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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80章 捡到宝贝了

    古人虽然清楚节气和时令,但对于天下哪里适合耕种,却不知道。

    在弘治皇帝和大臣眼中,云南和广西是蛮荒之地。

    但严成锦知道,这两地气候适宜,土地肥沃,极适合耕种!

    荒地都是宝地!

    李东阳知道严成锦要说什么,便转过头:“你想将玉米推行云南?”

    严成锦道:“下官正是此意。”

    土司与土司之间的争端,由争夺能耕种的良田而起。

    在他们眼里,除了水田之外的地,都是不能耕种的。

    棉花虽能种旱地,却不是粮食。

    刘鸿斩钉截铁:“不可,米鲁之乱尚未平息,西南诸多土司抗拒朝廷的旨意。

    若此时派人去推行,无兵力协助,只怕是徒劳。”

    朝廷和米鲁,打了三年了。

    贵州、云南、湖广各地调兵协助,依旧没攻打下来。

    弘治皇帝点头:“云南各地抽调了兵力,此时推行新政,土司抗拒,恐怕各州府无力抵御。”

    土司抗拒就会暴动,需要兵力镇压才行。

    严成锦却很肯定:“臣想,不出两月,云贵就会传回大捷的消息。”

    王轼平定贵州之乱,就在这两个月。

    估摸着急报送回京城的时间,两个月足矣。

    趁机预言一次,也能跟云贵大捷的功劳,沾上点关系。

    弘治皇帝死死地盯着严成锦,米鲁之乱是他的心头大患,“卿何出此言?”

    李东阳和刘健等也看过来。

    他们绞尽脑汁,为前线制定计划,可是却一直没有胜利的消息传来。

    严成锦长吁一口气,道:“朝廷调用兵力二十万,米鲁不过万余人,凭借地形与朝廷周旋。

    可打仗需军粮,米鲁三年未耕种,早已兵衰粮绝。

    再打下去,无疑会兵败。”

    一本正经地说着分析的道理,其实,都是看史书看的。

    他一个御史,怎么知道调动了多少兵力。

    重要的是,他说完之后,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都觉得很有道理。

    “陛下,不如再派刘大人前往云南吧。”

    弘治皇帝思索片刻,道:“云南、两广之地莽荒,开荒谈何容易,先等云贵的疏奏吧。

    若真如你所料,再命人南下不迟。”

    想起了的云南御史,弘治皇帝面色严肃起来,道:“范郦押回京城,都察院再派监察御史,前往云南。”

    严成锦想了想:“臣觉得,闵大人极为合适,西南土司凶暴狠厉,寻常御史难以应对,闵大人刚直无私,正适合出行云南。”

    闵珪瞪着眼睛,看着严成锦说不出话来。

    李东阳嗟叹一声,此子举荐人,总是这般有理。

    不知闵珪哪里得罪了他。

    严成锦不看弘治皇帝的脸色,如今西南大乱,陛下需一放心的人前去。

    弘治皇帝看了眼闵珪,却道:“闵卿家年事已高,就算了吧。”

    闵珪犹如从鬼门关前走过,看着严成锦惊魂未定。

    此子要弄死老夫啊!

    下了午朝,

    严成锦在值房前,遇到了闵珪。

    闵珪恨声道:“你方才在堂上,为何要让本官去西南?”

    呀,竟然堵着路不让走,看来闵珪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严成锦方才谏言时,早就准备好了方案。

    听闻干刑法律师一类的,最讲道理,应该不会揍他吧?

    “寻常御史羸弱无能,就算去了西南,不过再多一个范郦罢了。

    闵大人历经三朝,手段比土司高明,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严成锦道。

    闵珪听完之后,脸挂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受用。

    “可惜,老夫年迈,不想离京了。”

    严成锦回到值房没坐多久,郑乾凑上来道:“大人,皇后娘娘召你去坤宁宫。”

    皇后娘娘找他做什么?

    莫不是……在奉慈殿夸下的海口,传到娘娘那里了。

    到了坤宁宫后,

    严成锦看见了李清娥,还有朱厚照,似乎是特意来看张皇后的。

    张皇后准备了茶点,坐下之后,竟说起他的好来。

    真如朱厚照所说,张皇后也有护短的时候。

    命他来此,竟只是为了与李清娥说说闲话。

    “成锦啊,你既对清娥有意,为何一直不提亲?”张皇后道。

    朱厚照老老实实道:“李师傅嫌弃老高,母后,不如你与父皇赐婚吧?

    儿臣真怕,满京城无人愿意嫁给老高。”

    严成锦的心情好了一些。

    张皇后深吸一口气,摇头道:“若严卿家提婚,本宫和陛下自会相助。

    让陛下与本宫强行赐婚,实在有些为难李卿家了。”

    李东阳于陛下,乃是恩师。

    张皇后要顾忌李东阳与陛下的情谊,严成锦虽好,却也不能厚此薄彼。

    严成锦想了想,道:“无妨,臣再等等。”

    …………

    何能在宫外等候,今日比往常来得都早,见严成锦来了,忙是迎了上去。

    “少爷,今日府上收到一幅画,画得极好。”

    严成锦接过来,顿时瞪大眼睛。

    这是一副寓意着造反的画。

    一个穿着黄衣的人坐在木椅上,木椅上襄着一块玉。

    这不正是黄袍加身,坐在御座(玉座)上吗?

    “哪里送来的画?”

    何能仔细想了想,苦着脸道:“江南送来的,小的也不知道,只觉得值钱,就收下了。”

    严成锦再看画,并无落款,难不成是唐伯虎特意送给他的?

    唐伯虎被贬为吏后,回到江南,就被宁王招揽了。

    “狗一样的东西!什么你都敢收,本少爷许久没揍你了!”严成锦招了招手。

    四个轿夫上来,揍了何能一顿。

    何能委屈道:“少爷,小的看这画值钱……”

    陛下搜到这幅画,还以为是他要造反呢。

    这幅画,万万不能带回府中。

    谁知是不是宁王,用来陷害他的。

    这画咋看之下,看不出来问题,若知道宁王有反心,就很容易看出来了。

    严成锦回过头,远远看见闵珪从宫里出来,便把画丢在地上。

    “起轿,走了!”

    午门禁地,无百姓敢靠近。

    这下马碑旁,禁卫也看不到。

    片刻之后,闵珪站在下马碑旁等轿子,却看见地上有一幅画。

    他四下看了一眼,见无人来拾,便打开来看。

    这画独具匠心,在构图上,不失章法,一棵青松大树,下方有个人坐在椅子上。

    看这画功,就知道此画至少值百两银子。

    “捡到宝贝了。”

第381章 快搜臣的府邸

    闵珪将画挂在书房中,看了许久,只觉妙不可言。

    “不知是谁画的,笔锋变幻,墨色浓淡,粗放豪爽,倒是像画状元的画。”

    画状元吴伟,是当朝最具盛名的画师。

    此人,堪比唐朝画圣吴道子。

    弘治皇帝从不沉迷声色,也不封传奉官,但却对他破例恩宠。

    最让人惊愕的是,此人,乃是锦衣卫。

    闵珪想了想,便觉得更有可能了,锦衣卫出入午门,丢了一幅画也正常。

    “真是一幅好画呀。”

    ………

    严府,

    严成锦回到府中,思索了许久,在江南与他有过瓜葛的人,仅有程敏政。

    程敏政已去朝鲜当大使,不会特意命人送画给他。

    何能小跑进来道:“少爷,小的看见闵大人把画捡走了。”

    严成锦是不想故意坑闵珪的,既然他把画捡走了……

    那就静观其变吧。

    没准,真是唐伯虎给他报信。

    严成锦吩咐:“此事不许再提,你私自替本少爷收画,罚一年的工钱,自己去账房交银子,把数目写在账本上,明日送给谢玉清算。”

    一年、一年工钱?

    何能两眼一抹黑,昏倒过去,一年工钱就是二十五两,换成物业,便是一亩田地。

    “少爷……小的错了,能不能打断小的一条腿,不要罚工钱。”

    严成锦鄙夷,我岂是这般恶毒的人。

    “来人,打断半条腿,罚半年工钱。”

    看在何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折中一下,他也不必这么痛苦。

    春晓走进来道:“少爷,小宋师傅来了,在正堂候着。”

    宋景在京城买了一座小宅子,许多官员当了京官后,便会举家搬来京城。

    以宋景在良乡的工钱,不靠朝廷的月俸,也能买一座小院。

    “严大人,学生迁入新宅,内人置办了酒席,命学生来请大人,赏脸吃喜宴。”宋景道。

    严成锦稍感意外,宋景将小娘子接来京城了?听王不岁说,是个贤惠的人。

    “本官不吃外头的吃食,这十两银子,便当作是贺礼吧。”

    宋景知道严成锦的脾性,他说不吃,便是真的不吃。

    ……

    华盖殿,

    弘治皇帝心情不错,抄录一遍皇明祖训,字迹苍劲,看得自己也十分满意。

    趁着龙颜大悦,太监魏恩讨好道:“陛下,奴婢听闻严成锦收藏了一幅画,不知何高人所作,比画状元还技高一筹。”

    华盖殿中,挂着三幅无价之宝。

    分别是采芝图、仙踪侣鹤图、芝仙图,皆出自吴伟之手。

    而华盖殿其他的名画,却被收于画筒中,可见,陛下对画状元的宠爱。

    弘治皇帝难得正色起来,看向魏恩:“严成锦也喜欢收藏画?”

    一旁的牟斌躬身道:“陛下,严成锦收藏有一幅五牛图,至于其他藏图,臣也不知。”

    弘治皇帝对画不感兴趣,但却对能超越画状元吴伟的人,极感兴趣。

    “朕倒想看看,当今大明,谁的画技,能比画状元还厉害。”弘治皇帝饶有兴致道:“将严成锦召来。”

    严成锦在翻阅翰苑正在修的大明会典。

    小太监走进来笑道:“严大人,陛下请您去华盖殿。”

    来宣严成锦的小太监,全都得过他的银子。

    所以,御前小太监都抢着来宣他。

    最不爱宣的,是内阁刘健和吏部马文升。

    不给银子就罢了,总是摆着一副臭脸。

    干太监这行的,每月领的俸禄少得可怜,还要孝敬宫里的大垱。

    就指望宣旨传谕时,能得点赏银。

    严成锦想起那幅造反的画,陛下极少会在华盖殿议事,恐怕不是为了朝廷的事。

    出了值房,就给了小太监一两银子。

    小太监会意道:“陛下听说您得了一幅画,想要瞧瞧。”

    闵珪,危!

    严成锦不禁替他担忧起来。

    若是唐寅给他通风报信,宁王要造反,那他必定不会传到宫里。

    唐寅没有那么大的势力。

    那就必定是宁王了,想要给他制造点麻烦。

    最大的意图,或许是让陛下疏远他。

    看了此画,就算能解释清楚,也会在陛下心中留下隐患,提防着他。

    攻心为上,宁王真是老硬币啊。

    严成锦来到大殿中,看见弘治皇帝对着墙上一幅画发呆,旁边有个老锦衣卫,他连忙行礼。

    “臣严成锦,见过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弘治皇帝转过身,面上带着几分笑意:“你手上是不是有一幅画,一人坐在苍松下的木凳上?”

    竟连画什么都一清二楚,陛下不会看过了吧?

    严成锦淡定地摇摇头:“臣没有。”

    “严大人不要欺君啊,若是搜出来,就是大罪了。”魏恩阴恻恻道。

    此人看起来像宫中的大垱。

    宫中十二监,除了管事太监外,还有许多大垱,严成锦也不知他是谁:“这位公公是?”

    魏恩躬身行礼:“咱是内官监的太监,魏恩。”

    内官监是宫中的肥差,专管宫中采办,号称紫禁城中间商。

    宁王想真心收买,很容易的事。

    严成锦陷入沉思之中,心头开始疯狂算计。

    弘治皇帝见他久不出声,面色不悦:“朕把画状元都叫来了,你真没有?给朕看看又何妨,朕又不会砍你的脑袋。”

    “臣真没有。”严成锦道。

    弘治皇帝略带疑惑看向魏恩。

    魏恩脑门全是冷汗,那画明明送给严府的长随了,他亲自在暗处盯着。

    今日若不给陛下一个交代……

    “陛下,不如搜一搜严府吧?”

    搜府,是对臣子的极大侮辱。

    一般被皇帝认定有逆反之心的人,才会搜府,诸如后世的夏言和严嵩。

    严成锦为难了,府上的银子比米缸里的米还多。

    搜出来,还如何称得上是清官。

    “陛下,臣只有一幅五牛图,不过,臣恳请陛下搜一搜,以证臣的清白。”

    为官最怕被抄家,其次便是搜府,弘治皇帝感到十分错愕,此子竟然请旨搜他的府邸?

    萧敬面色古怪,这家伙果然不能以常人揣测。

    跟太子殿下,简直是臭味相投,沆瀣一气!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不悦道:“朕相信严卿家,搜你的府邸做什么!”

    严成锦却坚持:“陛下,还是派人搜一搜吧,臣想搜。”

    “……”牟斌。

    “……”萧敬。

    普天之下,哪有求着陛下搜自己宅邸的,搜宅是莫大的侮辱啊。

    这家伙竟求着陛下侮辱他,他究竟想干什么……

第382章 吓人的家财之数

    在严成锦看来,面子最不值银子了,小命才重要。

    陛下不搜府,还会有其他人冒出来,继续找麻烦。

    还不如让锦衣卫搜查清楚。

    让宁王自个儿找画去。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皱着眉头:“严卿家,你真要搜?传出去,大臣定会议论,朕这是护着你,你还不自知。”

    魏恩忙怂恿道:“严大人清廉如水,何惧搜府,陛下……”

    “魏公公所言极是,臣不怕,恳请陛下搜府。”严成锦就像脑子坏了一般。

    弘治皇帝怕了这个家伙了,对着牟斌道:“去搜吧,动静小一些,向朕禀报就好。”

    牟斌带着锦衣卫,来到严府。

    虽常在府外监视,知道严府里有两座院子。

    真正进入府中,却有些震惊,既大又宽敞。

    十五个锦衣卫散开来,在府上东瞧瞧,西看看。

    以为是要抄家了,吓得何能大惊失色,春晓和千金姐妹带着下人,站在一旁。

    “你们、你们怎么闯进来了!牟大人,我家少爷呢?”何能连忙拦着道。

    正在这时,严成锦走进来吩咐:“你们要搜仔细一些,这些鸡,还有这边长的瓜,也要数清楚,禀报给陛下,来人,打开库房,过来两个锦衣卫清点。”

    锦衣卫们面色古怪,虽说也搜过别人的宅子。

    但这般热情的,还是头一回。

    让他们有种错觉……

    咱们是被主人家雇佣来干活的吧?

    何能哭了,抱着严成锦的大腿道:“少爷,不能打开库房啊!您带人去搜老爷的房间吧,千万不能打开库房啊……要开也等老爷回来再开。”

    库房里全是银子,还堆满了珍奇古玩。

    真要被朝廷抄了去,严府就破产了。

    严成锦夺过钥匙,一脚将何能踹到旁边,打开了库房的大门。

    “牟大人请!”

    牟斌走进库房,差点睁不开眼睛。

    面前是一座金银山,在亮黄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几个锦衣卫倒吸一口凉气,严府这也……太多银子了吧?

    牟斌厉喝:“严成锦,你从哪里贪来这么多银子?!”

    “我爹,还有青山君和传世先生,辛辛苦苦赚来的稿费,都是血汗钱。”严成锦面色不变。

    牟斌面色酸了,血汗钱啊!这是别人的血,别人的汗啊!

    程敏政和王越写书买钱,他是知道的。

    稿费全给这小子了。

    诶,自己就没遇上这等好事。

    陛下只命人来找画,没让他们抄家,牟斌没去清点有多少银子。

    他从前朝担任锦衣卫至今,在万安和刘吉家中,见过比这还多十倍的银子。

    库房装不下了,便埋在院子里。

    “还请世叔搜仔细一些。”严成锦再次提醒。

    牟斌有点不耐烦:“本官知道,你不要再提醒了。”

    半个时辰后,搜遍了整座严府,连庖房的灶炉都看过了,也没将那幅画搜出来。

    牟斌带着人速速回宫中复命。

    华盖殿,

    弘治皇帝始终在想,严成锦为何要让锦衣卫搜他的府邸,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萧敬见他愁容不展,宽慰道:“陛下,牟大人很快就会回来了。”

    弘治皇帝看向魏恩,问道:“你见过那幅画?”

    “奴婢见过,此画无名无印,画技比画状元不遑多让。”魏恩道。

    他得以来华盖殿伺候,便是因为懂画。

    在内书院中,小有名气。

    故,弘治皇帝来华盖殿时,萧敬就会叫他过来伺候。

    萧敬微笑道:“陛下,魏恩不敢欺君,他说有,就一定能搜出来。”

    锦衣卫吴伟道:“臣未画过这样的画,不知是谁人所画,若见了画,兴许能认出来。”

    对于大明有名的画师,吴伟多有研究。

    具他所知,江南有个才子,名唤文徵明。

    此人擅长各种绘画,技艺之高,令人自叹弗如。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朕也想见识见识。”

    不多时,

    牟斌与严成锦走进大殿中,弘治皇帝见他们两手空空,便问:“搜到了吗?”

    牟斌摇摇头:“没找到那幅画,倒是……在严大人府中,搜出六万两白银,四百两黄金。”

    弘治皇帝噎住了,朕登基的时候,国库也没有这么多银子。

    “但臣看了账目,都是迎客松、青山君、传世先生卖书所得。”牟斌继续道。

    弘治皇帝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魏恩这不是坑咱吗?萧敬心下有些慌张,狐疑:“牟大人,没有找到画?”

    牟斌有些不悦:“没有!”

    魏恩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兴许……兴许奴婢看错了,奴婢该死,求陛下赐罪。”

    弘治皇帝是仁慈之人,自小在太监和宫女堆里长大,对于太监,有种亲人般的感情。

    “哼!既然不知,如何敢这般信誓旦旦,中伤大臣。”

    萧敬连忙低下头去,司礼监掌管宫中所有太监。

    魏恩也算是他的人,但此刻,他恨不得亲手宰了魏恩。

    “请陛下降罪!”

    弘治皇帝面色不变:“将魏恩拖出去,重打十大板!”

    这是极轻的处罚。

    自从知道是宁王的人后,严成锦可是想弄死他的啊。

    严成锦连忙道:“陛下且慢!臣还有一事想问魏公公,是在何处看到这幅画,又是如何得知,它在本官府中?”

    魏恩面色大变,打十大板死不了人。

    若将收买他的人牵扯出来,脑袋会搬家的呀。

    “奴婢也是听人说起,可能是听差了,求严大人恕罪。”

    难道只有本官知道,那幅画在闵珪受手中?

    严成锦不再多问,继续问下去,陛下该起疑心了。

    在午门前把画丢掉,除了他,还有何能和四个轿夫知道。

    回到都察院,

    闵珪见了他,问道:“陛下召你去做什么?”

    召见御史,极有可能是清查朝廷官吏。

    廷议朝事,会召内阁和六部。

    两者有明显的区分。

    作为都御史,陛下想要查哪个官员,他自然要知道。

    严成锦想了想,那幅画不正在闵珪手上吗?“陛下在找一幅画,画中,有一人坐在苍松下的木凳上,闵大人有没有见过?”

    闵珪心中咯噔一下,神色大变,急道:“陛下找那幅画做什么?”

    严成锦道:“下官不知,但为了找那幅画,陛下还命锦衣卫,搜了下官的府邸。”

    闵珪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来,画该不会是陛下丢的吧?

    他藏在府中两天,想偷偷占有,要是锦衣卫查出来,岂不是贪昧之罪?

    他娘的,哪个搬画的狗东西,不小心把画丢在地上!害了老夫!

    闵珪扶着御案,身躯颤抖起来:“本官、本官且回府一趟。”

第383章 天上掉下一个锅

    严成锦回到值房中,心想闵珪应当是回府找画去了。

    这幅画的真容现世,必定朝野震动,不啻于血月现世。

    弘治皇帝登基以来,四海升平,朝中的大臣也想不到,

    在这样的太平盛世下,还有人吃饱了撑的,想造反。

    郑乾缓步过来通报:“大人,魏公公来有事找您,就侯在外头。”

    严成锦没有出去的意思,吩咐:“让他自个儿进来,你站在这儿别走。”

    魏恩听到后,堆着笑意走进去:“方才在殿里,咱误会了大人,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咱是御前伺候的人,他严成锦再记仇,能不给咱面子?

    魏恩带着几分傲然,看在严成锦受陛下宠信,才特意来一趟。

    严成锦客气道:“魏公公严重了,本官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怪公公。”

    这小子识趣啊。

    魏恩心中大喜,脸上挂着笑意:“咱抽空在陛下面前,替你奉承几句。”

    严成锦微微躬身,道:“有劳公公了。”

    华盖殿,

    弘治皇帝在殿中坐了一个时辰,准备去奉天殿阅奏。

    这两月,李东阳三人有意将不重要的疏奏压下,减轻他的负担。

    所以,能传到御前的疏奏极少。

    小太监禀报:“陛下,闵大人求见,说是来送画。”

    弘治皇帝又坐下来,心中有些疑惑,闵珪给朕送画做作什么?

    “朕对画有兴致,但不收受大臣献礼,让他回去吧。”

    小太监没退出去,面露难色道:“陛下,闵大人说,画是您丢的。”

    朕丢的?

    弘治皇帝更纳闷了,朕的画一幅都没缺,且宫里丢的画,怎么会落到闵珪手里。

    “让他进来。”

    片刻后,闵珪踏入大殿中,将画呈递上去。

    “陛下,臣听严成锦说,您要找这幅画。”

    萧敬放在御案上,拉着画轴,缓缓摊开。

    弘治皇帝面色由疑惑慢慢变为惊叹,粗略扫过,入目便知道,作画人画技之高深。

    先观其全,再观其细。

    从触笔到构图,精细且传神,一看便知是大师之作。

    一人坐在苍松下的木椅上,画得极像吴伟的手笔。

    真有这幅画!

    但,整幅画却没有印章。

    “宣吴伟来!看看这是谁。”弘治皇帝吩咐道。

    小太监急匆匆跑出去,很快便将吴伟带入大殿中。

    吴伟看了画后,大惊失色,他噗通一声跪下来:“陛下,画此画的人想造反!”

    弘治皇帝愣住了,再看画却看不出来,片刻之后,才问:“卿何出此言?”

    “陛下看这黄袍衣,再看这玉座。”吴伟指着两处提醒。

    大明律法,百姓穿衣需避开姜黄色、深黄色,只能穿蓝色或白色的衣服。

    到了英宗朝时,律法变得宽松许多,虽有人偷偷穿偏黄的衣裳,也没人会举报。

    但穿着黄衣,坐在御座上,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弘治皇帝怒道:“闵珪!这画室从何而来?”

    闵珪惊得如半夜听见鬼叫一般,身体颤抖起来,身为老臣,更知造反二字的严重。

    “臣在午门捡的…四下无人,便带回了府中,臣哪敢找人画这样的画!”

    闵珪再看这幅画时,发现了不对劲,很快便冷静下来。

    有人想陷害本官?

    以他在刑部断案的经验,冷静了一些:“陛下,那日出宫时,臣瞧见了严成锦,他定然也看到了画。”

    内阁小院,

    李东阳票拟天津港口传回的疏奏,谢迁小声道:“宾之兄,锦衣卫搜查了严成锦的府邸。”

    搜查府邸,便是要查案了,严府中有一座新宅,不过,李东阳倒是未向他人提起过。

    他疑惑:“严成锦一向谨慎,怎么会触犯律法?”

    “他求陛下搜的,不知是用何意,只怕又想变法改制了。”谢迁道。

    此子又非太子,怎会没心没肺求陛下搜查他的府邸?

    想到此处,谢迁和李东阳都觉得有些蹊跷。

    牟斌快步来到值房:“陛下召三位大人到奉天殿,似乎查到有人蓄意谋反。”

    李东阳和谢迁脸色徒然一变。

    刘健在全神贯注地批阅疏奏,听到牟斌的话,回过身来看向李东阳,只见后者同样惊愕。

    严成锦来奉天殿的路上,便思索出了方案。

    到殿里时,只见弘治皇帝和李东阳面色严峻,御案上摆着那幅唐寅的画。

    “那日下朝,你可在下马碑旁,看见过这幅画?”闵珪觉得,极有可能是这小子坑他。

    严成锦如实道:“看到了。”

    他确实比闵珪先一步出宫,午门禁卫知晓,此事无法抵赖。

    闵珪怒道:“那你为何不捡?要这般坑害本官,你可知道,这幅画意在造反,你、你为何不捡?!”

    严成锦摇头:“下官向来路不拾遗,乃是清官,从不贪小便宜。

    府上的家规,门外纵然有银子掉落,下人也不许捡。

    下官要求他们也要清廉,做一个正直的人,就像下官一样。”

    这话说出来,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是相信的。

    此子连送上门的东西都不要,怎会捡路边的东西?弘治皇帝就亲眼见过,那府上的下人见了银子都不捡。

    且锦衣卫还搜了府邸,绝不可能是此子。

    闵珪竟无言以对,可那日在下马碑旁,除了轿夫,又无他人,要上哪儿追查线索去?

    他看向吴伟,急迫道:“画状元可知,这画是出自何人之手?”

    吴伟乃是锦衣卫,对追查线索也有经验:“此人画技极高,诚心模仿下官也看不出来。”

    唐寅对人物描摹的技艺,恐怕还在吴伟之上。

    他擅长画山水和人物,这幅画正是他的长处。

    除了他之外,坊间还有许多有名的画师。

    朱元璋喜欢画,但他乞丐出身当了皇帝后,极为节俭,召宫外的画师入宫当锦衣卫。

    又能看门,又能画画,加量不加价。

    历朝皇帝纷纷效仿,召宫外的画师入宫当锦衣卫,这习惯就流传了下来。

    许多大画师不屑于入宫当锦衣卫,吴伟属于清新脱俗那一类。

    他辨认不出来,也是正常。

    严成锦提醒:“魏公公见过此画,臣猜测,他定然知晓画的出处。”

    自打从华盖殿出来,他就没打算放过魏恩。

    弘治皇帝眸中露出杀人的锋芒,看向萧敬:“逆贼连宫里的人都收买了?”

    萧敬咚地一声跪倒在地上:“奴婢、奴婢这就将他找来,若有逆心,亲自处置。”

    弘治皇帝冷声道:“下锦衣卫诏狱!”

    萧敬心中慌了神,陛下这是怕他包庇魏恩,这该死的狗东西,将他也害了。

    牟斌火速去办。

    闵珪匍匐在地上,程敏政鬻题虽查清楚,可还是被致仕了,他沾上的是造反,比程敏政严重百倍。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本官只是路过,作画的人害错人了,害错人了啊!

    “臣捡到此画后,还将其挂在堂上,臣有不赦之罪!”

    李东阳道:“陛下,臣相信此事,定与闵大人无关。”

    弘治皇帝轻轻地嗯了一声,可当声音传出来时,严成锦便知道,闵珪的仕途完了。

    都察院就是给陛下督查百官,查造反的。

    自己捡了一幅画,还如获至宝搁在高堂上,犯了大罪。

    幸亏稳了一手,当时就把画丢了。

第384章 新官上任

    从奉天殿出来,李东阳垂头不语,严成锦让陛下搜查府邸,莫不是与此有关?

    看见严成锦也从殿里出来,试探性问:“那幅画是要给你的?”

    严成锦惊讶了:“李大人猜得不错,下官也是这样认为,

    那人将画丢在地上,来诱引我,可惜,下官是路不拾遗的人。”

    一旁的闵珪听了,想撞死在严成锦怀里。

    他在刑部干得好好的,来到都察院后,一生英明全毁了。

    这两日,严成锦发现,闵珪有些抑郁,他在等锦衣卫的消息,还自己清白。

    可惜了,锦衣卫送来消息,魏恩在狱中自行上路了。

    闵珪犹如失去引线的风筝,摇摇欲坠,这清名怕是洗不清了。

    严成锦不得不重新评估,宁王的段位,至少是个钻石二。

    …………

    京城外,一匹快马飞驰朝午门而来,探子翻下马背后,将疏奏交给禁卫:“贵州巡抚王轼传八百里急奏。”

    八百里急奏,只有少数情况下才能用。

    “慢着,将急奏给本官!”秦紘急忙走过来。

    他在这里等轿子下值,方才探子骑马奔来时,他就注意到了。

    想不到,是贵州传回的急奏,难道米鲁之战有消息了?!

    急奏也会送到兵部值房,由他再送入宫,并无不妥。

    打开疏奏,秦紘看完之后仰天大笑,连声叫好,“本官这就将疏奏送入宫,陛下看了定然高兴!”

    片刻之后,奉天殿,

    弘治皇帝看完王轼的疏奏,连连赞叹:“王轼真是大才啊,朝廷派去刘洪、钱钺、吴达、杨友全都败了。

    唯独王钺堪当大用,替朕平定了西南之乱。”

    米鲁之战,朝廷三番五次换将,皆被斩于刀下,此战,打了将近三年。

    如今,终于平息了。

    谢迁嘀咕道:“还真如严成锦所言,米鲁兵败欲逃。”

    李东阳也想起来严成锦所言,见他不在此处,便夸了一句:“此子有才,就是难用。”

    如今西南平定,弘治皇帝担忧西南的百姓,要想不赈粮,就得让百姓自力更生,推行玉米。

    西南的水渠覆盖极少,但玉米在旱地也能种植。

    闵珪站出来一步,道:“陛下,臣请旨前往云南,推行玉米。”

    都御史这位置,坐不长久,过不了几天,必定会有调任。

    或许是去南直隶养老。

    还不如去西南建立新功,到时候回京城缴旨,还能官进一级,或位列太师。

    西南莽荒之地,荒烟蔓草,弘治皇帝劝了一句:“云南定不如京城繁盛,卿可考虑清楚?”

    闵珪重重点头:“臣意已决!”

    刘健颔首点头,闵珪刚直不折,不容易被土司收买,比都察院中的年轻御史,更胜任此职。

    “臣以为可!”

    弘治皇帝见众人无异议:“那便由闵卿家任云南巡抚,抽调一千屯田营,前往西南吧。

    吏部右侍郎吴宽,任都御史一职。”

    吴宽惊了一跳,这两日便有人猜测,谁会任都御史。

    都察院本来是个好去处,可严成锦在那儿,大臣们都不乐意去,闵珪这次倒霉,与严成锦不无关系。

    他们身为六部的部堂或佐官,品轶本就不低。

    尤其是吏部,去都察院任职,实则是降了。

    弘治皇帝看出异样,问道:“吴卿家不愿去?”

    “陛下旨意,臣岂敢不从,臣明日就去都察院,接替闵大人一职。”吴宽道。

    严成锦听说闵珪请旨云南。

    这是好事,西南土司和刁民,光靠一般御史无法镇压。

    闵珪为人不屈不折,又深谙大明律法,为人老道,远比郑乾这种菜鸡强百倍。

    米鲁之乱刚刚平定,西南正需要像闵珪这样的人,来稳定民心。

    但朝中有能耐的大官,大多不愿去离开京城。

    不过,陛下任命吴宽又是几个意思?

    次日,大清早。

    几个都察院的文吏,在清扫庭院。

    吴宽泡好了一壶茶,等着严成锦到来,一刻钟后,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走进小院。

    “严成锦,你过来。”

    严成锦转头,发现吴宽坐在闵珪的位置上。

    汪机治好他的病后,吴宽看起来,比以前佛系了许多。

    “都御史找本官?”

    吴宽道:“本官不找你的茬,你也别害本官,井水不犯河水。”

    “……”严成锦。

    …………

    海上,

    巨舰靠近海岸,历时将近三个月,终于到满剌加国了。

    李兆先上岸,看见满加剌人盖房用椰树叶,细藤条捆成大摞,当成房梁。

    男人和女人不分房间,同住于一屋中。

    简直比海南还要贫苦。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国度,严大人还说,他们有金山银山,可为何会贫穷至此?”

    他不知道的是,这便是粮食的决定性作用。

    朱元璋深知商人能为朝廷赚取大量的银子,为何要士农工商,将农放在第一位。

    因为他深知,粮食比银子更重要。

    否则,便如同满加剌国般,坐拥金矿银矿,却穷得一塌糊涂。

    这里的百姓,许多不懂如何耕种。

    刘瑾举着画纸,瞪大眼睛仔细瞧:“李爷,你要是看到橡胶树,就跟奴婢说一声。”

    李兆先纳闷:“橡胶树是什么?”

    “严大人托奴婢寻橡胶树回去,找到这树,奴婢就能活。”刘瑾乐了。

    张永手中也有一张图纸:“刘哥,不如让他们的国王帮咱们找。

    咱如今是大明的使臣!”

    刘瑾觉得有道理。

    让京营的士卒,将船上的死囚押下来。

    朝廷之命,要在满剌加国建一座天堂大牢。

    可也得满加剌国的国王同意才行,瞧着四周的百姓,似乎对他们不太友好。

    刘瑾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盐,只要有盐,他便放心。

    “李爷,满加剌的地方官来了。”张永是去过西域的人,看一眼便能猜出来。

    穿着奇怪服饰的官员,带着几个士兵,围了过来。

    但刘瑾带的人太多,足足有上万人,十几艘大船,他们不敢靠近。

    “咱们是大明的使臣,叫你们国王出来接旨。”

    刘瑾从怀中掏出一道圣旨。

    那官员说了一堆,显然是听不懂,对李兆先等人抱有强烈的敌意。

    李兆先道:“满加剌国常向大明进贡,必定有能听懂官话的人,先去见满加剌国国王吧。”

    ……

    京城,严府,

    严成锦听闻张贤派人来禀报,大宝船造好了。

    便命何能准备马车,亲自前往良乡一趟。

    到了船厂时,一艘巨舰停在船厂的空地上,它耗费了无数木料,足足有十八桅杆,异常壮观。

    宋景道:“学生和匠人们打造了三个多月,幸不辱命。”

    自从三宝太监下西洋后,还是头一回造这么大的船。

    良乡的商人们,围在船厂外。

    严成锦吩咐张贤:“快去宫里禀报陛下!”

第385章 大明的海上神器

    “大人,这么大的船,要如何放入河中?”张贤问道。

    大宝船长一百八十米,宽七十米,高大如楼,底尖上阔,可容几千人。

    就算是京杭大运河,最宽的河段才三十米,更遑论良乡的运河。

    大宝船太大,放不进良乡的河流。

    严成锦道:“禀报陛下,让朝廷派力役,将宝船抬到天津港。”

    良乡的流民也可以抬,但一路上的吃喝拉撒,耗费银两不知几何。

    良乡的户房文吏马芳走上前,面露愁容:“小的与谢会长核算了账目。

    为了督造这艘宝船,良乡的府库都空了。

    得向朝廷要造银二十万两……”

    督造大宝船的银子,全是由良乡的府库出。

    府库由两部分银子,一份是良乡衙门的,算起来归朝廷,一份是良乡商会的,只是存放在衙门。

    朝廷那份,良乡也得要回来,那是收上来的税银。

    若是不要回来,良乡拿什么来交税银?

    良乡商会的那份更不必说,那是商会的银子,不归朝廷。

    谢玉就是来说这事的:“大人,江南买桑地和茶田,花了近八万两银子。

    加上买了许多生丝,商会连船厂的工钱都发不起了。”

    买生丝耗费了一大笔银子,丝绸运去了西北。

    想要等银子回来,怕是要半年。

    如今,良乡的一万台织机等着买生丝呢。

    严成锦颇为意外,连声音都变了:“造大宝船画了二十万两银子?!”

    宋景惭愧道:“大人说,要按您画的草图来造,学生不敢不从。”

    向陛下讨要建造宝船的银子,二十万两!

    陛下向来抠门,不知道会不会批啊。

    ……

    东暖阁,

    弘治皇帝看着光禄寺王衍的疏奏。

    他颇为欣慰道:“王衍清查了西华门各色牲口禽鸟的饲料石数,请乞节省,倒是懂朕的心意。”

    王衍乃是刘健推举的人,刘健顿觉面上有光:“此人清正。”

    西华门有供养各种进贡牲口的畜房,诸如土蕃进贡的狮子,就曾关在此处。

    不过,弘治皇帝并不感兴趣,饿死也无妨。

    只是碍于礼节,大明才收下这些牲畜,“准王衍的疏奏,传朕的旨意,不可夺民食而饲鸟兽。”

    陛下真是体恤百姓的明君啊!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微微点头,同道:“臣遵旨!”

    弘治皇帝正要看下一封疏奏,还没打开,一道人影匆匆走进来。

    牟斌走进来道:“陛下,方才严成锦遣人来报,大宝船造好了,需朝廷运至天津港。”

    朝廷为何要将清江船厂,设置在运河上游,出海的海口处?

    就是让造好的船,直接下海,节省搬运的靡费。

    但,良乡要成为大明的义乌,就必须有港口。

    严成锦才将船厂,设置在的良乡。

    弘治皇帝心情不错,笑问:“大宝船造好了,就能下满加剌国,将金山和银山运回来。

    朕记得三宝太监的宝船,长四十丈,宽一十八丈,要多少力役啊?”

    牟斌抬头看了眼弘治皇帝:“陛下,要五千人。”

    五千人?

    弘治皇帝瞪大眼睛,手掌不自觉拽成拳头。

    朝廷运粮,为何要用漕运?

    就是因陆运太耗费银子,粮食从江南运到京城,没准就剩一半了。

    要供养五千人,从京城到天津,天知道要吃掉多少粮食?

    韩文微微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刘健怒道:“区区大宝船,怎会要五千人?”

    要啊刘公,

    严成锦造的宝船,用的全是最好的楠木,楠木要比柳木等木头,重多了。

    而且……

    牟斌看了看弘治皇帝,又低下头:“且严成锦命人造的大宝船,比大宝船还大。”

    良乡那艘大宝船,应该叫大大宝船才对……

    他见到那艘立于天地间的巨舰时,满脸震惊。

    弘治皇帝懵逼了。

    是了,此子向来慎重,吃饭要吃自家府邸上的,新宅要藏在旧宅里头,轿子外头缝了一圈补丁。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乖乖的按图纸来造大宝船呢?

    弘治皇帝扶住御坐的把手:“朕命力役运去就是,严卿家也是为了朝廷,诸位卿家,就不要怪他了。”

    李东阳叹息一声,韩文恨不得把这小子射在墙上。

    牟斌心中忐忑:“陛下,严成锦向朝廷讨要督造大宝船的银子。”

    弘治皇帝脸色刚恢复过来,点点头:“这是应该的,本就是朝廷之物,多少银子?”

    “二、二十万两!”牟斌把头低下,几乎贴着胸口。

    大殿一片死寂。

    天气不热,东暖阁十分宽大,甚至有点凉快。

    但弘治皇帝额头却露出了汗珠,滴落在龙袍上的金龙爪上。

    韩文天旋地转,差点栽倒在御前,怒斥:“臣虽不知大宝船的尺寸,

    就算是大宝船,最多只花三万两!

    何来二十万两?”

    牟斌禀报道:“船上装置了五十门火炮,其中三十门,皆为铜炮!”

    铜是铸币啊!

    弘治皇帝呆然坐在御座上,不愧是严成锦。

    刘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内阁和六部大臣面色各异,工部尚书曾鉴犹豫一下,道:“陛下有所不知。

    大宝船常年在海上穿行,海上潮湿,若以铁铸炮。

    很快便会受潮,至火炮炸膛,甚至炸毁船体,导致沉船。

    此船若是下海,定会成为大明海上神器。”

    相比起来,铜虽也会生锈,但速度比铁慢多了。

    就算生锈,也极好清理。

    马文升当兵部尚书时,对火炮有所了解:“曾大人所言甚是,若在海上,需铜炮好些。

    总比大宝船被倭寇抢去好。”

    听完曾鉴和马文升所言,李东阳等人心中释怀了一些。

    弘治皇帝看向木然的韩文,笑容可掬:“户部支银!”

    韩文不吱声,片刻后,才跪在地上,“陛下有所不知,户部…没有银两了!”

    秦紘急了:“我还没找你要军饷呢,国库怎又空了?!”

    弘治皇帝也想知道,与邻邦交易铁具和海南拓荒,国库,应该愈发充盈才对!

    李东阳等人目光,落在韩文身上,等他一个交代。

    韩文感觉压力山大:“陛下和诸公有所不知,

    供养两京军营要银两,兴修西北长城要银两,海南开荒要银两,船队南下满加剌国要银两。

    还有陛下前几日,刚刚颁布的新旨,官员俸禄,折色降为一成。

    还有……各地请乞的赈灾银……”

    官员俸禄,原本折色为六成,甚至七成。

    也就是,一个官员俸禄原来发十石米,折色七成后,发三石米,外加七匹布。

    如今,折色降为一成,发九石米,外加一匹布。

    官员的俸禄没变,但发的钱银变多了。

    弘治皇帝叹息一声道:“折色的粮银,本就该发给官吏,召严成锦入宫,朕与他说。”

    韩文心中狂喜,拱手道:“陛下圣明!”

第386章 回血的新发明

    严成锦跟着小太监,疑惑地来到宫中的偏殿。

    弘治皇帝和内阁三人,早已坐在偏殿中,尚膳监摆上珍馐玉食。

    上次来这里时,还是弘治皇帝设宴告诫张家兄弟和长宁伯的时候。

    陛下不会想赖账吧?

    还不等他行礼,弘治皇帝眉开眼笑,拍着一旁锦凳:“成锦,过来坐。”

    买皮……陛下真想赖账!

    没想到,饭圈的酒桌文化,竟是从古代宫廷传下来的。

    严成锦坐在弘治皇帝身旁。

    弘治皇帝的另一侧是刘健,连李东阳和谢迁,也得坐在稍远的位置。

    可见,这是莫大的荣耀。

    一看便知,今日的饭局不简单,弘治皇帝为张家兄弟和长宁伯摆过几次饭局。

    俨然是饭局高手。

    弘治皇帝开门见山,道:“国库又空了,支不出二十万两银子。”

    严成锦低着头,还没想出办法来。

    李东阳和六部大臣的目光,全都落在严成锦的脸上,仿佛菜在严成锦的脸上一般。

    弘治皇帝微微蹙眉:“严卿家可是在怪朕?”

    严成锦忙道:“臣不敢,只是这些银两大部分,来自良乡商会。

    商会没有银子发工钱,饿的,是良乡的流民和百姓。

    且天下商人来良乡通商,没有银子买材料,工坊便无法运作。

    商人来良乡,就买不到货物,空车过钞关,朝廷就收不到税银。”

    资金链断裂会有多严重?

    虽然比不上后世,到了破产的程度。

    对于良乡而言,也是极大的损失。

    严成锦琢磨,朝廷是否真的没有银子?

    弘治皇帝眉头陷得更深了:“如此严重?”

    刘健乃大地主出身,深谙商道:“严成锦说的不错,陛下,税银从良乡而来。

    若商户不通商,钞关便收不到银两。”

    韩文站起身,躬身道:“臣听闻,前阵子搜严府,有六万银子。

    不如,先赈济朝廷,臣给严成锦打个欠条。

    今年收了夏税,便归还!”

    还真有朝廷向大臣借银子。

    前朝成化皇帝就干过这事,朱厚照当了皇帝后,也干过这事儿。

    最出名的,是后世的崇祯皇帝,向大臣借银子打仗。

    不过,相比崇祯,成化皇帝和朱厚照就不要脸多了,借银子纯属为了玩。

    有趣的是……

    这两人,一个是弘治皇帝的亲爹,一个是弘治皇帝的亲儿子。

    如今,弘治皇帝也要借钱。

    严成锦竟无语凝噎。

    弘治皇帝看了眼萧敬,萧敬忙拿起御壶,倒了一杯酒,笑道:“严大人,尝尝宫中的御酿。”

    韩文看向严成锦:“不知,严大人何意啊?”

    “这是家父写书的血汗钱。”严成锦面色有些心痛:“陛下要取,臣不敢不从,还望陛下,打个欠条……”

    李东阳等人脸色黑下来。

    这家伙一滴酒没喝,就醉成这样了?

    让陛下给你打欠条,你咋不让管你叫亲爹呢?

    弘治皇帝哈哈大笑,脸色很快冷下来:“严成锦,你可知罪!”

    “臣知罪。”严成锦有点怂了:“臣还没说完,陛下若不方便,也可让韩大人代劳。”

    六万两银子,要不回来了……

    掉了一格血,严成锦心中极为肉痛。

    弘治皇帝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在座的大臣,府上都有银子。

    可真正拿出来的,只有严成锦,这是为朝廷倾尽家产啊!

    弘治皇帝心中感动道:“朕不怪你,吃菜!”说着,将一块红烧肉夹进他碗里。

    颇有几分父慈子孝的意思。

    萧敬等微微含笑,点了点头。

    用过膳,弘治皇帝吩咐:“朕要去良乡,看看这大宝船。”

    陛下要出宫微访,需锦衣卫提前做足准备。

    据牟斌所知,许多百姓和士绅,在良乡瞻仰大宝船,早已人满为患。

    可陛下要去,他也只能去准备。

    听汪大夫说,陛下要出去走动走动,不可常日窝在殿中批阅疏奏。

    内阁和六部就不劝阻了。

    刘健留守内阁,李东阳和谢迁等人随行。

    三辆马车,从京城赶往良乡。

    严成锦郁郁地跟弘治皇帝坐一辆马车,弘治皇帝感慨:“许久没来良乡了。

    良乡的三万流民如何了?”

    “回禀陛下,流民还是一样的穷,他们靠着去工坊干活,堪堪能养活家人。”严成锦道。

    不乏有一小撮人,靠着良乡的繁荣赚到一些银子。

    可不是谁都有堵上家财的勇气和眼光。

    诸如梁中,仅仅是流民当中,小小一部分人罢了。

    他们代表不了良乡的流民。

    总体上,流民与过去没有多大改变,一遇大灾,还是得朝廷赈济。

    弘治皇帝叹息一声:“朕就知道是如此。”

    到了良乡的船厂,

    熙熙攘攘的百姓和士绅,全然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巨舰,衙役不拦着,围着观看许久。

    摊贩们见机叫卖。

    弘治皇帝站在它的阴影下,望着这大宝船,震惊到无以复加,需昂着头,才能看到桅杆。

    李东阳急道:“朱爷,不如上船看看。”

    弘治皇帝点点头,上了巨船,果然看见了一门门铜铸火炮。

    如此大船,加上这些火炮。

    需五千人抬动,就不足为奇了。

    弘治皇帝看向韩文和曾鉴:“工部和户部,召集力役,将船抬至天津港。”

    “臣等遵旨!”

    …………

    严府,今日沐休。

    严成锦叫人买来京城所有甘蔗和红糖。

    甘蔗压榨出汁水,流出缸中,再与红糖混在一起,倒入一口大锅。

    何能问道:“少爷,咱们要煮什么?”

    严成锦要煮白糖,糖容易焦,需要根据糖汁沸腾时的水花,来掌控火候。

    看到水花呈小泡,像煮沸的肉羹那样。

    “快拿手捻一捻,告诉本少爷粘不粘手!”

    何能望着滚烫的糖浆,差点没哭出来:“少爷,小的不敢……”

    “明年的工钱扣五十……”严成锦话还没说话,何能嗖地一下将手伸进锅里,脸色痛苦也不伸出来。

    “少爷,粘手……!”

    粘手就说明,火候到了!

    严成锦命人用桶装着,等它凝成黑沙。

    然后,将瓦溜放在缸上,瓦溜其实就是古代的漏斗。

    用草将瓦溜的下口塞住,将黑沙倒入瓦溜中。

    等到黑沙凝固了,拔掉草塞,倒入黄泥水。

    其中,黑滓流入缸中。

    而在瓦溜壁上,有一层洁白如雪的糖霜,约有五寸厚。

    何能和下人们瞪大眼睛,“少爷,这是……糖?”

    严成锦欣慰无比,就靠白糖回血了,不知能赚多少银子。

第387章 官卖

    不仅是红糖和甘蔗,严成锦让王不岁,把京城的蜂蜜、甘蔗也全买下来。

    先垄断,再推新。

    外地运糖来,还需一段时间。

    严成锦正命人将白砂糖,装进大瓦罐里。

    王不岁看到这些糖时,眼中闪烁着光芒,“少爷,咱敢打包票,就算陛下,也没见过这么白细的糖!”

    京城用的糖多为红糖,不仅有渣滓,还有一股淡淡的臭味。

    就算是这样,一般的百姓也买不起。

    白砂糖亮晶晶,比精盐还好看十倍,最重要的是,闻不出味道。

    王不岁从没见过这么好的糖,还以为是大盐粒呢。

    “少爷,要卖多少银子?”

    良乡商会正缺银子,工坊里的工钱要发,要交税银,采办生丝等材料。

    六万两银子,买三万匹生丝,就没了。

    三日下来,

    京城的红糖,售罄一空。

    酒楼和客栈用完了储备的糖,才发现买不到糖了。

    士绅们骂骂咧咧,连谁把糖全买完了?真他娘的阔气!

    寿宁候府,

    张鹤龄喝着玉米粥,刚入口便觉得不对劲:“呸!怎么不甜?”

    玉米粥加一点红糖,已成为大户人家享用的膳品。

    管家愁着脸道:“老爷,京城的糖,全卖完了,连饴糖都买不到。

    那些卖糖葫芦的,好几日没出摊了,买不到糖。”

    冰糖葫芦,就是将山楂浸泡在熬好的红糖中。

    张延龄美滋滋地喝着粥,这粥是哥哥家的,不要银子,“哥,没糖也好喝,你不喝就倒给弟弟。”

    张鹤龄一巴掌便呼过去:“狗一样贪心的东西!住在我府上,吃我的,喝我的,还惦记着我的。”

    张延龄委屈地把粥喝了下去,又把锅里的勺起来,趁张鹤龄发呆愣神,赶紧多喝几口。

    张延龄疑惑:“能将京城的糖,全部买下来,难道是周家?”

    糖比米还贵,能将京城所有糖买下来的人,定有很多银子。

    管家道:“听说,是严成锦。”

    严成锦?

    张鹤龄嘀咕一声,放了点盐,喝粥。

    刘府,

    早膳,刘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鲤鱼,早膳吃米饭,这样能撑到午时不饿,随时可听候陛下召见。

    “今天的糖醋鱼,怎么只酸不甜?叫庖厨来。”

    不一会,庖厨紧张道:“老爷,京城买不到糖。”

    京城卖糖的商铺,大大小小的商铺上百家,刚过了冬天不久,正是绞糖的时候,怎会没糖?

    刘健满脸不信,怒斥:“满京城的糖去哪儿了?”

    “小的也不知道,知道老爷爱吃糖醋鱼,小的还去客栈和酒楼问了,如今整个京城,真买不到了啊。”庖厨为难道。

    紫禁城午门外,王不岁战战兢兢让力役搭建起高台。

    这里不是宫中,却也算是百姓的禁地。

    在这里被禁卫抓住,没准会关进大牢,判寻衅滋事罪。

    可王不岁有什么办法呢,严少爷非要他来卖白砂糖,一般的百姓买不起,去菜市场卖无用。

    午门正是达官显贵出入的地方,要下朝了,王不岁抓住时机,催促力役赶紧支棱起来。

    四个锦衣卫过来,为首的百户斥责:“皇城禁地,你叫卖便罢了,还敢在这里搭台,想吃牢饭吗?!”

    皇城禁地,不得喧哗。

    王不岁卑躬屈节:“官爷,是我家少爷叫小人搭的。”

    锦衣卫歪嘴冷笑,逮到个不怕死的:“你家少爷是谁?一并抓起来!”

    严府家规,为尊者讳,凡是不可报出少爷名讳。

    王不岁急了,报了少爷的名讳,没准今晚就得死,不报就算关进大牢,还能多活几天。

    可这白砂糖还如何卖?

    “咱少爷是朝廷大官,老爷是边陲的侯爷,只能说这么多,不能再说了!”王不岁咬咬牙道。

    那几个锦衣卫乐了,为首的锦衣卫挥手道:“来人,将他给我抓起来!台子拆了,动作麻利点,

    这些白砂糖,哥几个分了,一人一缸。”

    王不岁跺了跺,急了:“告诉你们,咱少爷你们惹不起!”

    为首那锦衣卫声音带着几分促狭:“你家少爷是谁啊,本千户一并抓了他。”

    王不岁哑言,他不敢说。

    “本秀才知道啊,他家少爷是严成锦。”

    朱厚照从人群中挤出来,喜滋滋道。

    为首那锦衣卫面色僵硬,下意识地退后半步,在锦衣卫衙门当差,谁不知道严成锦?

    甚至比其他衙门的人,知道的还要多。

    被严成锦弹劾的九卿,不是致士,就是被贬。

    想到这里,心中一阵后怕。

    王不岁暗自捏了一把汗,少爷,不怪我,不是小人说的啊。

    几个锦衣卫从后怕中反应过来,见了朱厚照,忙求饶:“殿下,咱们也是公事公办,您要作证啊。”

    朱厚照笑嘻嘻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滚了。

    走到白砂糖的大缸旁,王不岁忙讨好道:“殿下,这是白砂糖。”

    朱厚照抓起一把塞进嘴里,看得王不岁一阵肉痛。

    “好甜,配上本宫的米花肯定好吃。”朱厚照想到这里,嗖一下跑没影了。

    王不岁开始扯着嗓子吆喝:“有糖卖!”

    一嗓子喊开,许多人围了过来,宛如戏台要开唱一般,极为热闹。

    百姓门看到雪白的砂糖,没人敢上来问价钱。

    问了也买不起。

    王不岁想卖的人不是他们,是京城的士绅和酒楼客栈的掌柜。

    下朝了,许多官员陆续从午门出来。

    京城三天没有糖售卖,听闻有人卖糖,户部的几个主簿便凑了过去。

    啧啧称奇,好白净的砂糖!

    一个户部主簿抓起来一把,心动道:“这糖多少银子?”

    王不岁笑道:“四两一斤,十两三斤,大人先尝尝?”

    刘健从众人身后伸出一只手,抓取一撮放进嘴里,死死盯住那罐糖:“好糖!”

    吓得户部几个主簿连忙避让开,躬身行礼,腾出位置来。

    刘健问道:“这糖是如何做出来的?”

    王不岁愁了:“小的也不知道。”

    “混账!这是当朝首辅刘大人。”周彧吓唬他道,他也想要这白砂糖的方子。

    望着眼前的小老头,王不岁跪了下来:“就是陛下来了,小人也不知道,这是严大人做的。”

    透露一个姓,应当不算违规吧?

    刘健眸中放光:“严成锦?!”

    王不岁面如死灰,这样也能猜出来,更重要的是,他看见严成锦站在刘健后头。

    严成锦道:“正是下官,明日在良乡衙门举办官卖,就卖这白砂糖的方子。”

    官卖,就是拍卖会。

    别看后世的小说,写各种拍卖会拍出天价。

    实际上,在大明举办拍卖会,却是头一回!

    大明之前,并没有拍卖会。

    朝廷抄了官员的家,查抄的书画古董需要出售,就去找牙行估价。

    牙行估价的同时,替朝廷找好买家,不存在竞价的过程。

    士绅想卖物品,也是通过牙行,牙行估价后,再找买家。

    严成锦深知,拍卖行后面的巨大利润,五千两能抬高到五万两。

    一个寻常物品,也能卖出天价。

    适合空手套白狼。

    干拍卖那一行,最重要的,是手里有货。

    白砂糖的方子,他打算六千两起拍,不知能卖到多少银子。

第388章 一张纸可卖三万两

    弘治皇帝端坐在御座上,伸出手来,给汪机把脉复诊。

    萧敬和牟斌在一旁紧张地伺候着。

    弘治皇帝也忐忑:“朕的病,治愈了吗?”

    汪机闭眼,感受弘治皇帝的脉搏,片刻之后:“陛下的脉搏,来去流利圆滑,如盘走珠,可以放心,并无大碍。”

    萧敬和牟斌笑得像一朵花,比弘治皇帝还高兴,恨不得给汪机磕头。

    弘治皇帝哈哈大笑:“朕也感觉,身子比先前好了,三月前,脑子总是昏昏沉沉的。

    多看一会儿疏奏,便会觉得困倦。

    今日,朕坐在殿中一个时辰,依旧神清气爽。”

    汪机嘱咐:“陛下还需如往常一般,晨起操练,不可在殿中久坐。”

    弘治皇帝微微点头。

    牟斌看见殿外的锦衣卫,便知道有事要通报,走出去后。

    不一会儿,他便回来了。

    弘治皇帝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牟斌:“特意来奉天殿通报,是何事啊?直说无妨。”

    牟斌道:“严成锦将京城的红糖和饴糖,买光了。

    又让商贩吆喝卖糖,还卖四两银子一斤!”

    先买断,再抬价钱,扰乱市场价格触犯大明律法。

    弘治皇帝眉毛耸起,沉思道:“严成锦深知大明律法,不会知法犯法,这糖是否有不同?”

    “陛下圣明,传闻,此糖白如雪,细如沙,甜如蜜饯,臣没尝过,不敢断定。”在御前,一言一行需谨慎。

    牟斌话音刚落,刘健便走进来,摆着奇怪的姿势,双手似乎捧着什么。

    “陛下,祥瑞啊!”

    怎么刘爱卿也来报祥瑞?

    后头还跟着一群大臣,六部的人全来了!

    原本空荡荡的大殿里,多出来一大群人,宛如上早朝般。

    如此多人来报祥瑞,弘治皇帝疑惑地看向刘健:“爱卿有何祥瑞要报?”

    刘健走上御前,将手摊开在弘治皇帝面前:“陛下,您看这糖,多好的糖啊,严成锦竟要举办官卖,将它的方子卖掉!”

    片刻之后,

    严成锦被宣到奉天殿,弘治皇帝用责备的眼神盯着他。

    御案前,放着一小堆白砂糖。

    内阁和六部大臣,站在大殿两侧。

    弘治皇帝先开口:“这方子价值千金,为何要卖掉?”

    “陛下可曾听闻,有一种叫拍卖的行当,能将物件,卖出几十倍的价钱?

    这方子在臣手中不值钱。

    去了拍卖行,却能卖上万两。”严成锦道。

    拍卖?

    弘治皇帝看向李东阳等人,李东阳等人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饱读诗书,才高八斗,却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严成锦解释道:“陛下和诸公可理解为,变价,或者扑买。”

    拍卖,乃是由西方传来,大明还没真正出现过拍卖,典籍中也没有这个词。

    扑买与拍卖更接近,扑买兴起于宋朝,一说就懂。

    “这方子,能卖上万两?”韩文不确定地问。

    严成锦想了想,道:“能卖到二万两。”

    大殿安静下来。

    ……

    传闻良乡要举办官卖。

    卖白砂糖的方子,卖大宝船的图纸,卖飞梭的锻造工艺,总之,卖形形色色的物品。

    规则只有一个,价高者得!

    京城沸沸扬扬,王不岁命人传出邸报,宣传铺天盖地。

    周彧激动地看着邸报,白砂糖比红糖细甜,且无异味,一看这方子就值银子。

    “带上一万两,咱们去良乡。”

    京城通往良乡的大道上,周彧发现来往的车队,比平日多了几倍。

    应该是来参加拍卖会的。

    他看见了张家兄弟,赶着几辆太平车,车上装的,却是牛粪。

    青山藏书馆前的广庭,人满为患。

    严成锦将官卖的场地,改到了藏书馆。

    张贤坐在御案前,台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辰时准时开始。

    啪!

    惊堂木拍下,全场鸦雀无声,众人纷纷好奇,如何拍卖法?

    张贤有点紧张,按着严成锦给的规矩念:“在起拍价的基础上变价,每次变价,不得少于五百两,价高者得!”

    规则十分简单,在场的士绅听懂了。

    “上第一个物件。”

    谢玉亲自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上来。

    此马毛色光亮,四肢健壮,从体态来看乃是重型马,不懂马的人也能看出来是好马!

    朱厚照激动地站起来:“这是本宫的小母马?”

    “殿下,它现在是大母马了。”

    严成锦让他坐下,免得扰乱拍卖秩序。

    朱厚照不忿道:“本宫要将它买回来,多少银子?”

    正在这时,谢玉道:“此马乃西域良种,可日奔袭千里,起拍价一千两。”

    老高这狗官果然黑,朱厚照道:“本宫买的时候,才一百两!”

    全场皆听见了。

    谢玉面色尴尬,这厮就是来砸场子的。

    严成锦紧急救场:“此马,乃是当朝太子骑过的马,由太子每日为它梳毛,喂精良的饲料。

    它吃的,是全大明最金贵的草料。

    自然要卖一千两。”

    此话一出,众人再无异议。

    有人喊了一千五百两,朱厚照怒了:“老高,这是本宫的马,不许卖!”

    严成锦见朱厚照这般认真,想了想:“殿下帮臣一个忙,臣将马还给殿下。”

    朱厚照凑了过来,严成锦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本宫帮你就是,马还给本宫。”

    “嗯!”

    下一刻,何能喊了一声:“一万两。”

    全场安静下来,那几个想买马的士绅,顿时没了声音。

    一万两傻子才买呢。

    啪!

    惊堂木拍下,成交!

    在张贤的示意下,又呈上来另一件物品,“这是白砂糖的方子,诸位为此而来,不必本官多说,起拍价,六千两!”

    周彧连忙喊:“六千五百两!”

    “八千两!”张家兄弟喊道。

    若是得到这张方子,做几年买卖,就赚回来了。

    之后赚多少银子,都将盈利。

    士绅们也想抢。

    眨眼之间,便加到了一万两银子。

    同严成锦预料的一样,一万两银子,就没有人加价了。

    周彧也不傻,看向张贤:“我要是将这方子买下来,你得立一张字据,不可再卖给别人,也不准造糖,只许本爵爷造。”

    张贤看向严成锦,只见严成锦微微点头。

    “自然!”

    话音刚落,价格又被抬上去了,垄断大明的白糖业。

    傻子才不买呢!

    连士绅也参与进来。

    但不管多高的价钱,总会有一道声音:“本宫加一千两。”

    张鹤龄怒了,对着朱厚照道:“你有银子吗!你没有银子加什么钱?!”

    朱厚照笑嘻嘻道:“本宫又不买。”

    卧~

    周彧和在场的士绅,口吐芬芳,恨不得将朱厚照揍死。

    弘治皇帝穿着一身儒裳,在萧敬和牟斌的保护下,挤进人群。

    后头跟着韩文和刘健等人。

    弘治皇帝来到严成锦身边,“现在在卖什么?朕方才听人报价三万两?”

    严成锦道:“回朱爷,是白砂糖的方子。”

    此刻,他离朱厚照很远,朱厚照还不知他爹来了。

    韩文啧啧称奇:“这拍卖真神奇,一张方子,竟卖到了三万两。”

    折算成后世的钱,才六百万。

    若六百万卖王老吉的秘方,不知道多少人抢破头皮要买。

    严成锦觉得,卖便宜了。

    不过,周彧和朱厚照杠上了,价钱还在加。

第389章 卖传国玉玺

    朱厚照几番操控下,白砂糖的方子竞价,到六万五千两。

    他每喊一声,台下的士绅就如同死了爹娘一般,朱厚照却乐此不疲。

    周彧站起来:“大家不要喊价,让我一人来!”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玩,但也弄清楚了拍卖的规则。

    竞价的人越多,价格升得越快,就算成交,也要付出几倍的价钱。

    一下子跑高了三万多两,弘治皇帝的心脏有点受不了:“太子这是做什么,告诉他,朕不会给他银子的!”

    严成锦知道他误会了:“陛下,殿下其实是托。

    若别人想买,需以更高的价钱买去,这样一来,官卖就能赚到银子。”

    弘治皇帝和身旁的大臣,不约而同投来鄙夷的目光。

    卧~

    本官不找托,国库的银子从哪里来?你们怎好意思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官,有种把拿去的六万两吐出来!

    严成锦挺直腰杆:“臣也是为了朝廷。”

    刘健耿直笑道:“这活儿,倒适合太子。”

    弘治皇帝老脸狠狠地抽搐一下,侧头看了刘健一眼,刘健意识到不对,连忙尴尬地干咳一声。

    “没皮没脸的事,这逆子做起来,总是这般得心应手。”

    怂恿太子抬价,严成锦也怂了:“臣想将官卖所得的银两,二成上缴国库。”

    “三成!”弘治皇帝若无其事。

    严成锦心中骂骂咧咧:“陛下所言极是,区区两成,如何能表臣的心意,臣上缴三成。”

    弘治皇帝脸上慢慢笑容可掬,转头看向严成锦:“朕觉得,太子喊的价钱有点低了,需不需朕来?”

    父子俩都是一个味儿的啊……

    严成锦不能让弘治皇帝来,有人能认出他,他一开口,就会将官卖搅黄。

    此时,张家兄弟和周彧难得达成一致。

    周彧来喊价,否则越抬越高,不管谁买都吃亏。

    周彧刚喊出六万八千五百两,朱厚照马上追:“七万两。”

    张延龄走到朱厚照身边,气急败坏:“你饱读诗书,怎做这等的勾当,丢大明的脸!”

    朱厚照是要脸的人吗?!张鹤龄一拳砸向弟弟,对朱厚照讨好似的笑道:“厚照啊,舅舅给你五百两银子,你别喊了啊。”

    朱厚照点点头。

    张家兄弟大喜,连忙从怀中掏出五百两银子,递给朱厚照,随后递给周彧一个眼色。

    周彧见成了,忙追价:“七万五百两。”

    周围一片寂静,张贤扫视一圈,不见有人喊了。

    七万五百两已是天价,江南富家一方的豪绅,全部家财也难拿出七万两。

    只见,朱厚照举起双手,八根手指很灵性地动了动。

    张贤和士绅们看过来,这是何意?

    正在这时,旁边的太监会意道:“我家少爷出,八万两。”

    周彧怒了:“八万五百两,你再这般抬价,我便不买了!”

    本宫喊得太高了?

    朱厚照狐疑地看向严成锦,只见严成锦微微点头,他当即道:“本秀才不喊了。”

    张贤举起惊堂木,啪地一声:“成交!”

    周彧大喜,白砂糖卖给弗朗机人和大食人,很快就能将银子赚回来。

    众人都想看周彧如何付银子,八万多两银子,足抵一府商税,普天之下,除了朝廷,真有人能拿出这么多银两?

    弘治皇帝沉吟道:“长宁伯一年的俸禄,不过两千石,能付得起八万两?”

    一两银子两石米,一年就是一千两银子,周彧要领八十年俸禄,才能付得起八万两。

    弘治皇帝不禁起疑,一个臣子何来这么多银子。

    刘健知道他的心意:“陛下不急,且看长宁伯如何缴纳。”

    周彧只带了一万两银子,此刻有些犯愁,不交银子,定会被张家兄弟抢去。

    只见,周彧从怀中掏出一物:“我也有一物,需官卖,可抵糖方的银两!”

    糖方八万两,能抵得上八万两的东西,会是什么宝贝?

    严成锦好奇地看向周彧手中之物。

    一块四四方方的白玉,比一般的白玉大许多倍,难得一见。

    谢玉看不出来是什么,以为是古玩物件,送到张贤的书案上。

    张贤端详了一会儿,面色大变,惊呼:“这是秦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字正是秦玺没错!

    这玉玺,还缺了一个角。

    秦国亡国后,玉玺传到了西汉,王莽篡权命其弟弟去向孝元太后索要,孝元太后一怒之下,将玉玺丢在地上,砸掉了一个角。

    到了唐朝和宋朝,便不知所踪,李世民找人再刻了一枚。

    但新刻的玉玺,比不得秦朝传下来这颗传国玉玺,落到逆贼手里,足以造反了。

    朱元璋当皇帝时,也满天下找这颗玉玺,到死也找不到,也自己刻了一枚。

    严成锦惊呆了,想不到周彧敢私藏玉玺。

    他应当是不知情,否则,此刻也不会瘫软在地上。

    “这等神宝,岂能官卖!”

    弘治皇帝再也忍不住了,激动得眸中放光。

    几百年来,历代皇帝都在找这颗玉玺,竟让朕找到了!

    萧敬和牟斌等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张贤看到弘治皇帝,急忙跪了下来:“臣张贤,参见陛下!”

    大批锦衣卫冲进来,为弘治皇帝开出一条路。

    谢玉吓得不知所措,这个有点面熟的老儒生,竟是当今天子!

    士绅见状连忙跪下来。

    弘治皇帝大步走到书案前,拿起秦玺端详了许久,看向周彧:“这秦玺哪来的?”

    周彧趴在地上,早知这就是秦玺,就偷偷卖了。

    “臣从弗朗机人手上买来的,不知它就是秦玺。”

    “胡说!弗朗机人怎会得到此物!”弘治皇帝拿起惊堂木,厉声道:“哪里来的?!”

    周彧没摸过惊堂木,却知道它由檀木做成,能把人砸死。

    “臣去了陕西,有一姓胡的士绅向臣进献了此物,臣真不知它是秦玺啊!”

    周彧到了西北后,命人高调放出消息,引得官员和士绅纷纷投献。

    其中有人个胡姓的士绅,献给他一块大玉石。

    寻常官员也难以辨别,这是秦玺,更何况他这等只认银子不识几个字的人。

    弘治皇帝怒意更盛了:“你去西北做什么?!”

    周彧咬紧牙关,闭上眼睛,这回打死都不能说。

    西北塌房建造,花了他三万多两银子。

    重要的是,这是一颗摇钱树,被陛下收回去了,就断财路了。

    弘治皇帝真的怒了,平日不想理会周家与张家,这两家竟愈发放肆,接连出京,不将朕的话放在眼里。

    “你竟敢去西北搜刮民膏!”

    啪!

    惊堂木甩出,砸在周彧的肩头,一声哀嚎,传遍衙门。

    朱厚照忙小声道:“老高,本宫要回宫了。”

    只见,萧敬又将惊堂木送回弘治皇帝手中。

    严成锦忙道:“陛下,长宁伯去西北建塌房。”

第390章 鉴玺

    弘治皇帝怒意更甚,他已下旨,将西北的塌房交给严成锦,周彧竟还敢抗旨。

    遂命锦衣卫将周彧带回宫,周彧临走前吩咐一句:“糖方老夫买了,一会儿就命人送银子来。”

    “下官喜欢跟爵爷这等讲诚信的人做买卖。”严成锦道。

    弘治皇帝回过头:“严成锦,你也随朕进宫!”

    士绅们噤若寒蝉,严成锦对着张贤小声道:“官卖继续,要卖到二十万两。”

    大宝船的设计图,至少能卖十万两银子。

    士绅们虽然不能自己造船,但能卖给弗朗机人,弗朗机人有的是银子,且造船技术,远不如大明。

    就算将图纸给他们,他们也造不出来。

    这份设计图纸,乃是三宝太监原版,许多字迹模糊不清,压根看不出来。

    奉天殿,

    弘治皇帝换上龙袍,正襟危坐:“你去西北收受了多少贿银?”

    “也没多少,全用来建塌房了,陛下,臣真不知它是秦玺啊。”周彧怕挨廷杖,哀求着。

    严成锦替他求情:“长宁伯想来是真不知,否则,岂敢在大庭广众下官卖。”

    周彧向严成锦投来感激的目光。

    弘治皇帝气的是,长宁伯擅自离京,仗着外戚的身份去西北搜刮百姓银两。

    一直以来,外戚就极难管制,前朝外戚万喜和万安,南下广东大肆采办却不给银两,多少商人家破人亡,弘治皇帝仍记忆犹新,他不能重蹈覆辙。

    “朕饶了你这次,若下次再犯,绝不宽宥,西北塌房朕许给严卿家,你还敢违抗朕的旨意,朕看你为了银子,连命也不要了!”

    银子也要,命也要啊!

    周彧听着弘治皇帝训斥,不敢反驳,以陛下的习惯,发泄完气就消了。

    等弘治皇帝教训完,他才微微抬头:“陛下,臣可以告退了吗?”

    白砂糖的方子还没拿到手,晚了怕被张家兄弟夺走。

    弘治皇帝道:“西北的塌房,尽数归于良乡商会。”

    良乡商会背后就是良乡衙门,张贤为人正直,在弘治皇帝眼中,比周彧更可信。

    西北的丝路,山高皇帝远,朝廷鞭长莫及。

    如此一来,就需一套公正的机制,只有交到张贤手上,他才能放心。

    接盘了,严成锦心中暗喜:“陛下圣明!”

    这小子捡到大便宜,周彧没有多少心疼,花银子的大头,是西北的士绅。

    出了殿门,他又火急火燎赶去良乡,听说飞梭的制造工艺也要卖,可别被人抢了去。

    等周彧走后,弘治皇帝仔细打量:“诸位能否鉴别这秦玺的真假?”

    据史料记载,弘治年间出现过一块真的玉玺,但却被弘治皇帝误认为是假玺。

    应该就是这一块了。

    大明的探查和开采技术,并不发达,很难见到这么大一块玉石,得到这么大一块玉,傻子才会将它做成玉玺呢。

    若有人造假玺造反,那应该收藏起来,等时机成熟后,再拿出来用才对,怎会献给长宁伯。

    且至今,坊间一点关于玉玺的议论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这块玉玺来自陕西!

    严成锦经过仔细推敲,得出结论,这是一块真玺。

    萧敬捧着锦盘,将玉玺端下来,刘健和李东阳等人仔细端详。

    “这玉玺的底座为四寸,坐兽为五龙,刻字乃是篆字,与书中记载的秦玺一致。”

    “只是这新旧……臣对古玩知之甚少,不敢断言。”

    刘健和李东阳相继说道。

    弘治皇帝寄希望于曾鉴:“工部可有鉴别之法?”

    曾鉴端详这玉玺一圈,摇摇头道:“工部善于督造,对于玉器,知之甚少。”

    弘治皇帝和大臣们陷入沉思。

    严成锦道:“陛下,请京城最有名的玉匠,一看便知。”

    后世的鉴别方法,用头发绑在石头上。

    这种方法纯属扯淡,因为绑在假玉上,也烧不断。

    弘治皇帝有些疑虑:“坊间的玉匠可信?”

    “坊间的匠人读书甚少,未必知它是玉玺,却能断出此玉质的真假,以及它的朝代。

    若鉴定为真玉,且为秦时之物,无需多问,就能断定它是秦玺。”

    玉玺乃是朝中之物,百姓未必知道长什么样,但玉匠却能看出玉石的朝代。

    片刻之后,弘治皇帝和刘健等人悉数出现在严府。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来过严府,倒是刘健和韩文等人第一次来,两人四处打量,大开眼界。

    刘健感慨道:“严大人一直住在这狭小破旧的院落中?”

    弘治皇帝饶有兴致:“严卿家清直得很!”

    陛下明知后头还有一座院落,却还要如此夸他,看来…是真心的。

    严成锦愁着脸。

    为了不让匠人认出这是玉玺,他谏言在宫外鉴别,弘治皇帝便选了他的府邸。

    严成锦道:“府上清寒,诸公请便,落座的时候还请小心一些,家具年久失修,坐坏了不要紧,就怕摔坏了诸公。”

    正堂里,有两把新的椅子,是严家父子平日所坐。

    此刻,弘治皇帝坐了一把,严成锦坐了一把。

    刘健等人不满地轻哼了一声,纷纷落座。

    “匠人何时来?”弘治皇帝问道。

    “臣已派人去请了。”刚才出宫时,他就派何能去了。

    正在这时,府门外。

    何能领着西城有名的老玉匠回府,小心叮嘱:“一会儿见了各位老爷,甭管玉器出自哪朝,你就说是秦朝。”

    老玉匠不乐意道:“你这不是叫老夫骗人吗?老夫不去了!”

    何能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子,塞到他手里。

    老玉匠眸中放光,将银子接了过去掂量掂量,乐呵呵道:“你说得对,就是秦朝的!”

    嘱咐再三后,何能领着老玉匠进府,“少爷,各位老爷,人领回来了。”

    弘治皇帝将玉玺拿出来,萧敬呈递给老玉匠。

    老玉匠摸了摸玉身,一副享受的样子。

    随后,掏出放大镜对着玉石看一圈,又端详许久。

    弘治皇帝上前问道:“老先生,这件玉器出自哪朝?”

    老玉匠看着放大镜,啧啧称奇:“不用骗人,这就是秦时的玉!”

    不用骗人是何意?!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目光意味深长。

    严成锦心虚道:“老先生是西城有名的玉匠,他说是秦时之物,应当就是秦时的玉。”

    弘治皇帝颇为激动,唐朝找这块玉玺,找了两百多年,宋朝找了三百多年。

    高皇帝和文皇帝都在找这块玉,但都没找到。

    自己刻的玉玺,名不正言不顺。

    秦玺传承了几朝,只有得到这块玉玺,才能真正称为被上天选中的人!

第391章 献上三成

    传国玉玺找回来了,宫中喜气洋洋了几日,尤其是钦天监给出了天象预示,玉玺归国,大治盛世。

    严成锦表示无力吐槽,钦天监真能吹牛逼。

    这两天夜里,他在院子里用宋氏天文望远镜,倒是看见了几颗流星,哪有什么异相。

    但钦天监是上天和皇帝的沟通人。

    上天有什么旨意下达,需要钦天监去解读。

    因为出身和童年经历的缘故,弘治皇帝的心底不怎么自信,就好比穷小子忽然得到一笔巨大的财富。

    严成锦将传国玉玺送回宫中,让陛下相信是真的,正是想增强他的自信。

    这样一来,变制时就算百官阻挠,弘治皇帝也会有底气一些。

    ……

    六月初,

    大清早,严成锦起床洗漱后,看了眼晨练表。

    今天晨练的项目,是击剑。

    何能当他的对手,匠人给严成锦做了一件精细的锁子甲,穿起来有点重,但还在他的体力范围。

    刚开始练了几招,何能就被捅了七八下,被追得满院跑,连忙求饶:“少爷厉害,小的打不过。”

    他身上穿着牛皮护具,用的剑,是钝剑。

    刺不伤人,但是打在身上,就像挨了棍子一样疼。

    严成锦不满地将剑丢掉:“哼,菜鸡,你这样菜,让本少爷如何学到真正的剑术,再去找一个剑术师傅学艺。”

    为了不让陛下知道他身体好,不能光明正大找剑师入府当陪练。

    只能靠何能去拜师,然后,他再拿何能当陪练。

    能打得过何能,就算得上会几招几式,遇到贼匪的时候,也能趁其不备捅一刀。

    何能满脸委屈,少爷练剑有三年了,君子六艺,精通两三艺,他在京城拜的师傅,还没少爷厉害呢。

    严成锦对着春晓道:“帮本少爷把衣服脱了,换朝服。”

    乾清宫,

    弘治皇帝心情极好,伺候的太监和宫女们压迫感大减,张皇后步入寝宫:“让本宫来伺候陛下穿衣吧。”

    宫女识趣的退了出去,张皇后接过龙袍,弘治皇帝享受似的笑了笑,摆出熟悉的姿势。

    他当太子时,赐给东宫的奴婢极少,多为张皇后给他穿衣。

    所以,张皇后穿起龙袍十分娴熟:“陛下今日似乎很高兴。”

    弘治皇帝笑应道:“是啊,严卿家助朕找回了玉玺,皇后又怀了身孕。

    钦天监说,这是盛世的预兆。”

    他转身看向张皇后,夫妻生活了十几年,对彼此了解颇深。

    看张皇后强颜欢笑,便知道她有心事。

    “上朝还早,皇后有何事,不妨说来给朕听听。”

    张皇后露出愁容:“太后昨日又提起寿王了,茶饭不思,臣妾怕……”

    后宫的人皆知,太后最宠爱的两个孙子。

    一个是弘治皇帝,一个就是寿王。

    寿王的母妃安妃,在前朝时不得宠爱,周太后怜惜她,让她常来寝宫陪着,寿王也因此得到与周太后亲近的机会。

    这小子激灵,极讨太后欢心。

    弘治皇帝沉吟道:“若寿王入京,其他藩王岂不全都请乞入京,近来朝廷多幸事,朕得到了传国玉玺,皇后又有身孕,太后诞辰将至,不如就趁此机会,给太后办一场寿宴吧。

    准许各藩国王妃和夫人入宫贺寿,这样热闹一些,太后也能见到寿王妃,朕一会儿上朝,就命礼部操办。”

    张皇后点点头,宫中冷清,太后太孤寂了才会睹物思人,若闹出病,反倒让陛下更操心。

    早朝,

    弘治皇帝端坐在御座上,各部禀报紧要疏奏。

    都察院的队伍很安静,吴宽没什么要报的,可也不想都察院没业务。

    “本官见你昨日在看海南的疏奏,可有事要报?”

    严成锦站在柱子旁,瞥了吴宽一眼:“下官只是看看。”

    这几日,吴宽对他颇为客气,但这只是表面,严成锦知道,吴宽还记恨他让吴奂画漫画的事呢。

    吴奂的狐斋漫画续本,在官卖上拍出了高价,二百两银子。

    有书商拿去拓印售卖。

    这小子痴迷于漫画不可自拔,吴宽是状元出身,岂能容忍,且他为人秉正小气,到时候还得找他麻烦。

    愣神的功夫,已经议完了朝事,弘治皇帝话锋一转:“朕得传国玉玺,皇后又喜怀朕的骨肉。

    朕一直想举办醮斋,告慰天地。

    不过,太后诞辰将至,就将醮斋改为寿宴吧,朕想给太后操办寿宴,户部可有银两?”

    户部尚书韩文面露难色:“够支九边军饷,若是要办寿宴,那军饷……”

    一听用军饷的银两来操办寿宴。

    刘健率先请罢,紧接着几个官员纷纷附议。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陛下,臣答应给陛下的三成官卖银,总共五万两银子,清算后便命人送进宫中。”

    答应给弘治皇帝三成,其实是有算计。

    朝廷还没定拍卖会的税,只要朝廷不定税,官卖简直是摇钱树。

    弘治皇帝龙颜大悦:“严卿家清直,朕都忘了,节制一些,取一万两操办寿宴,其余皆充入国库。”

    刘健等人还以为,陛下会将银子全部用在太后寿宴。

    谁知道,陛下还是这般节俭。

    一众心中大喜,跪倒下来:“陛下圣明!”

    弘治皇帝继续道:“这次寿宴,准许各藩国王妃入京贺寿,礼部操办,在一万两的范畴内,不要节省银子。”

    百官有点懵然,幸亏没在礼部当差。

    礼部尚书张升咬咬牙,躬身道:“臣遵旨!”

    下了朝,

    严成锦便陷入思索,藩王们送的礼物必定是奇珍异宝,要送什么才能脱颖而出?

    上次替太后瞧病,太后一句话,他便升官了。

    对于太后,严成锦极有好感。

    弘治皇帝不好驳太后的面子。

    只是官员不得进入后宫,平日能见到太后的机会极少。

    这次祝寿倒是极好的机会,没准就升官了。

    回到值房后,他想了想,在白纸上画了一幅草图。

    下了值,严成锦坐上轿子,去往宋景的府邸。

    “少爷,这就是长宁伯卖给宋大人的府邸,比咱们的旧府好些。”

    严成锦走进宋府,这是一座两进两出的院子,在西城区,离午门较近,比较破旧,正堂的门柱都裂开了。

    这样的院子,卖三千两已是天价。

    周彧硬生生地多收了两千两。

    进门便见一妇人在晾衣,见了严成锦忙走过来:“你可是严大人,要找我家夫君?”

    这就是宋景的妻子?

    有几分姿色,看起来很干练,想必在老家时,没少做农事。

    严成锦点点头。

    妇人将他请进正堂,此时,宋景在正堂读书,翰苑大学士让他帮忙编修大明会典。

    见了严成锦,他连忙站起身来:“严大人请坐!”

    严成锦四下看了眼,破旧的木桌木椅,道:“怎么没有下人?”

    “还欠着两千两银子,夫人将那两个奴婢退了。”宋景尴尬道。

    严成锦看了他一眼:“你可知明律有制,像你这样的状元郎,府上的奴婢需有定额?”

    宋景汗颜,他一心扑倒在理科上,极少关心过朝事,更不会去翻大明律:“学生不知。”

    严成锦摆摆手:“本官今日来,想让你找匠人做一物,做好了,送给二十个奴才。”

    能不能一鸣惊人,让太后喜欢,就看宋景做得好不好了。

    宋景惭愧道:“够定额就足矣,太多学生养不起。”

第392章 乞换封国

    严成锦答应还给朱厚照的小母马,牵回了东宫。

    朱厚照欣喜地起了上去:“老高,本宫还想去官卖看看,给太后置办一件寿礼。”

    这几日,官卖举办得如火如荼。

    许多士绅要卖古董字画,甚至是宅邸,都不找牙行,全委托良乡衙门进行官卖。

    张贤清正廉明的官声在外,由他来主持,不怕被贪银子,还能拍出高价钱。

    京城的许多牙行和当铺,门可罗雀。

    有些牙行学良乡衙门,干起了拍卖,但公信力太低,没人去。

    严成锦有些鄙视:“官卖之物,动辄几千两,殿下有银子吗?”

    朱厚照喜滋滋地掏出一物:“你看,本宫早就叫人画好了,可以卖这个!”

    卧~

    这难道是……

    东宫的地契?

    严成锦满脑黑线,若被锦衣卫传到陛下哪里,陛下想起官卖的高额利润,说不定会让良乡交商税。

    普普通通的事,只要有朱厚照掺合进来,总是会闹得很大。

    严成锦连忙劝道:“殿下把东宫卖了,住哪儿?”

    “宫里的偏殿多,本宫住冷宫也无妨。”朱厚照兴高采烈。

    东宫的地契,至少能卖一万两银子吧?

    他没拥有多这么多银子呢。

    严成锦看了眼地契,地址和面积写得极隐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呢。

    不用想,定又是朱厚照自己仿的。

    “殿下真想送,臣倒是有一物,可以教给殿下,不过这地契,臣要收走。”

    朱厚照饶有兴致:“你先说,本宫看值不值换这地契。”

    你真当我想要你这地契?住进来,会被砍脑袋的好么。

    半个时辰后,

    朱厚照偷跑出宫,来到了严府,喜滋滋道:“你要教本宫什么?”

    严成锦带他来到庖房,命人将面粉和鸡蛋找来,准备好一切器具。

    开始做蛋糕,

    先将十个鸡蛋打入盆里,搅拌至均匀,再放白砂糖,最后倒入面粉。

    朱厚照做过米花,对吃食有些兴趣。

    一切准备就绪后,放进锅里蒸。

    严成锦和朱厚照在一旁等着,约一个时辰后,揭开锅盖,一团蛋糕就做好了。

    只是卖相并不好看。

    朱厚照一脸懵然地看向严成锦,就这?献给太后?

    “老高,你将东宫的地契还给本宫。”

    严成锦若无其事:“方才出宫前,臣就把它撕了。”

    朱厚照气得掐着他脖子:“狗官,那是本宫画了两日才画出来的!”

    片刻后,两人坐在正堂上,面前是一坨蛋糕。

    “殿下闭上眼睛,别看它的卖相,吃下去都一样。”

    朱厚照拿起刀,切下一小块,闭上眼睛,放进了嘴里。

    这蛋糕让何能试过了,不怕给太子尝。

    严成锦盯着他道:“如何?”

    “好吃!”朱厚照不确定道:“可是老高,本宫将它献给太后,太后会喜欢吗?”

    “只要是出自殿下之手,太后会喜欢的。”严成锦道。

    十几日过去,各藩国的王妃陆续进京。

    在街道上,常常看见配额不下五十人的车驾,连坊间的百姓都知道,是藩国的王妃和各地的诰命夫人,入宫贺寿了。

    英国公府,

    一个端庄的妇人坐在正堂上,张懋对她礼待有佳:“兴王妃入京贺寿,来我府上做什么?”

    终究是武夫,说话总是这般粗鄙。

    文官说话又喜欢绕来绕去,兴王妃倒是想去找李东阳等人。

    可惜,李东阳等人未必会帮他的忙。

    兴王妃轻笑道:“国公执掌京营,可喜可贺,这次来国公府,是有事求与国公。”

    曾经先皇想立兴王为太子,张懋也是支持的,对于兴王有些好感:“王妃请讲。”

    兴王妃笑道:“我夫君兴王,封于湖广安陆州,此地常年水患泛滥,夫君想请乞江南的封地,可否请英国公助夫君上疏?”

    湖广安陆州相比西南之地,也是肥沃的藩国。

    原本应该是满足的。

    可是近日,丝价涨了十几倍,而且还在涨,听说在南昌府的宁王,富可敌国。

    兴王妃蒋氏便不满了,特意趁这次向太后贺寿的机会,请乞更换封地。

    张懋眉毛拧在一起,为难道:“此事,老夫实在无能为力,还请王妃见谅。”

    兴王妃面色微微僵了一下,努力维持笑容:“我和兴王远在湖广,对京城并不熟悉,还请国公指条明路。”

    英国公想了想,道:“倒是有一人,若得他相助,请乞换封国,倒是有可能。

    此人名为严成锦,行事极为慎重,未必会帮你。”

    听说,严成锦帮陛下找回了传国玉玺。

    这几日,陛下正在兴头上,由那小子请乞,说不定能成。

    片刻后,

    张懋亲自带着兴王妃,来到严府的府门前,轻扣了几声。

    只听,门里传出:“天生我才必有用?”

    知道这是严府的暗语,张懋喊道:“老夫一介武夫,对不上!快开门!”

    门子翻看手中的文盲画册,对照着看了眼,还真是英国公。

    忙跑去通报。

    兴王妃不悦又有些疑惑:“这府里住的严成锦是何人,劳国公如此大架?”

    “朝中的一个御史。”张懋道。

    片刻后,门子将门打开,将两人请进正堂。

    严成锦起身道:“不知国公到下官府上,有何事?”

    带了个妇人来,虽然未通报身份,但猜测不是张懋的妻室。

    两人之间隐隐顾忌臣仪,就能看出。

    张懋道:“这是兴王妃,找你有些事想帮忙,快上茶水。”

    兴王妃不正是嘉靖的母亲?

    这女人极为厉害,嘉靖当初拒绝杨廷和的协商,坚持誓要尊父母为父母,便是她在背后操控。

    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兴王妃入座后,直接开门见山道:“严大人不必客气,听闻严大人极受陛下重用,有一事相求。”

    严成锦摆摆手,道:“王妃先等等。”

    他起身出门吩咐何能几句。

    不一会儿,何能便带着锦衣卫叶准进来:“我家少爷想找官爷做个证人,一会儿禀报陛下。”

    叶准点点头,蹲在正堂外。

    藩王勾结朝廷大臣,乃是重罪。

    谁知道王妃要讲什么,稳妥起见,先让锦衣卫监听着。

    反正不管说什么,严成锦都不会答应的。

第393章 本官要压轴

    “兴王封地在湖广安陆州,雨期多水患,兴王想请乞,将封地换至江南一带,还请严大人助兴王上疏,事后兴王定答谢严大人。”兴王妃道。

    区区一个朝廷御史,还不如六部的堂官。

    看严成锦的年纪,不步入朝堂定不足五年之数,蒋氏自觉这样说,已是放低了身段。

    她带了不少奇珍入京,等着游说京城大臣。

    但听英国公说,严府外有锦衣卫监视,不便赠礼。

    严成锦沉思片刻。

    藩王的财力与封地,有极大的关系,江南之地肥沃。

    兴王封到了江南,说不定会暗中与宁王较量,争夺江南士绅的支持,借机建势,对朝廷有极大的好处。

    但,也有一种可能。

    兴王被宁王收买,一起对付朝廷。

    前朝时,在万贵妃和宸妃的拥护下,成化皇帝想要废了弘治的太子之位,立兴王为太子。

    幸亏有泰山的地崩,弘治才没有被废。

    兴王是否怀恨在心,还有待观察。

    严成锦道:“本官只会写弹章,除此之外的疏奏,一概不会,兴王要是想写出好弹章,本官倒是可以提出见解。”

    春秋笔法,严成锦略知一二,但比起刘健等人还差得远。

    他虽是都察院御史,也要会写其他疏奏,说只会弹章,是让兴王妃留意一下,本官的弹劾疏奏写得好,莫找本官麻烦。

    兴王妃笑吟吟道:“严大人自谦,那我就不打扰了,日后若巡查湖广,可来兴王府叙旧。”

    蒋氏深信凭借大寿会得太后的宠爱,至于这个小御史,实在没太放在眼里。

    兴王妃出门,看见站在门侧旁的锦衣卫叶准,露出愠怒:“这是何意?”

    严成锦道:“王妃来私会下官,下官怕说不清楚,特请锦衣卫来作证。”

    蒋氏看着严成锦许久,身躯微微发颤,怨愤交加说不出话来,怎会有这般人。

    等到王妃走后,严成锦对着叶准道:“还请许千户进宫向陛下禀报,王妃想要收买本官。”

    锦衣卫叶准劝道:“严大人不向陛下禀报啊,我相信严大人是清白的就是。

    若向陛下禀报了,严大人不怕得罪兴王?”

    王妃好不容易得陛下准许入京,拜会官员虽然不好,但也算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

    凭他吃了这多天严府的大米饭,此事可以不报。

    要是向陛下禀报了,严成锦可就把兴王得罪了。

    严成锦摇摇头,道:“无妨,还请叶千户亲自禀报陛下。”

    若不禀报,日后反倒会沦为把柄,被百官寻来弹劾。

    陛下不喜欢兴王,兴王就是一头没牙的老虎,爪子伸不到京城来,不足为惧。

    反正他也不出京城,更不会跑到湖广安陆州去。

    ……

    华盖殿,

    弘治皇帝在同礼部商讨寿宴示意,明日在京城多地施粥,与民同乐。

    “各藩国的王妃都入京了吧?”

    张升微微躬身:“都进京了,除了兴王王妃去了英国公府,其余王妃皆下榻十王府。”

    入京就去见英国公?

    英国公执掌京营,是手握重兵的权臣,兴王与英国公又非姻亲,为何一入宫就拜谒。

    刘健垂眉沉思,兴王妃蒋氏与一般的王妃不同,她乃是将门之女,颇有谋略。

    弘治皇帝看向牟斌,道:“兴王妃去英国公府做什么?”

    朝廷不准许藩王入京,难处就在于此。

    藩王入京难免会勾结朝中重臣,且途径各地时,还会引来士绅们投献。

    牟斌道:“臣也不知。”

    正在这时,锦衣卫叶准来到殿门外,吩咐小太监进去通报。

    片刻之后,小太监出来宣。

    叶准大步走进殿中:“陛下,严大人命卑职进宫禀报,兴王妃请严大人上疏,替兴王请乞,更换封国。”

    更换封国?

    弘治皇帝心中有些不悦:“兴王的藩国地处安陆州,沃野千里,他竟还不知足?”

    “兴王妃说,安陆州常年水患不绝,恳请换至江南,严大人未同意,便命卑职入宫禀报。”叶准道。

    弘治皇帝哈哈大笑出来:“兴王妃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卑职在场,兴许就拔剑了,传闻,兴王妃的武艺不低呢。

    李东阳沉吟道:“传闻兴王惧内,或许并非是兴王的本意。”

    兴王还在宫中当皇子时,李东阳常入宫教学,对兴王有印象。

    以兴王的品性,倒像是安于一隅的人。

    弘治皇帝轻哼一声:“连内室都管不住,如何治理藩国。”

    李东阳看着弘治皇帝,微微低下头去。

    兴王妃会武艺,相比之下,张皇后就贤淑多了。

    刘健默不坑声。

    …………

    天边露出万丈霞光,今日,周太后寿宴。

    严成锦换上平日极少穿的麒麟赐服。

    来到午门,看见王守仁同一身材婀娜的王妃,在洞门前小叙,见他迎便迎上来:“老高兄早!”

    严成锦微微躬身,他对王守仁通常以礼相待。

    一旁的王妃笑问:“师兄,这位就是严成锦大人?”

    喊王守仁师兄?

    严成锦知道是谁了,此女就是宁王的妃子,娄妃。

    她乃是理学家娄谅的女儿,在江南时,王守仁曾拜娄谅为老师,学习理学,故而,称王守仁为师兄。

    严成锦颇为佩服她,宁王死后,犹如霸王别姬中的虞姬一般,纵然王守仁有意饶她一命,但娄妃自刎了。

    “娄妃知道下官?”

    娄妃抱着怀中的金毛小狗,轻笑一声:“不知为何,我家夫君说起你,就头疼。”

    “……”严成锦。

    宫中寿宴不可迟到,娄妃抱着金毛小狗入宫了。

    严成锦和王守仁来到左右掖门排队。

    今日,官员们手中都带着锦盒,有大有小。

    相互之间疯狂试探。

    “黄大人准备献何礼物?本官手中的礼轻,不知会不会失了礼数?”

    “区区羊脂玉,不足挂齿,就怕太后不喜欢。”

    “呵呵,老夫送百年山参。”

    看似自谦,实则是攀比。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一会儿送到仁寿宫,太监会一一宣读。

    严成锦有点瞧不起他们,送礼讲究创意,这里的大臣,十个有五个都送玉石。

    太后见多识广,怎会心动?

    吴宽见严成锦两手空空,气得差点跳起来:“你的寿礼呢?!”

    人人都带了寿礼,就这小子空着手。

    要不是身为都察院部堂,他才懒得管呢。

    严成锦道:“下官的寿礼,还在宫外。”

    寿礼,当然是压轴的好。

第394章 这是寿礼?

    萧敬来到左掖门,扯着嗓子道:“陛下口谕,今日不上早朝,百官随行至仁寿宫贺寿。”

    去仁寿宫贺寿,与后世吃酒席不同。

    陛下不赐酒宴,放下礼物说一句好话,就可以出来了。

    萧敬眼尖,瞧见严成锦两手空空,“严大人,你的寿礼呢?”

    “劳烦萧公公请奏陛下,准许匠人入宫,本官的寿礼太大,搬不进来。”严成锦道。

    多大的礼啊,一个人搬不进来?

    就你事儿多。

    萧敬不敢露出嫌弃的神色,应承了一声。

    严成锦继续道:“本官想最后一个,给太皇太后献礼,还请公公安排。”

    “行,咱给你安排。”萧敬尾音拉得很长。

    李东阳等人纷纷看过来,他送的是一副亲笔祝寿词,倒是好奇严成锦送什么。

    仁寿宫旁的广庭。

    张皇后亲自操办寿宴,在宫外请了戏班子,准备给太后助兴。

    周太后的身旁坐着弘治皇帝,连诵经念佛的王太后也来了,坐在下坐。

    弘治皇帝隐隐怒道:“怎不见太子?”

    这孽子不会又溜出宫了吧。

    坤宁宫掌事太监韦泰道:“回禀陛下,太子在膳房,奴婢这就去催催。”

    各藩国王妃陆续进来贺寿,仁寿宫掌事太监,宣读寿礼。

    “兴王献仕女图一幅,羊脂玉壁一对,上等兽面纹玉璜一对。”

    兴王妃走到御前,微微欠身:“兴王与兴王妃,祝太皇太后圣体安康,万寿无疆。”

    周太后颔首点头,笑了笑道:“赐座。”

    兴王妃又向弘治皇帝和张皇后行礼,礼数尽至。

    弘治皇帝轻轻瞥了兴王妃一眼,张皇后笑道:“坐吧。”

    兴王妃心中一喜,想坐在张皇后下旁的位置。

    谁料,周太后却道:“兴王妃,那是留给寿王妃的。”

    兴王妃面色微微一红,忙起身赔礼:“妾身唐突了。”

    周太后不以为意,很快又有王妃献礼,宁王妃入座后,便是寿王妃。

    寿王妃一来,周太后笑意渐浓,还招她到御前,仔细端详了许久。

    寿王妃虽不如娄妃姿色出众,却看得出来是个温善的人。

    张皇后见了一眼,便也喜欢她,与太后一同说着家常。

    “孙臣厚照,给太皇太后贺寿,祝太皇太后万寿无疆。”朱厚照笑嘻嘻地端着蛋糕上来。

    周太后笑得满面红光:“哀家一直不见你,心中挂念,你竟是去给哀家准备寿礼?”

    在她看来,朱厚照不闯祸便是万幸。

    “是呀,这是长寿糕,吃了它,太皇皇后便会长命百岁。”

    弘治皇帝有些担忧:“这是你做的?”

    “当然是儿臣做的。”

    弘治皇帝有些担忧,这逆子做的东西,能吃吗?

    朱厚照满心欢喜道:“皇祖母快尝尝。”

    萧敬试了试,确定无毒。

    在弘治皇帝和张皇后担忧的目光下,周太后尝了一口,随即道:“好吃,皇帝、皇后和诸位王妃也尝尝。”

    萧敬命人分了下去,弘治皇帝轻轻嚼了口,味道竟还不错。

    朱厚照道:“老高献了什么?”

    “殿下,严成锦还没来贺寿呢。”萧敬答道。

    弘治皇帝估摸着,百官也该来贺寿了。

    正在这时,萧敬小跑进来道:“陛下,百官在外头候着呢。”

    “开始吧,太后等不及要看戏了。”

    开戏之前,要等百官贺寿毕,在后宫不设宴席,省得铺张浪费。

    百官也未必有心思在此陪太后一天。

    所以,弘治皇帝才召王妃们入京,显得热闹些。

    萧敬犹豫道:“陛下,严成锦恳请陛下,准许匠人入京,说是寿礼太大,他搬不进来。”

    这小子要献什么?

    弘治皇帝微微抬头看向萧敬,道:“准奏。”

    片刻后,轮到百官贺寿。

    先是内阁大学士刘健,随后李东阳和谢迁两人,将寿礼放下,又说了一句祝寿语,便退了出来。

    严成锦在队伍里等着。

    办寿礼时,才知道百官的家底如何。

    弘治皇帝听得有点不耐烦了,这些寿礼无特别之处,倒是想看看严成锦的。

    “怎么还不见严成锦?”

    萧敬忙道:“陛下,严大人说,他要到最后才献礼。”

    弘治皇帝露出疑惑之色,这家伙要做什么,太子也不见人影。

    他有些怒了,不好在寿宴上发作,便朝牟斌使了个眼色。

    约莫半个时辰后,百官祝寿毕。

    李东阳和谢迁等人却未散去,围着严成锦。

    严成锦躬身道:“几位大人,怎还不去当值?”

    “本官想看看你要献什么,今日是太后寿宴,你可不许乱来。”吴宽道。

    李东阳和谢迁是对严成锦献的东西感兴趣。

    也不急于回值房。

    只见,远处四个匠人抬着一物,像是床,却又有不同之处。

    李东阳诧异:“这是何物?”

    “沙发。”严成锦道。

    谢迁和李东阳有点懵了,在众多家什中,从未听过有沙发一物。

    且看上去平平无奇。

    严成锦微微躬身:“下官要去贺寿了。”

    此时,仁寿宫前,

    弘治皇帝等了许久,见无官员上来贺寿,便好奇道:“到严成锦了吧?朕倒要看,他献何物。”

    仁寿宫的管事太监,开始唱读。

    “都察院御史严成锦,献沙发一套。”

    严成锦微微躬身:“祝太皇太后福寿双全,玄孙满堂。”

    弘治皇帝和张皇后一脸茫然,沙发是什么?

    只见,四个匠人抬着一物上前,像是贵妃榻,可是又有许多不同。

    王妃们面露惊诧,竟然有人在太后宴席上,送家什。

    严成锦道:“宫中御座硬实,臣便想做这一套沙发,献给太后。”

    沙发用的是牛皮和红木,里面填充了海绵。

    最重要的是这造型,坐在上面比贵妃榻和罗汉床之类,舒服多了。

    朱厚照走前两步:“本宫替皇祖母试试。”说着,坐上沙发在上头打了个滚,极为享受。

    弘治皇帝干咳一声。

    朱厚照自知父皇生气了,连忙爬起来,周太后在众人的搀扶下坐下。

    王妃们紧紧盯着周太后的脸色。

    只见周太后竟露出了笑意,兴王妃暗生醋意,她方才献了三份重礼,也未见周太后这般笑过。

    “这沙发,哀家不要。”周太后道。

    王妃们面色各异,弘治皇帝脸色僵硬住了,朱厚照正想着如何给严成锦解围。

    严成锦心头咯噔一下,准备献出备用礼物。

    正在这时,却听周太后又道:“这沙发极好,送给张皇后吧,皇后怀有陛下的骨肉,不能丝毫闪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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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从慎重开始介绍:
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