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大明从慎重开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从慎重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6章 生来就有

    李东阳一看这字迹,的确与自己的楷书有许多相似,再看这个考生答的策题,才思颇为缜密老练。

    除了第三题“四子造诣”未答,其余一概答出。

    不出意外,就是今科会元了。

    “抄榜吧!”李东阳命考官们打开答卷的封识,将名字抄录在红纸上。

    礼部属官把一个个名字写在纸上,李东阳忽然想起严成锦那小子,此子还跟本官借了书案,若考得不好,定不饶他!

    今日放榜,

    严成锦一早便催促何能:“快点,一会儿占不到好位置了!”

    上次乡试放榜,少爷问都没问过,一样中了解元,何能不解道:“少爷,咱们为何要去看榜?”

    严成锦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不看榜,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中榜?”

    何能无语地撇撇嘴,乡试不就没看中了解元吗。

    上次是完全准备,这次是不完全准备,严成锦当然要来看看。

    贡院十分热闹,放榜之前,烧了好几串爆竹,青烟升腾,寓意青云直上。

    贡院里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一直呆在府上,鲜有外出,几乎无人见过他。

    世人只知道,大文人迎客松的儿子叫严成锦,却不知道他就是严成锦。

    “哎呀,谁砸我!”一个前排的书生摸着脑袋痛呼,发现纶巾上有一硬邦邦之物,银子!顿时惊喜:“敢不敢再砸一次?砸不死我就算你输!”

    顷刻,不知何处又飞来一锭大银子。

    哎呀一声,那书生瞬间被砸昏过去,生死不知。

    “银子!”

    “有银子,快捡银子!”

    人群大乱,前排的人纷纷涌到后头抢银子,严成锦顺势走到榜下,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铜锣一响,户部的书吏出来张贴第一张榜单。

    定力不足的人,早就尿了出来。

    严成锦面色如常,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下,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程度的怪异举动,撒尿已经算是轻的了。

    甚至有闻到了,出大恭的味道。

    “江南的秀才,唐伯虎之下就是丰熙,这次会元应当是丰熙兄莫属了。”

    “依我之见,伦文叙兄也不差,此二人皆有可能。”

    丰熙是南直隶人,伦文叙是广东一带的人,虽然南直隶解元唐伯虎被贬为吏,却依旧没有人看好北直隶。

    户部官员张贴的大红纸,一甲二甲三甲全然在列。

    顺着一甲往下看,第一个名字是…………

    严成锦!

    榜前一片死寂。

    “严成锦是谁?”

    “似乎是北直隶的解元?”

    身边的一人忽然疾呼:“迎先生之子!”

    严成锦脸黑下来,原来自己这么没有存在感,被认出来,还是因为是谁谁的儿子。

    “出身书香门第,纵然是天资一般,有迎先生从旁教导,也会不一样,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书生们纷纷点头觉得有理,十分羡慕有迎先生这样的父亲,有这样的父亲,母猪也能考得上吧?

    在京师从未听过严成锦的才名,却连中两元,不是他大文人父亲教得好又是什么?

    名次不如严成锦的书生,纷纷羡慕和感叹,严成锦中了会元,完全是受到了严恪松的文荫。

    严成锦一语不发,心中又暗觉好笑。

    想来自己也是极为刻苦努力的,即便有个大文豪父亲,自己不努力地写答卷,又检查了一百遍,岂会考得上会元?

    诸位还是多多反思,有一个文人的爹,是否真能考上会元才对。

    “兄台,你也不必太难过了。”一旁落榜的书生见了严成锦,有点惺惺相惜。

    一旁的书生见他脸色极不好,想必也是同病相连,便出言安慰:“谁让你没投了个好胎呢,别哭了,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生来的时候,有便是有,没有这辈子也难寻得,你哭也是无用。”

    严成锦十分实诚:“这位兄台说得有道理,在下不才,在这榜单之上,细细想来,在下应该属于生来就有那一类。”

    书生们一片愕然???

    你中了还黑着个脸作什么!先前安慰严成锦的书生感到心口一阵绞痛,哇地一声哭出来。

    回到府里,

    中了会元这等事,要是老爹在,定要大摆宴席,邀请同年来吃酒,但他却打算小小庆贺一下,不大肆声张。

    对着何能道:“吩咐庖厨,今日严府上下,一人一只烧鸡,再给一两银子赏钱。”

    何能的心情,瞬间从少爷考了会元的激动,变为有点心痛。

    今日可是砸了很多银子了啊!

    “少爷,府上的跑步鸡,最长是八月零二天的,最短的是一月的,宰哪批?”

    所谓八月零二天,就是这些鸡坚持每日跑步,跑了八个月零二天。

    一个月跑步鸡,就是坚持跑了一个月的。

    “当然是宰一个月的!”

    严府上下,人人欢天喜地,一人分到了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和二两银子。

    最重要的是,少爷考上会元了啊!

    王越在府上得知,严成锦考了会元,跑来祝贺,看门子包着一只烧鸡在啃,禁不住诱惑的他,拿十几个铜板换了个鸡腿。

    吃得滋滋有味。

    还真别说,王越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烤鸡。

    “真是门庭冷落啊,贤侄高中会元,却无人来庆贺,哼!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不过不打紧,老夫来给贤侄庆贺,你父在边陲,还没收到消息,老夫先替他庆贺了,这一双月落乌霜羊脂白玉,就是老夫的贺礼,贤侄这是什么表情,老夫真的只是喜欢送礼而已!”

    这双羊脂白玉的成色倒是不假,严成锦却没接:“王大人敢说,不是因为学生中了会元,家父又在边陲手持重兵?”

    王越讪讪一笑:“老夫自然敢说,与那些不送礼,便求贤侄办事的人相比,老夫算是极有良心了。

    老夫所求,也不是难事,前些日子,程敏政离京时,老夫曾厚着脸皮向其讨教,他说所著皆源于贤侄梦中所得的一些书稿?”

    严成锦:“…………”

    紫禁城,奉天殿。

    弘治皇帝历来重视取士,如今因鬻题一事,礼部和都察院的官员都有空缺,便在暖阁内商讨新晋人选。

    刘健道:“臣举浙江都察御史江瑢,其人恪守奉公,在江南一带官声甚好,入礼部为京官再合适不过。”

    李东阳和谢迁相视一眼,刘公又要举荐自家同乡了。

    一谈到举荐,刘健总是优先想到自家老乡,要不是他为人清正不苟,当真有几分蝇营狗苟的嫌疑。

    而这个江瑢,和刘公正是同乡。

    弘治皇帝露出质疑之色:“可朕怎么听说,去年六月江南发了涝灾,百姓无食果腹,江瑢隐而不报,九月蝗害,其又隐而不报,刘公可不要被误传的名声所瞒骗了,朕觉得不仅不能举荐,还要追其失察之责。”

    刘健大惊失色:“老臣失察。”

    弘治皇帝想起了这次春闱,不如就从这次春闱中培养,这次取士,都是朝廷的新苗子:“春闱取士如何?”

    李东阳道:“这次春闱的会元,是严恪松之子严成锦,此子已中两元,颇有学识和才艺,只是……”

    弘治皇帝道:“只是什么?”

    “只是此子性情,与其父大为不同,其父能征敢战,博学多闻,铁骨铮铮,此子明明很有才华,却谨慎胆小,畏缩不前,就算是为官,也难有作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臣看,古话说的也不尽然全对。”

    弘治皇帝老脸有点挂不住,忽然觉得李东阳说的就是他啊,他不正是这样吗,生了朱厚照这么个玩意儿?

    “咳咳……古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李公多虑了,朕看他,还是能在翰林院编修书籍的嘛,有用,有用!”

第47章 再练一个大号

    宁夏边防大帐中,亲卫分列左右。

    一个神丰俊朗的儒将坐在案首,身披赤金铁甲,威武十足。

    严恪松收到了儿子的来信,痛哭流涕,房管事不知少爷又怎么气老爷了,连忙安慰:“少爷独自一人留在京城,就算是圣人,也会有犯错的地方,老爷何必如此伤心断肠。”

    严恪松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畅然轻声道:“我儿,又中了一元啊!”

    比他这当爹的,还有出息!

    他当年会试,不过三甲靠后,堪堪上榜而已。

    遇上八股,多少才子都铩羽而归,他不在严成锦身边,无人指点,就算儿子落榜,他也会体谅,眼下不仅没落榜,还又中了会元,叫他怎么能不激动。

    ……………………

    程敏政回到徽州老家已经三日,科举舞弊案传回了江南,人言四起,京城沸沸扬扬,徽州不见得就比京城安宁。

    程府的声势地位一落千丈。

    自他当了礼部侍郎后,程家门栏踏破,官吏皆想方设法来谄媚奉承,闻名而来的文人贤士不计其数,现在连个鬼影都没有。

    程敏政也不出门,他掏出严成锦给的书稿,开始在家中铺纸磨墨,潜心写书。

    一晃十几日过去,一人骑着快马背着行囊自京畿外而来,直奔严府。

    那人下了马,敲了敲门。

    严府的门子只认两样东西,一是脸,比方说在门缝瞧一眼,王越和李东阳等人就能进来,二是暗语,否则便不会开门。

    对过暗语,才放他进来。

    严成锦收到了程敏政的包裹,是一封信函,和一沓新鲜出炉的书稿,都贴上了封识。

    信函中,不过是祝贺他中得会元和夸赞他有才华,并告诉严成锦,他如今过得很好,无需挂念之类的尔尔。

    在严成锦看来,程敏政未必会过得很好,不论是何时何地,都逃不了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的规律。

    虽然三法司公布,鬻题的是书童,但在一些锱铢必较的读书人眼里,程敏政也是帮凶,难辞其咎。

    只怕在江南一带,骂他的人也不少,否则程敏政也不会在致仕之后,郁郁而终。

    人生大起大落。

    眼下这堆书稿,应该是程敏政最后的希望了。

    虽然说留暖道人号已经臭了,不过,让程敏政再次名动天下也不是难事。

    这年头,打造一个知识IP还不容易。

    身败名裂又如何,金子剥掉一层皮不还是金子吗?

    严成锦把王不岁喊来。

    王不岁乐了,如今文坛各派崛起,他私底下收了几个风流秀才当写手,那写出来的书,简直是文坛败类。

    真是与严府出去的质量,压根没法比。

    幸亏他留了一手,没印上老王书坊这几字,否则,老王的这点名声早就毁了。

    王不岁搓着手:“严少爷,终于又有书稿了啊?”

    “让工人加印快一些,就说此人,就连我爹都自愧弗如,还有,此书的落款之人为……”他凑到王不岁耳边。

    王不岁愣了一下,压根没听说过这个笔名啊,这次不知又是哪个大人的书作。

    不过,他从来都不敢问,来严府久了,自然也对严府的家规很了解。

    严少爷行事,不打听,不多问,不传人。

    打发走王不岁后,严成锦来到前院的正厅,对送包裹的人道:“告诉你家老爷,晚生定不食言,只会还他笔仙之名,让他静等几日便是。”

    京城那些爱书的人,读惯了迎客松和留暖道人的书之后,其他的书都如味同嚼蜡,就好像见过了天仙,再看其他女子都是钢铁老妪。

    这一日,听说老王书坊又出新书了。

    王不岁放出消息,老王书坊来了一位泰斗级大文豪,青山君!比迎客松还厉害。

    京师沸腾起来!

    要知道,《梦楼》、《包公怒断天下公案》、《三国群雄争霸志》、《狐斋》这些惊为天人的名著,可都是从老王书坊里流传出来的啊。

    猜测著书之人的身份,早已成了成为京城读书人的乐趣之一。

    “青山君!”

    “果然与上次著书之人不同,这次著书的人,叫青山君?”老王书坊里,第一个排队买到新书的人惊呼。

    世人忘记了迎客松,忘记了留暖道人,开始追青山君。

    《笔中仙》不出意外地在京城大火起来,读书人的热情,如同压抑了许久的火山,喷井了!

    笔中仙开篇:传闻一只落凡的金仙,化身为笔,遇到将要进京赶考的秀才…………

    又是一部直击灵魂的巨作。

    ……………………

    严府,

    严成锦叫春晓泡了一壶枸杞茶,一边翻着新印的书。

    不出意外的话,又将有一笔睡后收入了。

    程敏政写书从来不要银子,如果人人都视金钱如粪土,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人间吧?

    在王不岁的大力吹鼓之下,《笔中仙》纷纷入侵了各大书坊的书柜。

    庙会一条街,皆是笔中仙。

    见火爆热度丝毫不下于迎客松和留暖道人,连王不岁也纳闷起来,也不知道严少爷在哪结识这么多才华冠世的人。

    还是忍不住打听:“嘿嘿,严少爷,不知这位青山君,又是哪位大人?小人听说李东阳大人来过府上,该不会是?”

    “你问本少爷,本少爷问谁去?”

    王不岁悻悻然,他自然是不信的,严成锦岂会不知道。

    程敏政鬻题的名声传出后,新派对留暖道人提及很少,如今笔中仙流传出来,有人提议将青山君奉为新的笔仙。

    关注文坛的不止是读书人,还有李东阳谢迁这些在朝中的大文人。

    忽然又跳出来一个青山君,把他们都整懵了。

    谢迁持几分怀疑的态度:“宾之兄觉得,这新派再奉的青山君,是不是克勤兄?”

    李东阳摇摇头:“或许是,或许不是,传闻会试一案之后,克勤兄性情大变,此时再写的书,谁知道还是不是他呢?”

    谢迁点点头,程敏政的学识本来就很高,与李东阳相比差距微乎其微,若他有意隐藏,其他人也是看不出来的。

    …………………………

    今日,严成锦才有空来看程府的院子。

    程府的门匾,早已被程敏政一并带走了,像一座无名之宅。

    严成锦在院里逛了一圈,这座三进三出的大院,异常豪华,几十间厢房,屋里的摆设还很齐全。

    但也看得出来,少了一些物件。

    比如书房空落落的,书全都不见了,想来是程敏政的心爱之物,都被他搬走了。

    其他的家什都还在,都是红木家什,卖出去价值不菲,程敏政都给他留着,按上一世的话说,就是拎包入住。

    这份厚礼,比严成锦想象中的还要重。

    只可惜,程府位于闹市之中,不适合居住啊。

    何能一脸窃喜,能在这样的大院中当狗腿子,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少爷,这里出门便是闹市,不似咱们严府,出来还要走一段深巷子,咱们何时搬过来?”

    “谁说要搬过来,卖了!”

    不适合居住,送人不可能,那只好把它卖掉了。

    趁着如今弘治十二年,京城不少士绅都有银子,想来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第二天,严成锦就让王不岁挂出了售卖的牌子,一座在京城闹市的大宅院能卖多少银子?王不岁最清楚了,挂出了两万两的天价。

第48章 重要的是排面

    许多达官显贵都想换宅院,苦于京师的好宅院就这么多,想要求购,不仅要有银子,也要主人家愿意才是。

    长宁伯周彧早就想买了,虽然他也有宅邸,庭院也不错,奈何不是最好的地段,对不住国舅的身份啊,手里有银子,当然想换京城一流的大宅邸。

    要是换到程府,不仅有面儿,那离哥哥家也近了。

    周彧也与程敏政磋商过,但程敏政死活不肯卖。

    程敏政位高权重,深得弘治皇帝重用,他不敢欺负。

    程敏政致仕后,周彧一直派人打听宅邸如何处置,又见不挂程府的牌匾了,又不见有人兜售,如今派人一打听,竟然真是要卖。

    听闻了价钱后,周彧惊呼,两万两银子,为何如此之贵,哥哥的府邸当初也才一万两就买下来了,是谁人在操纵,程敏政?不对,与程敏政打过交道,被我坑过几次,那智商不像会坑人啊?

    管家道:“背后的东家,似乎是与大老爷做蚕丝被衾生意的商贾,他喊了一口价,两万两银子,否则天塌下来也不卖。”

    周彧冷笑一声:“那就好办了,这京城的商贾,那个不怕我长宁伯?去叫他来!”

    严府,今日有一桩小喜事,房管事奉严恪松的命令,从边塞赶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不少宁夏边陲的商货。

    此刻,严成锦眼前,有八只羊。

    见到严成锦,房管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少爷,老爷和小的都想您啊,听说少爷中了会元,老爷让小的牵了军营中的羊回来,给少爷补补身子。”

    这些羊,都是之前打贺兰山时收获的战利品,朝廷没下旨要如何处置,就一直被豢养在军中。

    严成锦大喜,明朝的物质实在太匮乏,花生油都还没有,实在谈不上什么营养。

    把母羊都牵出来,找来一个大瓦罐,让何能去挤它们的nai。

    房管事面色古怪,劝道:“少爷,这羊奶里头有一股怪味,喝了这股味道就洗不掉了,还是不喝的好。”

    鞑靼人行军打仗,草原上没有水,就是喝羊奶,喝得又高又壯。

    除了边陲的一些百姓,大明极少会有人喝羊奶,主要是它的味道实在有点怪异。

    生喝当然膻,后世早已有许多让羊奶不膻的办法。

    严成锦倒是不怕。

    何能闻了闻自己的手,面露难色:“少爷,真的有怪味,不信你闻闻?”

    “快挤,别以为本少爷不知道,你就是懒得挤,这两头nai水足,挤它。”严成锦接着又道:“让庖厨把这头公羊宰了,剩下一头公羊和六头母羊留着,算了,七日之后再宰,让它先跑几天,去去膘,本少爷要吃跑步羊。”

    羊奶被挤了出来,顿时一股膻味传开。

    挤出来一小铜盆,严成锦让庖厨加了一些醋和萝卜片煮,又放了点糖,慢慢熬制,不一会儿,真香!

    严成锦决定,将羊奶加入到每日早餐里,让庖厨日日熬制。

    房管事和何能看着他一口口喝下去,竟也跟着咽了口唾沫。

    王不岁进来时,严成锦已经把煮好的羊奶喝完了。

    王不岁鼻青脸肿,显然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顿,眼眶都黑了,惶惶不安道:“严少爷,咱们卖的宅子,被恶吏盯上了啊,他让小人五千两银子卖给他,如若不肯,便让小人全家好看,这宅邸,小人打死都不敢卖了啊!”

    天子脚下,还有人敢这样目无王法?严成锦看了眼他的伤势,简直是惨绝人寰啊,“是谁打的你?”

    王不岁哭喊:“是长宁伯!严少爷有所不知,宁国公还是讲道理的,可是他的弟弟长宁伯,是一点道理都不讲啊,整个京城的商人都怕与他做生意,前些年,在西市做生意时,他还与寿宁侯打起来了。”

    长宁伯周彧?这不是当朝太皇太后的另一个亲弟弟吗?

    严成锦倒是对周彧有些了解,他狠起来的时候,连王侯都敢打,只是……被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原因无他,他是一个人,而张家兄弟是两个人,于是就被张家兄弟按在地上,狠狠地踹了一顿。

    严成锦暗自算了一笔,如今京师的大宅子,咱们也得几千两银子,程府又是新宅,富丽堂皇,里头还有许多家什和古玩,既然王不岁估了两万两,那必定是值那么多,低于这价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卖的。

    他倒是不怕长宁伯,虽然长宁伯和老爹的安定伯,都是同身份的爵爷。

    可老爹却是手握兵权的将领,长宁伯在京城只有俸没有封邑,更没有实权。

    一个是建功立业的,一个是混吃等死的。

    这事他占理,就算闹到弘治皇帝那里,弘治皇帝也要掂量着处理。

    严成锦板着脸,声音提高几度:“有何不敢卖,就说是我爹安定伯卖的,明日继续挂,不仅要卖,还要让京师的人全知道,是我爹安定伯……啊不,是迎客松要卖的宅邸。”

    房管事懵了,离开京城这段时间,少爷弄到了程府的宅地?

    王不岁原本心里还没有底气,如今可以把安定伯搬出来,他倒不必为难了,终于喜笑颜开地离开。

    翌日一早,

    长宁伯周彧拿着大明宝钞上程府买地,王不岁这会儿硬气了,说安定伯才是背后的东家,周彧一听,二话不说,提着五千两银票就来到了严府。

    周彧高兴啊,安定伯在边陲出征,只有他儿子在京城,一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吓唬吓唬肯定得卖。

    到时候买定离手,童叟无欺。

    他安定伯再反悔也没用。

    周彧按着王不岁说的,来到严府,有些狐疑地看着墙头的破瓦片,这就是严府?

    太破旧了吧!

    管事窃笑:“老爷,这严府真是傻呀,程府那么好不住,非要住这破院子。”

    周彧大笑出来,傻子好啊,京城有几个纨绔子弟不傻,“你说这么大声作甚,万一切让他听了去!”

    此刻,周彧也是很有礼貌,扣了扣门扉,门内传来一句:上了贼船。

    若是旁人,还不知这说什么。

    可王不岁告诉他,这是一句暗语。

    便对着门缝里,窃喜道:“就跟贼走!”

    门吱一下就开了,让周彧大摇大摆地走进庭院,门子跑去通报严成锦,让他在正厅等着。

    不一会儿,有个书生朝他走来。

    严成锦见了周彧,行了一礼:“学生见过长宁伯。”

    周彧冷哼一声:“贤侄这般有礼,想必是明事理的人,老夫就不兜圈子了,这是五千两大明宝钞,买程家的宅邸,贤侄把地契拿出来吧。”

    大明宝钞再折回银子,哪里够五千两。

    上门坑傻子呢?

    “学生也想五千两就卖给长宁伯。”严成锦叹了一口气,十分为难:“可家父临走前是这般叮嘱学生的,成锦啊,为父当了安定伯,蒙受陛下宠爱,手握重兵替陛下看守河套,皇后娘娘又喜欢看为父的书,太子受为父教诲,称为父严师傅,若是谁敢欺霸到咱们严家头上,为父就拿青钢剑斩了他,反正咱们家有免死金牌,这程府宅邸,你只能卖两万两,不然,就是丢为父的脸面!”

    周彧脖子一缩,忽然有点发怵。

    严成锦摇摇头:“父命难违,家父说了,只能卖两万两银子,让长宁伯失望了。”

    周彧急道:“可是……可是那宅子值不了两万两啊!”

    严成锦道:“宅邸不重要,重要的是排面。”

    周彧“…………”

第49章 贤侄啊,宅地不是这样卖的

    程家宅邸要出售,被王不岁传得沸沸扬扬。

    连王越也听说了,一听是王不岁在转卖程家的宅邸,就知道和严成锦脱不了干系。

    来到了严府府门的小巷,远远看见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出。

    那不是长宁伯周彧吗,怎么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王越正想打招呼,可周彧上了马车,打马就走了。

    他一脸狐疑地走进严家大院,来到严成锦跟前:“老夫方才,怎么好似看见长宁伯了?”

    那就是长宁伯啊。

    严成锦一脸正色:“王大人来得正好,学生正有一事相求,若是王大人愿意答应,将梦中所得的感悟,告诉大人。”

    王越闻言大喜,蹭地一下从座上站起来:“贤侄你说。”

    严成锦称呼他为王大人,而他称呼严成锦为贤侄。

    这一点两人都习惯了。

    反正王越觉得自己是不会输的,早晚让严成锦认下这门关系。

    严成锦也觉得自己不会输,不会让王越占到一丝便宜。

    为消除一丝顾虑,严成锦得先探探底:“王大人与长宁伯交情如何?还请不要隐瞒,如实相告。”

    王越想了想:“老夫给他送过礼,也偷偷弹劾过他,说不上好,但也不至于坏,就是在朝中混个脸熟吧。”

    那就好办了!

    “王大人出高价帮忙买下程府的宅邸,不是真买,事成之后,学生会将梦中所得的感悟告诉大人。”

    王越眼睛深处一亮,不怀好意地笑了出来。

    宁国公周寿的府邸,

    周彧离开后,没有回自己的府邸,而是来到了哥哥宁国公家。

    周寿看弟弟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不要动肝火,会折寿的,学学我,吃吃茶,听听戏。”

    周彧将五千两大明宝钞往台上一拍,震得茶水洒出来:“那程府的宅邸,竟然是安定伯在出售,我想五千两银子买下来,谁知安定伯狡猾无比,早就留了后手,不给两万两银子,就不卖!”

    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什么货色,宁国公连忙把嘴里的茶吐出来:“你可不准胡来!安定伯如今得陛下重用,京师又有如此高的名声,阿姊年岁已高,别看陛下和颜和气,心里头都记着呢,你看王越和刘吉,若是咱们惹陛下不喜,等阿姊百年之后……反正你知道就好,可还记得咱们要做什么?”

    “当然记得,比张家兄弟挣更多银子和封地。”

    宁国公满意地点点头。

    从宁国公府邸出来,周彧又路过程府,管家像斗败的公鸡一样颓丧:“可惜呀,真想在这里挂上咱们府的牌匾,离大老爷的宅子也近。”

    周彧轻哼一声,露出胜券在握的冷笑:“两万两银子,卖得出去才怪,咱们就等它降价,等它卖不出去,哼哼”

    回到府上,周彧躺在躺椅上,老神在在等着宅子降价,心里想着,挂两万两银子,此时恐怕是门庭冷落鞍马稀吧?

    正在这时,在程府的外头,正有一大队人在排队等着看宅。

    王不岁在程府门口,支了个书案吆喝:“此宅价值,绝不下于两万一千两,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亲眼所言,童叟无欺,来来来……”

    周府管家来瞧一眼,看见这么多人排要买,瞬间慌了神,还涨价了!“昨日还两万两,怎么变成两万一千两了?!”

    王不岁笑眯眯道:“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行情不一样了,你昨日还吃饭了呢,今日可不可以不吃呀?”

    周府管家急得跳脚,在队列里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顿时心中大乱,那不是王府的管家吗!

    赶忙跑回府通报:“老爷!不好了!程府的宅子涨价了!”

    等着等着,怎么还涨价,不按套路出牌啊?

    周彧忙是从躺椅上惊坐起来。

    “不慌不慌,没人买。”

    周府管家哭丧着脸:“有!真有啊!从程府大门排到了市集口,全是要买宅子的人啊!那王越的大管家,也去了啊!”

    要说别人买不起,周彧还信。

    可是要说王越买不起,打死他都不信!

    王越在京城出了名的富裕,在前朝不知收敛了多少银子,但弘治皇帝为了让他戍边,并未查处他。

    他出手向来大方,光是送礼花掉的银子,便不计其数。

    周彧也有点慌了:“王越那狗东西不是有宅子吗!怎么还要买!”不过想想,自己有宅子不也想买吗?

    都是一个道理啊!

    周彧大步冲出家门,到了程府,真有一条长队,售卖现场一阵火热,王越的管家他也是认识的。

    只听门口的王不岁在喊:“书香门第,诗意栖居,尊荣府邸,藏风聚气,你的邻居,都是王侯,宽府大宅便宜出售,只卖两万两千两!”

    周家管家下巴掉下来。

    又涨了?

    周彧气急败坏地冲过去:“方才还两万一千两,怎么又两万两千两了?”

    王不岁客气地一笑:“伯爷有所不知,求购的人实在太多了,你看看,这些都是想买宅地的人,自然是价高者得。”

    周彧见了排在队伍中的王家的管事,一脚踹向了他:“你们不是有宅子住吗,瞎凑什么热闹!”

    王家的管事委屈巴巴地被踹了一脚:“小的哪儿知道啊,老爷让我来买,我便来了啊。”

    “滚!这宅邸,本伯爷买了!”

    周管事支支吾吾:“老爷,可是这价钱?”

    周彧一巴掌拍过去:“你懂个屁!买的是面子!”

    火急火燎赶到了严府之后,周彧对严成锦道:“贤侄啊,宅邸不是这样卖的,怎么还能涨价呢,涨价是不对的,老夫都替你着急啊。”

    “不是这样卖吗?可涨价后,买的人反而多了起来,连王越大人都送定金来了。”严成锦眨了眨眼睛。

    周彧恨声道:“你容老夫再想想!”

    才去没多久,周彧就带人抬着几个大箱子,进了严府。

    “长宁伯来便来了,怎么还送礼?我记得家父与长宁伯不相识才对。”

    谁要白送给你了?

    周彧没好气道:“程府的宅子,老夫买下来了!这是两万两银子,你让人点点,快拿地契出来吧,可别让人抢了去!”

    从大明开朝到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外戚的数量早已不计其数。

    所以,外戚也像明星一样,分当红还是不当红。

    在所有的外戚当中,周彧算是红得发紫的了,从前朝开始,周彧身为国舅,就开始受到了宠幸。

    到了弘治朝,又因为弘治皇帝无比尊爱周太后,再次受到宠幸,相当于是外戚当中的,一线顶级外戚!

    当红了三十多年,拿出再多的现银,严成锦也不觉得奇怪。

    “原来伯爷是来买宅子的,好说好说,不过这钱财,还是当面点清楚的好。”

    只见严家的下人拿来一杆秤,对着银子先咬,后称,再烧,再溢水,这才算验完一锭。

    周彧一脸懵然。

    严成锦怕怠慢了客人,让春晓准备了一些茶点:“长宁伯先喝口新鲜羊奶,等验完了银子,学生就与你签字画押。”

    周彧不知打了几个盹。

    从早晨的辰时,一直等到晚上的亥时,这些两万两银子才算验完了。

    他两眼空洞,木然地望着严府家仆们这套行云流水的验银操作,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等严成锦拿出地契时,双眼才放出光来,将地契看了又看,感觉占了大便宜:“明日老夫就搬进去了,按契约,里头的东西都是老夫的!”

    严成锦信誓旦旦:“这是自然,家父是讲诚信的人。”

第50章 咸鱼还能翻身不成

    程家府邸两万两银子,王越都觉得有点小贵了。

    严成锦一点也不像平日看起来那样老实啊,要是着了他的道,被卖了还要帮他数钱呢。

    王越暗自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着了他的道。

    这一日,王越又来到严府。

    严府正磨刀霍霍,下人抓住那只跑了七天的公羊,将它从羊圈里拉出来。

    王越眼前一亮:“这是要宰羊?”

    严成锦颔首点头:“程家宅邸低价卖了出去,小小收获了一笔银子,人人都出了力,自然要犒劳一下。”

    王越道:“老夫在边塞多年,吃了不少鞑靼人的牛羊,深谙这羊的做法,要烤着才好吃,最滋补的……对对对,就是那个位置,可千万不能浪费了,你走开走开,让老夫来。”

    觉着暴殄天物,王越亲自操刀上场。

    先是将羊肉处理干净,涂上香料,架在新院里烤,肉味飘香十里。

    “贤侄家的羊肉好吃啊!”王越嘴上亮着油光。

    严成锦啃着一整只羊腿:“那当然,学生家的是跑步羊。”

    王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想起了正事,搓着手道:“老夫今日,是来向贤侄讨要梦中所得感悟,贤侄可要说话算话啊。”

    他心中警惕,千万不能着了严成锦的道,说什么都要把东西讨到手。

    严成锦早就准备好了,说起来,还真是难为他了,为了给王越量身定制一部巨著,让弘治盛世更加璀璨多彩,超越西方此时正在兴起的文艺复兴,他想了许久,终于是想到了一部著作。

    “当然说话算话,这感悟学生早就想好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厚厚书稿。

    王越诧异:“这是?”

    严成锦道:“王大人或许不知,家父之前名动京师,和程大人名躁一时,皆是拜学生梦中感悟的一些书稿所致,这就是学生的最新感悟书稿,既未给家父看,也不曾给程大人,就是特意为王大人留着。”

    王越眼前一亮,忽然觉得,手上的书稿重了许多。

    书稿的封页上,写着几个大大的字,《战争和太平》,想必就是书名了吧?

    严成锦道:“王大人经历三朝,亲身经历了前朝的动荡,历经了战场的残酷无情,如今又历经弘治盛世的太平,想必感悟颇多,以大人的感悟和笔力,对大人来说,应该不难。”

    这《战争和太平》,当然也是明朝版低配版。

    王越在文学上的造诣极高,是一个奇才,只不过被自己的军功给盖过了,所以世人只知其行军打仗,却极少知道他在文坛方面的才华。

    他的笔力,应该不会输给程敏政。

    仔细想来,严成锦实在想不出来比他更合适的人。

    王越有些不可置信:“老夫的名声已经神仙难救,仅靠这一沓书稿,老夫就能洗刷名声,你不会坑老夫吧?”

    严成锦瞧他不信,便多说了两句:“不仅能洗涮名声,还能名满京城,不过,王大人的名声实在太臭,恕学生直言,仅靠这一沓书稿,是洗刷不了王大人的名声的,所以,王大人还得像家父一样,先起个笔名。”

    王越疑惑:“可是笔名又如何知道是老夫?”

    严成锦知道,新手刚入这行,都有这样的疑惑:“大人可知道青山君?”

    王越自然知道,最近京城名声鼎盛的人,他还派人查来着,只是暂时还查不到背后的人。

    严成锦浑不在意道:“青山君,就是程敏政先生。”

    “好啊!竟然是他这狗东西,又名动京师了!”王越一拍大腿。

    “书稿已交给王大人,学生可没有食言,能不能成,就是王大人自己的事了。”谁还管售后啊。

    “不过学生提醒大人一句,扬名立万,也如行兵打仗,出征前需摆兵布阵,千万不可莽冲,这取笔名就是第一步,这书出了之后,学生也是有出力的,八二分成,学生只要两成,不知王大人愿不愿意?”

    王越打死也猜不到,青山君就是程敏政,此刻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前些日子才身败名裂,如今又名动京师,这名声怎么跟大白菜似的……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人家又成名了啊。

    王越此时,有种落后别人百步的感觉,哪里还有心情谈分成,恨不得早点把书写出来。

    “老夫什么宝物没见过,岂会在乎区区几两银子,若真像程敏政那样名满京城,老夫不仅分文不取,还要重谢贤侄!”

    “不要挡着老夫,老夫要走了。”王越急冲冲地抱着书稿走了,世人皆骂王世昌是佞臣,他实在想象不到,自己被世人称颂的那一天,此刻急不可耐。

    几日过去,王越都没有再来打扰他。

    在府上呆了十几日,房管事要回宁夏边陲了。

    戍边生活艰苦,严成锦让他采办一些细米和白面,又抓了十只三个月的跑步鸡,送回宁夏,给便宜老爹补补身子。

    目送房管事远去,算来殿试的日子也近了,殿试是弘治皇帝出题,随意性很大,关于殿试的资料少之又少,不知弘治皇帝会出什么题为难。

    回到书房,准备将前些年的殿试都找出来,领悟得更透彻一些,春晓端进来一盘点心,

    严成锦记得,未曾让后厨做过呀:“是后厨做的?”

    “回少爷的话,是李府送来的。”春晓将它放在书案旁,又倒了一杯茶。

    李东阳心口不一啊,明明对他是万分嫌弃,却又总是派人送点心来,自己只是给他送一次人笼嘴,就这样记着恩情,真是有良心的人。

    才过去七日,王越就亲自将第一册书送了过来。

    这些人著书真是一个比一个快,严成锦不知道在这个没有键盘没有触手怪的年代,他们是怎么样做到日万的。

    王越送来的这一沓,让他吃惊不小:“没想到王大人这么快,身子骨真是硬朗,比我爹和程敏政先生都强!”

    王越轻哼一声:“兵贵神速!老夫在边塞,常年身披几十斤重的铠甲,照样能上阵杀敌,岂是那些羸弱书生能比的。”

    的确,王越外表看起来与他的年纪相比,要年轻上十几岁。

    说起来,他既不是病死也不是老死,而是被自己吓死的,没啥意外的话,估计也是寿比王恕的狠人。

    严成锦看了看,《战争和太平》大明低配版,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王越反倒催促起来:“快叫那书商来,老夫等不及了。”

    严成锦看了一眼王越的隐名。

    虽说之前有提醒过他取名要诀,要利于传颂,要朗朗上口。

    可是……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王越老脸一红:“这是老夫毕生的心愿!”

    王不岁匆匆赶到严府,没想到,这次要出书的人,竟是自己的本家,他听说过王越,心中也有些看不起他,这样臭名昭著的人,可别把老王书坊的招牌砸了。

    “严少爷,王越可是公认的佞臣,咸鱼还能翻身不成,出他的书,大家还不把小人的书坊拆了!”

    “不打紧,用的是笔名,真要砸了,让王大人赔给你。”

    王不岁丧着脸,只好抱着书稿,匆匆离去。

第51章 唱双簧

    王越这几日惴惴不安,不敢想象,世人看见他的书,会是什么反应?到了黄土埋腰的年纪,像程敏政赢得好名声,罢官也值了。

    这五军都督府佥事,整日混吃等死,当着没劲。

    王越长叹一声:“贤侄不知,其实……老夫也出过诗集,只是被世人骂得狗血喷头,老夫便发誓,再也不写诗了。”

    要不要告诉他,《王襄敏集》在后世流传得很广,还有史学教授专门研究?

    严成锦浑不在意:“书坊雕刻活字,要花一些时间,大人实在闲得无事,可以把晚生府上的柴劈了。”

    王越冷哼一声,老夫的手持着青钢剑,劈的都是鞑靼人的脑袋,侮辱谁呢?甩手回到府上。

    规矩他都懂,丑时取稿,暗语开门。

    五日过去,正逢十五庙会的日子,一本名为《战争与太平》的书在京师悄然冒头,其格局之大,令读书人叹为观止。

    从未有人将边陲的战事,写得如此真真切切,将生离死别,写得泪干肠断。

    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哪里知道边陲百姓之苦,哪里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战事流离失所,他们不过只是嘴里喊着“治国而后平天下”罢了。

    可天下该怎么平,他们又真的知道吗?

    王越将一生所见所闻,都写入了书中,从格局上来说,他的书比程敏政要高许多。

    它开辟了大明前所未有的新天地!战争类小说!

    读书人纷纷被书中的壮志豪情所感染,不知哪位先生,写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篇章。

    这次著书人的名讳,与前人完全不同。

    它叫,

    传世先生!

    又一个不知姓名的大文人,横空出世!

    出书的这一日,许多人买到了书,迫不及待在老王书坊门前的石墩上,翻开来看,不一会儿,却是潸然泪下,嚎哭了出来。

    王越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想要到茶楼和街上去走一走,看一看,上阵杀敌他不怕,现在却有些胆怯了。

    他怕被人唾弃,怕被百姓咒骂。

    打再多的胜仗,也不能洗涮的冤屈。

    世人还会接纳他吗?他神色不安地来找严成锦:“贤侄啊,老夫请你到京城最好的茶楼喝茶,如何?”

    严成锦会不知道这老家伙的心思?哪里是喝茶,分明是去听书,和老爹一样的上架恐惧症,这才来找自己。

    “大人答应学生几个小小的请求,学生便跟大人去。”

    王越心头大喜:“你说!老夫答应了。”

    王越名声这么臭,与他一起出门,少不了会被说成沆瀣一气,败坏严府名声。

    “大人戴上人笼嘴,换一身平凡的儒裳,不得暴露出身份,不得带下人随从,若被人认出来,不得说与学生相识。”

    如果说江南以烟波画舫为最盛,则京城以说书唱戏为繁荣。

    此时,严成锦走在街头,看到许多狐鬼面具,这些都是有心的匠人,按着狐斋中的描述做出来的。

    梦楼和包公怒断天下公案,被编入了梨园戏曲之中,与一年前的京城相比,如今的京城大有不同。

    以前是茶楼和酒楼,说书唱戏,如今连客栈,也有说书唱戏。

    京城的“出口成章”茶楼,四字金招牌挂在门上。

    严成锦记得,这家茶楼以前不叫这名,想来是最近才换上去的。

    茶楼里人挤着人,严成锦走进茶楼中,听书听得入迷,无人注意到他们。

    茶楼入场就要收银子,站着只要十文钱,能听上一场。

    要位置那就贵了,甭管几个人,按桌算,一桌就是二两银子,茶水花生瓜子全包,再点要算银子。

    茶楼里讲的是狐斋。

    除了说书的先生,一旁还有两个会口技的家伙,给配乐,说到心惊动魄之处,狐悲狼嚎之声响起,神乎其技。

    王越一看,这说书先生讲的是程敏政的书,便怒了:“本官……老夫要听战争与太平!”

    店小二笑道:“您消消气,咱们这里是按档期排的,今日要听战争和太平,要到申时,您还得等上两场。”

    王越掏出五十两银子:“只准讲战争与太平!”

    严成锦:“…………”

    不多时,掌柜的过来赔罪:“这位客官,要是换书,恐怕要走不少人啊……”

    你是说老夫写得不如程敏政吗?

    王越冷哼一声:“只管让先生说,走便走,走了老夫赔你便是!”

    王越又甩出来二十两银子,对于这位财大气粗的金主,掌柜的也不敢得罪,让说书先生临场换书。

    座下一片嘈杂的声音,许多人都是为了听狐斋来的,纷纷喊掌柜退钱。

    虽然走了一些,还留下了大半人。

    说书先生开始讲之后,茶楼才渐渐安静下来。

    严成锦忽然看到了李东阳,好巧不巧的是,李东阳也看到他,他竟直接起身走过来了。

    严成锦起身微微一躬:“没想到李公也在。”

    李东阳颔首点头,却对着一旁的王越道:“方才就觉着眼熟,没想到真是世昌兄。”

    “原来这位是王世昌大人,学生坐了那么久,竟然不知,真是失礼失礼。”

    王越懵了。

    咱俩不是一起来的吗?

    但王越反应很快:“没错,老夫就是王钺,我看这位学生,是顺天府的学生吧?”

    严成锦一本正经:“是,学生名讳成锦,字老高。”

    王越颔首点头:“不知李大人听完,觉得如何?”

    李东阳道:“此书与先前的书不同,看得出来,著书之人是个儒将,不仅文笔雄莽浑厚,对我朝的风俗史要和马政也颇为熟悉!”

    王越滋滋得意,能得到李东阳的这样的赞美的人可不多。

    “李公觉得会是谁呢?”

    李东阳摇摇头:“猜不到。”

    见两人忙着商业互捧,严成锦连忙告辞。

    才回到府上,pi股还没坐下,李东阳后脚就跟着过来了。

    见到他的脸色,严成锦就知道,刚才的双簧唱黄了。

    严成锦眨了眨眼睛:“李大人怎么来了,学生见过李大人,说起来,学生能高中会元,都是托大人书案之福,自会试之后,一直未登门拜访,实在羞愧难当……”

    李东阳轻哼一声:“行了,你方才与王世昌唱双簧,以为本官没看出来?你也算本官半个学生,来此是为了提醒你,王世昌虽在兵事上颇有威名,但在朝廷中野心不小,你大好前程,莫要学他那一套,葬送仕途。”

    安定伯远在千里之外戍边,严成锦这个家伙一个留在京城,最怕他恃才自大,误入了歧途。

    李东阳又继续道:“本官不想朝中又多一个贪吏,殿试在即,你好好准备吧。”说完甩了衣袖,走了。

    连李东阳这样的名士,也对王越有很深的误解。

    最重要的是,自己被李东阳误会了啊!

    不知道传世先生暴露后,世人会有什么反应?

第52章 下次一定

    今日,朱厚照见了严成锦就喜滋滋:“詹事府的师傅说,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老高,本宫知道你殿试在即,需要指点一番,冒着被父皇揍死的风险出宫,给你送来一份大礼,你要怎么感谢本宫呀?”

    朱厚照递上来一物,是一个奏折模样的本子。

    严成锦一脸狐疑,没敢接过来:“这是什么?”

    朱厚照乐了:“今日本宫去给父皇请安,发现御案上有一份谕旨,竟是父皇出的殿试题目,本宫顺手拿了本折子,抄了下来,忙是出宫送给你了,你快看看。”

    严成锦掐着朱厚照的脖子,勃然变色:“学生和殿下有什么深仇大恨,殿下要这样坑害学生。”

    朱厚照有点喘不过气来:“本宫想,你不是有一块免死金牌吗,父皇知道了也无事啊。”

    作死的玩意儿!

    免死金牌是这样用的吗?

    严成锦冷静下来:“殿下快把这奏疏送回去,殿下没来过这里,学生也不知道什么殿试题目,天地可鉴,等等,殿下先一百遍再走。”

    朱厚照有点为难:“可是……本宫把它抄在了李师傅给父皇的折子上了”

    李东阳的折子,那是陛下定然会翻看的啊!

    严成锦竟无语凝噎。

    阳春三月,太阳懒洋洋地升起来,京城的读书人却很勤快。

    今日,殿试开始了,应试者需要在破晓前入宫,上百个读书人,跟随着接引的礼部考官,前往文华殿。

    严成锦经过午门时,天色才刚刚亮一些。

    一旁与他并行的书生小声搭讪:“不才姓李,单名一个康,字康乐,不知道几位兄台怎么称呼?”

    “不才杨景新,字大川,绍兴府余姚县人。”并行的另一个书生道。

    严成锦十分谦恭:“不才姓严,字老高,是顺天府人,很高兴见到各位。”

    最后一个并行的书生道:“在下王守仁,字伯安,是浙江余姚人,说起来与大川兄是同乡。”

    “是吗,若是日后同在京城为官,可要多走动走动。”那个叫杨景新的书生盛情邀请。

    严成锦心头咯噔一下,深吸一口气,微微侧头,只见最后一个书生相貌清瘦,但一双眸子十分有神。

    最近和朱厚照厮混,竟然把王守仁也要参加殿试给忘了。

    王守仁嘀咕:“老高兄,你为何要这样看着在下?”

    “只是听闻王兄与杨兄是同乡,好奇罢了。”严成锦假装浑然不在意。

    到了文化殿外的广庭。

    天空之下,文华殿门外,上百个书案,整齐排列。

    严成锦看到了弘治皇帝,还有李东阳,开考之前,考生们需要赞拜行礼。

    礼部考官宣读姓名,考生们依次落座。

    台阶之上就是皇帝和李东阳,一览无余,想作弊,几乎不可能。

    不过,空气却比贡院的号房清新许多。

    所有过程都走完后,弘治皇帝点点头,示意可以发卷了。

    鉴于朱厚照那个逆子把试题抄录了一份,不管是写着玩,还是出于其他用心,弘治皇帝临时又把策题换了一遍。

    所以,这次绝无鬻题的可能。

    受卷官将试卷发下来,严成锦看了一眼策论,仅仅写着两个字。

    孟母?

    一看这题,严成锦知道,绝对是弘治皇帝出的啊。

    弘治皇帝从小就没怎么享受过母爱,一直在宫女太监的呵护下长大,童年十分坎坷,出这种题也是情有可原。

    孟母三迁,择邻而居!

    这是孟母最广为流传的典故,但严成锦知道,作为取士的试题,弘治皇帝一定还有深意。

    只答出来孟母对儿子的关爱和呵护,不对!

    孟母对儿子的关爱和呵护,固然没有错,但这是朝廷取士的策题,当然要往朝廷方面想,往做官方面想。

    短短片刻,考生们便抓耳挠腮,左顾右盼。

    严成锦想出来了。

    弘治皇帝的深意在于,择邻而居!

    在朝廷为官,难免会有各种形形色色官员同僚,什么样的人该交往,什么样的人该远离,这就是弘治皇帝的深意!

    严成锦乐了,李东阳上门提醒,让他离王越远点,倒是给他不少启发啊!

    像王越那样的佞臣,就是不应该结交的那一类。

    心想着,严成锦迅速下笔,答完了之后,又一遍遍的检查。

    李东阳手捻着美髯须,目光扫过,只见严成锦一阵奋笔疾书后,放下豪笔,不由疑惑,这么快就答完了?

    受卷官把试题收走,又发了一张,严成锦再看题目,这次倒是没有弯弯绕绕,只有四个字,整治河患。

    黄陵岗一带地势险峻,水急冲堤,每次都冲淹张秋,威胁到了漕运。

    上一世的治水之法,早已将河水治得服服贴贴,严成锦迅速下笔。

    不过,按明朝的水平,只能整个低配版的方案:

    治理河患,当因势利导。

    当疏浚处疏浚,当扼塞出扼塞。疏浚则新修支道,令河水分散改道,排于百川悉数归于海中,扼塞则修建堤岸,使河水不得流出,加固河堤,以防冲决之患。

    他又列举了正州,莹泽和凤阳府等一些该修河道和筑堤的地方。

    这次,还是用李东阳的楷体,上次已经用过了一次,这次相信李东阳看到了就知道,是他的卷子。

    检查到第九十八遍的时候。

    忽然,嘈杂声四起。

    一阵狂风不知从哪里吹来,王守仁写到一半的卷子,被吹到天上去了,王守仁呆呆地看着,但试卷怎么也没落下来。

    倒霉啊!

    好不容易写了大半,时间都快到了,卷子竟然被吹飞了。

    书生们暗自感叹,王守仁心里也着急,手足无措看了看天上的试卷,又看了看弘治皇帝和李东阳。

    李东阳忙是吩咐:“快,给那考生再拿一份策题!”

    王守仁再次坐下。

    人家王守仁考了二甲进士,不知道这些傻子在偷笑什么,严成锦又默默地检查了两遍,终于一百遍了,才稍稍放心下来。

    殿试只考一日,天亮到天黑,从文华殿出来时,严成锦屁股都坐疼了。

    在礼部官员的接引下出宫,殿试的阅卷非常快,第二天就要放榜,出了宫门就嚎啕大哭的人也有不少,或许是喜极而泣,或许是没有答完。

    “今夜回去也是难熬,不如去茶楼听书,说书先生是我同乡,他讲战争与太平最好,不才有些银子,包了茶水钱,各位兄台意下如何?”

    许多落榜的秀才,在各大茶楼酒楼,当起说书先生。

    杨大川看向严成锦和王守仁,道:“两位兄台?”

    严成锦:“在下有要事,下次一定!”

    王守仁显然也没什么兴趣:“在下在京城这些日子,一直闭门不出,有些叔伯需要拜访,就不跟二位同行了。”

第53章 老高,父皇叫你呢

    杨大川两人悻悻然,出了紫禁城,大家各自散去。

    严成锦走得很慢,一道人影亦步亦趋,也走得很慢,午门之前,还有人敢打劫,猛然回头,谁知是王守仁。

    王守仁小声嘀咕:“今晨入宫,几位兄台都说了自己的名讳,唯独老高兄,只道出了姓。”

    果然让王守仁注意到了啊!

    严成锦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揣测王守仁的意图:“没想到伯安兄还记得,鄙野乡人,何劳伯安兄挂念,王大人为东宫属官,如今,伯安兄也是前途不可限量,还是不要与老高这样粗鄙的人打交道了,免得伤了尊份。”

    读书人都自视甚高,王守仁乐了,暗觉这人性子有趣,明明是安定伯之子,今科的会元,却死活不愿透露半点。

    王守仁故作试探:“我观严兄的衣裳,外头看似粗衣,里子用的,却是上好的绸缎子,传闻安定伯之子,行事异常低调,倒是与严兄性格颇为相似,严兄姓严,名讳该不是成锦吧?”

    福尔摩斯之眼?

    严成锦决定,回去要好好打千金的pi股。

    默默地掏出人笼嘴,戴上后,脸遮去大半,才道:“伯安兄,幸会幸会!”

    王守仁:“…………”

    东阁,李东阳领着阅卷官批阅卷子定个大概。

    明日就要放榜,所以今夜就要将一甲二甲等人员定出来,至于一甲,乃是由皇帝过目亲定。

    取士不可儿戏,先由翰林进士出身的考官们,筛选优异的卷子,再由李东阳过目一遍。

    李东阳看到了一份卷子,书法与自己形神契合,毫无疑问,就是严成锦的。

    不由冷哼一声,又模仿本官的楷书!

    可是一看严成锦答的策题,有条有理,先是“孟母”,竟然悟出了陛下的深意,再看治水,这个考生不得了啊!说得有理有据,连疏浚的郡县都一清二楚,可谓对大明的水患非常熟悉。

    倒是关心朝事的人。

    李东阳纠结半天,心里不想让严成锦当状元,可此子答得滴水不漏,实在太好了。

    先拟个一甲第二吧。

    今日殿试放榜,需弘治皇帝亲自过目,他起得格外的早。

    刚过拂晓,弘治皇帝已经来到了暖阁,翻看礼部送来的一甲答卷和名单,三份答卷中,有一份用李东阳楷书,字写得好,题也答得好。

    对于孟母三迁的见解,深得他的寓意。

    “此子大才啊!”

    “治理河患,当因势利导,当疏浚处疏浚,当扼塞出扼塞…………”弘治皇帝对比其他的两份答卷,看到榜单上的排名:“朕看这份卷子答得好,夺魁绰绰有余,为何只给第二?”

    李东阳道:“这是臣初次拟定,最后还请陛下定夺。”

    心里却暗道,此子心口不一。

    王越不就是该搬家那类人吗,严成锦这个家伙还往上凑,显然就是口是心非。

    但他也知道轻重,除了与王越相交过密外,倒也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

    弘治皇帝就不这么想了,明明可以取一甲第一,礼部却只给了第二,这不是使绊子吗?他是个内心正义,讲究公平的人,又怎会见得这样的事发生。

    皱了一下眉头,不动声色地道:“李公与严恪松在文坛上的争斗,朕是知道的,但朝廷取士,还请李公放下嫌隙。”

    李东阳欲辩无言,还能说什么,不能反驳弘治皇帝,只能应了一声“是”。

    ………………

    严府,

    严成锦不想考上状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求二甲中第就好。

    太监来宣谕时,严成锦吓了一跳。

    自己中了状元郎?

    状元的头衔真落到头上,又是另一回事。

    弘治皇帝还要命礼部设琼林宴,二甲以上都要赴宴,自己又是状元,到时候要不要发表获奖感言,这可如何是好?

    严成锦绞尽脑汁,告假不去,岂不是不给李东阳面子?

    正在这时,何能忙是进来通报:“少爷,老爷的同窗来了,说要给少爷贺喜。”

    老爹的同年们,哭天抢地,好似自己儿子考上状元那样高兴:“三元及第!三元及第啊!贤侄可知自大明开朝以来,三元及第有多少人?”

    翰林编修罗玘抹着眼泪:“你爹在京城的时候,不让我等打扰你,否则就割席分坐,如科举已过,世伯匆匆赶来,今日就修书给你爹,定下这么亲事,父母之命,你便是我罗府良婿。”

    “扯什么驴蛋子!”屈伸冷哼一声:“老夫的亲书,此刻只怕已经到了宁夏了。”

    严成锦落荒而逃:“学生还要到宫里赴宴,先行告辞,世伯也早些回去吧。”

    进宫了,才算清净下来。

    内宫监的刘公公到严府宣过两次旨意,他认得严成锦,在宫里撞见,便主动为他引路。

    一会儿要发表获奖感言该说点啥呢?

    严成锦问道:“敢问公公,这次宴席,陛下会不会去?”

    刘公公:“陛下亲自开庭设宴,自然不会缺席。”

    严成锦仔细揣测,若是弘治皇帝在席,会不会当众考他的学问,会不会有其他宦官为难。

    这个不得不防啊。

    到了文华殿,伴伴和婢女们布置赐席。

    弘治皇帝节俭用度,官员比较少,大多数是这次取士的读书人,严成锦只看见了弘治皇帝和李东阳,还有朱厚照。

    刘公公道:“状元郎,你的位置在这边。”

    严成锦挨着李东阳,身后是王守仁,不远处李康和杨景新也在。

    王守仁二甲第七名,李康和杨景新分别是二甲第三十三和三十五。

    严成锦瞥了眼身边这个书生,应该就是榜眼伦文叙了,长得中规中矩,显然有些怯怕,低着头不敢视人。

    弘治皇帝笑得慈眉善目:“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朕常常挂念于心,以此为镜,所以,今日的琼林宴,不必拘谨。”

    朱厚照喜滋滋地端起大觥,一饮而尽,气得弘治皇帝吹胡子瞪眼。

    不远处,李康对着严成锦道:“没想到,老高兄是状元郎,可喜可贺!”

    一旁的伦文叙怯生生:“在不才眼里,严兄可不是侥幸,严兄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大文人迎客松先生,是要与人不同一些的,只是迎先生在边境戍守,不能举杯同庆,真是可惜了,不过,虏贼都在河套,近大明边境而居,得保一方平安,也应该感谢严兄的父亲才是,不才敬老高兄一杯。”

    边境的战事,是读书人关心的事,每次谈到这个话题,都会有各种人踊跃发言。

    会著书又能戍边的儒将,老爹在读书人心中的影响很深。

    严成锦温谦恭良:“替家父谢过伦兄,身为臣子,这都是应尽的责任。”

    李康感叹:“虏寇难剿啊!”

    王守仁却有不一样的看法:“虏贼的势力分散,草原疆域辽阔,若是我朝大军能凝结成一股绳,集结北境剿虏寇,零散的虏骑根本不足惧,只可惜……”

    弘治皇帝听到了有议论北边兵事的声音,就问:“在商讨些什么,不妨说出来给朕听听。”

    朱厚照有些激动:“儿臣听见了,老高他们在商讨剿灭虏贼的事,老高,父皇叫你呢,老高,老高?”

    严成锦一脸铁青。

第54章 殿下仗义啊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都看了过来,尤其是弘治皇帝那一脸期待。

    严成锦低着头仔细考量一番,举起酒杯:“臣等的确是在商讨家父戍边的事宜,今日琼林宴,蒙陛下赏赐,臣虽然不胜酒力,沾上一小滴就会醉,但臣要敬陛下一杯,谢陛下洪恩!”

    在众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杯酒,一饮而尽。

    严成锦又马不停蹄地再倒一杯:“这一杯敬太子殿下,感谢殿下的记名之恩!”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一脸懵逼,朱厚照不知严成锦想干啥。

    让你说说北边抗虏之事,没让你敬酒啊?

    严成锦又一饮而尽,此刻,又再次倒了一杯:“这一杯敬李大人,这次科举,想必是耗费了李大人不少心力,学生不胜感激!”

    严成锦再次喝了一杯,酩酊大醉般,踉跄了一下,噗通一声摔倒在案上。

    众人面色怪异,这个状元郎,是不是有点虎啊?

    李东阳张开嘴巴哑口无言,他才不信严成锦就醉了,走过来推了一下严成锦:“严大人?”

    严成锦却是心下冷笑,你休想叫醒一个装醉的人。

    这才三杯啊!

    难道是真的醉了?

    只听朱厚照信誓旦旦:“儿臣作证,老高他真的是醉了,老高平日在家里,只喝羊奶和枸杞茶,从来不沾酒的,这样的人,怎么喝得了酒呢?”

    严成锦心中暗喜,朱厚照这个狗东西说得对啊。

    李东阳看向弘治皇帝:“陛下,似乎真的醉了。”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琼林宴本就是想宾主尽欢,倒也没有怪罪。

    王守仁却站起来:“关于西北边务,王守仁有八事要奏,还望陛下恩准。”

    王守仁不正是王师傅的儿子吗?弘治皇帝眼底发光:“准!”

    王守仁道:“王守仁想奏的八事,一是蓄才以备急用,如聚公侯之后,教以武学,岁擢超异之人,兵部两侍郎更迭巡边,这样朝廷才知道边防虚实,一旦有急,不患无人,二是舍短取长…………”

    严成锦听着听着,竟然真的睡着了,再醒过来时,琼林宴早已散去,自己竟然在一顶轿子里。

    宫里派轿子送自己回府了?

    撩开帘子一看,夜色已深,正走过东市口,李东阳负手地走在一旁。

    “难不成……下官坐的是李大人轿子?“

    “哼!你说呢!”李东阳没好气道。

    严成锦有些不好意思:“让李公劳累,学生实在心中有愧。”

    李东阳轻哼一声:“你以为我愿意载你,要不是太子非说本官的轿子舒服,又知道你家的府址,让本官送你出宫,本官才不搭理你,既然醒了,就下来吧,本官要回家了。”

    太子殿下仗义啊!

    严成锦有些期期艾艾:“大人,已经亥时了吧?夜黑风高,学生心中胆寒,若遇人截杀,学生……”

    此刻关门闭户,除了几个孤零零的灯笼,街上空无一人。

    明朝真的有点危险,听说还有野狗跑来城里叼人。

    反正严成锦从没有这个时间出过门。

    死活都要赖上李东阳。

    李东阳却是怒火中烧,心中愤愤不平,看你这没出息的怂样!

    贪生怕死之辈啊!

    拂袖道:“你们送他回去,老夫自己回府了!”

    严成锦一脸关切:“李公小心些,带着大钱袋子出门,容易被贼人盯上,千万不可走无人的小道,盗贼劫不到财,就会劫色的,大丈夫走在外头,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李东阳忍着动粗的冲动,大步流星地走了。

    ……………………

    次日一早,严成锦穿上朝服去翰苑衙门报到。

    他不喜欢马车,让人准备了一顶轿子,轿夫能当保镖用,路上还不颠簸,很舒服。

    这顶轿子是让城东最好的木匠做的,花了五十多两银子。

    这几乎是一个芝麻小官一年的俸薪了。

    何能一脸痛惜,怀疑自家少爷有什么怪癖,好端端的东西,少爷非要做成人模狗样,花出去的银子,难道不是银子。

    看着这顶破轿子,他嘀咕道:“少爷,五十两银子就做了顶破轿子,那木匠也太黑了,小的想到顺天府告他…”

    严成锦却欣喜钻入轿子中,只见轿中四壁用的是丝绸软缎,坐垫不软不硬,坐着舒服。

    脚下和头顶都是红木,轿中散发着淡淡的梨花香气,心旷神怡。

    坐垫下,还有暗格,可以放个茶壶点心。

    那暗格中,放着一块光滑的红木板,可契合轿子两边的木缝,轻轻一推就是个桌子,比高铁的小餐桌大许多。

    靠背安了齿轮,可以放下来,最低四十五度。

    在外头看上去普通无比,还不如东市租的轿子呢,跟李东阳的大轿比,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愣是谁一看,都会以为是哪个家里揭不开锅的官老爷,打肿脸充胖子。

    严成锦欣喜:“少爷要进宫当值了,我不在的时候,有生人来访,切勿开门,免得惹事。”

    路过市集东口时,看见了王守仁。

    王守仁正对着一个石头发呆,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到了翰林院时,王守仁竟然也到了,还浑然无事一般,跟他笑眯眯地问好:“老高兄,来得早。”

    严成锦道:“伯安兄也早!”

    严成锦被敕封为翰林修撰,王守仁和李康等人则是翰林院的庶吉士。

    从官阶上来说,严成锦比他们要高,他是从六品,而李康等人还未入流。

    都察院和京城六部的官员都会从翰林院选取,也有入阁的可能,而像鸿胪寺等五寺的官员,大多从地方任命。

    朝廷的人员流动比较小,每三年科举就取士近百人,所以,翰林院的人还算比较多。

    翰苑的府衙较大。

    严成锦看到了不少脸熟的人,老爹的同年,翰林编修罗玘,一直想当自己便宜老丈人那个臭不要脸的。

    罗玘满面春风:“你们刚入翰林院,还有诸多事务不懂,就先从抄录典籍开始吧,严成锦抄录《存心录》,王守仁抄录《资世通训》,李康和杨景新你二人分别抄录《皇明祖训》《大明帝纪》,字要用楷体,不求抄得多好,但要翻阅的人看得清楚明白,二十日为限。”

    王守仁有疑惑:“大人,为何我三人抄录的篇章长,严成锦抄录的篇章短,我等的期限却都为二十日?”

    罗玘老脸微微一颤,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本官就是刻意安排的,你想如何?”

    王守仁哦了一声:“晚生这就去抄录。”

    罗玘堆满了笑容,看向严成锦:“世伯与你爹是同年,如今你爹不在,自然要对你照顾一些,《存心录》在内阁,你自己去取来吧。”

    “谢过罗大人美意。”严成锦道。

    明朝京城的藏书主要有三处,一处是国子监,有点像是上一世的大学图书馆,那里的书是给国子监生读的。

    一处是文渊阁,与南京的文渊阁一样,平时翰林们会在这里取书,这里收录的书非常之多。

    最后一处,就是内阁。

    内阁藏书多为皇室典籍,也就是皇帝老子和太子读的,一般由内阁大学士负责修撰,当然抄录这种小事,就是翰林们负责了。

    严成锦寻路到了内阁。

    不过,内阁好像有些争吵,

    是李东阳的声音,火气不小,好似快要人干起来了。

    “那谁,你过来!”严成锦正准备从值房门前悄悄溜过去,不料,却被李东阳一把叫住。

第55章 千古第一作死帝

    李东阳一看是严成锦,鬼鬼祟祟差点没认出来,不过不打紧,就让这小子当评评理好了。

    “你身为状元郎,想必也知道熙宁变法吧?”

    状元郎不知道王安石,说不过去吧?

    没读过王安石的书,你这状元郎哪来的,抄来的?

    严成锦想了想:“当然读过,学生还对王安石颇有研究。”

    谢迁脸色一喜:“我与李公对三舍法的看法颇有不同,我说三舍法有可取之处,李公则说三舍法于天下百姓不公,有悖于学而优则仕之理,你说说咱们谁对?”

    内阁讨论朝廷政事再正常不过,抡才大典刚过,李东阳和谢迁就说到了三舍法上,两人也心知找个小辈来评理不合适,争得急头白脸,哪还管合不合适,只想论个输赢罢了。

    握草,早知道就不装逼了。

    严成锦想开溜,心中一遍又一遍地整理措辞,用十分中立的语气:“下官只研究学问了,哪里研究过熙宁变法,两位大人问下官,还不如问刘公呢。”

    谢迁慈眉笑意:“罢了,这个家伙不敢作答,还是等刘公回来吧。”

    严成锦忽然觉得,谢迁比李东阳和善多了。

    李东阳气啊,这胆小如鼠的狗东西,定然是怕得罪了他们中的一个:“看来只好等刘公来了断一断了,你来找本官作甚?”

    严成锦心里委屈,我不是来找你,我是被你叫住的啊。

    但总归不能这么说,不仅不能这么说,还要让李东阳脸上很有光。

    严成锦酝酿了一下:“昨夜琼林宴上酩酊大醉,多亏了大人的轿子,学生特此来谢过大人,也顺道来寻《存心录》回去抄录。”

    马屁这种东西人人都喜欢,尤其是点到为止那种,李东阳露出些许笑意,给了他一本记识:“上头抄录了存放之处,你按着这个找吧。”

    明朝的藏书放得很乱,还没有系统的规划方法,都是成摞成摞的放,不像图书官还分类目和年限。

    所有的书,大致只按正书、杂书和类书三种来区分放置。

    正书的概念就广了,读书人读的书和皇室读的书,都可以归结为正书。

    杂书就是闲人和老百姓看的,不做科举用途那种,大致上都算。

    类书是一些参考书,这是比较少的。

    此外还不算一些皇帝的纪事,和百官的贴黄,可想而知有多乱。

    对于严成锦这种初入翰苑的菜鸟来说,寻一本书比赚一万两银子还难。

    拿着李东阳给的记识,还是没找到。

    不过,也不算无功而返,至少正书的书架看完了一半,明天把剩下那一半看完,已经就能找到了,如果有的话……

    从内阁出来,严成锦看见一个身穿青缎五彩蟒衣的金吾卫朝他走来,只是,为何这人长得像朱厚照?

    就是朱厚照!

    严成锦撒开腿就跑。

    握草,路不熟啊,往那边跑?

    严成锦也不管了,逮着一个方向就跑。

    朱厚照见他跑了,哪里肯放过,一个疾冲,就跑到了严成锦身前逮住了他:“老高,本宫正找你呢,本宫有一个好玩的东西,要带你去看看,为了出来,本宫可是把父皇的金吾卫,都迷晕了。”

    严成锦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臣到下值的时间了,下值了就是下班了……啊不,就是不用干活了的意思,殿下你懂不懂?还有,殿下千万不要学那些乌七八糟的行为,比如说迷晕金吾卫,这个很不好。”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本宫就是跟你学的呀,你还记得本宫第一次你府上,你对着本宫撒那些粉末吗?本宫就是从那里受到了启发。”

    严成锦想揍死这个狗东西啊。

    我考上状元你怎么没受到启发?

    严成锦面色凝重:“殿下,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讲,刚才那些话,还请殿下发誓不能说出去,一百遍!”

    朱厚照也学精了,冷笑一声:“你跟本宫去看看,本宫就发。”

    某人只好从贼。

    朱厚照兴致十足:“那物在大明只有一个,老高,你看了一定会惊呼的!”

    严成锦一副老子信你个鬼的样子。

    跟着朱厚照来,纯属是为了朱厚照能履行自己的承诺。

    不过,朱厚照倒是很讲诚信。

    至今为止,发过的毒誓都算数。

    这也是严成锦还能跟他做朋友的原因。

    两人来到西苑,朱厚照命人打开院门,严成锦纵然心有准备,看到眼前的一幕,也不禁被吓得退后了一步。

    眼前,是一头雄狮!

    它躺在笼子中,鬃毛威风凛凛,庞大的身躯,让笼子显得很拥挤,站起来几乎齐人高。

    老高怎么还不夸我?朱厚照提醒道:“这狻猊是本宫的坐骑,老高,你说本宫骑着它去打鞑靼人,是不是很威风?”

    严成锦差点没吓死,朱厚照你脑子进水了吧?!

    “殿下的脑子里,莫不是有水?”

    朱厚照耿直了:“本宫每日喝水,脑子里一直有水啊。”

    严成锦点点头,好像也是。

    果然是千古第一作死帝,地表之上我最皮。

    以朱厚照的性子,没准真敢把它放出来,当成坐骑来骑,人命关天啊,虽然朱厚照的狗命不关自己的事,但总归会伤及他人,岂能儿戏。

    严成锦不跟他打哈哈了:“殿下,这畜生可是会吃ren的。”

    朱厚照笑嘻嘻:“本宫知道,若是本宫能将他驯服,岂不是比项羽的赤兔还要厉害?”

    他对吕布的英勇十分敬佩,希望有一匹能媲美赤兔的坐骑,这狮子威风凛凛,正好可以配得上他的英勇。

    以捕猎长大和释放了野性的狮子极难驯服,动物园驯狮大多是趁狮子还小,没释放野性,用鞭子和肉块,训练它的条件反射。

    这头狮子一直在示威,野性十足,严成锦自然不信朱厚照能驯服。

    就算是动物园,想要骑一头驯服的狮子,也是十分困难。

    朱厚照看他不信,让人拿鞭子来,鞭子往地上一抽,啪地一声,狮子便站了起来,在笼子里狂躁不已。

    朱厚照高兴地手舞足蹈:“怎么样,老高你看,本宫还是能将它驯服的吧?”

    严成锦凝噎无语,看傻子一样看着朱厚照,你拿鞭子抽谁,愣是谁都会站起来啊。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殿下,这狮子哪里来的?”

    朱厚照变得吞吞吐吐:“吐蕃进贡给大明的贡狮,本宫……每日都会过来看看它。”

    严成锦记得,吐蕃等地有向明朝进贡狮子的记载没错,在成化朝的时候就有进贡,一直到弘治朝,为了维持大明和吐蕃的朝贡关系,吐蕃一直用狮子来讨好大明。

    两朝皇帝对狮子的态度截然不同。

    成化皇帝为了讨好万贵妃,把狮子留下来了。

    弘治皇帝则是嫌狮子每日要吃一头羊,太过奢靡,养不起,让人给送回去了,怎么会出现在朱厚照手里?

    严成锦沉下脸来:“若是殿下不肯照实话说,臣,只能亲自向陛下请教了!”

    朱厚照脸色一变,被人背叛一样难受,恶狠狠地看向严成锦,随后又轻哼了一声:“这是西域进贡给父皇的狮子,父皇不要,本宫瞧着好,就托人偷偷买了下来。”

    一听这个剧本才对味儿。

    这才是朱厚照啊!

    朱厚照能瞒住的锦衣卫和厂卫,倒是厉害,但严成锦不信能一直瞒下去,被弘治皇帝发现,只是时间问题,这得吃了不少银子了吧,到时候还不揍死他?

第56章 御前陈状

    这世上有被失业,没想到还有被作死。

    严成锦想捶死他,作死一个人作就好了,非要拉个垫背。

    他忍住冲动:“殿下将这头狮子养着,只怕会招来更多人骂朱厚照,不如将它送回吐蕃。”

    朱厚照显然舍不得这头狮子:“老高,王师傅也是这般诓骗本宫读书的,你不会忽悠本宫吧?”

    严成锦风轻云淡道:“狮子的胃口极大,一日就要吃去一只羊,这些靡费从哪里来?是从百姓缴纳的税赋中来,百姓若是知道忍饥挨饿省出来的钱银,被殿下喂了狮子,不骂殿下骂谁?狮子的腰最脆弱,骑上它是跑不快的,殿下就算是驯服它,也无用,更何况这畜生,还吃ren。”

    朱厚照张大嘴巴:“可是本宫已经喂了它好久!退了百姓就不骂本宫了?”

    退了当然要骂啊!

    只不过退回去只骂你,继续养,连你爹一起骂。

    严成锦装作不屑一顾:“听臣的没错,殿下可知道,名满京师的青山君和传世先生是谁?他们正是程敏政和王越,连他们这样臭的名声都能被人称颂,殿下的名声还有救,千万不要放弃治疗!”

    呼……

    朱厚照心中,草泥马大军奔腾而过,程敏政鬻题被骂得狗血淋头,王越贿lu太监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竟然出名了,天理都被狗吃了?

    “老高,本宫生气了。”

    严成锦才没有心思安抚他受伤的心灵:“还请殿下与陛下说清楚原委,就算被陛下打死,也要主动承认,这样处罚会轻一些,比陛下亲自找殿下算账强。”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本宫不怕挨揍啊,老高你怕?”

    “…………”严成锦。

    咸吃萝卜淡操心……

    看样子,朱厚照是不打算把狮子交出去了。

    每次忽悠他,总要付出一点代价,这狗东西聪明得很,同样的伎俩,两次绝对不管用,也不知道是他忽悠自己,还是自己忽悠他。

    严成锦冷哼一声:“程敏政和王越能出名,都是臣教的,臣教他们从令人发指的浊流,变成人人称颂的清流,臣也可以教殿下,但殿下要答应臣,跟陛下一五一十说清楚,尤其是殿下死活拉着臣来,臣宁死不从这个环节,一定要让陛下知晓,臣是被逼迫的。”

    朱厚照脸上一喜:“当真?”

    “殿下是储君,是将来的天子,臣还敢欺君不成?”

    “本宫这就去!”

    朱厚照简直就是一台没有感情的说谎机器。

    为了监督他,严成锦要同行,还要将说辞教朱厚照说一遍。

    一同来到暖阁的殿外,门口的小太监说,弘治皇帝正在与三位阁臣议事。

    不一会有伴伴出来宣:“陛下请太子殿下和严大人觐见。”

    严成锦和朱厚照进了暖阁,跪在金砖上,弘治皇帝显然有点诧异,太子穿着金吾卫的衣服。

    他不知道的是,最近金吾卫被朱厚照整得太惨,已经没脸来向他禀报了。

    朱厚照老老实实承认错误,又不敢说得大声:“儿臣……有事要向父皇下禀报,还请父皇陛下听了,不要揍儿臣。”

    弘治皇帝脸色沉下来,内阁三人面色古怪,太子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前些年,父皇命人将吐蕃进贡的狮子退回,儿臣……让人偷偷将它买了下来,养在西苑,儿臣让严成锦一同去看,严成锦告诉儿臣,狮子吃的是百姓的口粮,儿臣以前不知,如今悔过,来向父皇禀报,儿臣已经知道错了,还请父皇不要再揍儿臣。”

    前些年?

    弘治皇帝想起来了,前些年那头狮子还没退回去,岂不是说这小子已经养了三年有余!狮子一日就要吃一头牛羊,三年啊!那是要吃去多少靡费!

    严成锦偷偷瞧了一眼弘治皇帝,弘治皇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多好的爹,也要被气死的啊。

    李东阳摇摇头,可转念一想,朱厚照不闯祸,还配叫朱厚照吗?

    刘健气得嘴角只哆嗦,一斤羊肉为三钱银子,一头就三十两银子,这简直就是吃银子啊!

    弘治皇帝压着一口怒气,忽然想到不对劲,这逆子怎么会主动认错:“为何想起来给朕认错了?”

    “狮子胃口太大,儿臣心里过意不去,那些都是百姓们的靡费啊!”朱厚照假装心痛到不能呼吸。

    你朱厚照是一个会在乎靡费的人?

    弘治皇帝自然不信:“趁朕还不想揍你之前,说实话!”

    朱厚照哦了一声:“是老高让我说的!”

    严成锦觉得有一阵凉风吹过,背脊都湿透了。

    学老高教的说辞太累,朱厚照干脆按照自己的套路来:“他说这样不好,劝儿臣像父皇一样做个贤君,儿臣就来了。”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看向严成锦:“严爱卿果然同你父亲一样清直,算你一功,朕记下来了。”

    严成锦松了一口气。

    抠啊,连黄铜都不给?

    “臣谢过陛下隆恩!”

    弘治皇帝眯着眼睛看向朱厚照,宛如锥如囊中的冷芒,看得朱厚照心惊肉颤,不敢说话。

    命人拿来笔墨,摊开在朱厚照面前。

    才冷声道:“抄《慎所好》反省自身,抄到朕满意为止!”

    朱厚照嘀咕:“父皇,跪着儿臣字写不好……”

    “坐着你也写不好!”弘治皇帝怒瞪他一眼。

    朱厚照忙是拿起笔,摊开素纸,在地上默默抄着,嘴中念念有词,贞观二年,太宗谓侍臣曰,古人云,君犹器也,人犹水也,方圆在于器,不在于水……

    嗡嗡嗡地蚊子声,听得弘治皇帝心烦。

    “不许念出声来!”

    “不念,儿臣背不下来……”

    ……………………

    四月阳光明媚,天空好像是崭新的一样,清澈干净。

    人间芳菲尽,桃花始盛开。

    严府的桃花和海棠花都开了,春意怏然。

    在这一日,房管事从边塞赶回来,还给他捎回来一封老爹的信,信上有许多疑似泪痕的痕迹,皱巴巴的。

    他不知道的是,得知消息时,严恪松整夜睡不着,写了许多稿书信,写了丢,丢了写,总觉得终究不能心情畅怀出来。

    三元及第啊!

    可把他激动坏了,久久不能平复,一激动之下,就去塞外宰了几个虏贼的探子。

    严成锦看了眼,写得感人至深,他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房管事笑眯眯道:“老爷捎回来许多枸杞,说少爷爱喝,这些日子老爷不在,真是苦了少爷了,小人也不能在少爷身边伺候,想到这里,小人就……”

    严成锦把信撕了,丢到火盆里,直到最后一丝火焰被烧灭:“房管事无事就回边塞吧,我一切安好,让爹别担心。”

    房管事抹干眼泪:“老爷还送回来一些跑步鸡,这些鸡,都是由边塞士兵操练,整日绕着大漠跑,可好吃了。”

    严成锦面色古怪。

    这是马拉鸡?

    房管事送回来的鸡,个个精神抖擞,好像不出来跑几圈,浑身不舒服一样。

    “我知道了,我爹在边陲想必也无几件衣服,你给他置办一些清凉的纱衣过去,让他穿得清凉一些,可别中暑了,我要进宫当值了。”

    房管事感慨万分,少爷懂事了,也长大了,以前他伺候老爷进宫当值,如今连少爷也要进宫当值了啊。

    严成锦来到翰林院,只见王守仁和李康等人都在奋笔疾书,抄录典籍。

    严成锦十分谦恭:“各位兄台早啊!”

    王守仁总是能发现细微之处:“老高兄,你怎么还没开始抄录?”

    严成锦:“在下的《存心录》还没找到。”

    王守仁和李康等人心里颇不是滋味,我等都抄了一天了,你还在找书?不过,碍于罗玘的官威,不敢多询问,罗玘大人似乎对严成锦很好。

    那《存心录》实在太难找了,今日估计还要跑到内阁一趟,再找一天。

第57章 锦急生智

    罗玘走过来小声安慰:“翰苑找书就这样,有时半月找不到一本,不打紧,慢慢找,找不到本官帮你找就是,谁让世伯和你爹是同年呢。”

    严成锦苦着脸很想说,大人,看您这长相,我和您的女儿真的不合适。

    但考虑到日后还要在翰苑办差,日子不知还有多长呢,就忍辱负重了。

    又来到了内阁,在内阁的众多书柜里,昨日翻过的书柜,已经被他做了标记。

    咦……

    今日好大的阵仗。

    李东阳三人都在书柜旁候着,严成锦看见了弘治皇帝,他正在书柜上,翻找什么书。

    难怪刚才路过值房,没看见一人,原来都在这里侍奉御驾。

    严成锦连忙跪下:“臣严成锦,见过陛下!”

    李东阳微微皱眉,眼神朝他示意,臭小子,手放错了,悄悄地给严成锦摆了一个手势。

    稽首和顿首的姿势稍有不同。

    严成锦瞧了一眼,姿势更标准了一些。

    弘治皇帝侧头瞥了他一眼:“朕在这里翻阅了许久,也不曾找到,只记得书中所述,不记得书名,倒是麻烦,严卿家也是来找书的吧?”

    严成锦仔细揣测圣意,想了想:“臣也是来找书的,只不过没找到,同陛下一样,这里的藏书实在太多了,收录坊间之所无,每个类目又多种多样,要花一些时间,也是正常。”

    弘治皇帝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宛如电视里的大坏蛋:“朕似乎闻到了马屁的味道,严卿家可知道,这马从哪里来啊?”

    严成锦心头狠狠地花枝乱颤了一下,险些心神失守,乱了方寸。

    这个马屁的浓度不过百分之一,竟然被陛下闻到了?

    弘治皇帝果然明察秋毫啊,听说刘健常常推荐一些同乡官员进京,他虽然不细查,却也知道这些人能不能用。

    不过,敢拍龙屁,严成锦也是预见到了拍在龙爪上的情况。

    严成锦急中生智:“臣没有胡说,这么说,是有话想要谏言。”

    弘治皇帝莞尔一笑,却是有几分提醒的意味:“说吧,朕最不喜欢听人拍马屁了。”

    “陛下找不到书,无非是藏书杂乱,且这样不仅不利于寻找,还会引发其他的风险。

    自古各朝,藏书都不止一处,汉代的时候有东观、兰台、鸿都,唐代有秘书监、集贤书院,宋代有崇文馆、秘书省等处,而我明朝,却将往圣绝学与重要藏书归在内府一处,其中多为孤本,若是丢失,则不可能再得到。”

    弘治皇帝听得入迷,言而有据,却又不知他想说什么,“继续说下去。”

    严成锦稍微抬头:“臣觉得,不管是孤本,亦或是其他重要典籍,都应该抄录多几分,南京文渊阁一份,京师文渊阁、国子监、内阁各一份,这样才稳重些。

    内阁如今堆放的书籍,有些甚至无书柜放置,堆得很高,极易丢失。

    臣认为,正书按照经、史、子、集四类来细分放置,杂书则按照天文地理、小说、艺术来放置,再按年代来细分,类书也是如此。

    再由书吏们记录在册,按时间和年限来将书区别开来。

    若是以后再来找书,也不会再翻乱而不得了。”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朕每次来找书,也总觉得理不出来头绪,你这么一说,好似真有道理。”

    李东阳三人跪在地上:“臣等失职之罪!”

    在上一世,去图书馆取书,早就用电脑了,找一天找不到一本书,电脑怕是要笑死人。

    李东阳感叹:“自永乐皇帝迁都京城之后,的确许多书籍从南至北成了孤本,至今没有大规模排查过,严成锦所说并无道理。”

    弘治皇帝乐了,对着严成锦道:“没想到,你只来找了一次书,就有这样深的见解,这拍马屁的罪名,朕就不追究了,日后要光明正大行事,做个正直的人,不可学那些拍须溜马之事,你可知道了?”

    口水都说干了,你一点赏赐也不给?

    这是想白piao?

    严成锦应了一声:“臣遵陛下教诲,日后,做一个正直讲信用的人。”

    弘治皇帝眉头一挑:“你将信用二字咬得那么重,莫不是在提醒朕,给你记功?”

    严成锦耿直道:“臣想要,陛下也不会给。”

    弘治皇帝嗤笑一声,还真敢承认了:“这藏书之事,你若再提一个让朕满意的见解,朕给你记一功又如何?”

    你以为我江郎才尽黔驴技穷了?

    不不不,老司机才刚上车。

    严成锦心下冷笑一声:“臣知道,陛下出口成宪,君无戏言!一定会说话算话,其实,臣方才又想到了一点,如今放置藏书的文渊阁与内阁,所用皆为木料,又有如此多书聚集,若不慎失火,所有书籍,都要焚毁,不如重建一楼,只用土石为材料,贵重的藏书,藏在铜匮之中,这样就算是起火,也不怕。”

    弘治皇帝面色凝重,前一些日子,太后的慈宁宫就烧了啊。

    李东阳三人面色冷峻,心中同样想起了太后寝宫被烧一事。

    如此多的书,其中不少是孤本,若真烧了,往圣的绝学将就此断绝。

    他们倒是没想过书房会起火,如今严成锦一提,他们倒是注意到了此事的重要性。

    弘治皇帝变得正色起来:“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严成锦将头埋低下来,仔细想了想:“臣想要一块免死金牌。”

    “…………”弘治皇帝。

    李东阳翻了白眼。

    你敢不敢要银子,哪怕是黄金也行啊!

    弘治皇帝咳了一声,正色:“朕自然说话算话,一会儿就让人送到你府上。”

    严成锦大喜,连忙磕头谢恩,如今老爹头上也有一块了。

    傍晚,天边夕阳渲染了整个紫禁城,金光熠熠,严成锦找到《存心录》,回了翰林院。

    王守仁等人抄了一天,见他寻到了书,心里终于平衡了一些。

    严成锦找个位置慢慢抄录。

    杨景新看向严成锦,有些拘谨:“新派风气盛行,三泰斗中,青山君和传世先生不知名讳,唯独迎客松先生为老高兄家父,在下厚颜,等迎先生回京,想到府上拜访迎先生,不知老高兄,可否给在下引荐?”

    李康也看了过来,彬彬有礼作揖:“在下也崇敬迎客松先生,可惜梦楼已经写完,当初写梦楼的时候,严兄经常能看第一手稿吧?可否……也替在下引荐引荐。”

    王守仁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默默地抄录着自己的书。

    两人也算无毒无公害,严成锦嗯了一声。

    说到梦楼,老爹也是人才啊,自己都空城不出征那么久了,竟然还能写出那样情深意切的书。

    难道是越缺什么就越想得到什么?

    下值了,

    严成锦故意在翰林院磨蹭一会儿才走。

    王守仁他们都没轿子,步行进的宫,与他们一起出去,到时候是坐轿子呢,还是不坐轿子呢?

    杨景新和杨康两人在东城区合租了一套小院。

    王守仁则在西城区租了一套小院,王华在京有一座宽府大宅,很豪门那种。

    至于他为什么要搬出来住。

    严成锦问过他,王守仁的答案让人很匪夷所思。

    “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能圣人的想法,总是要与众不同一些,换做其他子弟,在豪门大宅里过惯了舒爽的日子,那怕是有一丁点不舒适,都是受苦。

    严成锦正要走,却发现朱厚照来了,赶紧又缩了回来,百米冲刺跑向西门。

    朱厚照冷笑一声:“老高,我就知道你要跑,刘瑾,给本宫抓住他!”

第58章 贤君的六个勇士

    刘瑾早已埋伏好了在西门,见到人影跑过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猛地扑上去,抱住严成锦的大腿不放。

    刘瑾冷笑:“殿下快来,咱抓到他了!”

    朱厚照一个疾冲跑过来,乐不可支:“被本宫抓到,你就别想跑,老高,快把上回说的法子交出来,不然本宫就向父皇告状!”

    严成锦心中笃定:“殿下是不是忘了,臣有免死金牌。”

    “对啊!有了免死金牌,父皇就不能杀你了。”朱厚照忽然为难起来,不知要拿什么威胁严成锦才好。

    一旁的刘瑾讨好似的笑道:“殿下忘了,他还有个爹!”

    严成锦怒得连踹了刘瑾几脚,朱厚照从旁帮忙,一边踹一边骂道:“狗一样的东西,本宫以前怎没发现你如此歹毒,你还是人吗?”

    刘瑾心中委屈,以前殿下喜欢他出的主意,现在都不喜欢了。

    严成锦让朱厚照跟着回了翰苑,此时翰苑已极少人,有许多值房都空着,他挑了一间无人的值房。

    朱厚照心照不宣地关上门,让刘瑾在外头守着。

    “老高,父皇罚本宫抄《慎所好》抄了三千六百零一遍,你今日不给本宫一个交代,本宫就要揍你!”朱厚照不愤地撸起袖子。

    严成锦假装不怕他,朱厚照常常和侍卫打架,单挑不是他的对手,但气势不能输:“动手多不好,臣是个斯文人,早就想好法子了。”

    “是什么?”

    “殿下听了可不许说,是臣说的。”

    朱厚照像缝纫机上那针头似的点头。

    严成锦想了想:“殿下是储君,走的路总归是要不同一些,传闻,在我朝散落着六位天赋异禀的勇士,只要殿下把他们找到,自然成就千古贤君之名。”

    朱厚照眨了眨大眼睛,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老高,本宫怎么觉得,你比本宫还会骗人?”

    严成锦一本正经:“陛下久在深宫,也不曾写过惊世骇俗的书作,却被百姓称作是贤君,这是为何,还不是找到了六个勇士的缘故?”

    “???”朱厚照。

    严成锦轻咳一声:“敢问殿下,内阁三公有何什么美名?”

    朱厚照仔细想了想:“本宫似乎听其他师傅说过,刘公断,李公谋,谢公侃?”

    严成锦点点头,朱厚照还不算太中二。

    严成锦又问:“那殿下可知道,王恕、马文升、刘大夏又有什么美名?”

    朱厚照摇摇头。

    “弘治三君子啊!”

    严成锦继续道:“正是因为他们六人,才成就了陛下的美名,百姓见不到陛下,却能见到陛下的臣子,他们清正有为,百姓就认为陛下贤明有德,他们乖戾肆掠,百姓就认为陛下昏庸无道,所以,殿下要找到自己的勇士啊,以开启盛世之治,这样名声才会来啊。”

    朱厚照宛如被人拿水瓢砸了一下,忽然开窍了。

    父皇说过,前朝成化皇帝不就是因为有“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才被人骂羸弱无能的吗?

    父皇的勇士是六个,老高给我说的也是六个。

    一个不差啊!

    朱厚照心头大喜,按捺不住激动:“老高,那本宫要到哪里找这六个勇士?”

    严成锦叹息一声:“臣也不知啊,寻找自己的勇士,这是每一个君王的使命,岂是老高这种人能知道的。”

    从值房出来,朱厚照喜形于色,好像贤君之名,已经握在手中了一样。

    朱厚照狐疑地看向严成锦:“老高,你说你会不会是本宫的勇士?”

    严成锦额头冒汗:“绝无可能!殿下可不要乱说,臣的智慧,只配在翰苑抄抄文书,想要成为殿下的勇士,那还差得很远很远很远。”

    “很远是有多远?”朱厚照道。

    严成锦正经道:“总之殿下记住,臣不是,就对了!殿下,今日之事,还望一百遍!”

    朱厚照果然是讲诚信的人,他刚说完,朱厚照就轻车路熟的举起手。

    不过,严成锦忽然看见了刘瑾,刘瑾坏到骨子里了,像刘瑾这种坏胚子,他是想送到十八层地狱,给他一次重新做人机会的。

    竟然想谋害老爹,下一次岂不是要杀自己?

    在皇帝老儿身边伺候的人,都要防范着点。

    管他有没有恶意,先弄死再说。

    严成锦想了想,便在朱厚照耳边低语几句。

    刘瑾瞧见严成锦方才那不善的眼神,他欺负宫里的太监时,也是这样笑的啊!

    吓得忙是跪下:“奴婢刚才只是开玩笑,以后再也不敢拿安定伯和严大人开玩笑了,求严大人不要忌恨奴婢。”

    朱厚照大声惊呼:“老高你没骗我吧!你说刘瑾是本宫的勇士?”

    严成锦冷笑一声:“刘公公是自yan进宫吧?天底下谁有这样的勇气,不是勇士又是什么,臣猜,刘公公平日一定没少给殿下出主意,前朝有三宝太监,今朝有刘谨公公,殿下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对啊,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万一真是勇士岂不亏大了。

    原来是请功啊,刘瑾大喜,位高权重的三宝太监,那可是所有宦官们的目标啊。

    刘瑾忙不迭一口咬定道:“奴婢就是殿下的勇士!”

    朱厚照眼前一亮,气势如虹:“本宫的勇士,即刻收拾行装,出发吧!”

    刘瑾一脸懵逼:“殿下,去哪儿?”

    朱厚照兴高采烈:“去西域,既然三宝太监走了海路,那本宫就走陆路,看看西域那些蛮国如何了,对了,你此去没个诨号也不好,让本宫想想,就叫神勇太监?对,就叫神勇太监!”

    刘瑾差点没晕死过去。

    西域金戈铁马,蛮匪占据,可是会出人命的啊!

    严成锦不得不夸朱厚照,做起事情来,就是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当即给让人给刘瑾准备了一辆马车,还准备了一些礼物,高兴地嘱咐:“这是本宫给大食国的见面礼,这是弗朗机国的见面礼……你可要看人下菜,别弱了我大明的威风,还有,路过宁夏卫所时见了安定伯,要问好,做人要有礼貌,你是本宫的勇士,时刻代表着本宫。”

    刘瑾悲痛欲绝,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严成锦是坏蛋,他是欺骗殿下的啊,殿下不要信他的话啊!”

    严成锦一语不发,人家就要客死他乡了,骂几句能咋地?

    严成锦又道:“臣听弗朗机人说,弗朗机国有一样国宝,名叫土豆,得到土豆,才说明神勇太监,真正到了弗朗机国。”

    这时候离土豆传入弗朗机还有一百年呢,刘瑾这辈子,都别想回宫了。

    杀一个太监动静太大,但一个太监出宫,谁会管他的死活?

    大臣们本来就瞧不上太监,宫里太监多如牛毛,弘治皇帝更不会在意太子身边,是不是少了一个太监。

    朱厚照眼底放光:“神勇太监,你可听清楚了!”

    刘瑾哭天抢地:“奴婢不要去,殿下饶命啊,奴婢真的不是殿下的勇士啊……”

    侍卫们把瘫软的刘瑾抬上马车,朱厚照高兴帮他打马:“出发吧,本宫的勇士!”

第59章 这位大人,你要鸡不要?

    送走刘瑾之后,此时,已经是月朗星稀,轿夫们恐怕等着急了,严成锦正往宫外走。

    朱厚照真不是东西啊,这么晚了,也不让刘瑾吃过晚饭再走。

    回到严府,严成锦走过旧院的院子时,瞧见春夏和千金在喂羊。

    草料是由姐妹俩的老爹老王供给,他每日从城外割回来新鲜的草料,严府给他结算银子,一日两趟,比柴夫还要多赚一些。

    走近后发现,羊圈里多了一只小羊,似乎是这两日才诞下的,很小,地上的干草还有血迹。

    真是一只快乐的小羊啊。

    快乐?

    说起来,上一世倒是有许多听着音乐长大的鸡鸭牛鹅。

    听说肉吃起来香嫩肥美,营养丰富,严成锦陷入了沉思。

    “何能!”

    何能小跑来到鸡圈:“少爷?”

    严成锦道:“今日起,你对着这些鸡,吹喜乐,每日早晚一次,每次一个时辰。”

    何能嘴巴张得像鸭蛋一样大,看傻子一样看着严成锦,少爷难不成是患了失心疾?

    这么匪夷所思的想法,怕是谁都会觉得他是个疯子。

    严成锦一脚便踹了过去:“愣着干什么,快吹!”

    何能掏出小喇叭,鼓红了脸吹起来,乐一起,严成锦就听不下去了,连广场舞的背景乐都不如。

    “明日去寻个乐师学学曲律。”

    何能黑下脸来,每日伺候少爷就罢了,还要伺候一群畜生,既然是少爷喜欢,明日就去找个好乐师。

    ……………………

    周彧住进程府没几日,心里一直惦记花出去的两万两银子,那可不是少数目,越住,越觉得亏得慌。

    白住多好?

    两万两银子,怎么想都觉得贵了,所以,他又气势汹汹来到了严府。

    严成锦很有礼貌:“长宁伯好,不知长宁伯来访有何贵干?家父说了,程府宅邸,一旦售出,概不退换,长宁伯还是请回吧,下官要吃饭了。”

    周彧笑着道:“不是来退宅子的,那宅子好,给银子我也不退,我今日来,是和贤侄谈生意的,贤侄先吃饭吧,哎呀,怎么这么迟还不吃饭?你府上的下人,真是磨磨蹭蹭,贤侄先吃饭,咱们慢慢聊。”

    有客人来,接待都在旧院,这是严府的家规。

    下人们把今日的红烧跑步鸡,清蒸鲫鱼,香糯团子汤…………端到了旧院。

    严成锦瞅了周彧一眼:“那下官不客气了?”

    周彧笑眯眯:“老夫吃过了,你吃我说,今日来,是想和贤侄做贩盐的生意。

    虽说淮安盐商和扬州盐商势力很大,但在京城地界上,我长宁伯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只要有足够的银子,老夫在大同、太原、京城的盐仓都能买到盐,到时候再倒卖给京城的百姓,省去运输的费用,岂不是大赚一笔?”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

    明朝初年,采用的是开中盐法,朝廷为了让商人给边军运粮,想了个办法。

    你商人想要贩盐,就必须先将一定数量的粮食,运到边界指定的粮仓,官府根据你运输粮食的数量,给盐引凭证。

    你再拿着盐引凭证,去指定的盐仓,换一定数量的盐出来,去哪里卖不管。

    这样一来一回很麻烦,有些聪明的士绅,直接在边境买了田地,种出来的粮食全都缴纳官府换盐引,省去运输的麻烦。

    但这样又有了新的麻烦。

    粮食的价钱一直波动,今天不同明天,就像股价一样,有时候换来的盐,运输的路上还值钱,摆上架不值钱了。

    还不如种出来的粮食更保值。

    换句话说,开中盐法,相当于是把粮食当成了交易盐的货币一样,后来运盐的商人越来越少。

    到了弘治朝的时候,叶淇改革了盐法,商人不用运粮了,直接向盐运司交银子,就能买到盐。

    盐运司再把银子交给朝廷,朝廷买粮,运到边镇去。

    严成锦知道卖盐的买卖,不一定总能赚钱,有很多亏钱的可能,盐运输起来难,保存也难,因为容易受潮。

    这都不是最怕的,最怕的是,朝廷拖延支盐的时间,和盐价变动。

    买盐要花的银子不少,但要回本却是很长的过程。

    扬州盐商和淮安盐商势力很大,想争过他们,除非用些灰色手段,但天子脚下,不见得长宁伯敢乱来。

    一番思量过后,严成锦有了主意:“长宁伯一番高见,令下官茅塞顿开,可是下官没有银子啊。”

    周彧没好气道:“贤侄不要说笑了,老夫刚给了贤侄两万两银子,贤侄就是吃,也吃不完啊?”

    严成锦开诚布公:“恕下官直言,京师并不缺盐商,并且那银子也是家父的,若长宁伯想做这生意,不如去边陲问家父,下官也做不了主,尝尝下官的跑步鸡,长宁伯就回去吧?”

    说着,把吃剩的一半红烧跑步鸡,推到他面前。

    闻着味都知道这鸡香,刚才光看着他吃,周彧也不禁馋嘴了。

    这狗东西光顾着自己吃,也不招呼自己一声,我吃过了,就不饿吗?

    笑道:“其实,老夫还是能再吃一点,就不客气了。”

    一口咬下去,香气扑鼻,与平日吃的显然不同,肉嫩多汁。

    周彧满嘴油光,还吮吸了一下指头:“好吃,好吃啊,贤侄这鸡,是在东市买的还是在西市买的?明日我也要买一些。”

    “这鸡是府上养的,每日清晨,下人都要追着跑几圈,故名跑步鸡,比豢养在笼子里的好吃,长宁伯若要,下官送你几只。”

    周彧眼珠子骨碌一转,却是暗暗把严成锦的话记下,去挑鸡的时候,又留了个心眼,专挑又大又肥的,直到拿不下了,才高兴地走了。

    次日一早,

    工部领旨,负责督建新藏书楼,就在文渊阁旁边。

    听了严成锦的谏言,弘治皇帝还让人审查校阅京城三处的藏书,凡是孤本,都要重新抄录。

    翰林院很热闹,院里的地上和屋顶晒满了书。

    翰苑上下骂骂咧咧,哪个王八蛋提了这个建议,累死他们了。

    文翰们要把文渊阁里的书翻出来,进新楼之前,晾晒一遍,去去书虫,并且校阅核准。

    严成锦正在搬书,忽然,听到后面有人用很贱贱的声音问:“这位大人,你要鸡不要?老夫这鸡软嫩爽滑,酥脆香口,吃了老夫的跑步鸡,搬书的力气都会大上许多,不信可以尝尝?”

    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第60章 陛下召见

    严成锦回头一看,长宁伯周彧提着一个篮子,站在他身后,篮子里是几只烤鸡。

    叫卖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彧转而一脸惊喜:“是贤侄啊,贤侄要不要跑步鸡?陛下都买了三只,只要半两银子,要得多,还能再便宜一些……”

    昨天就发现,周彧一脸算计的样子,没想到,竟打起了跑步鸡的主意。

    东市的鸡肉一斤不过七分银两,他一只就要半两银子。

    还卖给了弘治皇帝?

    除了周家,没人的胆子这么肥吧?

    严成锦面色古怪,瞥了眼他篮子里的跑步鸡,还是自己送的,这臭不要脸的拿我的鸡再卖给我?

    “长宁伯卖半两银子,不怕挨揍?”

    “哼!老夫是国戚,谁敢揍我!不过,贤侄啊,你要不要?老夫再算你便宜一些,半两银子,两只!长期供予。”

    外戚没少把东西卖给朝廷。

    所谓官商,大多就是指外戚,他们利用身份和宫中一些负责采办的监司合作,赚银子。

    算起来周彧也是偷师学艺,前朝万贵妃的弟弟万喜,就经常从各地采办回来一些古玩奇珍,串通御马监采办太监梁芳,高价倒腾给朝廷。

    卖给紫禁城朋友圈也是顺手的事,官员们看陛下都买了,还能不给面子?

    要不然凭外戚那点俸禄,又没有邑地,怎么会个个富得流油。

    严成锦浑然不为所动,眼神冷淡,好似对跑步鸡有天生的嫌弃一般:“不买,学生家里的也吃不完。”

    “那你搬书,老夫去问问其他大人要不要。”周彧笑哈哈提着篮子走开了,想必是很多官员都给面子。

    严成锦来内阁搬书,又听见熟悉的声音,“三位大人,要鸡不要?老夫这鸡软嫩爽滑,酥脆香口,连陛下都买了三只,半两银子一只,要得多,还能便宜。”

    周彧提着篮子,大摇大摆走进内阁的值房。

    连内阁都敢来?

    刘健叱喝:“这是值房!不是当街叫卖的地方,你……成何体统!”

    周彧嘿嘿一笑:“我当然知道这是值房,来值房才找得到各位大人啊,刘大人要鸡不要?这跑步鸡可比家里豢养的好吃多了,可以尝,不收银子!”

    刘健与李东阳对视一眼。

    宁与君子争利,不与小人辩理。

    与其跟他掰扯半天,还不如随便买一只,把他打发走,何况连陛下都买了三只。

    李东阳无奈道:“本官要一只,怎么卖?”

    刘健冷哼一声。

    谢迁倒是不怕麻烦:“本官也想买,可本官要问清楚,如何知道,这鸡真如长宁伯说的那般好吃啊?”

    周彧怒了,掀开篮子的布头:“你尝尝!”

    谢迁尝了一口,点点头:“好吃,可是……如何证明这鸡,就是您长宁伯说的跑步鸡啊?”

    啥?

    周彧知道这是存心气人呢,还白瞎了老夫一个鸡腿,老夫自己都没舍得吃,气咻咻道:“你可别求着老夫买,老夫不卖给你!”

    旋即,又对着李东阳和刘健两人堆满了笑意:“一只跑步鸡一两银子,好吃再来。”

    李东阳和刘健脸上抽了抽,还是伸手掏了银子,就当是买个清净。

    周彧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跑步鸡新鲜啊,京城有谁吃过,别说吃了,怕是连听都没听说过,不过不知为何,这肉是真好吃。

    不仅能卖进宫里,日后这些官员府上采办,都来找他,比贩盐还赚钱啊!

    严成锦在内阁拿了书准备回翰苑,李东阳花了一两银子,正在气头上呢,碰巧瞧见严成锦,便叫他过来,“文渊阁的书,总目与孤本各有多少?”

    严成锦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正、杂、类三种在内,总目四万六千七百册,孤本三千八百二十册,大人想问什么?”

    李东阳面色凝滞一下:“你……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严成锦一脸无辜:“臣,就是怕陛下会突然问起。”

    李东阳:“………………”

    …………………………

    下了值,回到府上,

    严成锦看见了周彧在鸡圈边猫着,仔细数着笼里的每一只鸡。

    见了严成锦,便一路小跑上来,笑嘻嘻:“贤侄回来了,老夫今日,是来借鸡的,全都抓走,刚好足数。”

    严成锦陷入沉思,总觉得借给周彧有点不靠谱,这鸡借出去,还能回来吗?

    “家父交代,羊如手足,鸡如衣裳,岂有借衣裳给别人穿,自己光着身子的道理。”

    周彧老脸狠狠地抽了抽,忙是道:“哎呀,老夫知道,老夫用人格担保,一定会还的,老夫在郊外有一块地,正好用来养鸡,可这一时半会儿也养不出来,老夫抵押一物,日后,就还!”

    严成锦算了算银子,压了一百两银子,周彧已经答应了那些官员,今日就送上门,又不得不买,就把六个月以下的跑步鸡全都抓走了。

    心却是高兴。

    把跑步鸡送值房,那鸡的香味真是一绝,口碑传开,跑步鸡实在新奇,吃起来的确是与众不同一些,六部的官员纷纷订下长期的生意。

    以明朝普通百姓每日七分钱左右的工钱算,吃肉有些奢侈,但对于大部分官员却不成问题。

    他们大多在家乡有田地和商铺,家底比较丰厚。

    三两日的时间,周彧就将紫禁城朋友圈的生意做大了。

    这一日,东宫的守门太监匆匆忙忙来到翰苑给严成锦报信:“严大人,长宁伯和建昌伯打起来了!说是因大人给的跑步鸡,陛下震怒,怕是要宣您,太子殿下让奴婢给大人带了口谕,让您装病告假几日。”

    建昌伯嫌长宁伯抢了他的生意,他本来是给紫禁城朋友圈倒腾古玩的,但生意不好,瞧见长宁伯的生意好,气不打一处来,就把长宁伯揍了一顿。

    按照朱厚照的逻辑,弘治皇帝生气的时候,肯定是躲得远远的好,等弘治皇帝气消了,自己就没事了,所以,就派人来给严成锦报信。

    还不等严成锦回过神,奉天殿的太监就来宣了。

    严成锦跟着那太监来到后宫的一处偏殿,路上随意问起,听说弘治皇帝要召见张家兄弟和长宁伯,在宫中设了小宴。

    到了殿里,只见周彧一个人。

    张家两兄弟下手真黑啊,他都快认不出来周彧了。

    若不是那身衣服,严成锦都没敢叫他。

    “长宁伯好!”

    周彧肿着的脸,挤出一丝笑容,浑不在意:“贤侄无需紧张嘛,今日,是殿下设酒席,命我与张家那两个狗东西和解,老夫早就习惯了,生意嘛,总有风险的。”

    正在这时,门外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

    “延龄,我看这宫女漂亮,给你做小妾?”

    “哥怎么不要?明明没有哥的小妾漂亮,我刚才一路数来,这个真不是最漂亮的。”张延龄阴恻恻笑道。

    “胡说!”

    “哥才胡说!”

    张鹤龄答不上来,撅着嘴,认真想了起来:“这我倒没有数过,一会儿回去我再数数?”

    张延龄偷笑:“数就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837/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作者:一笑澄明所写的《大明从慎重开始》为转载作品,大明从慎重开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从慎重开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从慎重开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从慎重开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从慎重开始介绍:
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