是他挤的。

    半个辰下来,弄出来小半桶,提到疱房煮开心,杀菌消毒。

    “你喝一口试试。”

    严成锦看向何能,第一口他自然是不喝的。

    何能一口气下去了大半碗,摸摸肚子:“少爷,没毒。”

    “给我爹端去吧。”

    何能端着锦盘,走到新院的正堂:“老爷,少爷孝敬您的。”

    严恪松看向儿子,面色古怪,嘀咕道:“成锦啊,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喝奶,为父不喝。”

    在草原,鞑靼人千里奔袭,渴了累了,就用利刃刺穿马腹,喝热腾腾的生血。

    严恪松在边陲久了,便与边陲的士卒一样,毫无在京城时的讲究。

    严成锦问道:“爹能拉开几石的弓?”

    严恪松老脸微微一红,不乐意道:“一石,你说什么,为父也不会喝的。”

    “喝了这碗奶,勤加练习,或能拉开三石的弓。”

    这年头没有蛋白粉,补充蛋白质只能靠奶了,对于常年在边陲的人而言,长肉是极难的。

    严恪松心中微动,嘴上却道:“休要忽悠为父。”

    严成锦一本正色:“鞑靼人身形魁梧,臂力过人,便是长期食肉引奶的缘故。”

    严恪松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鞑靼是比汉人力气要大些,便把奶全干了。

    一头奶牛一日近乎能挤出大半桶,四头便是四桶。

    经过几日下来,牛奶反倒有些过剩了,无处存放倒是有些可惜。

    严成锦开始打官员们的主意。

    严成锦陷入沉思当中,古人体质奇差,大户人家也不例外,却认为喝奶是件丢脸的事。

    良乡乳业难以推行呀。

    若此时将乳业推行天下,良乡商会无疑会成为一家独大,挤入大明十大商会。

    草原人喜欢喝牛羊奶,但元朝统治天下时,这样的习惯却没有流传开来。

    这便说明,卖给天下士绅,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

    皇宫,奉天殿。

    弘治皇帝批阅疏奏,准备前往坤宁宫用膳,“朕听闻,张延龄回来了?”

    萧敬连忙道:“是呀,昨日太子殿下入宫禀报后,娘娘便下令,收走的宅邸、田庄一概不还。”

    听到这里,弘治皇帝轻哼一声:“太子又出宫做什么?”

    萧敬面色僵硬,自知说漏了嘴,便继续道:“是去给那宋景押题,听闻,还抢走了张延龄五头牛。”

    弘治皇帝顿感脚下虚浮,眼前天旋地转,噗通一声,栽倒在御阶上。

    萧敬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抓住他的手,才没继续滚落下去,“来人!传御医。”

    宫中乱成一片,太监们连忙去传唤御医。

    此时,内阁还没下值,萧敬让人通知三位阁老,又派人去通知张皇后。

    片刻之后,乾清宫中,张皇后和刘健等人紧张地围着在床榻旁。

    刘文泰替弘治皇帝诊脉,皱眉疑惑道:“脉象端直以长,如按琴弦,挺然带急,怕是因朝事受累,臣下几副药便好了。”

    张皇后看向萧敬,担忧道:“陛下为何事所扰?”

    萧敬不敢抬头,踟蹰了半天没回答,张皇后看在眼里,露出皇后的威严:“你只管说便是。”

    “奴婢方才提及,太子又出宫了,陛下就昏过去了。”

    朱厚照气得咬紧银牙,轻哼道:“本宫气父皇非一两次,你有何证据说是本宫?!”

    萧敬不敢吱声,刘健抚须道:“刘御医,陛下多久可醒?”

    朱厚照一脸正色,语气稍有担忧:“父皇定是像李师傅一般,身体有疾故意隐瞒,还不如让汪机来号脉呢。”

    好好的你扯我作什么?李东阳看向一边。

    刘文泰不敢反驳,他的医术的确不如汪机。

    严府,

    何能像往常一样,端着丰盛的饭菜到锦衣卫的哨亭,有鸡有鸭有鱼。

    叶准看着那些肉,心中欢喜,连连道:“这怎么好意思?”

    何能笑着招呼:“少爷说,吃饱了才有力气监视。”

    叶准招呼几个兄弟过来,坐在凉亭的石凳上。

    何能抬起手,一个个点着人头,一惊一乍道:“呀,怎么少了一个?”

    见四下无人,叶准小声:“陛下身体欠安,方才调回宫中了。”

    何能忙回到府中,向严成锦禀报:“少爷,今夜监视的人少了一个。

    听说,陛下身体欠安,方才还晕过去了。”

    严成锦想起来,弘治皇帝薨逝于弘治十八年五月初六日。

    而身体状况下滑,便是在弘治十五年。

    只是他不管不顾罢了。

第368章 陛下脑疾

    严成锦洗完白白,戊时了,正要熄灯睡觉。

    何能推门进来:“少爷,殿下派人请您进宫,就在外头等着呢,就是那个刘瑾。”

    朱厚照找他做什么?

    严成锦起来穿衣服,穿上绯袍,来到正堂后瞧了刘瑾。

    刘瑾宛如兔子见了饿狼般,差点哭出来:“咱也不想来,都是殿下逼咱来的。”

    严成锦看见还有禁卫等在府外,应当是朱厚照差来保护他的。

    坐上轿子,前往午门。

    半个时候之后,便到了奉天殿。

    弘治皇帝坐在床榻旁,看见他笑容可掬:“连你也进宫了?”

    臣都睡下了,还不是太子召臣进宫的。

    严成锦心中幽怨,回去就是亥时了,按后世是晚上十点,算熬夜了吧?

    “臣不放心陛下,特意进宫看看。”

    来都来了,先把温暖送到,表明忠心,这波才不亏。

    弘治皇帝不可否置地笑了笑,心下极为受用,却是没表露出来。

    朱厚照和内阁三人站在一旁,太皇太后没来,想必是张皇后封锁了消息。

    张皇后拉起弘治皇帝的手,关切道:“臣妾命人去良乡请汪大夫,再给陛下号脉。”

    “不必,朕只是倦了,睡一觉便无事了。”弘治皇帝说道。

    严成锦深入想了想,道:“陛下,还是让汪机进宫看看吧。”

    李东阳等人纷纷附和。

    不得已之下,弘治皇帝同意了。

    约莫一个时辰,午门之外,

    两匹快马飞速奔来,牟斌掏出怀中的令牌,道:“奉陛下谕旨,带汪大夫入宫。”

    寻常时候,需在午门前下马,步行入宫。

    情况紧急,牟斌带着汪机一路飞驰进宫,快步赶到乾清宫。

    严成锦困得不行了,站在李东阳身后,闭目养神。

    一道脚步声响起,汪机大步走进宫中,行礼后号脉:“人有阴阳,即为血气。阳主气,故气全则神旺……

    陛下,恐怕患了脑疾。”

    脑疾?

    严成锦相信汪机,他说的脑疾并不是指癔症,而是梗塞和出血一类。

    史上,关于弘治皇帝驾崩的病因,大多是劳累而死。

    弘治皇帝整日操劳政事,两点一线,长年下来,或许会成疾。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惊得嘴巴微微张开。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岂不是说,父皇是傻子?”

    弘治皇帝怒了,充满威压看着汪机:“朕好好的,何来的脑疾,汪大人这次号脉,不如刘御医。”

    汪机跪伏在地上,他向来有话便直言,“以臣的医术来看,确是脑疾。”

    寝殿中静谧无声。

    萧敬手心布满汗珠,你这不是逼陛下杀人吗?

    弘治皇帝冷视着汪机,这是莫大的侮辱,堂堂天子竟患有脑疾。

    他很想向汪机证明,能背诵皇明古训,大明会典,存心录等等皇家典籍。

    朕没有脑疾!

    可是,皇帝竟要向一个坊间郎中证明,他没有脑疾,想想便觉得荒谬。

    张皇后见状,便宽慰道:“汪大人也有看不准的时候,还请陛下勿怪。

    传本宫旨意,送陛下出宫吧。”

    汪机却不为所动:“若病入膏肓就晚了,还请陛下正视。”

    弘治皇帝真的怒了,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丝毫不见往日的平和。

    刘健等人见状,也不知要怎么劝才好。

    朱厚照道:“父皇得了脑疾,有什么丢人?李师傅得了痔病,本宫还不是帮他割了。”

    李东阳低下头,恨不能钻到床底下去。

    严成锦觉得,朱厚照这比喻十分恰当。

    在大明,可做不了开颅手术。

    若真是脑疾一类的病,三年之后,弘治皇帝大概率是要驾崩的。

    严成锦看向汪机:“要如何治?”

    “还请陛下不要过于操劳,配以草民的药汤,是能治的。”汪机道。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有些怒了:“严卿家也以为,朕有脑疾?”

    “汪机号脉向来极准,陛下可知李大人之子李兆番,将死之人,便是汪机治好的。

    此脑疾,并非癔症,陛下何须在意。

    不如就让汪机开几副药。”

    严成锦相信汪机的医术,能让李时珍夸口称赞的人,医术不会比李时珍差太远。

    传闻,这类神医比后世借器械的名医还厉害。

    不知真假,但严成锦笃定的是,弘治皇帝并非如刘文泰所言,只是操劳过度。

    李东阳点头道:“严成锦说得不错,陛下不妨让汪机瞧瞧,若拖成大病,反倒误了国事。”

    刘健和谢迁两人纷纷劝谏,连萧敬和牟斌也少有的插话了。

    弘治皇帝摆摆手,有些愧疚:“行了,朕喝药汤就是,诸位卿家早点回去歇息吧。”

    严成锦道:“臣还有一事,想要谏言,前日家中得了五头番牛,其奶有强身健体之效。

    不如明日起,臣便差人送进宫,给陛下享用?”

    陛下就是价值十亿两银子的广告。

    牛奶能治好陛下的病,这消息要是传到坊间,士绅和藩王们都会为牛奶疯狂。

    弘治皇帝面色沉下来:“朕三岁便断奶了,靠着喝粥水长大,如今再去喝奶,岂不遭人笑话。”

    正在这时,汪机道:“牛乳性平,补血脉,益心,长肌肉,令人身体康强,润泽,面目光悦,志气不衰。

    草民以为,严大人所言,极是在理。”

    李东阳和刘健相视一眼,有点诧异。

    严成锦这家伙,竟不是胡说?

    朱厚照心中暗暗生气,老高这狗官,本宫养在他府上的牛,怎么成他的了?

    张皇后劝道:“陛下,还是听汪大夫的吧。”

    “罢了,明日送进宫吧。”

    严成锦微微躬身:“谢陛下!臣明早就派人送进宫。”

    李东阳等人告退,汪机也走了。

    唯独严成锦还留在寝殿中,弘治皇帝诧异:“你怎么还不走。”

    严成锦微微抬头头,迟疑地提醒一句:“陛下、夜深了……”

    弘治皇帝明显露出鄙夷和嫌弃之色,看向萧敬:“你护送严卿家出宫。”

    严成锦连忙道:“谢陛下!”

第369章 勒令观国

    一大清早,

    严成锦坐着轿子上朝,到了宫里,却听萧敬来左掖门宣旨,今日陛下不上朝。

    大臣们低语热议,陛下不上朝,定然是出事了。

    刘健主持大局:“昨夜,陛下身体不适,需在寝殿修养一天,大家都回去当值吧。”

    一年到头,谁还没请过病假呢?

    大臣们乐得清闲,在奉天殿一站便是一个时辰,铁腰也受不住。

    回到值房后,很快听到新的消息,不知谁在暗地里传,陛下生了病,牛乳便是药引。

    此时,户部的值房。

    王琼道:“听闻陛下喝的牛奶,是奶牛身上挤下来的,一日能产奶上百斤!

    喝了有强身健体之功效。”

    “上……上百斤!这是什么牛?”另一个主簿瞪大眼睛,吓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早在秦汉时期,便有游牧民族的乳品传入中原,乃是用牛或者马的奶水,制作酸酪,或者马奶。

    但却一直没有变成坊间的饮品。

    大明的耕牛稀少,能挤出奶来的耕牛更少,更别提出现大量的奶品,一直没能普及开来。

    一头牛能挤出上百斤奶,闻所未闻。

    正在此时,吏部值房也在热议。

    郎中郭秀小声道:“听闻陛下在喝牛乳,从四头神牛身上挤下来的,有延年益寿,强振体魄之效!”

    那主簿轻哼一声:“郭兄向来睿智,怎么也信这个?”

    “本来本官也不信,你可知劝谏陛下喝此乳的人是谁?是神医汪机!”郭秀知道,汪机的医术,比刘文泰还厉害。

    前阵子,治好了太后的病。

    马文升心下微微一动,他略有耳闻,良乡从西域得到了五头黑白神牛,与大明的耕牛截然不同,奶水奇多。

    都察院值房。

    听见周围的御史,在谈论陛下身体有恙。

    喝了牛奶后,一口气从东直门,跑到西直门,比汗血宝马还快。

    严成锦顿时懵了。

    身体这么棒。

    恐怕陛下自己都不知道吧?

    真不愧是朱厚照,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几个御史啧啧称奇,相互打听那牛乳的来历。

    “不用猜了,那牛就是良乡的牛,想喝去采办就是,不是宫中御品。”严成锦道。

    如今,四头母牛产的奶水,有些稀少。

    他打算,下了值回府,就让刘文泰到府上,研究如何造出更多小牛来。

    正是四月初,喂一些催化药草,牛就发情了。

    乾清宫,

    萧敬宣读完旨意后,回到寝殿中侍奉御驾。

    弘治皇帝靠在床上,不露声色道:“朕不上朝,百官可有怨言?”

    萧敬躬身,走到床榻旁,支吾:“没有,只是、如今六部和其他衙门,都在谈论陛下喝奶水的事。

    说这奶水、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

    “……”弘治皇帝。

    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微微有些怒意:“谁敢在宫中散播这样的谣言?!”

    萧敬不敢看弘治皇帝,这宫里除了太子,没谁有这胆子。

    “奴婢听闻,东宫的太监去了六部的值房。”

    太子?

    弘治皇帝长出一口气,太子就不奇怪了,望着眼前这碗热腾的白奶:“这奶真有如此功效?”

    萧敬拿起勺子递给他:“奴婢也不知道,汪机的话应当不假。”

    他暗地里调查过汪机,此人在坊间,救过许多百姓。

    弘治皇帝喝完,将碗放回锦盘:“传太子来见朕。”

    ……

    东宫,

    朱厚照听到刘瑾的禀报,六部的值房都在谈论,便踹了他一脚:“还有内阁和詹事府呢!”

    刘瑾苦着脸:“殿下,内阁和詹事府认得咱。”

    内阁和詹事府的师傅生气了,便会向陛下告状。

    朱厚照想了想,正色道:“老高狡猾,银子不能让老高占了,你帮本宫盯着,这是本宫招募兵马的银子。”

    刘瑾脸色蔫了,他哪敢盯着严成锦,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殿下,让张永去吧。”

    朱厚照浑不在意:“那就让张永去吧。”

    正在说话的时候,萧敬亲自来宣旨道:“殿下,陛下宣您到乾清宫。”

    萧敬亲自前来,必要大事发生,朱厚照已经预料到自己要被揍一顿了。

    到了乾清宫后,

    朱厚照对着弘治皇帝请安,父皇没生气前,他是不会承认的。

    弘治皇帝望着他,淡淡地道:“朕从小就听你说,不喜欢读书?”

    朱厚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茫然望着弘治皇帝,不知父皇想说什么。

    “明日起,你来华盖殿观政,朕批阅疏奏的时候,你就帮朕递疏奏。”

    想到父慈子孝的画面,萧敬露出替陛下高兴的笑容。

    朱厚照懵逼了,在华盖殿坐一日,还如何偷溜出宫玩?

    “父皇打儿臣一顿吧,儿臣不想观政。”

    弘治皇帝望着他,露出宛如冷锋般的目光。

    让太子观政,正是想教他治国之道。

    昨夜他就在想,若真有一天仙逝了,太子如何能担起一国之君的重任。

    思来想去,便打算让他来华盖殿观政。

    “去一旁跪着,想清楚了,再来给朕说。”

    朱厚照左右看了一眼,找了看不见弘治皇帝的死角,喜滋滋的跪了下去。

    跪着无聊,但睡着就不无聊了。

    弘治皇帝也懒得理他。

    “陛下,严成锦与汪机来了。”萧敬道。

    弘治皇帝正襟危坐:“让他们进来吧。”

    严成锦想了许久,还是得来见弘治皇帝。

    与汪机行礼后,站在床榻旁。

    “陛下,您不妨每日出去走走,臣每日清晨,都会在院中跑十圈。

    这一年来,还未生过病。”

    严成锦把数字说得小一些,免得陛下以为,他身子骨好,派到边陲去。

    在陛下面前,他要维持出了京城就容易死的文弱形象。

    汪机道:“药汤只是辅助,从明日起,还请陛下在宫里走走,不可终日坐在殿中。”

    “朕还如何阅奏?”弘治皇帝不悦。

    严成锦道:“还有内阁三位大人。”

    弘治皇帝点点头,掀开被子坐起来,命人伺候穿衣。

    严成锦看见了朱厚照,跪在角落里,听见呼噜声,才发现那里有个人。

    定是散播谣言,被弘治皇帝抓包了。

    许久没有到各部的值房巡视,

    弘治皇帝径直前往吏部衙门,严成锦想谏言弘治皇帝,每天绕着紫禁城跑十圈。

    紫禁城太大,就怕他跑着跑着,驾崩了。

    但锻炼计划,还是有的。

    严成锦递上一本册子:“还请陛下过目。”

    弘治皇帝打开看了眼,面色古怪:“朕绕着宫墙散心,岂不成了游手好闲?”

    “陛下不如此,恐怕脑疾会愈发严重。”严成锦微微躬身道。

    萧敬惊吓得抬头,看见弘治皇帝脸色十分难看。

    手上有几块免死金牌,就敢说这样的话?

    弘治皇帝轻哼一声,却又笑了出来:“别人恭维朕,只有你,敢说这样的话。

    朕也不知,你究竟是胆小,还是有所仪仗。”

    汪机跪伏在地上,道:“严大人所言甚是,还请陛下……”

    严成锦来之前,便与汪机通过气。

    多跑跑,没准可以多活几年呢。

第370章 海外有金山?

    次日一早,天冥冥亮。

    李东阳等人走进午门时,看见了奇特的一幕,下巴差点掉到脚指头上。

    弘治皇帝绕着午门的广庭慢走,见了他,正色地问候:“李师傅来了。”

    “臣见过陛下!”李东阳微微躬身行礼。

    身后几个惊讶万分的大臣,也一同行礼。

    弘治皇帝没顾得上他们,气喘吁吁地从眼前走过去,李东阳拉住萧敬:“陛下这是?”

    “汪大夫说,陛下整日坐在殿中阅奏,对身子不好。”萧敬说完,急忙跟着跑上去。

    他常常强身健体,又会功夫,跑几圈无事。

    就怕陛下摔到了,会武功之人,对寻常的体质敏感,陛下的身子骨,恐怕连书生都不如。

    李东阳陷入沉思中,忽然想起了李兆番。

    谢迁道:“自登基后,陛下少有这般操练过,出来走走也好。”

    练武可强身,这是常识。

    跑步虽不在练武之列,却也能强健体魄。

    严成锦进宫了,听奉天殿的太监说,陛下今日一早起来,就开始晨跑。

    希望还来得及,有汪机的医术,三年后应该还能活着的吧?

    ……

    天津港,

    十二艘大船慢慢靠近港口,这支船舰的编制完整。

    由火长、舵工、班碇手、阴阳官、水手组成,此外,还有几千个力士和军士。

    一路北上,击沉了两艘倭船,所向披靡。

    李康对着李兆先道:“这一路来,劳烦李公子了。”

    李兆先是船上的阴阳官,不仅看罗盘,还负责观测和预报天气、风向。

    才会使一行人,如此快抵达京城。

    李兆番道:“还是要尽快将达伽马押到京城,交给陛下处置。”

    达伽马登岸后,一直在寻找那五十门火炮。

    李兆番命人避而不战,反倒观测起了天气,海南极易下起狂风暴雨。

    一下雨,湿气和雨水都会使火药受潮。

    弗朗机人的火器不能用了,在交战中吃了大亏。

    达伽马被李兆番擒获,押送回京城。

    一并带回京城的,还有海南的秋粮,总共六十二万石。

    朝廷秋税收粮,一共才收四百八十多万石,现在,单单海南一个布政使司,就收了六十二石。

    陛下听闻后,必定龙颜大悦。

    李康道:“这次对抗弗朗机人,李公子当记首功,本官会向陛下禀报。”

    李兆番忙道:“不敢,学生也是受了严大人指点。”

    靠岸后,李康先押达伽马回京城,这样最快两日,就能到京城。

    而李兆番等人,则走漕运,将粮食运到京仓。

    几十万石粮,若走陆运,极耗费人力和财力。

    走漕运才是最省银子的,只是会慢一些。

    李兆番感慨道:“不知父亲如何了。”

    “大哥不必担忧,父亲大病一场后,身体已恢复过来,说起来,严大人是李府的恩人。

    只是、父亲因你南下,一直未同意小妹与严大人的婚事。”李兆番道。

    李兆先懵逼了,想不到他南下,还会带来这样的影响。

    兄弟俩在船上呆了两人,眼看京城就在眼前了。

    ……

    都察院,下值了。

    严成锦穿过的值房前的小路,看见张家兄弟,抱着双手在等人。

    “两位爵爷可是要殴打本官?”

    张延龄气得咬着牙齿:“不错,咱们就是来揍你的!”

    听闻,陛下喝了神牛的奶乳后,病好了。

    牛乳卖出十两银子一小罐,每日售罄一空。

    这是他从西北一路赶回来的牛,就这般送给严成锦了。

    严成锦转过头,撒腿就跑。

    张鹤龄跺了跺脚,一巴掌呼向张延龄:“你知他胆子小,还吓他作什么!”

    张延龄极为委屈,以前他还敢吆喝哥哥一声,如今寄人篱下,吃多大米饭,便会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哪里还敢顶撞张鹤龄。

    张鹤龄嗖地一声冲出去,忙喊道:“贤侄,咱们是来买牛的,给银子!”

    碍于陛下和张皇后,他不敢对严成锦动粗。

    此子一封疏奏,就可能招来陛下的伤饬。

    他怕陛下把他的宅邸和田庄收了。

    严成锦转过身来,带着几分警惕。

    他正要跑回都察院喊人呢,那群御史打起人来,天打雷劈都不松手。

    “二位爵爷要买牛?”

    张鹤龄堆着笑意:“是啊,贤侄想怎么卖?”

    “公牛五百两,母牛一千五百两。”严成锦一本正经道。

    刘文泰这几日,正在努力给奶牛人工催情。

    生了崽子,再卖给张鹤龄就是。

    “哥,买公的,公的便宜。”

    “公的下奶吗!”张鹤龄怒骂。

    他暗自庆幸,差点又被这小子忽悠了。

    心里算了一笔账,一头母牛一日产奶五十斤,能装五十小罐。

    一日就是……五百两!

    三日就能把本钱赚回来了?

    张鹤龄乐道:“四头,我全买了,你今日就送过来。”

    严成锦摇摇头:“还在肚子里,爵爷可以先交定金,生下来后,自然会送过去。”

    张鹤龄犹豫一番,料到了这小子不会卖母牛,小的也不错,年底就生出来了。

    听闻牛的寿命,只有二十年。

    那五头奶牛已老,活不了几年,到时候,这奶乳的生意……

    想到这里,痛快的交了银子。

    严成锦刚收好银子,就看见了奉天殿的小太监,前来宣旨。

    小太监道:“严大人,李康大人押着弗朗机人入宫了,陛下召您和九卿,去奉天殿议事。”

    达伽马抓回来了?

    严成锦有些诧异,李兆番真有几分李东阳的谋略,竟能把活的达伽马抓回来。

    此人扩张海外,征战许多国家,未尝一败。

    他的掠夺,给葡萄牙带来了许多财富。

    严成锦抓他的动机很简单,大明还没开海前,海外的蛋糕,谁也不能动。

    奉天殿,

    弘治皇帝面无表情,望着眼前这文弱的弗朗机人,除了服饰和肤色,看起来与大明的汉人,也没有不同。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站在两旁。

    达伽马被押跪在地上,手上绑着绳索。

    弘治皇帝问道:“严成锦还没到吗?”

    殿门外的小太监走进来:“回禀陛下,严大人来了。”

    只见,严成锦跨入大殿中,朝弘治皇帝行礼后,看向那两个弗朗机人。

    其中一个,应当是李康带来做翻译的。

    弘治皇帝蹙眉道:“侵扰我大明疆土,你可知罪?”

    稍微高大的弗朗机人,向达伽马翻译。

    只见,达伽马嗤笑一声,有恃无恐地说了一串话。

    “尊敬的大明皇帝,还请放了我们,我们愿意用船作交换,退出大明的领土。”

    弘治皇帝沉思片刻,看向内阁和九卿。

    严成锦微微站出来道:“陛下,不如审问后,就斩了吧?”

    一旁的弗朗机人闻言,吓得脸色惨白,连声求饶。

    弘治皇帝诧异:“弗朗机人侵扰海南,证据确凿,还审什么?”

    “审问他们,为何千里迢迢向东航行,臣怀疑,他们在海外发现了金山银山。

    否则,又岂会千里迢迢赶来。”严成锦道。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正色起来。

    海外有金山银山?

    弘治皇帝正襟危坐,看向这两个弗朗机人的目光,截然不同。

第371章 流放到天堂

    大殿中,九卿面色凝重。

    严成锦向来不说空话,只是,此子怎么会知道,海外有金山银山?

    韩文面色严肃地问:“严大人,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自打穿越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大概哪里有银矿,哪里有金矿,哪里有油田……

    严成锦毫不犹豫道:“良乡走商的蕃人,他在良乡变卖器皿,臣看着稀奇,便差人打听了一番。”

    这倒是真的,那蕃商在良乡的贩售花瓶、水壶和碗碟,想要换取丝绸。

    花瓶、水壶和碗碟呈灰银色,他便谎称是银器,其实是铅锡制品,铅的重量掂量起来,和银的明显不同。

    一番审问之下,才知道他来自砂拉越,也就是后世的马来西亚。

    那里许多人用铅和锡的制品。

    他早就知道,达伽马攻占马六甲,企图侵占金矿和银矿。

    让李兆番抓活的回京城审问,多此一举,不过是给弘治皇帝和内阁看。

    开海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

    由达伽马之口说出海外有金山,就算有官员想灭口,也是宰了达伽马。

    到时,陛下和内阁六部已经知晓,达伽马死了也就无所谓了。

    弘治皇帝平静的声音中充斥着激动:“你们真发现了金山银山?”

    大明闭海长达一百多年,他对海外的了解,仅凭三宝太监留的残缺典籍。

    自从典籍被烧毁后,对海外的了解就更少了。

    严成锦平静看向那弗朗机人:“将陛下的话翻译给他。”

    那弗朗机人说了一通后,紧张地道:“没有金山,我们是来大明买丝绸和茶叶的。”

    弘治皇帝和内阁大臣神色反倒舒缓一些。

    若海外真有金山,三宝太监怎会没有记载!

    严成锦心中疑惑,达伽马该不会以为,他能活着回去吧?

    “臣还以为金山呢,本想他们招供之后,饶他们一命。

    既然如此,臣就不必审问了,陛下下旨处斩吧。”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对于侵扰大明疆域的贼匪,他毫不心软。

    “传朕的旨意,将此二人问斩,尸首悬于海南琼州府港,警示过往的弗朗机人。”

    刑部微微点头,准备让人将二人关下大狱。

    那翻译的弗朗机人急了,不停磕头哭道:“大明陛下饶命!有金山和银山,就在海南岛往西的海域,叫满加剌国。

    满加剌国有很多白银和黄金,满加剌人很强壮,将我们击溃了。

    船上军粮紧缺,我们往东寻找粮食,却发现了大明的火炮。

    满加剌国有一座防御坚固的马六甲城。

    用大明的火炮可以攻破,我们才抢大明的火炮。”

    弘治皇帝眸中露出一抹冷光:“你方才竟欺君,将这二人押下去,择日问斩。”

    无人求情,倒是那弗朗机人吓得差点晕过去。

    萧敬招呼几个太监,将他们押送到刑部衙门。

    达伽马被押下去后,弘治皇帝思虑重重:“大明乃礼仪之邦,满加剌国曾向大明朝贡,朕若派兵侵占国土,岂不毁了朝贡的法制?”

    金山银山固然好,可满加剌国向大明称臣。

    严成锦知道弘治皇帝仁慈,想了想:“陛下,大明不出兵,也会有弗朗机人和暹罗人攻占。

    不用武力,派使臣出访,若满加剌国愿将金矿和银矿献出,大明庇佑其不受侵犯,又如何?”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史料记载,满加剌国的金矿和银矿引来葡萄牙和暹罗的大肆进攻,最后还是被搜刮走了。

    且它每年要向暹罗进贡大量的黄金。

    马文升躬身,沉吟道:“此举无异于开海啊。”

    “不是开海,只是到满加剌国,将金矿银矿取回来罢了。”严成锦道。

    没错,就是开海啊。

    等弘治皇帝尝到满加剌国的甜头,野心就不会止步于此。

    李东阳和刘健三人各有所思,但三人没想到,严成锦的真正目的是开海。

    毕竟开海对严成锦也没有好处。

    没有好处的事,这个家伙是不会上心的。

    九卿也在想,要不要侵占满加剌国的金矿和银矿?

    韩文左右看了一眼,见无人谏言,厚着脸皮:“臣以为,可南下满加剌国。

    那些银子放在国中,也是被人抢去,还不如充入我朝国库。”

    弘治皇帝也正有此意:“准奏,那就派兵南下的满加剌国,兵部安排吧。”

    严成锦道:“臣怕那金矿和银矿装不完,不如,让良乡船厂再造一艘更大的船。”

    现在造大宝船,名正言顺。

    造船需经过朝廷同意,更遑论大宝船这种。

    大到无法隐藏的船。

    严成锦突然想到刘瑾和张永。

    “陛下,海南如今成了行政布政使司,无法流放犯人。

    不如在满加剌国建一座监狱,用于流放我朝的犯人?”

    弘治皇帝等人脸色大变。

    跑到海外建监狱,你怎么想得出来的?

    这比流放龙场还要恶毒啊,出了大明,这辈子就回不了京城了。

    “严成锦,大明又无需流放的海外的犯人,你建大牢做什么?”刑部尚书闵珪没好气道。

    严成锦道:“臣以为,如今大明牢里的死囚,皆可流放到满加剌的大牢。”

    大殿中响起阵阵低语。

    有人想明白了严成锦的用意,露出淡淡的笑意。

    此子真是狡黠。

    刘健轻声道:“开矿需要许多矿工,若陛下遣寻常百姓前去,会荒废了如今的耕地。

    若派士卒,则兵备空虚。

    不如让这些死囚前去,人尽其用。”

    严成锦微微点头,他正是此意。

    次日,朝廷的派兵去满加剌国出使的消息,传遍朝野。

    礼部,关着门的值房。

    焦芳若有所思:“陛下派人出使满加剌国,可是想开海?”

    “焦公多虑了,陛下是差人开采满加剌的银矿。

    听闻,昨日在朝堂上,弗朗机人说,满加剌国遍地是金子和银子。”一个吏部主簿端起茶,笑着轻抿了一口。

    焦芳想上疏弹劾,但陛下和内阁已廷议通过,此时上疏,有些冒失。

    严成锦在都察院中,命郑乾清算都察院牢房的死囚。

    南直隶的衙门,将在半月内,把囚犯押解到松江府的码头,届时登船。

    如此大规模囚犯转移,需京营的士卒亲自看守。

    张懋骂骂咧咧好几日,陛下下旨,让他督导此事。

    堂堂英国公府,怎么需要干这事了。

    “你真敢谏言!上万死囚在一艘船上,你不怕他们劫船跑了?!”

    严成锦道:“不怕,东宫两个太监可管住他们。”

    让刘瑾去满加剌国当监狱长,似乎也不错。

    这所监狱的名字,他已经想好了,就叫天堂。

    只是,不知朱厚照愿不愿放人。

    他对刘瑾,倒是挺看重。

第372章 封爵

    听闻又要出海,刘瑾和张永抱着朱厚照大腿,鬼哭狼嚎,天崩地裂。

    “奴婢还有三百日的观察期,严成锦说话不作数,殿下您要给奴婢做主啊!”

    朱厚照却乐了,就等着他们带点好玩的回来。

    刘瑾知道求朱厚照没用,就把主意打到王守仁身上。

    慌忙去求王守仁,只可惜,这次王守仁也没说动严成锦。

    刑部,

    闵珪深吸一口气道:“今后大明的死囚,恐怕都要发配到满加剌国。

    严成锦这家伙,可真是狠辣。”

    这小子得不到好处,还如此上心。

    旁边的主簿道:“大人,这些人要不要押送出去?”

    “不必,陛下若怪罪下来,本官担着就是。”

    有一批死囚转为徒刑的人,闵珪并打算交出去。

    很快,消息便传到了弘治皇帝那里。

    萧敬禀报:“陛下,昨日您下旨,命北直隶各衙门的死囚,押解到天津港口。

    刑部,似乎隐藏了十五人。”

    弘治皇帝放下豪笔,看向萧敬满脸正色:“闵珪想抗旨?”

    “奴婢也不知道。”

    严成锦暗自思索。

    闵珪是明朝中期的刑宪名臣,为人刚正,与戴姗关系极好。

    在朝廷中,除了刘健,就数他和马文升脾气最刚硬。

    最重要的是,此人基因极好,一门出了四个尚书。

    在历朝历代,实属罕见。

    比谢迁家的父子鼎甲,还要令人唏嘘。

    以他的为人,应当不会包庇罪犯。

    弘治皇帝命人传闵珪。

    片刻之后,闵珪出现在大殿中,向弘治皇帝行礼后,默默站着,心中已猜到何事。

    “都察院衙门的刑犯,已悉数送来了,为何刑部数目有缺?”弘治皇帝问。

    都察院的,是严成锦亲自送来。

    能关进三法司的人,大多都有一官半职,并非普通百姓,陛下要过目一遍。

    闵珪低着头:“臣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弘治皇帝轻哼一声:“为何要包庇他们?可是收了银子。”

    前朝东厂太监尚铭,就喜欢干这事,弘治皇帝对这些勾当,略有耳闻。

    闵珪道:“臣不敢,只是、自王守仁调至刑部后,审出许多冤假错案。

    臣未报的这些人,极有可能,蒙受了冤屈。

    如今,朝廷要将所有犯人流放满加剌国,臣以为,未审清楚之前,还是先留在大明。”

    弘治皇帝道:“半个月,你能审出来?”

    “臣尽力而为。”

    “那你就审审吧。”

    “臣谢过陛下。”

    严成锦心中泛酸,六部大臣抗旨,轻轻松松就躲过去了。

    他又是免死金牌,又是尚方宝剑。

    不知陛下何时才让他升官。

    “臣告退。”

    ……

    李府,

    李兆先和李兆番跪在正堂前。

    李东阳气得面色铁青,冷声道:“你二人,心中可还有李家?”

    李兆先不露痕迹看向妹妹,李清娥劝道:“爹,哥哥也是为了朝廷。”

    李东阳冷着脸,淡淡地道:“休要替他们开脱。”

    李清娥自知不能再劝了,父亲若是动怒拿起藤条,反倒得不偿失。

    “哼!好好的功名不考,李家怎么会出来你们这样的不肖子孙!

    严成锦让你们去海南,你们便去海南。

    你们可知道,这小子自己不愿出京城一步!陛下钦点,此子总是推诿。

    也就你们两个傻子!”

    李东阳恨铁不成钢,骂着骂着有些上头了。

    李兆先和李兆番心中惭愧,父亲对严大人有偏见。

    如此一来,清娥妹子和严大人的婚事,更遥遥无期了。

    李兆番咬着牙道:“孩儿执意要下海南,认罚!”

    李东阳一视同仁,并未因他是养子,就骂得轻了。

    “认罚便将手伸出来!”

    正在这时,门子匆匆来禀报:“老爷,宫里来圣旨了。”

    李东阳几人抬头,瞧见司礼监大垱苗逵,捧着圣旨走进来。

    ……

    奉天殿,

    弘治皇帝看完疏奏后,龙颜大悦:“严卿家说的对,海南当真是一块宝地啊!

    才开荒半数,就收了六十二万石粮食!”

    以前,朝廷只将海南当成流放的天然大牢,没船走不了。

    搁置了将近两百年,谁知道竟是一块宝地。

    若先皇早一些开垦,恐怕,就不会有那么多饥民了。

    韩文脸上挂着笑意,国库越发充盈了。

    严成锦道:“陛下过奖,这都是李兆番和许进忠的功劳。”

    弘治皇帝慧眼识珠,谁能堪当大用,心中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才有如今的内阁和六部。

    “朕记得,平定黎乱时,许进忠立有军功,如今又击溃弗朗机人,再立军功。

    就封他为海南伯吧。”

    严成锦心中鄙夷。

    海南是行政布政使司,哪有直接用行政布政使司,敕封的伯爵?

    在陛下心里,恐怕海南还是府县级的弹丸之地。

    他没看过海南的舆图吧?

    韩文微微躬身,笑道:“臣以为可!”

    管什么伯,只要有人替他守住海南就好。

    只怕,陛下也是这么想的。

    ……

    严府,

    严恪松又要去西北戍边了,“爹这一走,不知何时再能回京,你若挂念,便写书信。”

    老爹真不要脸,明明是他挂念,总是写一些吃喝拉撒,无关痛痒的小事。

    府中无事,他是不会写书信的。

    严成锦微微点头:“爹想写便写吧,何须用此借口。”

    若不是只有一根独苗,严恪松真想管教他一顿:“爹走了。”

    说着,两腿一夹马腹,一行车驾缓步离开京城。

    严成锦深吸一口气,该进宫当值了。

    紫禁城,

    才卯时,朱厚照就被人催起来,去华盖殿观政。

    弘治皇帝用过早膳后,在这里批阅一会儿疏奏,再绕着宫墙走一圈。

    早朝已经改成午朝。

    直到汪机说,他的病好了为止。

    朱厚照站在御案旁,给弘治皇帝递疏奏。

    大殿中,一片父慈子孝的祥和景象。

    弘治皇帝蹙眉道:“朕还没批阅完,你急什么递疏奏?”

    朱厚照心中腹诽,不递快一些,何时才能批阅完?

    父皇看疏奏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他看书,向来一目十行,不乐意道:“父皇,让儿臣来批朱吧。”

    弘治皇帝看了他一眼,有他在身边,也不怕出错。

    便站起身来,把御座让给朱厚照。

    朱厚照坐下后,拿起两支毫笔,左右开弓,准奏、准奏、准奏、准奏、准奏……

    眨眼间,就批阅了十几本疏奏。

    看得弘治皇帝目瞪口呆。

第373章 都察院崩了

    都查院,

    严成锦觉察值房有异常,御史们交头接耳,似乎在吃瓜。

    难不成朱厚照又做了什么……

    严成锦把郑乾喊来:“可是宫里出了事?”

    郑乾是严成锦手下的御史,代替方学的位置。

    “太子殿下代陛下阅奏,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批阅了十二份疏奏,被陛下斥责了一顿。

    但令宫中震动的,是今早的一封弹劾疏奏。”

    刑部主簿冯牍弹劾都御史戴珊,其妻子和儿子受贿,戴珊请乞致士。

    严成锦心中有些震动,难怪走过值房小院时,透过绮窗,没看见戴珊在查阅疏奏。

    “戴大人呢?”

    “还在华盖殿。”

    严成锦陷入沉思,戴珊真致士后,都御史的位置便会空出来。

    不知陛下会不会批准。

    朝中,没有能胜任都御史的官员,八成会从南直隶调动。

    此时,小太监来宣他道:“严大人,陛下请您去华盖殿。”

    严成锦到大殿中时,李东阳三人都来了,还有一个面生的主簿,应当是弹劾戴珊的冯牍。

    弘治皇帝望向严成锦:“戴姗的弹劾,就由你来查吧。”

    陛下之意,是怕交由大理寺或刑部,有人偏袒,此子胆子谨慎,怕被人抓住把柄,定然会不偏不倚。

    都查院乃是掌管天子耳目风纪的衙门,此子该不会拒绝吧?

    李东阳看向严成锦,目光中充满不确定性。

    刘健等人颔首点头,倒无异议。

    严成锦微微躬身:“臣遵旨。”

    回到都查院,

    严成锦遇到了戴珊,面色变得警惕起来,戴珊往前走一步,他便往后退一步。

    戴珊气得跺脚道:“你怕什么?老夫还能宰了你不成!”

    “下官查戴大人的案子,还是避讳一些好。”严成锦如实道。

    他倒是希望戴姗致仕,这样一来,自己也好升官。

    戴姗知道,按此子的性子,定然会将他的资料翻个底朝天。

    “你查吧,本官疏于管教,若真有私贿,也是我管教不严。”

    严成锦回到值房,问郑乾:“本官考考你,你会如何查?”

    郑乾仔细想了想,不确定地道:“查戴大人的妻儿,若账目不对,便是收了银子。”

    严成锦失望地摇摇头,郑乾有些慌了,冷汗飙到脑门上。

    听闻,这位大人极难伺候,一不小心,就会被贬离京城。

    “去查冯牍,此人是否受人指使,从何处得到的证据。”

    有史料的记载,戴姗的妻儿的确收了银子,他不堪文官唾骂,才致仕。

    戴姗坐着都御史的位置,不被别人占去,他过几年,正好升官。

    如今他被人弹劾,严成锦怀疑,有人预料到了,不想让他升都御史。

    调一人到都察院,来提前占坑。

    初步怀疑,是宁王。

    最近,他在朝廷中的动静有些大,自己又三番几次撅了他……

    郑乾用袖子擦掉额头上的汗:“严大人,朝廷让咱们查戴大人,咱们…查冯牍作什么?”

    这人一看就没有方学聪明,严成锦真正想查的,是有没有人想占他坑。

    “冯牍若是清官,又有证据,那岂不就水落石出了。”

    郑乾应了一声,没听明白,连忙跑出去查了。

    戴府,

    戴姗朝服没换,坐在正堂上,冷冷看着发妻杨氏。

    杨氏疑惑道:“老爷,今日怎么下值这般早?”

    “老夫今日被人弹劾,纵容妻子纳贿!”戴姗冷冷看着杨氏,在衙门里审问犯人久了,一看便知。

    杨氏轻笑道:“老爷是都御史,谁敢弹劾?”

    “谁敢?严成锦就敢!”戴姗咬着牙,怒喝:“你真以为,老夫在朝中一手遮天不成!”

    杨氏并未多少惧意,上前几步搂住他,主动将自己送上去。

    呵,男人不就喜欢吃这套?

    “严成锦不过是老爷手下的御史,老爷让他不查,不就行了。

    您是都察院的部堂,他还能不听您的?”杨氏听戴姗夸过这个御史。

    戴姗气得双肩颤抖,再也忍不了了,一巴掌呼她到地上,恨不得抽死这败家娘们。

    “他严成锦!连陛下都未必听,老夫让你害死了!”

    这小子看似胆小慎重,但办起事情来,却从不留退路。

    弹劾别人的时候,倒是挺好用的。

    可对着自己的时候,戴姗总觉得心里发毛,他太熟悉严成锦了。

    杨氏终于意识到严重了,泪如雨下,抱着戴姗的腿,开始说夫妻情分。

    戴姗怒斥:“你究竟收了谁的银子?!”

    “户部主簿……吴允,老爷那点俸禄,哪里买得起首饰,府上下人的口粮都不够……”

    戴姗起初还抱着一丝希冀,没想到,真收了银子。

    他眸中暴射出凌厉的精光。

    朝廷提升三成的俸禄后,月俸已是不少,都让这娘们败完了!

    “来,拿笔墨来,老夫要写休书!”

    ……

    严成锦下朝的时候,很是小心,特意叫了王守仁前来保护。

    谁知戴姗会不会派人来,把他灭口了?

    “伯安,许久不见,今日叫你来,就是叙叙旧。”

    王守仁露出怀疑的神色,老高兄每次叫他,分明是让他来当护卫的。

    竟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老高兄,吾听说你在调查戴大人的案子?”

    严成锦点头:“伯安,都察院的御史太愚钝,为兄正要跟你说,不如你来调查吧?”

    如果是王守仁的话,应该会很快水落石出。

    王守仁道:“恐怕不成,良乡收了许多弟子,吾要讲学。”

    以老高兄的智慧,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

    次日清晨,

    弘治皇帝绕着宫墙慢走,萧敬困得一宿没合眼,如今变成了他阅奏,早上慢走时,再一一向弘治皇帝口述。

    “陛下,都察院有消息了,戴大人之妻确有纳贿。”

    弘治皇帝回过头,面色蜡黄,看向萧敬:“严成锦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听到这消息时,心中有些震动。

    严成锦敢给出的消息,就必定查到了证据。

    戴姗与闵珪一样,都是大明刚正的刑宪之臣,不成想……

    弘治皇帝有些失落。

    萧敬抬眼小声道:“不是严成锦查出来的,是戴大人自己招的。”

    “……”弘治皇帝。

    他没心思再走下去了,既然已水落石出,那就要对戴姗惩处,这官帽定是留不得。

    严成锦有些猝不及防,预计十天半个月结案,没想到第二天,自动结案了。

    他快速写下一封弹劾疏奏,对着郑乾道:“你跟着本官去奉天殿。”

第 374章 刘御医好手艺

    到了奉天殿,

    严成锦缓步走进殿中。

    弘治皇帝肃然危坐,看不出来喜怒。

    李东阳三人和六部立于两侧,戴姗跪在地上,惭愧得无地自容:“老臣管教不严,请陛下降罪!”

    刘健不知说什么好,刑部闵珪道:“陛下,戴姗虽管教不力,却也不知情,还请陛下……”

    弘治皇帝摆摆手,打断了他,看向严成锦:“严卿家,朕相信你,你说说吧。”

    严成锦道:“杨氏为买首饰,收受了户部主簿吴允的钱银。”

    众大臣早已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可由严成锦说出来,却让他们更加信服一些。

    戴姗不敢辩驳,忙道:“臣已老迈,力有不逮,恳请陛下准许致仕。”

    监主自盗,都御史有纠察朝野之责。

    如今知法犯法,就算处罚再轻,也不可能留在都察院,致仕是最好的选择。

    刘健等人紧张地看向弘治皇帝。

    严成锦心中微动,你先别挪坑啊……

    他是不想让戴姗挪坑的,眼下正副都御史空着,必定会从南直隶,调任新的都御史。

    可陛下正是盛怒的时候,证据确凿,他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帮戴姗洗白。

    弘治皇帝仿佛挣扎了许久,才吐出两字:“准奏,吴允也不可轻饶,交由锦衣卫吧。”

    戴姗跪伏在地上,叩恩:“谢陛下!”

    他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严成锦一眼,颤巍巍地走出去。

    晚节不保,丢人啊!

    戴姗走后,弘治皇帝脸色才撤去伪装,露出几分唏嘘:“想不到,戴卿家也会如此。”

    严成锦道:“如今大明府库充盈,臣恳请,取缔官俸折色,足数发放。

    就算米面不足,也可以用玉米来抵充。”

    朝廷官员的俸禄太低,诸如刘健和韩文,大地主出身,不愁吃穿。

    出身最差的李东阳,也有弘治皇帝御赐的宅邸和田地。

    其他官员,只能接受投献或纳贿。

    但投献和纳贿都犯大明律法,还能有几个清官?

    韩文看向严成锦,这小子又要开祖制了。

    官俸折色,已有近两百年,向来是发一部分钱粮,一部分折色物。

    这样一来,才能减轻国库的负担。

    弘治皇帝心疼道:“朝廷每月发下的钱银,数以百万计,难道还不够?”

    严成锦想让弘治皇帝查一查,大臣们家中的田地。

    有人良田万顷,有人几分薄田。

    但这有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府上不仅良田万顷,还有好几条街的商铺。

    “百官中,不乏寒门出身的子弟,而出行马车皆有规格,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李东阳委婉道。

    弘治皇帝不知百官如何,他过得是极为节俭,平日也不看账。

    刘健等并未反对,取缔折色,于他们而言,没什么不好。

    如今府库充盈,只要有海南在,就能不断增收钱银。

    弘治皇帝仔细考量了一番:“若降至折色一成,需多发多少钱银,户部清算出来,朕再定夺。”

    韩文忙道:“臣遵旨!”

    大殿短暂的陷入沉默中。

    严成锦和李东阳等人都知道。

    要来了,任命都察院的都御史!

    只等弘治皇帝开口。

    弘治皇帝长叹一口,道:“戴姗致仕,如今都察院需任一部堂,卿等以为,谁合适?”

    严成锦稍微抬头,可是弘治皇帝好似故意避开他似的。

    谢迁道:“陛下,不如调南京都察院都御史,林俊,来京城任职如何?

    林俊为人内敛公正,官声清明。”

    还没等弘治皇帝回复,严成锦道:“臣以为不可。”

    大殿中,目光皆落到他身上。

    严成锦继续道:“臣有一封疏奏,请陛下过目。”

    郑乾连忙躬身递上去,他终于明白,严大人找他来,就是递疏奏的。

    弘治皇帝翻开一看,要弹劾的人,正是弹劾戴姗的冯牍。

    严成锦道:“都察院御史郑乾查出,冯牍收人钱银,才弹劾戴姗。

    幕后之人,正是南京都察院,林俊!”

    郑乾吓出冷汗,我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刘健等人面面相觑。

    谢迁疑惑:“若林俊发现戴姗纳贿,为何不直接弹劾?”

    弘治皇帝点点头,弹劾又非见不得光的事。

    严成锦道:“这正是奇怪之处,还另有隐情,陛下不妨派锦衣卫南下彻查。

    若林俊问心无愧,再调任都御史也不迟。”

    他没直接道出宁王,南京不知多少官员,被宁王收买了。

    没有证据之前,污蔑亲王乃是大罪。

    秦紘深信林俊的为人:“你如何知道?”

    “冯牍供认不讳,若各位大人不信,可交由刑部审理。”严成锦道。

    弘治皇帝重视起来,看向一旁的牟斌。

    牟斌会意地点点头,退了出去。

    ……

    殿试的日子近了。

    严成锦呆在府中,刘文泰折腾了十几日,终于报来喜讯,乐道:“严大人,成了!”

    牛棚里,公奶牛有些狂躁,大白天公然干着羞羞的事。

    “刘御医真是好手艺。”

    严成锦由衷赞叹。

    刘文泰谦虚道:“这神牛与耕牛,也没有什么不同嘛。”

    严成锦命人给刘文泰弄了一大罐浓酸奶。

    这是专门酿制的,装在瓦罐里,用竹子做吸管,极好喝。

    准备送到良乡,当做良乡乳业铺的镇店之宝。

    刘文泰喜欢这玩意儿,乐道:“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他前脚刚走,朱厚照后脚就来了,神神秘秘地:“老高,本宫昨夜梦见了几道策题。”

    “梦都是反的,肯定不考,殿下别害宋景。”

    严成锦知道,他想把银子和小母马赢回来,巴不得宋景能考上状元。

    朱厚照有点坚持:“若是真考呢?”

    刘瑾面色古怪,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不敢抬头。

    严成锦狐疑,朱厚照这厮不会又偷了题吧?

    算了,本官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者无罪。

    “殿下打住,臣今日身体不适,殿下回去吧。”

    老高这狗东西,莫非猜到本宫偷了考题?

    朱厚照不敢说出来,外头的屋顶上有锦衣卫,会传到弘治皇帝那儿去。

    他倒是不怕,又不是故意偷的。

    父皇叫他去观政,他才不小心看到的。

    朱厚照喜滋滋道:“本宫已经给宋景看了。”

    严成锦装作不知道,“哦,是吗,殿下不如也给谢丕一份吧?”

    给宋景上个保险。

    谢丕身后就是谢迁,要坑一起坑。

第375章 唱名

    朱厚照兴高采烈来找谢丕,将策题写在纸上。

    “本宫问过钦天监了,殿试就考这题,你要好好准备。”

    谢丕知道太子顽劣,面露难色:“殿下哪里来的题?”

    “本宫梦到的。”

    从谢府出来,

    刘瑾小声嘀咕道:“殿下,您把题同时给了宋景和谢丕,到时候押谁啊?”

    他的私房钱,全给朱厚照了。

    朱厚照这才幡然醒悟过来。

    若只有宋景拿到考题,那宋景极有可能就是状元。

    谢丕也拿到了考题,极有可能也考得好。

    “猪一样蠢的东西!还不如老高一半聪明,父皇赏识宋景,定会将状元给宋景。

    老高让本宫将题给谢丕,谢丕身后有谢师傅。

    父皇就算知道了,有谢师傅求情,便不会将本宫揍得太惨。”

    朱厚照早知道严成锦的算计。

    夜里,谢迁回到府中指点谢丕,疑惑:“这是谁给你押的题?”

    “是太子殿下。”

    谢迁青筋暴露,暗骂朱厚照误人子弟:“我儿傻啊!殿下整日不读书,他押的题能信吗?!”

    说着,将那几道答了一半的题收了。

    重新给谢丕押了几题。

    ……

    弘治十五年殿试,碧空如洗。

    严成锦站在文华殿的广庭前,中间是弘治皇帝,还有李东阳和张升。

    张升乃是礼部尚书,李东阳是兼礼部尚书。

    两人差别在于,礼部归张升管制,李东阳只挂名,领一份俸禄。

    所以,李东阳就算靠朝廷的俸银,也可养活一府人。

    今日,严成锦本该沐休。

    但陛下却命他来文华殿监考。

    在明朝,就算是殿试,皇帝也只会瞧一眼,就走了。

    尤其是碰上朱厚照这样的皇帝。

    连题都不出。

    可萧敬命人将御帐搭上,摆上珍贵的点心和水果,瞧这样子,陛下打算监考一天。

    弘治皇帝笑容可掬:“三位卿家也坐吧。”

    严成锦毫不客气地坐下,站久了,对腰不好,更何况还有一天。

    卯时,考生们纷纷进场,按照殿试的名次,金吾卫依次搜身,随后,向陛下行五拜三叩之礼。

    考场有读卷官、受卷官、监视官、弥封官、提调官。

    监视官由监察御史担任,正是严成锦。

    读卷官李东阳开始宣读考场秩序,不一会儿,就开始发卷。

    严成锦坐在御座旁,弘治皇帝目视前方,冷不丁道:“吃吧,朕尝过了,无毒。”

    “谢陛下!”

    谢丕看了眼答卷,双眸瞪大,这不正是殿下给的题吗?

    到了午时,宋景第一个站起来,将答卷恭敬地交给李东阳。

    随后,谢丕也开始交卷。

    交卷的人,越来越多。

    这才午时啊!

    弘治皇帝与李东阳相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怎会这么快就交卷。

    莫非……

    出的题太难,答不上来?

    “将他们的题,呈给朕看看!”

    李东阳亲自将答卷,摆在御案前,

    严成锦默不作声,牟斌去了江南调查林俊,锦衣卫的情报工作就松懈了。

    连朱厚照泄题都没发现。

    弘治皇帝阅览宋景的答卷,滴水不漏,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

    只有一种可能!

    他转头看向严成锦,面色严肃:“你给宋景押的题?”

    严成锦心里咯噔一下,“臣岂敢猜测圣意。”

    弘治皇帝再看谢丕的答卷,谢丕也答得极好。

    但他并未多想,命受卷官封卷,盖上蜡印送给李东阳。

    三日后,传胪大典。

    弘治皇帝起得格外的早,李东阳将填好的黄榜送进宫里。

    一甲之三人,由弘治皇帝钦定名次。

    弘治皇帝看了一眼,三人分别是康海、宋景、谢丕。

    李东阳道:“内阁拟定,康海第一,宋景次之,谢丕再次之。”

    谢迁默不出声,他希望陛下钦定儿子为状元。

    但眼下,他要避讳。

    弘治皇帝拿起豪笔,在皇榜上稍点了点,“宋景屡立奇功,堪当大用,就定他为状元吧。”

    奉天殿,百官盛装以待,乐队在一旁静候陛下,十分隆重。

    严成锦微微抬头,等弘治皇帝来和李东阳前来。

    却看见了朱厚照,带着刘瑾鬼鬼祟祟躲在一旁。

    不多时,弘治皇帝便立于大殿上。

    宋景和谢丕等人跪于殿前。

    鸿胪寺寺卿宣读制诰:“弘治十五年四月二十一日,策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家赐进士出身,第三甲同赐进士出身。”

    大嗓门响彻宫殿。

    开始唱一甲第一名:“一甲第一,宋景!”

    宋景惊愕得没反应过来,礼官示意他入殿拜见陛下。

    严成锦心中稍定,以状元的身份入翰林,有极大的好处。

    朱厚照露出得意的笑容:“本宫输去的银子和母马,全赢回来了!”

    曾鉴眼角有泪光,唯一收的门生,竟考了状元。

    “不负老夫的栽培啊!”

    接着传唱一甲第二名:“康海!”

    康海也随着礼官,进殿面圣。

    随后,传唱一甲第三名:“谢丕!”

    谢迁抬起袖子开始抹泪,旁边的刘健哈哈笑道:“于乔教子有方啊。”

    正在这时,小太监前来禀报:“爷,出大事了。”

    萧敬黑下脸来,咋咋乎乎的,陛下还在这儿呢。

    他连忙走到一旁,斥责:“有什么事,非得唱名的时候说,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看咱能饶了你!”

    小太监叫邓通,是萧敬的心腹,极为忠心。

    “爷啊,真出大事了,孙儿打听到,殿下那日看了策题。

    华盖殿的门监,受了刘瑾的威胁,没敢禀告。

    孙儿听说,殿下随后去了严府,曾府和谢府。”

    萧敬心中大惊,严成锦指使殿下偷题?

    不对,以严成锦的性子,定不会做犯险之事。

    “可有证据?”

    小太监哭丧着脸:“孙儿求证了锦衣卫,殿下确有去过三府。”

    严成锦看见萧敬回来,在弘治皇帝耳边轻语几句,弘治皇帝脸色大变。

    完,真被陛下发现了。

    事到如今,只能静听陛下处置。

    鸿胪寺官员还没发现异常,继续喜气洋洋地宣读。

    弘治皇帝轻哼一声:“不必念了,内阁和九卿,随朕去东暖阁,严成锦,你也来!”

    李东阳等人一头雾水,急步跟上,前往东暖阁。

    片刻之后,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那日,太子出宫找你透题了?”

    李东阳和刘健听出来猫腻,脸色惊骇。

    谢迁想起太子给过谢丕策题,差点没晕过去。

    “殿下说做了一个梦,臣也不知详情。”严成锦微微躬身:“至于题目,不曾向臣吐露半分。”

    是了,若太子向严成锦吐露,严成锦必会进宫禀报。

    此子还是拎得清的。

    弘治皇帝愤然击在御案上:“朕让他观政,他竟敢偷看策题。”

第 376章 钦定

    李东阳三人心事重重。

    张升血气直冲天灵盖,接连两次碰上鬻题,哪个朝代,也没有这么倒霉的礼部。

    他这礼部尚书当得,实在憋屈。

    “陛下,已唱名毕,当务之急,还是看如何处置。”刘健理智规劝。

    这次鬻题,与程敏政不同。

    一甲二甲三甲已张榜昭告天下,若此时因取消……

    实在有损朝廷威信。

    谢迁跪下来道:“臣子谢丕说,殿下曾给他押题,当时,臣还不以为意……”

    弘治皇帝忍着怒意,宽慰道:“不怪谢丕,怪朕,不该让太子来观政。”

    这倒中了朱厚照的意。

    他宁可被打一顿,也不愿意观政。

    严成锦猜,惩处朱厚照倒是轻的,如今如何处置,才是关键。

    程敏政当年还没公布成绩,如今,名都唱完了。

    陛下口含天宪,岂能儿戏。

    李东阳道:“臣以为,以宋景和谢丕的才学,可将策题答出。

    若接连传出舞弊案,实在有损朝廷的威信。”

    宋景乃是会元,谢丕是解元。

    如此才学,极有可能没有鬻题,也可以答出策题。

    严成锦赞同李东阳的观点,通过会试,就已经有了进士出身的资格。

    只不过,名次上有所差别罢了。

    迟早是要为官的。

    宋景和谢丕两人各有才学,入朝为官,对大明有极大的好处。

    秦紘忿然:“于其他考生,又如何公平?”

    “陛下若取缔这批考生,难不成重新举行会试?如此一来,便要再等三年了。”刘健忧虑道。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唱名不变,希望宋景和谢丕,都是有才学之人。

    此事,不可传于朝野,诸公谨记。

    朕自会处罚太子。”

    陛下也是够无奈,生出殿下这样的儿子,内阁和六部轻叹一声,纷纷躬身应是。

    传胪大典过去几天,严成锦都未看见朱厚照。

    听闻,被弘治皇帝教训得极惨,以朱厚照的性子,定是不会改了。

    此子,天生便是这样的人。

    …………

    李府,

    李东阳怒啊,一声不吭人又没了。

    “大少爷呢?”

    “今早出门,还没回来,小的盯着呢,没带包袱,也没跟账房要银子。”李府管事道。

    李东阳眉头皱得更深了,仅存一丝理智呢喃道:“跑了,定然是跑了!”

    精明如他,如何也想不明白,李兆先以前如此热衷于功名。

    为何,现在避之不及,总是要往外跑。

    他愤然来找严成锦,沉声问道:“我儿去满加剌国了!”

    “李大人说的是李兆先,还是李兆番?”严成锦道。

    “自然是兆先!”

    严成锦并不慌张道:“下海,需会过洋牵星术的阴阳官,李兆先极有天赋。

    恐怕换一人,难让舰队到达满加剌国。”

    诸如葡萄牙等国,都有很厉害的航海士。

    过洋牵星术,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天文航海术,乃大明独创的技术。

    凭借对沿岸地形的观察、日月星辰的指引、罗盘的导向,来引导舰队航行。

    当年三宝太监,便用过洋牵星术,安全抵达了西方诸多国家。

    此外,还有地文航海术,李兆先研究得极深。

    严成锦又继续道:“本官嘱咐过他,要跟大人说一声的,他竟如此不孝。”

    你、你无耻啊!

    唆使我儿出海,还说我儿不孝……

    李东阳差点没上手,转过身大步走回内阁值房。

    ………

    海上,主舰,

    李兆先左手拿着牵星板,右手拿着罗盘,指引舵手前行。

    “将铅锤拿来,测一测水深,吾恐前方有暗礁。”

    刘瑾忙把铅锤丢进海里,乐道:“李爷,您看这样对不对?”

    张永从船舱里,搬出一张柳木凳来,讨好道:“李爷,您坐。”

    他们受严成锦之意,保护李兆先。

    若能护送他安全返航,严大人就会饶他们一条狗命,不再为难。

    李兆先对他们这般称呼,极为不适。

    “陛下命二位公公监军,岂敢让二位伺候学生。”

    刘瑾浑不在意,道:“严大人说了,若能将满加剌国的金山和银山,搬回大明。

    陛下龙颜大悦下,说不定会破例给李爷封爵呢。”

    李兆先置若罔闻,他出海,只不过觉得有意思罢了。

    能否活着回来,还未曾可知。

    哪里敢想,陛下封爵?

    …………

    江南,宁王府。

    朱宸濠在池边喂鱼,谋士快步上前禀报:“王爷,林俊升任都察院都御史,被严成锦搅黄了。”

    朱宸濠捏碎饵料,全部丢到鱼池里。

    “严成锦真是可恶,三番两次拒绝本王招揽,还坏我好事。

    天道不公啊,陛下身边,尽是能臣。”

    那谋士面红耳赤,这不是骂他们都是饭桶吗?

    “学生听说,桃花楼有一才子,名为唐伯虎,王爷若得此人,严成锦必定不是其对手。”

    在他看来,若不是唐伯虎出了舞弊案。

    严成锦得不到状元。

    朱宸濠有意招揽天下谋士:“将此人带来府中,我亲自接见。”

    那谋士道:“王爷,还有一事,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下江南了。”

    但凡出动锦衣卫,必定是陛下的旨意。

    连牟斌都亲自来了,朱宸濠转过身来:“来做什么?”

    “调查林俊。”

    ……

    都察院,

    严成锦估摸,牟斌应该快从江南回来了。

    不知道历史上真实的宁王,段位高不高?

    在诸多史料中,有人评宁王乃是极聪慧之人,只可惜,遇到了王守仁。

    如同周瑜遇到了诸葛亮一般。

    步步出错。

    牟斌查林俊,宁王若是聪明,必定不会阻挠。

    新任的都御史,要等事情水落石出,才能敲定下来。

    次日一早,早朝过后。

    严成锦和内阁被留下来,牟斌站在弘治皇帝身旁,显然戴姗的弹劾案,已有了结果。

    弘治皇帝道:“冯牍却是受了林俊指使,林俊碍于与戴姗的交情,不便弹劾。”

    只有张家兄弟那种傻子,才会信这种鬼话。

    李东阳道:“都察院弹劾百官,向来不讲情面,如此拙劣的理由。

    臣等,难以信服。”

    刘健等人纷纷点头。

    但不管如何,林俊并非诬告,戴姗妻儿收受贿赂,证据确凿。

    严成锦陷入沉思,果然,还是没查到宁王啊。

    在他心里,宁王的地位又多了一道杠。

    谢迁谏言:“陛下,让刑部闵珪,调任都察院,刑部左侍郎熊繍,升任本部尚书如何?”

    “依卿家所言,内阁替朕拟旨吧。”弘治皇帝对闵珪放心。

    严成锦心中骂骂咧咧。

    此人脾气急烈刚直,不知来了都察院,能不能忍受他慎重的性子。

第377章 千里弹章

    大清早,

    严成锦起床后,命春晓煮一锅燕窝粥。

    燕窝,乃是郑和船队在婆罗州北岸停泊时,见了当地用燕窝做汤喝,便将它献给永乐皇帝。

    此时,还十分稀有。

    严成锦坐在正堂里:“让千金试毒,你试了,本少爷吃不下去。”

    何能每次试,总要试一大碗,严成锦想踹死他,燕窝也是要银子的。

    何能面如死灰,默默地放下碗。

    这燕窝,在东市药铺买的滋补药材,极为名贵。

    一钱就要二两银子,他还想尝口燕窝粥来着。

    用过早膳,严成锦坐着轿子上朝。

    进了午门的月洞,看见弘治皇帝穿着轻戎装,绕着宫墙慢跑。

    后头跟着一群小太监,端茶拿毛巾。

    严成锦低头蹲下来,假装鞋子进沙子了。

    弘治皇帝不确定地问萧敬,疑惑:“那可是严成锦啊?”

    萧敬肯定道:“是严大人,他似乎躲着陛下,看见陛下跑过来,才装模作样蹲下,奴婢方才看见了。”

    弘治皇帝轻哼一声,显然有些不悦,吩咐道:“去叫他过来。”

    严成锦蹲在地上半天,估摸着陛下跑远了,才微微抬头。

    不料,却看见笑眯眯的萧敬,向他走来。

    “严大人呐,陛下让您过去一趟。”

    买皮……

    严成锦藏起鄙夷的神色,快步走过去,行礼道:“臣见过陛下,陛下的气色,越发精神了。”

    大实话,平日见弘治皇帝,总有种被掏空的萎靡感。

    经过汪机配的药汤,和将近两个月的锻炼,弘治皇帝的身体,明显有所改善。

    弘治皇帝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陪朕跑跑。”

    早上已跑了五十圈,再跑就会损伤膝盖,严成锦有些不乐意:“陛下,臣身子骨弱,容易崴脚。”

    这家伙的身子总是有病,真当朕看不穿?

    弘治皇帝也不想强人所男,轻哼一声:“为何躲着朕呐?!”

    严成锦陷入沉思,正要想如何回答。

    弘治皇帝却先猜到了:“朕没升你为副都御史,是因避讳百官口舌,你还年少,今后还有机会。”

    严成锦想升都察院部堂,不是秘密。

    年关时,戴姗曾为其请赏,授都察院副都御史。

    但被百官压下来了,投诉他升得太快。

    严成锦微微抬头,弘治皇帝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委屈道:“臣谢陛下赏识,

    戴大人的案宗,臣也算有功劳。

    陛下,您已经许久没有封赏臣了,不用怕百官口舌。”

    萧敬脸色有些不自然,敢这般向陛下讨赏的人,除了此子,只有张家兄弟。

    弘治皇帝脸色微动,干咳一声:“朕还有一圈需走完,你先回值房吧。”

    “……”严成锦。

    都察院,

    御史们分立两侧,闵珪来到院中,却没看见严成锦,冷声道:“严成锦还没入宫吗?”

    郑乾紧张道:“往日,严大人会准时到,今日不知为何,还未见人。”

    明知本官今日上任,还缺席不见,实在无礼。

    闵珪气哼哼地走进值房,翻阅十三道传回的疏奏。

    不一会儿,翻到了严成锦以前的弹劾疏奏。

    “此子的弹章,写得倒是不错,就是为人胆小了一些。”闵珪暗道可惜。

    对于严成锦的弹章,他早有耳闻。

    只是,一直未亲眼看见过弹章的内容。

    正在这时,严成锦从院外走进来,透过窗口,看见闵珪坐在戴姗的位置上。

    郑乾小声报告:“方才闵大人问起您。”

    严成锦不以为意,还没坐下,就被闵珪叫过去。

    闵珪不动声色:“南京户部右侍郎刘鸿,就由你来弹劾吧。”

    刚才,翻到云南监察御史的疏奏。

    南京户部侍郎刘鸿,奉旨考察云南的大小官员,途径各府,收受了官府的银子。

    严成锦却道:“此事还需派人去云南查证,往来或许需两月,才能写出弹章来。”

    他弹劾屡次能胜,但更大的原因,是拥有穿越金手指。

    对于刘鸿,他并不熟悉。

    地方官通常对朝廷派来的京官,并不友好,谁知是不是诬告?

    闵珪气得青筋暴露,心知此子性格稳重,没想到,写一封疏奏要两个月。

    “云南传回的疏奏还有假?

    不必如此谨慎,本官叫你弹劾,你就弹劾。”

    “大人所言差矣,刘宏的任务,是去考察科道官员。

    云南监察御史,也在考察之列。

    大人岂知,不是贼喊捉贼?”严成锦道。

    闵珪气得无力,怒道:“本官自己写弹章,哼!”

    严成锦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翻开闵珪的宗卷,开始仔细

    ……

    坤宁宫,

    张皇后在陪太子妃说话,她入宫时,陛下忙于朝事,极少能陪她。

    故而,深知宫里的清苦和寂寞。

    “你闷了,就来寻本宫,不必拘束,这偌大的后宫,除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只有本宫一人。

    太子虽然得闲,却整日溜出宫去,苦了你了。”

    太子妃臻首轻笑,并不多言,只是拿起手中的女红,娴熟地织起来。

    张皇后放下手中之物,笑道:“严成锦说得不错,陛下的身子,这段时间操练后,确比以前强健了许多。”

    “严大人是能臣,家父常提起。”太子妃深感赞同道。

    父亲常说,这家伙行事琢磨不透,但常常出人意料。

    实在是罕见的能臣。

    张皇后脸上露出忧伤,苦笑:“本宫也喜欢那孩子,稳重有礼,太子能有他一半,陛下和本宫就不烦心了。”

    太子偷偷将题送出宫后,被罚面壁一月,弘治皇帝封禁在东宫。

    东宫大门外,上了一把大锁,牟斌亲自看管。

    杨廷和和王华,也只能拿着书,去东宫讲课。

    朱厚照不许离开一步。

    太子妃宽慰道:“太子殿下是聪慧之人,日后必是明君,母后不必烦扰。”

    张皇后露出欣慰的笑容,眸中放光,下一刻,抬手轻捂着胸口,欲吐却吐不出来。

    “母后身体不适?”太子妃连忙放下手中物,对韦泰道:“韦公公,传御医。”

    张皇后脸色舒缓过来,道:“不必,只是轻轻一下,本宫现在并未感觉不适。”

    韦泰面色紧张:“娘娘,还是看一看吧?咱也能安心向陛下禀报。”

    张皇后细细想了许多,她已是过来人了,对这样的反应极为熟悉,只是不敢断定。

    想了想,微微点头。

    不一会,刘文泰背着药箱来到寝殿中。

    韦泰命太监们出去,只留下太子妃和宫娥。

    刘文泰把脉后,沉声道:“娘娘身体无恙,臣并未见异常,大可放心。”

    太子妃和韦泰露出笑容。

    谁料,话音刚落,张皇后又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不像没事的样子。

    韦泰脸色一变,阴恻恻道:“奴婢去请汪大夫来。”

    刘文泰面色微红,又将手搭在脉搏上,还是没诊出来。

    不会又砸招牌了吧?

第 378章 有喜了

    奉天殿,

    弘治皇帝在看闵珪的弹章,刘鸿考察云南各府,勒令官员倾囊相待。

    放下弹章时,面色隐隐有些怒意。

    刘鸿竟敢借朝廷的旨意,去云南敛财。

    这与前朝太监钱能,借着采办之名,在云南逼得富户家破人亡,有何区别?

    “刘鸿官声如何?”

    刘健想了想,道:“方任户部侍郎不久。

    命他去云南,乃是因其平贵州之乱有功,对云贵熟悉。”

    李东阳也看了闵珪的弹章:“刘鸿官声甚好,任贵州巡抚时,深受土司和百姓拥护。”

    严成锦知道,御史未必就是好官。

    他们身负监察地方官的职责,地方官和空降官都怕他们。

    许多人借机捞油水,不给银子就弹劾。

    而地方官员的疏奏,需要经过层层递交,很难呈递到陛下面前。

    御史则不同,传回都察院后,都察院可以直达陛下,不必经过内阁。

    弘治皇帝蹙眉:“既然官声清廉,为何会出现这样的疏奏?”

    “臣以为,此事还需调查清楚。”

    李东阳说道。

    他对刘鸿十分熟悉,此子在京城时,曾与他有过交往。

    弘治皇帝忧虑起来:“云南离京城遥远,派人过去调查,也未必就是良策。”

    正在这时,严成锦道:“等刘鸿回京缴旨,一审便知。”

    李东阳也是此意。

    殿外,一声急冲冲的惊呼声传来:“陛下,娘娘有喜了!”

    弘治皇帝面色凝固,方才廷议的内容,完全忘记了,大脑一片空白。

    大臣们宛如被施了定身术,愣愣站在原地,听到晴天霹雳的消息般。

    可…可这是喜报啊!

    严成锦有点懵然,看向弘治皇帝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二胎啊……

    不知朱厚照听了,会是什么感受?

    只见,韦泰热泪盈眶跑进来,跪在大殿中:“陛下,娘娘有喜了啊!”

    卧~

    严成锦再听到这话时,还是有些不由自主,想口吐芬芳。

    以陛下这年纪,也不算晚育。

    严嵩生严世蕃的时候,好几十了,可是……

    弘治皇帝有些激动,从御座上站起来,直勾勾盯着韦泰:“可是真的?”

    韦泰不敢抬头,声音中满是喜悦:“是汪大人把的脉。”

    汪机把的脉?

    想来不会有错了,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

    前些日子,在坤宁宫,他还与张皇后说笑,希望她再诞下一子。

    没想到……

    “国之大幸!国之大幸啊!”

    弘治皇帝呢喃着,眼角浮现出泪光,他一生有过三子,如今,只剩太子一人。

    大臣们纷纷跪伏在地上,口里念叨着恭贺陛下尔尔。

    严成锦笃定,皇位还是朱厚照的。

    张皇后这肚子里的,不知是男是女。

    朱厚照也是陛下和娘娘的骨肉,以弘治皇帝和张皇后对朱厚照的宠爱,大概率不会另立太子。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恢复往日的淡定。

    “随朕去坤宁宫看看。”

    片刻后,

    弘治皇帝出现坤宁宫,周太后早早就来了,坐在床榻边上,握着张皇后的手。

    “汪大夫,你跟朕说,这是真的?”

    汪机再将手,搭在张皇后的手腕上:“陛下,以臣的医术来看,虽然微弱,确实是喜脉。”

    弘治皇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后宫只有张皇后一人,他钟情专一不假,却也想膝下儿女成群。

    二子和太康公主薨逝时,念头更甚。

    只是,顾及张皇后的感受,他并未强求。

    大臣们站在寝殿外,喜不自禁。

    严成锦粗略瞥了一眼,并未见朱厚照。

    汪机亲口承认,必定是不会有假,不知他给弘治皇帝吃的什么药,回头让朱厚照试试。

    后世,许多调理不孕不育的药,多为中药。

    在汪机手中,或许能见奇效呢。

    萧敬出来道:“严大人,陛下召您进去。”

    严成锦走进寝店中,先是对弘治皇帝行礼,又对周太后行礼。

    弘治皇帝露出喜气洋洋的神色,周太后笑得合不拢嘴。

    严成锦补了一句:“恭喜陛下,恭喜太皇太后,恭喜娘娘!”

    “皇后能有身孕,多亏了严卿家,若非严卿家坚持让朕喝汤药,晨起操练,也不会有今日。”弘治皇帝笑吟吟道。

    我只想保你一命。

    没想让你生二胎啊……

    史料记载,弘治十五年十二月,弘治皇帝病不上朝。

    严成锦估摸着,这都怀孕了,病应该治好了吧?

    毕竟,汪机是如同李时珍那样的神医……

    “臣不敢当!”

    张皇后朝他招了招手,道:“陛下所言极是,你不必谦虚。”

    严成锦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弘治皇帝封赏。

    便从寝殿中告退,打算去东宫看看朱厚照。

    这会儿,消息应该还没传到东宫。

    牟斌守在东宫大门前,门上有一把大锁,金吾卫十步一岗。

    严成锦敢断言,如今,东宫绝对是宫里,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呀,是贤侄啊,太子惹陛下大怒,你不见他为好。”牟斌劝道。

    朱厚照这厮,定然会怪自己不来看他。

    严成锦问道:“太子近来如何?还请世叔将锁开开,小侄进去看看。”

    牟斌面色古怪,掏出钥匙:“你自己进去看吧。”

    严成锦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只见一道身影冲了过来,剑刃差点刺穿脖子。

    惊得他一身冷汗。

    朱厚照放下剑,露出诧异:“老高?你怎么不小心一些,本宫差点就取了你的狗命。”

    虽然想揍严成锦一顿,但他还不想弄死严成锦。

    严成锦朝殿里望去,詹事府的师傅不在,朱厚照才闲得蛋疼,在这练剑,“殿下要当皇兄了。”

    朱厚照愣了片刻,眨了眨眼睛:“本宫要有兄弟了?”

    严成锦还以为这厮,会骂弘治皇帝,谁知……

    竟还有点兴奋。

    “老高,你说本宫有兄弟了?”

    “殿下不伤心吗?”

    朱厚照如拨浪鼓般摇头,兴奋地嘴唇都甩脱到一边:“历代帝王,都有许多兄弟。

    连父皇也不例外,唯独本宫孤身一人,你不在宫中,不知宫中寂苦。

    有了兄弟,本宫就可以揍他,教他读书习武,便无不无聊了啊。”

    再来一个朱厚照,恐怕弘治皇帝日夜健身,也活不过十年吧?

    严成锦见四下无人,耿直道:“殿下的心,比臣想的还要大。”

    朱厚照喜滋滋地道:“本宫知道,你担心他会抢本宫的皇位,本宫才不怕呢。”

    这厮果然聪明啊。

    严成锦觉得,自个可以出宫了。

    历史上,朱厚照虽顽劣,可当了皇帝后,很快就平息朝内几次暴乱,连平日视为兄弟的刘瑾,转身就赐了个凌迟。

    把他当成是傻子,会吃大亏的。

    朱厚照把剑收起来,乐道:“本宫要去看看母后,你去不去?”

    “臣要出宫了。”

    “也对,你这家伙,天黑从不留在外头。”

    从午门出来,汪机等在他的轿子旁,见了他便上前几步:“大人留学生,有何事要吩咐?”

    到了午门外极远的地方,严成锦道:“这几日,你留在京城,不必回良乡了。”

第379章 神一样的碎碎念

    大清早,

    严成锦来到午门,看见奉天殿的小太监,特意在此等候,对进宫的官员通告着什么。

    小太监堆着笑意:“严大人,陛下今早下旨,召百官去奉慈殿。”

    严成锦听说过奉慈殿。

    大明采取一帝一后制,成化皇帝的继后还健在,虽然墓穴空着。

    但弘治皇帝的生母纪氏不是皇后,不能奉安于太庙。

    弘治皇帝就仿照宋朝的制度,在皇宫中,建造奉慈殿,以奉安纪氏的册宝和衣冠。

    听殿名便知,他是极为孝顺的人。

    他到了奉慈殿,百官们分立两侧,面上挂着笑意。

    朱厚照也在,托张皇后的福,他从东宫被放出来了,恭敬地站在殿里。

    时辰到了,弘治皇帝在礼部的指引下,走到香案前,上香祭拜。

    “望母后保佑,赐朕一位公主。”

    大臣们哗然变色,陛下,臣等想要的是皇子啊!

    虽不能继承皇位,但太子有了兄弟,就能替他安守四方,稳固大明江山。

    “陛下……要皇子吧?!”吏部马文升苦劝。

    严成锦站着岿然不动,看向李东阳等人,三人并未出声。

    陛下自小生活在黑暗险恶的环境中,万贵妃和宸妃都想夺去他的太子之位,立兴献王朱祐杬为太子。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太子和皇子之争,引起的宫廷争斗,将会如何令朝廷衰败。

    弘治皇帝想要的,不过是安宁的盛世罢了。

    朱厚照不乐意了:“父皇,儿臣也想要皇子。”

    弘治皇帝黑下脸来,百官却露出欣慰的神色,太子贤明啊!

    刘健和李东阳三人,难得躬身,显然同意太子所言。

    弘治皇帝低声斥责:“在孝穆皇太后面前,不得胡语!”

    轮到朱厚照上香,只见他跪在蒲团上,一阵碎碎念传来,小皇子小皇子小皇子……

    弘治皇帝听见了,脸色愈发阴暗,可是在生母面前,不宜动手。

    他转过身来,看向礼部张升:“皇后有喜,应当告慰天地,传朕的旨意,命驸马都尉蔡震,分祭孝陵、长陵、景陵、献陵,礼部和光禄寺协助操办。”

    张升微微躬身:“臣遵旨!”

    “陛下,凤阳的皇陵可需要祭拜?”礼部右侍郎焦芳问。

    弘治皇帝摇摇头,和张皇后摆驾回宫后,百官才起身,从奉慈殿出来。

    朱厚照偷偷地问:“老高,汪机可有法子,让母后生皇子?”

    周围的大臣注视着他,显然听见了。

    后世都没有办法,汪机是神医不错,但神医也是人啊。

    严成锦浑身有些不自在,这些大臣虎视眈眈,显然也想要生男的药方。

    “汪机有办法,不过,陛下祈降公主,殿下不要违抗圣意。”

    汪机做研究极费银子,正好让这些大臣掏银两做研究。

    弘治皇帝与张皇后回到寝殿,坐在锦凳上,小太监换了一壶温和的热水。

    张皇后似有心事:“陛下今日,恐怕会引来朝臣不满。”

    “恐怕今日,就有劝谏的疏奏,朕接着就是,皇后安心休养。”弘治皇帝道。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太子妃,确切地说,是看向太子妃的肚子。

    不禁狐疑起来,厚照与太子妃成婚一年有余,不见动静。

    他摇摇头,终究没说出口,此事由皇后来问,会好一些。

    张皇后看向弘治皇帝,幽幽地道:“臣妾在深宫中,虽衣食无忧,却常常无人陪臣妾说话。

    臣妾想让清娥那丫头,进宫来陪陪,这丫头出身微寒,却极体贴人。”

    弘治皇帝面露思索之色,李清娥为李东阳的爱女,此事,还要问一问李师傅。

    ……

    这几日,严成锦在看闵珪的宗卷。

    此前,他任都察院都御史时,得罪过朝中不少官员。

    翰苑三谏弹劾过他,可惜弘治皇帝并未伤饬。

    严成锦指着看完的宗卷,对郑乾道:“将这些宗卷整理起来,放到你的书案上。”

    郑乾苦着脸:“大人,咱们偷偷看闵大人的宗卷做什么?”

    “对闵大人多了解一些,日后也好与他相处。”严成锦不以为意。

    找了三天,竟没找到闵珪的把柄。

    这堆宗卷自然就无用了。

    闵珪走过来,背负着手,冷冷地怒道:“你想弹劾本官?”

    郑乾喉结滚动一下,忙是低下头,值房里的御史,看向严成锦。

    这家伙看别人宗卷时,就是要弹劾了。

    都察院不成文的规定,弹劾谁也不弹劾自家的都御史。

    那是头儿,将弹章写妙笔生花的人。

    一旁的御史既是敬畏,又有些期待,严成锦在都察院,还没写过被驳回的弹章呢。

    闵珪满脸怒容的站在书案旁,他乃清官,弹劾便是诬陷,怎能不怒?

    严成锦没想到,这老头悄无声息就来了,听王守仁说,似乎会些功夫。

    “不错,只是下官找了三天,未见丝毫把柄,大人实在清廉。”

    不露痕迹地拍了个马屁。

    闵珪双眼放光,不自觉笑了出来:“你知道便好。”

    ……

    奉天殿,午朝。

    弘治皇帝端坐在御座上,双目有神注视下方一人。

    李东阳和刘健三人,站在一旁,给中间那人腾出位置来。

    严成锦心中微动,刘鸿回来了。

    “臣奉陛下之命,巡视云南,今日特回宫中缴旨!”大殿中间的人道。

    弘治皇帝想起前日闵珪的弹劾疏奏,却没提:“刘卿家巡视云南,可有事要奏?”

    刘鸿道:“云南府昆明,两方土司率众相拼,流血十里,州官无所作为。

    军官和百姓聚集在城中,不敢出城,城外田地荒芜,无人耕种。

    云南监察御史范郦,既不出兵,也不向朝廷上奏,实在最大恶极!”

    闵珪踉跄一下,差点没摔倒下去。

    严成锦伸出友谊的手,扶了他一把,“下官早说过,让大人先不要弹劾。”

    闵珪脑子嗡地一声,方才当上都御史,就写错了一封弹章。

    弘治皇帝面色严肃:“都察院闵爱卿弹劾你,受收贿银,怎么回事?”

    刘鸿重重地低头:“臣收了,只是,这些银子又赠予了当地的百姓。

    云南多地未耕种,百姓食不果腹,臣不忍心……”

    正在这时,严成锦的声音响起:“敢问刘大人,玉米可推行到了云南?”

    “未曾。”刘鸿转过头,看向说话的官员,此子清秀,有些面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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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