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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6章 三观端正

    弘治皇帝怒目圆视道:“京城哪里来的马匪?就算要欺瞒朕,也找个聪明点的理由。”

    张鹤龄愁着一张脸:“信上说的是马匪啊,陛下不信您看。”

    从怀中掏出信纸,就交给萧敬。

    一个月前,陛下下旨要开丝路。

    周彧怂恿了一下,张家兄弟便满心欢喜地想去西北开塌房。

    良乡的塌房,一月能赚几百两银子,比京城的酒楼还赚钱。

    听闻,陛下将塌房交由严成锦修建,张家兄弟便不乐意了,抢在严成锦前头,去西北修建塌房。

    杨一清剿西北的贼匪,将贼匪逼急了,四处掳掠。

    谁知张延龄抓了,张延龄还满不在乎地对马匪头子说,他是当今皇帝的小舅子。

    马匪一听便乐了,命人五花大绑将他抓了起来。

    送信到京城的寿宁候府,逼朝廷退兵。

    弘治皇帝怒不可遏:“竟敢背着朕出京城,来人,将寿宁侯拖出去,重责二十大板!”

    张延龄去西北,必定是张鹤龄的主意。

    小太监将张鹤龄拖出去后,萧敬小声道:“陛下,坤宁宫的韦太监来了,方才寿宁侯去了坤宁宫,想必皇后已经……?”

    弘治皇帝有些为难,救还是不救。

    西北疆域辽阔,马匪藏身的地方极多。

    想要救人,还需派遣军队才行,一动用军队,便需要不少靡费。

    ……

    西北延绥,峰鸣山。

    张延龄被关在一个木笼里,一同被关在笼子里的,还有一个大食的人。

    张延龄问了一句:“你贵姓?”

    “咱姓张。”那大食人满不在意看了他一眼。

    张延龄乐了,凑过来道:“真巧,我也姓张!”

    片刻之后,张延龄傻楞地盯着他,觉得不对,大食人的名字同比鞑靼人还长。

    做了十几年生意,没听过姓张的。

    “骗谁呢?你叫张什么?!”

    那大食人受到侮辱了一般:“咱叫张永,是宫里的人!”

    张延龄瞪大眼睛,拨了拨地上的干草,提着衣摆坐下:“本爵爷是建昌伯!你是哪个宫的太监,怎么穿得如此华丽?大食是不是遍地都是银子?”

    张家兄弟的大名,张永听说过。

    “你怎可能是张家那两位爵爷!想骗咱!”

    张永抄起地上的板砖轮过去,啪在张延龄的脑门上,张延龄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生死不知。

    “哼!两位爵爷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岂会来西北荒凉之地。”

    现在骗子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张永一路遇到了许多骗子,把他的钱财骗光后,他便开始谨慎起来。

    不过,这个骗子的骗术实在太高明了,不能让他出去害人。

    想到这里,张永又拿起了板砖。

    ……

    京城,东宫。

    朱厚照肚子疼了许久,回到宫里便蹲在厕房里,喝过严成锦送他的羊奶后,才好受一些。

    “殿下,听闻娘娘在坤宁宫哭得伤心,不如去看看?”刘瑾对宫里的消息极为灵通。

    朱厚照乐道:“定然是父皇又惹母后生气了,走吧,咱们去看看。”

    皇妹薨逝后,父皇成日忙于政事,母后在后宫孤苦一人,极少人说话。

    只有太子妃去陪陪她。

    朱厚照想到张皇后平日总为他求情,让他少挨了许多鞭子,便有些挂念。

    到了坤宁宫,张皇后两眼梨花带雨,抹着眼泪。

    弘治皇帝在一旁轻轻拍着后背,抚慰她几句,道:“贼匪不除,西北的丝路难以开启,西北的百姓无米下锅之日,马匪威逼大明退兵,皇后可明白朕的心情?”

    河套能藏身的地方太多,当初王越带着五万人搜寻整个河套,也要花半年时间。

    朝廷派五万兵马救一人,定是不可能的。

    大明皇权不可侵犯,更不会退兵。

    陛下这么说,必定是不救了。

    “臣妾自是明白。”张皇后擦干眼泪。

    周太后叹息一声道:“当年英宗被虏去瓦剌,哀家也与你一般,哭得死去活来。

    但就算是先皇,也得为江山社稷着想,更何况我等妇人,皇帝不是无情之人,哀家望你能体谅他。”

    刘健摇头叹息一声。

    杨一清只有五千人,想搜河套救人,只怕是要到猴年马月。

    要搜尽整个河套将人找出来,就要调动延绥的边军。

    如今开春了,正是鞑靼人南下侵扰边境的时候。

    若将延绥的五万大军调离,戍边守备空虚,会让鞑靼汗得逞。

    且调动如此多人,多少良田要被荒废。

    “还请娘娘以大局为重!”

    “还请娘娘以大局为重!”

    李东阳和谢迁等人对张延龄的性命,不感兴趣。

    更别提耗费大量的靡费去营救此人。

    张皇后深吸一口气,道:“臣妾分得清家事与国事,先父在世时,便嘱咐臣妾,不得以张家之事烦扰陛下,让陛下和太后费心了。”

    正在这时,朱厚照走进来道:“本宫知道如何救建昌伯,母后不必伤心。”

    众人看见朱厚照大剌剌地走进来,嘴上还带着笑意,仿佛建昌伯的死活,不关他的事一般。

    弘治皇帝知道他吹牛成性,冷声道:“今日不许胡闹。”

    刘健和李东阳三人,见了朱厚照后面色各异,太子的话,是不能当真的。

    周太后却一脸欢喜,朝朱厚照招了招手,道:“到哀家这里来。”

    朱厚照走了几步,站在周太后身前请安:“厚照见过太皇太后。”

    周太后慈眉眼笑地点点头:“哀家方才听见,你说有办法?”

    “天底下,除了本宫之外,只有老高最聪明,不妨让老高想办法。”朱厚照说道。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黑着脸,敢情我们都是傻子,天底下,只有你们两个小王八蛋最有智慧?

    周太后咯咯直笑,在她看来,这话没有问题,太子是储君,将来就是天子,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弘治皇帝倒是把严成锦忘了,此子总是有稀奇古怪的想法。

    “召严成锦来坤宁宫吧。”

    片刻后,严成锦来到大殿中,不知出了什么事,张皇后显然刚哭过,连周太后也来了。

    弘治皇帝正襟危坐,李东阳三人和朱厚照在旁边候着。

    “臣严成锦……”

    “不必多礼,建昌伯在西北被马匪虏去了,朕不想调动边军,你可有法子救人?”

    弘治皇帝摆摆手,萧敬的端着托盘到严成锦身前。

    严成锦拿起信纸,上头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大致意思:朝廷马上退兵,不然就撕票?

    撕票好啊!

第357章 危险的想法

    “臣也想不出法子。”严成锦恭敬地交上信纸。

    弘治皇帝等人松了一口气,幸亏,此子没有法子,否则太子的尾巴便要翘到天上去了。

    至于张延龄的死活,没有人会管的。

    朱厚照走过来,小声道:“老高,若得母后信任,日后你在朝廷中,便像本宫一样,有了一座靠山。”

    严成锦觉得,朱厚照说得有几分道理。

    弘治皇帝见他二人在大殿中,当着太后和他的面窃窃私语,这是极无礼的行为。

    “你二人成何体统啊?!背着朕和太后说话,难道朕听不得?”

    朱厚照悻悻地退到一旁。

    严成锦躬身道:“臣方才与太子商讨出一法子,或许可行。”

    朱厚照眼睛反光,老高这狗东西果真有法子。

    弘治皇帝有些诧异,张皇后露出期盼之色,变得凝重起来。

    “陛下,这信可是张府的下人送回来的?”

    弘治皇帝也不知道,便看向萧敬,萧敬会意:“奴婢这就去问问。”

    片刻之后,萧敬回来了:“陛下,是随同建昌伯去西北的下人送回来的。”

    严成锦道:“或许可行,还请陛下准许臣的长随进宫。”

    说着,他又向锦衣卫吩咐几句,半个时辰之后。

    何能牵着一条大狗进宫,严成锦养在新府看家的牧羊狗,训练得极为聪明。

    这只牧羊狗是从良乡的一个弗朗机人手上买来。

    见到它时,严成锦大感惊奇,弗朗机人大量训化牧羊狗,在二百年后。

    这种狗在后世大量用于搜捕和侦查。

    在大明,用于搜捕深山老林的贼窝,以及东南沿海搜寻上岸的倭寇,西北荒漠抓马匪,都极为适用。

    严成锦在想,是否在大明成立一支狗子队,官犬衙门。

    何能见了皇帝和太后等人,并无多少惊慌,朝三人行礼,这些礼数,在家规里都有传授。

    刘健指着那狗,不以为意道:“严成锦,你说的就是这个?”

    古人知道狗能看门,却不知它们的嗅觉远超常人,极为灵敏。

    在贵州、广西和江西一带的山林中,剿匪的巡抚每日带兵,翻越一座座深山老林,地毯式查找。

    所以,剿匪又是大明最苦的差事,没人愿意干这活。

    若有官狗搜寻,很快便能抓捕大量的贼匪。

    严成锦道:“大人莫要看不起这狗子,它聪明着呢,可寻到藏在山里的匪窝,刘大人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刘健脱下腰间的白玉,何能献宝似的放在那狗鼻边:“照啊,这是谁的?”

    只见,那狗闻了闻,走到刘健身边坐下。

    弘治皇帝大感惊奇,惊喜大呼:“这狗倒是聪明啊!”

    严成锦点头道:“将这狗送到西北,不用搜套,也能找到贼匪的下落,杨一清剿灭贼匪,必定事半功倍。”

    李东阳和谢迁啧啧惊叹,他们家中不养狗子,想不到狗子,还有这等妙用?

    “若是有此蕃狗,那寻觅西南的土司,岂不是手到擒来?”谢迁问道。

    西南的土司敢于跟朝廷对抗,便是自信可以藏匿在深山中,躲过朝廷的搜捕。

    严成锦点头:“谢大人说得不错,只是,蕃狗并不多见,若再有弗朗机人带来,才可用于西南。”

    刘健几人深感可惜。

    弘治皇帝道:“事不宜迟,将它送到西北吧。”

    从坤宁宫出来,

    朱厚照跟在牧羊狗后头,笑问何能道:“它叫什么?”

    何能笑着道:“叫老照,少爷起的名字,承蒙太子爷喜欢。”

    “老高,你取名总是这般不雅,这狗从西北回来,就送给本宫吧?”朱厚照喜滋滋地道。

    似乎没听出来,严成锦不以为意道:“臣要用它来看新院子,花三百两银子买的,不能送给殿下。”

    良乡也极难再见到第二只。

    不多时,兵部便命人牵走了这只狗,送去西北。

    ……

    良乡,

    王守仁在藏书馆讲学,每日来挑战他的大儒有不少,就连杨廷和也来了。

    今日是弘治十五年春闱的日子。

    严成锦来到贡院,道:“会试之后,便是殿试了,本官也帮不上你什么,你要努力。

    本官当年览阅古今,才有三元中第,如今想想,也是辛苦得来的。”

    何能看着严成锦在人前吹嘘,脸色变得鄙夷起来,少爷明明极少看书,一直在背老爷写的策题答案,每日戌时就睡了,要辰时才醒。

    宋景面色惭愧道:“学生比大人远远不如,学生会努力的。”

    朱厚照骑着小母马来了,刘瑾牵着缰绳,指着远处道:“殿下,宋景在那儿呢!”

    宋景是朱厚照的勇士,会试是取士中最重要的一环,他自然要来看一下。

    “要不要本宫教你如何作弊?”

    宋景的脸色连变,朱厚照在詹士府常有考试,作弊极有经验,忍不住想要传授给宋景。

    他骑在马上,声音不小,周围的书生看过来,认出来这是良乡的小朱秀才,又别过脸去。

    小朱秀才行事常常出人意料,就算是舞弊,也没什么稀奇的。

    宋景朝朱厚照微微作揖:“学生不敢。”

    朱厚照不爽道:“不会被人发现的,不然凭你这榆木脑袋,如何能考上?考不上会元,本宫就将你送到宫里,当太监。”

    严成锦看向刘瑾,刘瑾忙摆手哭道:“不是咱教的,严大人千万别误会。”

    朱厚照好胜,早已将几个勇士当成自己的儿子一般,王守仁遇上了老高,没考上状元情有可原。

    可和宋景同考的考生,都是菜鸡,尤其是那谢丕,傻乎乎的,每次见了他只会说一句:学生见过殿下,他最瞧不起这样的呆子了。

    宋景道别一声,走进贡院。

    严成锦看见李东阳和张升站在门前,没多逗留,便回了都查院的值房。

    此时,周彧站在都查院的必经之路上,见了严成锦便迎上来,嘿嘿笑道:“贤侄,老夫许久没和你谈生意了。”

    “长宁伯找下官何事?”严成锦保持三米距离,不想与周彧来往太过,“伯爷不知,与外戚私通,会被弹劾?”

    “老夫说完话就走,不会害了你的,西北的塌房生意给老夫吧?”周彧腆着脸。

    陛下下了旨意还敢来抢,看来周彧也知道,只要丝路一直开下去,这几百年都能赚银子。

    就好比后世的富士山一般,只要还山在,德川家的人就能一直收租金。

    严成锦道:“伯爷想要就拿去。”

    等周彧建好了塌房,他再禀报陛下,这样一来,这些违章建筑,就全是他的了。

    不费一毛银子,就能建起西北整条丝路的塌房。

    周彧闻言大喜:“贤侄啊,老夫看全京城,就你一人是清官。”

    严成锦连忙拱手道:“不敢当,还请爵爷先立一份字据,是得了陛下准许。”

    周彧傻眼了,想了想便道:“陛下自然是准许的。”

    此子定然还不知,他已求过陛下,只是陛下不许罢了。

    他不知道的是,严成锦已知道他求过陛下,刘瑾说的。

    次日一早,严成锦向弘治皇帝告假,去了李府。

    李东阳需在贡院闭关三日,此时,李府空虚无人。

    李清娥穿着天青色长裙,清秀中,略有几分丰腴。

    她常在府上做女红,此外便是读书,偶尔也去谢府找谢香灵。

    胖丫鬟笑道:“严大人许久没来看小姐了。”

    这胖丫鬟总是这般热情,以至于严成锦总觉得,她有什么危险的想法。

    不由看向一旁的何能,若清娥嫁入严府,就把这胖丫鬟许配给何能。

第360章 大明战舰之威

    汪机把小白鼠开了,将绘制好的体构图,送到严成锦面前。

    严成锦看了眼,他也看不出来什么。

    “做得不错,请大体老师吧。”

    汪机等人激动不已,早已对这位医者引路人大体老师,憧憬已久。

    严成锦却是先一步走了。

    不一会儿,衙役们抬着一人进来。

    偏室里传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学生们抱成一团。

    汪机差点没哭出来:“这……这就是大体老师?”

    那衙役不以为意道:“严大人吩咐了,让你们画一幅体构图,不可有丝毫偏差。”

    圣人说,这是大不敬,谁敢动手?

    汪机吞咽着口水,握紧术刀,忍着惧意开始描绘起来。

    严成锦听闻衙役禀报,才坐上轿子回府。

    ………

    一支军队缓缓步入京城。

    “老爷,就快见到少爷了,您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房管事问道。

    严恪松叹了口气,道:“成锦的性子如此谨慎,日后如何是好?”

    他已经三次回京了,也没能给成锦说上一门婚事,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成锦。

    想到此处,严恪松又嗟叹一声:“诶,实在不行,只能求陛下赐婚了。”

    一行车马直径穿过西便门,往皇宫赶去。

    奉天殿,

    弘治皇帝龙颜大悦,望着严恪松道:“安定侯戍守边陲,为朝朝廷安定一方,有大功啊。”

    严恪松低着头,忙是道:“臣不敢,这都是臣分内之事,只是不知……成锦在京城,可有闯出祸端?”

    严成锦?

    弘治皇帝的脸色僵硬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复过来。

    说起严成锦,大殿里的气氛怪怪的,严恪松有些紧张道:“莫不是……成锦在京城惹了事端?”

    “严卿家放心,无事。”弘治皇帝道:“只是想起此子,朕心头,便如同长了草一般,总想拔去。”

    严恪松明白这种感受,成锦有时便是给人这种感觉。

    弘治皇帝话锋一转,问道:“鞑靼人大半年来,可有侵扰河套?”

    “不曾,臣恐他们已迁置辽东一带,或许,会从辽东进犯。”严恪松说道。

    在边陲呆了三年,又有林松在身边,他对鞑靼人的习性了如指掌。

    火筛已死,火筛的部族被达延汗收编。

    辽东一带一直是火筛的地盘,如今,西北的河套在修建城墙,又有宁夏边军守卫,固若金汤。

    达延汗想从这里突破,无异于以卵击石。

    至于辽东的守备,严恪松也不清楚,不会比三边稳固就是。

    弘治皇帝老怀欣慰,笑道:“卿同内阁的三位卿家一样,都是朕的股肱之臣!”

    萧敬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此刻,却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户部尚书韩文充盈国库,掌管财政大权有方,也没得到这样的夸赞。

    严恪松哪有心思听这个,有些心虚地道:“臣可否向陛下求一门婚事?”

    弘治皇帝大笑道:“严卿家看上哪家的闺秀,朕给你说媒。”

    “不是臣,是臣的儿子成锦。”严恪松露出几分期盼。

    弘治皇帝笑容不露痕迹地凝固了一下,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就知道会是这般。

    也罢,还是先回府吧。

    严府,

    “你小子又干了什么?!”严恪松红着脸,少有的拿出父亲的威严。

    严成锦诧异:“爹为何这般问?”

    严恪松便把方才在宫里,弘治皇帝脸色如何大变的事,说了出来。

    严成锦浑不在意道:“爹多虑了,儿在京城奉公守法,没有惹事端。”

    不知道李东阳的两个儿子是否还活着?

    若死了,可想而知……

    严成锦猜测,此时李兆番应当到海南了。

    至于疏奏,过一段时间便会传回来。

    “说起来,儿也有事要与爹说。”

    严恪松捋着胡须,问道:“什么?”

    “儿给父亲说了一门亲事,是顺天府举人张怀恩之女,三日后成婚。”

    “三日……三日后成婚?”严恪松差点没昏过去,道:“成锦啊,爹的事,不必你操心。”

    严成锦只不过说说罢了。

    顺天府哪里有张怀恩此人,只不过,想让老爹体会一下这般感觉,不乱给他说媒。

    ……

    海南,

    李兆番命人将大船开至崖州,见了许进忠,屯田营损伤大半,终究是来晚了一些。

    “严大人派你来的?”许进忠问道。

    李兆番微微躬身:“敢问大人,良乡的三艘大船在何处?”

    许进忠叹息道:“大船也无用,弗朗机人的船上有火炮,前番交战,险些折损了一艘。

    你要找这些船做什么?”

    李找番恭敬地道:“学生乃良乡的工程师,奉严大人之命,下海南,将火器装于大船上。”

    许进忠听说过,良乡工程师。

    严大人是料事如神,竟然知道弗朗机人的船上安装了火炮。

    许进忠带他翻过山头,来到一处海崖前,道:“这便是那三艘大船了,弗朗机人也在找这三艘大船。”

    这也是弗朗机人一直在追捕他们的原因。

    三艘大船,是十二桅船。

    比弗朗机人造的九桅船还大,能容下千余人。

    李兆番道:“无妨,学生三日便可将它变为战船。”

    登上船后,将图纸摊开,便命匠人开始锯木做龙骨。

    岛上没有干透的木料,所幸,这龙骨是支撑红夷大将军所用,不浸入水中,打完仗便拆了。

    夜里,船上灯火通明,许进忠和李康想不到,李兆番竟能这样将红夷大将军安在船上。

    夜色寂静,正当许进忠要回营房之时。

    探子面色慌张,急报:“千户!有弗朗机人的船!”

    许进忠骂骂咧咧,道:“老子婆娘刚暖好被窝!”

    严成锦把他一家老小,全送到海南了,还没来得及叙旧,不过,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

    他连忙大喝:“全员戒备,准备迎战!死守阵地,谁敢跑老子宰了他!”

    流民最没胆气,需要威胁一番才行。

    李兆番面色如常,道:“许大人不必慌张,只有五艘船来,还守得住。

    传吾命令,两艘大船横成一线,侧舷开火!”

    两艘改造大船,归良乡商会所有,调动权在他手上。

    舵手和匠人们连忙去办,只见两艘大船横在一起。

    轰地一声!

    火光耀天。

    许进忠看见,远处的那艘大船被砸断桅杆,一轮火炮打击下,竟然沉了一艘!

    许进忠大笑:“好,有此战船,何惧弗朗机人!”

    “千户……又多了二十艘敌船!”探子透过望远镜看见。

    敌船的影子,渐渐出现在许进忠等人的视野中。

    许进忠心事重重:“红夷大将军装弹需要时间,这如何是好?”

    李兆番道:“靠两艘大船,必定守不住,命匠人将五十门红夷大将军,先安在海崖上。

    敌船进入一里之地,便开火。”

    许进忠见这书生稳重持成,精于算计,颇有内阁大学士李东阳的风范,不由问道:“你可认识李东阳大人?”

    李兆番惭愧地躬身道:“正是家父。”

第365章 带着神牛回京城

    严成锦对建昌伯的宅院没兴趣。

    走进建昌伯的灵堂里,地上摆着一碗米饭和一张草席。

    朱厚照疑惑眨了眨眼睛:“棺材呢?”

    张鹤龄拍拍那草席,有些悲戚道:“人都死了,还浪费那钱做什么?”

    真狠啊!

    以建昌伯的家底,买一副柳木棺材,绰绰有余。

    只怕,钱财都已过继到寿宁候名下了。

    “那下葬的时候怎么办?”

    张鹤龄得意笑了笑,道:“草席卷到山里烧掉就是。”

    一旁张延龄的下人哭得悲天恸地,惨无人道,惨无人道啊。

    朱厚照乐了:“以前老高说你狼心狗肺,本宫还不信,没想到你真不是人啊。”

    张鹤龄气急了,恨不得把朱厚照这狗一样的外甥揍死。

    但他是不敢打太子的。

    朱厚照最会告状了,到陛下那儿告完状,便又去娘娘那儿告状,鸡贼得很。

    张鹤龄看向严成锦,愤愤地道:“贤侄怎么能这般污蔑!”

    “本官倒是觉得,爵爷做得不错。”严成锦道。

    张鹤龄这么做,倒是为朝廷省了不少银子。

    藩王和外戚死后,子嗣常会向朝廷请乞赐厚葬。

    这样一来,礼部要准备的器具和各种绣物、陪葬品,不下于醮斋和祭祀。

    请乞厚葬是假,贪昧朝廷的葬品才是真,真正放下墓中的陪葬品,只是极少一部分,大多都被主人家贪昧了。

    张鹤龄卷铺盖丢到山野里烧掉,不污染环境,也不占用百姓土地,值得提倡。

    朱厚照看向严成锦的目光,略微带着鄙夷,老高定是不敢得罪,才这般说。

    张鹤龄老脸有笑了出来,指着一旁哭嚎的下人:“这些奴才也能卖一些银子,二十两一个,严大人要不要?”

    跟了张府三十几年的管家,差点没晕过去,抱着张鹤龄的大腿哭嚎:“老爷,小的给你当狗,别卖啊!”

    张鹤龄笑道:“不卖不卖。”

    还没等张府的管家笑出声来,张鹤龄又继续道:“这个是送的,贤侄你买不买?”

    张府的管家晕了过去。

    一群只会吃大白米饭的家伙,在严成锦眼里,还不如狗子有用呢。

    “下官只是进来上一柱香。”

    何能代严成锦上了一柱香,一旁有坤宁宫的太监韦泰。

    应当是替张皇后来的,自古以来,皇后出宫并不容易,需要避讳文官的口舌。

    避免张皇后太过伤心,弘治皇帝未允许她出宫。

    严成锦知道,传到张皇后那儿,又会平添几分信任。

    刘瑾也帮朱厚照上了香。

    严成锦掏出二两银子,对着太监韦泰道:“帮本官带一句话,让娘娘节哀。”

    韦泰对严成锦并无好感,自从严成锦进宫后,太子极少来坤宁宫请安。

    阴恻恻地道:“银子就不必了,咱会帮你把话带到的,殿下啊,跟咱回宫吧?”

    朱厚照深知,母后此时定然伤心,便随韦泰回了宫里。

    ………

    奉天殿,

    弘治皇帝想起张家兄弟,便问一旁的萧敬:“建昌伯葬在何处,可曾侵占百姓的良田?”

    萧敬支吾地道:“烧了,丢到山里了。”

    弘治皇帝嘴皮子微微抖动,诧异:“烧了、丢到山里了?”

    萧敬点头:“恐怕,这是大明伯爵中,最草率的丧事了。”

    久闻寿宁候节俭,想不到竟会节俭至如此地步。

    见弘治皇帝深思,萧敬继续道:“娘娘派了韦泰去送建昌伯一程,还有一事,奴婢要向陛下禀报。”

    弘治皇帝厉声道:“你有话就说便是。”

    萧敬道:“寿宁侯过继了建昌伯的钱财,还要变卖朝廷赐给建昌伯的宅邸…”

    “哼!他倒是机灵,卖出去了吗?”弘治皇帝怒道。

    萧敬道:“还未曾,想卖给严成锦来着,严成锦没要。”

    弘治皇帝道:“传朕的御旨,将朝廷赐与建昌伯的宅邸、门铺、田庄,全都收回来。”

    一道御旨送到寿宁侯府。

    张鹤龄万万想不到,宅邸还没卖出去,就被弘治皇帝收了回去。

    他小病了一场,十几日没上朝,在家中郁郁寡欢。

    下人端着锦盘上来,将粥放在案上。

    “谁给粥里放肉了,宅邸都被人收走了,你们怎么还敢吃肉!”

    下人极为委屈,收的又不是老爷的宅子,且、也不是他吃。

    张鹤龄痛惜道:“从明日起,府上不许吃肉,省银子。”

    此时,西直门外。

    两家衣衫褴褛的人,赶着五头牛进城,却招来周围百姓好奇的目光。

    这五头牛,长着黑色和白色的牛毛,身躯庞大,牛角却尖细无比,一看就不是大明的牛。

    几个不怕的娃娃,走上前来想摸摸,张延龄撇撇嘴,抬起手作驱打道:“不许摸!都被你们摸掉膘了。”

    被吓了一声,几个娃娃哇地一声哭出来。

    张延龄堆着笑:“赶去我府上吧,养几日再卖,本爵爷要卖五千两!”

    张永死死拽着牛绳,殿下喜欢坐骑,找不到舍利子,献上五头黑白神牛,殿下看在他忠心的份上,也不忍心罚他。

    “咱、咱还是先进宫吧?”

    张延龄撸起袖子,拉住缰绳往手里抢,怒咻咻道:“张永,你敢抢本爵爷的东西!”

    “这、这是咱要献给殿下的。”

    “胡说!分明是你砸了本爵爷的脑袋,给本爵爷的赔偿。”张延龄冷哼。

    张永脸苦皱成茄子,后悔没在大漠里把张延龄砸死,回到京城,他不敢向张延龄动手,威胁道:“咱要到殿下那告你的状!”

    张延龄夺过牛绳,喜滋滋道:“你以为我会怕朱厚照?!”

    说着,乐不可支地牵着黑白神牛,往自家府邸赶去。

    这五头黑白神牛,一头卖五千两,那就是两万五两银子。

    张延龄早就想好怎么卖了。

    良乡聚集了有银子的士绅,一些没见过的玩意儿,随随便便就卖天价。

    寻常的牛都要卖一二百两银子,更遑论这五头神牛。

    张永傻愣在原地,当务之急,是进宫找殿下。

    没有宫里的传召,百姓是进不了宫的。

    皇宫太大,下大雪时。

    神宫监的大珰,偶尔会找一些百姓,穿上神宫监里衣服,去宫里帮忙扫雪。

    可眼下,不是下大雪时候……

    张永想了想,准备去东华门堵太监,每日出入的十二监太监,总有一个是他认识的。

    他在东华门的门口蹲着,看见一个骑在墙头上,十分娴熟的翻身下来,还怕了拍***上的尘土。

    “殿、殿下?”

    朱厚照吓了一激灵,本宫刚爬出来,就要被抓回宫了?

    四下张望,看见一个流民哭嚎着走过来。

第366章 皇后谕旨

    朱厚照正要仔细瞧瞧这人,为何会知道他太子的身份。

    正在这时,东华门冲出来一个太监,嗖地一下来到张永身前,一顿狠踹。

    “刘、刘哥,是咱张永啊!”张永抱着头。

    刘瑾瞧了出来,这不正是东宫成日巴结他的张永吗?

    朱厚照冷哼一声:“本宫已成婚一年有余,你才回来,舍利子呢!”

    张永差点没哭出来,严成锦那狗官骗去身毒国找舍利子。

    可天底下,哪有什么舍利子。

    “没、没找到,殿下,咱带来回来了黑白神牛,被张延龄抢了。”

    建昌伯不是死了吗?

    朱厚照若有所思,望着张永变得严肃起来,“你说建昌伯?”

    “正是,殿下,那建昌伯实在可恶至极,抢了五头黑白神牛。

    奴婢听身毒国的人说,他们的牛,乃是天神的坐骑,比灵济宫的老道还灵验呢。

    奴婢特意牵回来,给的您当坐骑的。”

    灵济宫的老道,每逢宫里醮斋或是祭祀,便有他们参与,极受宫中信赖。

    朱厚照心头一喜,道:“回宫,建昌伯没死,母后定然高兴。”

    很快,朱厚照便来到坤宁宫,张皇后陪太子妃闲聊,正说起朱厚照,他便进来了。

    朱厚照喜滋滋道:“母后,建昌伯回来了。”

    张皇后吓得花容失色,道:“头七已经过了,你休要再胡言。”

    对于张延龄,张氏心中有心结,当初没让朝廷派兵施救,此时,心中愧疚得紧。

    朱厚照自知,母后向来不把他的话当真,便给刘瑾使了个眼色。

    刘瑾带着张永走进来,跪伏在地上:“娘娘,奴婢同建仓伯被关在笼子里,今日,一同回的京城。”

    张皇后眼角微微湿润,连喘息都变得急促,虽然张家兄弟不识她的好,可毕竟是她的兄弟。

    “回来便好,传本宫旨意,建昌伯私自离京,重责二十大板!你们去府上行刑。”

    韦泰微微躬身,提醒自家主子:“娘娘,陛下收回了建昌伯的宅邸、田庄和门铺,如今建昌伯回来了……”

    张皇后冷声道:“一概不退!就当是他离京的惩处,若敢进宫烦扰,便治违逆之罪。”

    藩王不准离开封地,若要离开封地,需向朝廷请乞。

    建昌伯和寿宁侯虽无封地,早年受陛下旨意,却也需呆在京城。

    未向宫里请乞,便去了西北,竟无视朝廷律令。

    朱厚照有些忐忑,母后生气的时候,比父皇还要吓人呢。

    “母后,那儿臣回东宫了。”

    他想出宫去看看,张永说的黑白神牛,骑着一头牛上战场,听着便傻里傻气的。

    可朱厚照还是想去看看。

    番人多神奇之物,见识过严成锦的弗朗机狗后,他便对弗朗机人的猪、牛、羊都好奇。

    张皇后心中宽慰,嘴上却责备道:“回东宫读书,不许成日溜出宫去。”

    “儿臣知道了。”朱厚照老老实实地道。

    从坤宁宫出来,朱厚照决定先去一趟奉天殿,蹲在御阶上。

    此时,父皇在大殿中议事,诸位师傅见了他也会绕道走。

    所以,朱厚照大剌剌地在这晃荡也不怕。

    刘瑾苦着脸问一句:“殿下,咱们在这儿干嘛?”

    他身为东宫的长随太监,被萧敬抓到,与殿下厮混,便又是一顿责罚。

    还会传到陛下那儿去。

    朱厚照龇牙乐了,露出白亮的牙齿:“等老高,老高对弗朗机人的番物熟悉,

    若本宫一人去,也认不出来,那黑白神牛是何物。”

    在御阶上等了许久,才见百官们从大殿中,鱼贯而出。

    严成锦怔住了一下,买皮,连张永都回来了。

    西北的贼匪都是菜鸡?

    张永见了严成锦,依旧有些后怕:“奴婢张永,见过严大人。”

    空气陷入静谧,严成锦没有回应,更是让张永感到害怕,倏地一下,跪了下来。

    严成锦沉默不语,在想哪里有暴动,需要派人前去。

    朱厚照走上来,认真地道:“老高,张永牵回来了黑白神牛,他说得玄乎,本宫不信。

    你同本宫去看看。”

    张永去的是身毒国,身毒国奉牛为神物,黑白的?

    严成锦猜到是什么了,奶牛!

    心中狂喜,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牛奶喝了。

    “牛呢,有几头?”

    张永煽动似的道:“有五头,建昌伯牵走了,咱还奉劝过他来着,他说,不怕太子殿下。”

    朱厚照冷哼道:“本宫又不是暴君,怕本宫作甚,老高,走。”

    严成锦心中疯狂计算,这五头奶牛,不能被朱厚照牵走,更不能落到张家兄弟手里。

    总之,都是他的。

    ……

    建仓伯府,

    张延龄牵着牛绳,眼巴巴望着这座府邸,懵了。

    门头上的匾没了,

    “谁、谁抢了本爵爷的府邸,我要报官,揍死他!”

    张延龄气得跳起来,丢下牛绳,快几步走到门前,推了推才发现门锁上了。

    正在这时,韦泰带着四个太监走来。

    “娘娘口谕,建昌伯接旨。”

    张延龄回头发现,是张皇后宫里的管事太监,连走过来道:“韦公公,谁把本爵爷的府邸占了!”

    韦泰阴恻恻地道:“爵爷先接旨,接完旨意便知晓了。”

    张延龄愤愤不平跪在地上,听到张皇后下旨,没收他的宅邸、门铺和田庄时,当场倒地,晕了过去。

    四个太监把他抬到板凳上,开始行刑。

    宛如拍打砧板上的猪肉一般,拍一下,便动一下。

    张延龄醒过来了,便哭嚎着不活了,等行完了刑,跟没事的人似的,爬起来拽紧牛绳,生怕被人抢去。

    韦泰叹息几声,从腰带里摸出一两银子,“爵爷去买个包子吃吧。”

    张延龄眼中一亮,接过银子,准备去寿宁侯府,找张鹤龄。

    却碰到了严成锦和朱厚照。

    严成锦双眼放光,真是奶牛!

    只是,这五头奶牛有点掉膘,瘦的依稀可见肋骨。

    想必是常日赶路的缘故。

    张永指着牛,邀功似的道:“殿下,这便是奴婢寻回来的黑白神牛。”

    朱厚照看向严成锦,激动了:“老高,这真是神牛?”

    严成锦心中狂喜,脸色却极为平静:“毛色不一样罢了。

    就如同鸡有黑色、黄色、白色。

    若真是神牛,又怎会瘦到如此地步,不是神牛。”

    张延龄回头看了眼,这五头牛瘦不拉几的,蔫了一般,顿时信了严成锦的话。

    “一千两银子卖给你要不要?”

    严成锦摇摇头:“二百两,不能再多了。”

    一头耕牛,只卖几十上百两,张延龄也不是傻子,总要给皇后一点面子,二百两正是买牛的价钱。

    买奶牛,却是赚翻了,称霸全朝的良乡乳业,指日可待。

第367章 大义劫亲

    张延龄并不打算卖,严成锦总是坑他的银子,牵到良乡也能卖出去。

    朱厚照看向严成锦,认真道:“老高,这些牛有用?”

    “有一丢丢用处。”严成锦道。

    朱厚照乐了,老高这狗官说有一丢丢用处,那就是有大用啊,“你们两个,把牛给本宫抢过来。”

    刘谨和张永可不怕张延龄,这兄弟两在京城里,人憎鬼嫌。

    文官们恨不得落井下石,陛下也不愿意搭理他们。

    如今,就连唯一愿意搭理张家兄弟的娘娘,也被惹怒了。

    张延龄扯着牛绳不放,咬刘瑾的手,刘瑾一脚便把他踹飞了,将牛绳双手奉给朱厚照。

    朱厚照双眸放出精明的光,看向严成锦乐道:“本宫知道你不敢抢,你定然知晓这蕃牛的来历,快说说,这牛什么来头?”

    张延龄不敢骂朱厚照这狗一样的外甥,帮着外人打劫亲舅舅。

    严成锦毫不掩饰:“这五头牛,虽然不是神牛,却能赚数不尽的银子。”

    朱厚照为人聪明,忽悠张家兄弟那一套,可忽悠不了他,严成锦如实的承认了。

    “大义灭亲,大意灭亲啊……”张延龄一听能赚数不尽银子,便哭嚎了出来。

    严成锦不理他,对朱厚照道:“东宫不能养牛,不如养在臣的府上。”

    朱厚照极有兴趣,道:“那便养在你府上,不过,这可是本宫的。”

    严成锦心下狂喜,连二百两都省了,牛是你的,奶是我的。

    何能把牛牵回府上,严恪松和下人们都没见过这样的牛,好奇地打量一圈。

    严成锦交给春晓和千金,养牛和养羊差不多,姊妹两早有经验。

    开春了,草料丰盛,老王将割到的牧草送来,在喂的水中加少许的盐。

    半月过去,毛色有了些许变化。

    严成锦吩咐何能道:“拿桶来,挤奶!”

    何能对这门手艺已极为熟悉,少爷每日早晨喝的羊奶,便是他挤的。

    半个辰下来,弄出来小半桶,提到疱房煮开心,杀菌消毒。

    “你喝一口试试。”

    严成锦看向何能,第一口他自然是不喝的。

    何能一口气下去了大半碗,摸摸肚子:“少爷,没毒。”

    “给我爹端去吧。”

    何能端着锦盘,走到新院的正堂:“老爷,少爷孝敬您的。”

    严恪松看向儿子,面色古怪,嘀咕道:“成锦啊,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喝奶,为父不喝。”

    在草原,鞑靼人千里奔袭,渴了累了,就用利刃刺穿马腹,喝热腾腾的生血。

    严恪松在边陲久了,便与边陲的士卒一样,毫无在京城时的讲究。

    严成锦问道:“爹能拉开几石的弓?”

    严恪松老脸微微一红,不乐意道:“一石,你说什么,为父也不会喝的。”

    “喝了这碗奶,勤加练习,或能拉开三石的弓。”

    这年头没有蛋白粉,补充蛋白质只能靠奶了,对于常年在边陲的人而言,长肉是极难的。

    严恪松心中微动,嘴上却道:“休要忽悠为父。”

    严成锦一本正色:“鞑靼人身形魁梧,臂力过人,便是长期食肉引奶的缘故。”

    严恪松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鞑靼是比汉人力气要大些,便把奶全干了。

    一头奶牛一日近乎能挤出大半桶,四头便是四桶。

    经过几日下来,牛奶反倒有些过剩了,无处存放倒是有些可惜。

    严成锦开始打官员们的主意。

    严成锦陷入沉思当中,古人体质奇差,大户人家也不例外,却认为喝奶是件丢脸的事。

    良乡乳业难以推行呀。

    若此时将乳业推行天下,良乡商会无疑会成为一家独大,挤入大明十大商会。

    草原人喜欢喝牛羊奶,但元朝统治天下时,这样的习惯却没有流传开来。

    这便说明,卖给天下士绅,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

    皇宫,奉天殿。

    弘治皇帝批阅疏奏,准备前往坤宁宫用膳,“朕听闻,张延龄回来了?”

    萧敬连忙道:“是呀,昨日太子殿下入宫禀报后,娘娘便下令,收走的宅邸、田庄一概不还。”

    听到这里,弘治皇帝轻哼一声:“太子又出宫做什么?”

    萧敬面色僵硬,自知说漏了嘴,便继续道:“是去给那宋景押题,听闻,还抢走了张延龄五头牛。”

    弘治皇帝顿感脚下虚浮,眼前天旋地转,噗通一声,栽倒在御阶上。

    萧敬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抓住他的手,才没继续滚落下去,“来人!传御医。”

    宫中乱成一片,太监们连忙去传唤御医。

    此时,内阁还没下值,萧敬让人通知三位阁老,又派人去通知张皇后。

    片刻之后,乾清宫中,张皇后和刘健等人紧张地围着在床榻旁。

    刘文泰替弘治皇帝诊脉,皱眉疑惑道:“脉象端直以长,如按琴弦,挺然带急,怕是因朝事受累,臣下几副药便好了。”

    张皇后看向萧敬,担忧道:“陛下为何事所扰?”

    萧敬不敢抬头,踟蹰了半天没回答,张皇后看在眼里,露出皇后的威严:“你只管说便是。”

    “奴婢方才提及,太子又出宫了,陛下就昏过去了。”

    朱厚照气得咬紧银牙,轻哼道:“本宫气父皇非一两次,你有何证据说是本宫?!”

    萧敬不敢吱声,刘健抚须道:“刘御医,陛下多久可醒?”

    朱厚照一脸正色,语气稍有担忧:“父皇定是像李师傅一般,身体有疾故意隐瞒,还不如让汪机来号脉呢。”

    好好的你扯我作什么?李东阳看向一边。

    刘文泰不敢反驳,他的医术的确不如汪机。

    严府,

    何能像往常一样,端着丰盛的饭菜到锦衣卫的哨亭,有鸡有鸭有鱼。

    叶准看着那些肉,心中欢喜,连连道:“这怎么好意思?”

    何能笑着招呼:“少爷说,吃饱了才有力气监视。”

    叶准招呼几个兄弟过来,坐在凉亭的石凳上。

    何能抬起手,一个个点着人头,一惊一乍道:“呀,怎么少了一个?”

    见四下无人,叶准小声:“陛下身体欠安,方才调回宫中了。”

    何能忙回到府中,向严成锦禀报:“少爷,今夜监视的人少了一个。

    听说,陛下身体欠安,方才还晕过去了。”

    严成锦想起来,弘治皇帝薨逝于弘治十八年五月初六日。

    而身体状况下滑,便是在弘治十五年。

    只是他不管不顾罢了。

第368章 陛下有疾

    严成锦洗完白白,戊时了,正要熄灯睡觉。

    何能推门进来:“少爷,殿下派人请您进宫,就在外头等着呢,就是那个刘瑾。”

    朱厚照找他做什么?

    严成锦起来穿衣服,穿上绯袍,来到正堂后瞧了刘瑾。

    刘瑾宛如兔子见了饿狼般,差点哭出来:“咱也不想来,都是殿下逼咱来的。”

    严成锦看见还有禁卫等在府外,应当是朱厚照差来保护他的。

    坐上轿子,前往午门。

    半个时候之后,便到了奉天殿。

    弘治皇帝坐在床榻旁,看见他笑容可掬:“连你也进宫了?”

    臣都睡下了,还不是太子召臣进宫的。

    严成锦心中幽怨,回去就是亥时了,按后世是晚上十点,算熬夜了吧?

    “臣不放心陛下,特意进宫看看。”

    来都来了,先把温暖送到,表明忠心,这波才不亏。

    弘治皇帝不可否置地笑了笑,心下极为受用,却是没表露出来。

    朱厚照和内阁三人站在一旁,太皇太后没来,想必是张皇后封锁了消息。

    张皇后拉起弘治皇帝的手,关切道:“臣妾命人去良乡请汪大夫,再给陛下号脉。”

    “不必,朕只是倦了,睡一觉便无事了。”弘治皇帝说道。

    严成锦深入想了想,道:“陛下,还是让汪机进宫看看吧。”

    李东阳等人纷纷附和。

    不得已之下,弘治皇帝同意了。

    约莫一个时辰,午门之外,

    两匹快马飞速奔来,牟斌掏出怀中的令牌,道:“奉陛下谕旨,带汪大夫入宫。”

    寻常时候,需在午门前下马,步行入宫。

    情况紧急,牟斌带着汪机一路飞驰进宫,快步赶到乾清宫。

    严成锦困得不行了,站在李东阳身后,闭目养神。

    一道脚步声响起,汪机大步走进宫中,行礼后号脉:“人有阴阳,即为血气。阳主气,故气全则神旺……

    陛下,恐怕患了脑疾。”

    脑疾?

    严成锦相信汪机,他说的脑疾并不是指癔症,而是梗塞和出血一类。

    史上,关于弘治皇帝驾崩的病因,大多是劳累而死。

    弘治皇帝整日操劳政事,两点一线,长年下来,或许会成疾。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惊得嘴巴微微张开。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岂不是说,父皇是傻子?”

    弘治皇帝怒了,充满威压看着汪机:“朕好好的,何来的脑疾,汪大人这次号脉,不如刘御医。”

    汪机跪伏在地上,他向来有话便直言,“以臣的医术来看,确是脑疾。”

    寝殿中静谧无声。

    萧敬手心布满汗珠,你这不是逼陛下杀人吗?

    弘治皇帝冷视着汪机,这是莫大的侮辱,堂堂天子竟患有脑疾。

    他很想向汪机证明,能背诵皇明古训,大明会典,存心录等等皇家典籍。

    朕没有脑疾!

    可是,皇帝竟要向一个坊间郎中证明,他没有脑疾,想想便觉得荒谬。

    张皇后见状,便宽慰道:“汪大人也有看不准的时候,还请陛下勿怪。

    传本宫旨意,送陛下出宫吧。”

    汪机却不为所动:“若病入膏肓就晚了,还请陛下正视。”

    弘治皇帝真的怒了,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丝毫不见往日的平和。

    刘健等人见状,也不知要怎么劝才好。

    朱厚照道:“父皇得了脑疾,有什么丢人?李师傅得了痔病,本宫还不是帮他割了。”

    李东阳低下头,恨不能钻到床底下去。

    严成锦觉得,朱厚照这比喻十分恰当。

    在大明,可做不了开颅手术。

    若真是脑疾一类的病,三年之后,弘治皇帝大概率是要驾崩的。

    严成锦看向汪机:“要如何治?”

    “还请陛下不要过于操劳,配以草民的药汤,是能治的。”汪机道。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有些怒了:“严卿家也以为,朕有脑疾?”

    “汪机号脉向来极准,陛下可知李大人之子李兆番,将死之人,便是汪机治好的。

    此脑疾,并非癔症,陛下何须在意。

    不如就让汪机开几副药。”

    严成锦相信汪机的医术,能让李时珍夸口称赞的人,医术不会比李时珍差太远。

    传闻,这类神医比后世借器械的名医还厉害。

    不知真假,但严成锦笃定的是,弘治皇帝并非如刘文泰所言,只是操劳过度。

    李东阳点头道:“严成锦说得不错,陛下不妨让汪机瞧瞧,若拖成大病,反倒误了国事。”

    刘健和谢迁两人纷纷劝谏,连萧敬和牟斌也少有的插话了。

    弘治皇帝摆摆手,有些愧疚:“行了,朕喝药汤就是,诸位卿家早点回去歇息吧。”

    严成锦道:“臣还有一事,想要谏言,前日家中得了五头番牛,其奶有强身健体之效。

    不如明日起,臣便差人送进宫,给陛下享用?”

    陛下就是价值十亿两银子的广告。

    牛奶能治好陛下的病,这消息要是传到坊间,士绅和藩王们都会为牛奶疯狂。

    弘治皇帝面色沉下来:“朕三岁便断奶了,靠着喝粥水长大,如今再去喝奶,岂不遭人笑话。”

    正在这时,汪机道:“牛乳性平,补血脉,益心,长肌肉,令人身体康强,润泽,面目光悦,志气不衰。

    草民以为,严大人所言,极是在理。”

    李东阳和刘健相视一眼,有点诧异。

    严成锦这家伙,竟不是胡说?

    朱厚照心中暗暗生气,老高这狗官,本宫养在他府上的牛,怎么成他的了?

    张皇后劝道:“陛下,还是听汪大夫的吧。”

    “罢了,明日送进宫吧。”

    严成锦微微躬身:“谢陛下!臣明早就派人送进宫。”

    李东阳等人告退,汪机也走了。

    唯独严成锦还留在寝殿中,弘治皇帝诧异:“你怎么还不走。”

    严成锦微微抬头头,迟疑地提醒一句:“陛下、夜深了……”

    弘治皇帝明显露出鄙夷和嫌弃之色,看向萧敬:“你护送严卿家出宫。”

    严成锦连忙道:“谢陛下!”

第370章 海外有金山

    次日一早,天冥冥亮。

    李东阳等人走进午门时,看见了奇特的一幕,下巴差点掉到脚指头上。

    弘治皇帝绕着午门的广庭慢走,见了他,正色地问候:“李师傅来了。”

    “臣见过陛下!”李东阳微微躬身行礼。

    身后几个惊讶万分的大臣,也一同行礼。

    弘治皇帝没顾得上他们,气喘吁吁地从眼前走过去,李东阳拉住萧敬:“陛下这是?”

    “汪大夫说,陛下整日坐在殿中阅奏,对身子不好。”萧敬说完,急忙跟着跑上去。

    他常常强身健体,又会功夫,跑几圈无事。

    就怕陛下摔到了,会武功之人,对寻常的体质敏感,陛下的身子骨,恐怕连书生都不如。

    李东阳陷入沉思中,忽然想起了李兆番。

    谢迁道:“自登基后,陛下少有这般操练过,出来走走也好。”

    练武可强身,这是常识。

    跑步虽不在练武之列,却也能强健体魄。

    严成锦进宫了,听奉天殿的太监说,陛下今日一早起来,就开始晨跑。

    希望还来得及,有汪机的医术,三年后应该还能活着的吧?

    ……

    天津港,

    十二艘大船慢慢靠近港口,这支船舰的编制完整。

    由火长、舵工、班碇手、阴阳官、水手组成,此外,还有几千个力士和军士。

    一路北上,击沉了两艘倭船,所向披靡。

    李康对着李兆先道:“这一路来,劳烦李公子了。”

    李兆先是船上的阴阳官,不仅看罗盘,还负责观测和预报天气、风向。

    才会使一行人,如此快抵达京城。

    李兆番道:“还是要尽快将达伽马押到京城,交给陛下处置。”

    达伽马登岸后,一直在寻找那五十门火炮。

    李兆番命人避而不战,反倒观测起了天气,海南极易下起狂风暴雨。

    一下雨,湿气和雨水都会使火药受潮。

    弗朗机人的火器不能用了,在交战中吃了大亏。

    达伽马被李兆番擒获,押送回京城。

    一并带回京城的,还有海南的秋粮,总共六十二万石。

    朝廷秋税收粮,一共才收四百八十多万石,现在,单单海南一个布政使司,就收了六十二石。

    陛下听闻后,必定龙颜大悦。

    李康道:“这次对抗弗朗机人,李公子当记首功,本官会向陛下禀报。”

    李兆番忙道:“不敢,学生也是受了严大人指点。”

    靠岸后,李康先押达伽马回京城,这样最快两日,就能到京城。

    而李兆番等人,则走漕运,将粮食运到京仓。

    几十万石粮,若走陆运,极耗费人力和财力。

    走漕运才是最省银子的,只是会慢一些。

    李兆番感慨道:“不知父亲如何了。”

    “大哥不必担忧,父亲大病一场后,身体已恢复过来,说起来,严大人是李府的恩人。

    只是、父亲因你南下,一直未同意小妹与严大人的婚事。”李兆番道。

    李兆先懵逼了,想不到他南下,还会带来这样的影响。

    兄弟俩在船上呆了两人,眼看京城就在眼前了。

    ……

    都察院,下值了。

    严成锦穿过的值房前的小路,看见张家兄弟,抱着双手在等人。

    “两位爵爷可是要殴打本官?”

    张延龄气得咬着牙齿:“不错,咱们就是来揍你的!”

    听闻,陛下喝了神牛的奶乳后,病好了。

    牛乳卖出十两银子一小罐,每日售罄一空。

    这是他从西北一路赶回来的牛,就这般送给严成锦了。

    严成锦转过头,撒腿就跑。

    张鹤龄跺了跺脚,一巴掌呼向张延龄:“你知他胆子小,还吓他作什么!”

    张延龄极为委屈,以前他还敢吆喝哥哥一声,如今寄人篱下,吃多大米饭,便会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哪里还敢顶撞张鹤龄。

    张鹤龄嗖地一声冲出去,忙喊道:“贤侄,咱们是来买牛的,给银子!”

    碍于陛下和张皇后,他不敢对严成锦动粗。

    此子一封疏奏,就可能招来陛下的伤饬。

    他怕陛下把他的宅邸和田庄收了。

    严成锦转过身来,带着几分警惕。

    他正要跑回都察院喊人呢,那群御史打起人来,天打雷劈都不松手。

    “二位爵爷要买牛?”

    张鹤龄堆着笑意:“是啊,贤侄想怎么卖?”

    “公牛五百两,母牛一千五百两。”严成锦一本正经道。

    刘文泰这几日,正在努力给奶牛人工催情。

    生了崽子,再卖给张鹤龄就是。

    “哥,买公的,公的便宜。”

    “公的下奶吗!”张鹤龄怒骂。

    他暗自庆幸,差点又被这小子忽悠了。

    心里算了一笔账,一头母牛一日产奶五十斤,能装五十小罐。

    一日就是……五百两!

    三日就能把本钱赚回来了?

    张鹤龄乐道:“四头,我全买了,你今日就送过来。”

    严成锦摇摇头:“还在肚子里,爵爷可以先交定金,生下来后,自然会送过去。”

    张鹤龄犹豫一番,料到了这小子不会卖母牛,小的也不错,年底就生出来了。

    听闻牛的寿命,只有二十年。

    那五头奶牛已老,活不了几年,到时候,这奶乳的生意……

    想到这里,痛快的交了银子。

    严成锦刚收好银子,就看见了奉天殿的小太监,前来宣旨。

    小太监道:“严大人,李康大人押着弗朗机人入宫了,陛下召您和九卿,去奉天殿议事。”

    达伽马抓回来了?

    严成锦有些诧异,李兆番真有几分李东阳的谋略,竟能把活的达伽马抓回来。

    此人扩张海外,征战许多国家,未尝一败。

    他的掠夺,给葡萄牙带来了许多财富。

    严成锦抓他的动机很简单,大明还没开海前,海外的蛋糕,谁也不能动。

    奉天殿,

    弘治皇帝面无表情,望着眼前这文弱的弗朗机人,除了服饰和肤色,看起来与大明的汉人,也没有不同。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站在两旁。

    达伽马被押跪在地上,手上绑着绳索。

    弘治皇帝问道:“严成锦还没到吗?”

    殿门外的小太监走进来:“回禀陛下,严大人来了。”

    只见,严成锦跨入大殿中,朝弘治皇帝行礼后,看向那两个弗朗机人。

    其中一个,应当是李康带来做翻译的。

    弘治皇帝蹙眉道:“侵扰我大明疆土,你可知罪?”

    稍微高大的弗朗机人,向达伽马翻译。

    只见,达伽马嗤笑一声,有恃无恐地说了一串话。

    “尊敬的大明皇帝,还请放了我们,我们愿意用船作交换,退出大明的领土。”

    弘治皇帝沉思片刻,看向内阁和九卿。

    严成锦微微站出来道:“陛下,不如审问后,就斩了吧?”

    一旁的弗朗机人闻言,吓得脸色惨白,连声求饶。

    弘治皇帝诧异:“弗朗机人侵扰海南,证据确凿,还审什么?”

    “审问他们,为何千里迢迢向东航行,臣怀疑,他们在海外发现了金山银山。

    否则,又岂会千里迢迢赶来。”严成锦道。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正色起来。

    海外有金山银山?

    弘治皇帝正襟危坐,看向这两个弗朗机人的目光,截然不同。

第375章 太子鬻题遭举报

    朱厚照兴高采烈来找谢丕,将策题写在纸上。

    “本宫问过钦天监了,殿试就考这题,你要好好准备。”

    谢丕知道太子顽劣,面露难色:“殿下哪里来的题?”

    “本宫梦到的。”

    从谢府出来,

    刘瑾小声嘀咕道:“殿下,您把题同时给了宋景和谢丕,到时候押谁啊?”

    他的私房钱,全给朱厚照了。

    朱厚照这才幡然醒悟过来。

    若只有宋景拿到考题,那宋景极有可能就是状元。

    谢丕也拿到了考题,极有可能也考得好。

    “猪一样蠢的东西!还不如老高一半聪明,父皇赏识宋景,定会将状元给宋景。

    老高让本宫将题给谢丕,谢丕身后有谢师傅。

    父皇就算知道了,有谢师傅求情,便不会将本宫揍得太惨。”

    朱厚照早知道严成锦的算计。

    夜里,谢迁回到府中指点谢丕,疑惑:“这是谁给你押的题?”

    “是太子殿下。”

    谢迁青筋暴露,暗骂朱厚照误人子弟:“我儿傻啊!殿下整日不读书,他押的题能信吗?!”

    说着,将那几道答了一半的题收了。

    重新给谢丕押了几题。

    ……

    弘治十五年殿试,碧空如洗。

    严成锦站在文华殿的广庭前,中间是弘治皇帝,还有李东阳和张升。

    张升乃是礼部尚书,李东阳是兼礼部尚书。

    两人差别在于,礼部归张升管制,李东阳只挂名,领一份俸禄。

    所以,李东阳就算靠朝廷的俸银,也可养活一府人。

    今日,严成锦本该沐休。

    但陛下却命他来文华殿监考。

    在明朝,就算是殿试,皇帝也只会瞧一眼,就走了。

    尤其是碰上朱厚照这样的皇帝。

    连题都不出。

    可萧敬命人将御帐搭上,摆上珍贵的点心和水果,瞧这样子,陛下打算监考一天。

    弘治皇帝笑容可掬:“三位卿家也坐吧。”

    严成锦毫不客气地坐下,站久了,对腰不好,更何况还有一天。

    卯时,考生们纷纷进场,按照殿试的名次,金吾卫依次搜身,随后,向陛下行五拜三叩之礼。

    考场有读卷官、受卷官、监视官、弥封官、提调官。

    监视官由监察御史担任,正是严成锦。

    读卷官李东阳开始宣读考场秩序,不一会儿,就开始发卷。

    严成锦坐在御座旁,弘治皇帝目视前方,冷不丁道:“吃吧,朕尝过了,无毒。”

    “谢陛下!”

    谢丕看了眼答卷,双眸瞪大,这不正是殿下给的题吗?

    到了午时,宋景第一个站起来,将答卷恭敬地交给李东阳。

    随后,谢丕也开始交卷。

    交卷的人,越来越多。

    这才午时啊!

    弘治皇帝与李东阳相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怎会这么快就交卷。

    莫非……

    出的题太难,答不上来?

    “将他们的题,呈给朕看看!”

    李东阳亲自将答卷,摆在御案前,

    严成锦默不作声,牟斌去了江南调查林俊,锦衣卫的情报工作就松懈了。

    连朱厚照泄题都没发现。

    弘治皇帝阅览宋景的答卷,滴水不漏,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

    只有一种可能!

    他转头看向严成锦,面色严肃:“你给宋景押的题?”

    严成锦心里咯噔一下,“臣岂敢猜测圣意。”

    弘治皇帝再看谢丕的答卷,谢丕也答得极好。

    但他并未多想,命受卷官封卷,盖上蜡印送给李东阳。

    三日后,传胪大典。

    弘治皇帝起得格外的早,李东阳将填好的黄榜送进宫里。

    一甲之三人,由弘治皇帝钦定名次。

    弘治皇帝看了一眼,三人分别是康海、宋景、谢丕。

    李东阳道:“内阁拟定,康海第一,宋景次之,谢丕再次之。”

    谢迁默不出声,他希望陛下钦定儿子为状元。

    但眼下,他要避讳。

    弘治皇帝拿起豪笔,在皇榜上稍点了点,“宋景屡立奇功,堪当大用,就定他为状元吧。”

    奉天殿,百官盛装以待,乐队在一旁静候陛下,十分隆重。

    严成锦微微抬头,等弘治皇帝来和李东阳前来。

    却看见了朱厚照,带着刘瑾鬼鬼祟祟躲在一旁。

    不多时,弘治皇帝便立于大殿上。

    宋景和谢丕等人跪于殿前。

    鸿胪寺寺卿宣读制诰:“弘治十五年四月二十一日,策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家赐进士出身,第三甲同赐进士出身。”

    大嗓门响彻宫殿。

    开始唱一甲第一名:“一甲第一,宋景!”

    宋景惊愕得没反应过来,礼官示意他入殿拜见陛下。

    严成锦心中稍定,以状元的身份入翰林,有极大的好处。

    朱厚照露出得意的笑容:“本宫输去的银子和母马,全赢回来了!”

    曾鉴眼角有泪光,唯一收的门生,竟考了状元。

    “不负老夫的栽培啊!”

    接着传唱一甲第二名:“康海!”

    康海也随着礼官,进殿面圣。

    随后,传唱一甲第三名:“谢丕!”

    谢迁抬起袖子开始抹泪,旁边的刘健哈哈笑道:“于乔教子有方啊。”

    正在这时,小太监前来禀报:“爷,出大事了。”

    萧敬黑下脸来,咋咋乎乎的,陛下还在这儿呢。

    他连忙走到一旁,斥责:“有什么事,非得唱名的时候说,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看咱能饶了你!”

    小太监叫邓通,是萧敬的心腹,极为忠心。

    “爷啊,真出大事了,孙儿打听到,殿下那日看了策题。

    华盖殿的门监,受了刘瑾的威胁,没敢禀告。

    孙儿听说,殿下随后去了严府,曾府和谢府。”

    萧敬心中大惊,严成锦指使殿下偷题?

    不对,以严成锦的性子,定不会做犯险之事。

    “可有证据?”

    小太监哭丧着脸:“孙儿求证了锦衣卫,殿下确有去过三府。”

    严成锦看见萧敬回来,在弘治皇帝耳边轻语几句,弘治皇帝脸色大变。

    完,真被陛下发现了。

    事到如今,只能静听陛下处置。

    鸿胪寺官员还没发现异常,继续喜气洋洋地宣读。

    弘治皇帝轻哼一声:“不必念了,内阁和九卿,随朕去东暖阁,严成锦,你也来!”

    李东阳等人一头雾水,急步跟上,前往东暖阁。

    片刻之后,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那日,太子出宫找你透题了?”

    李东阳和刘健听出来猫腻,脸色惊骇。

    谢迁想起太子给过谢丕策题,差点没晕过去。

    “殿下说做了一个梦,臣也不知详情。”严成锦微微躬身:“至于题目,不曾向臣吐露半分。”

    是了,若太子向严成锦吐露,严成锦必会进宫禀报。

    此子还是拎得清的。

    弘治皇帝愤然击在御案上:“朕让他观政,他竟敢偷看策题。”

第 378章 国之大幸

    王守仁命人清点伤亡,八百三十二个倭寇,或被或被俘。

    还有几个倭寇头子,往上海县的方向逃去,刘瑾带着僧兵去追了。

    “诶,本官怎么没想到调僧兵。”左宗彝叹息一声,肠都悔青了。

    江南的寺庙和道馆多,从小就习武的僧人,不在少数。

    若他调用僧兵,这些真倭早就被打跑了,哪里还敢抢朝廷的船?

    王守仁道:“僧兵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得靠镇海卫和备倭卫。”

    不一会儿,刘瑾抓着浅野胜回来,准备把他砍了,找左宗彝领银子。

    他眉开眼笑:“左大人,是五十两银子一个没错吧?”

    左宗彝黑着一张脸,陛下必然不会掏银子,得他自己垫付银子。

    有二百个真倭,那就是一万……万两。

    左宗彝两眼一黑,噗通一声,晕了过去。

    “怎么晕了?快醒醒,你还没给咱银子呢!”刘瑾疯狂摇晃。

    旁边的士卒也嚷嚷着还银子。

    正在此时,一匹快马奔进军营,马上的人翻身下来:“大人,陛下的圣旨。”

    王守仁打开一看,陛下命他整饬卫所。

    “还有三艘大船在岛国,恐怕还要禀报陛下,才能出海。”

    出海会犯海禁,带着几百僧人去倭国的话,是要向朝廷禀报的。

    ………

    京城,西城区。

    严成锦早起来晨跑,到了旧院时,春晓笑道:“少爷,大棚里的种子发芽了。”

    他走进大棚里,周围的十几个泥盆,冒出了嫩绿的幼芽。

    辣椒的盆里,也开始有了一点绿色。

    这是辣椒的幼苗,只有五片叶子,翠绿得像青色的苹果。

    只有一株,长在草盆里。

    “不可多浇水,也不可少浇水,每日只能浇这么多。”

    严成锦拿过一个勺,认真示范。

    种花对于春晓二人来说,就是除草和浇水。

    她们是流民,对于量没有概念。

    严成锦怕她们把辣椒浇死了。

    何能跑过来道:“少爷,那个李兆蕃又来了,这次送来了一斤肉,说想当面给少爷。”

    “不见,准备轿子,本少爷要上朝了。”

    到了府门外,严成锦坐上轿子,李兆蕃只是朝他作揖,并未上前搭话。

    进宫了,大臣门三三两两往左右掖门走去,严成锦像往常一样来左掖门排队。

    “成锦啊,今日,你要不要写一封弹劾疏奏啊?”戴珊堆着笑意。

    严成锦微微摇头:“下官最近没有灵感,等倭寇之事平定后,再做打算。”

    百官在左右掖门站了一会儿。

    往日这个时候,金钟已经响了。

    今日却迟迟听不到声音。

    陛下还没起身?

    只见,萧敬托着拂尘,慌张地走过来道:“陛下御旨,今日不上朝。”

    一片嘈杂的声音响起。

    百官窃窃私语。

    陛下不上朝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近年来,也只有整饬军营那一次。

    严成锦暗自思索,脑海中浮现一幅画面:“陛下该不会在后宫,穿上轻纱长袍,放飞自我了?”

    李东阳三人诧异,陛下不会无故不上朝。

    “萧公公,陛下他?”

    萧敬道:“王太后染了风寒,陛下看太后去了。”

    严成锦心中了然。

    宫里有一位太皇太后周氏,有一位太后王氏。

    在前朝时,吴皇后与万贵妃相斗,不幸被废。

    朱见深立了继后王氏。

    鉴于吴皇后的下场,这位继后十分佛性,每天吃斋念佛,没有子嗣,也不争宠。

    弘治皇帝当太子时,对他极好,念及于此,陛下才会去看她。

    “哥,咱回去再睡会儿吧?”

    “弟啊,去你家吃烤鸡鸡如何,冬天,一边烤火一边烤鸡,多暖和。”

    张家兄弟的声音响起。

    陛下不上朝,百官还是要当值的,这二位兄弟不一样。

    陛下不上朝,便可以回家睡大觉,他们每天要做的事,只是上朝而已。

    萧敬对着严成锦道:“严大人,陛下让你去一趟。”

    严成锦心中古怪,弘治皇帝不会让他去看病吧,他可不会瞧病。

    到了后宫的寝殿,

    弘治皇帝正站在王皇后的床榻旁,脸上带着人笼嘴。

    刘文泰坐在锦凳上,替王太后把脉。

    严成锦隔着老远行礼:“臣严成锦,参加陛下。”

    寝殿里摆着佛龛,还有各式念珠,陛下不喜这些东西,也只有王太后和周太皇太后有如此礼遇。

    “朕想找汪机。”弘治皇帝幽幽地道。

    印象中,王太后就在这几年了。

    严成锦躬身道:“刘御医的医术,乃是汪大夫所传,陛下不妨让他试试?”

    “你也不知汪机在何处?”弘治皇帝诧异。

    锦衣卫可以去寻,只是要耗费些时日,他等不及了。

    严成锦摇摇头,他只知道汪机去了西北,具体是何处,他也不得而知。

    刘文泰的胆子大了不少,信誓旦旦地道:“陛下,区区风寒,臣还是有把握的。”

    萧敬微微躬身道:“奴婢可以让厂卫去西北,一月之内,定把人找回来。”

    弘治皇帝摇摇头。

    此时,李东阳三人方才回到值房,就有文翰匆匆送来疏奏。

    “三位大人,是松江府连夜送来的疏奏!”

    刘健急忙抓了过去,李东阳和谢迁两人凑上来。

    是王守仁传回来的急报,倭寇侵犯金山卫所,被全部或俘或杀了。

    “这个……王守仁无兵无将,是如何做到的?”刘健诧异。

    兵部常道倭寇如何凶猛,可空手接下飞箭,到了王守仁手里,却迎刃而解了。

    从陛下登基以来,倭寇屡次侵犯东南沿海,将领换了一人又一人,也无法平息。

    如今王守仁有了对付倭寇的法子,此乃国之大幸。

    谢迁看了刘健一眼,同样诧异。

    急报中,王守仁没提是如何取胜的,倒是提了倭寇人数几何,缴获战利物品多少。

    李东阳陷入沉思中,沉吟一声,满脸舒畅道:“陛下为此忧心,先禀报陛下吧!”

    此时,兵部。

    秦竑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看完疏奏,呆滞半天。

    在海南,王守仁孤身一人平息黎乱。

    如今去了松江府,一月之内,又平定倭寇。

    他喃喃地道:“严成锦说得不错,此人有将才。”

    在两广当总督时,深知倭寇狡猾凶悍。

    他们小股出没,劫掠时十分冷血残暴,入海后消失得无声无息。

    “大人,咱们还不去报喜吗?”兵部的佐官问。

    秦竑站起身来,他看了半天疏奏,都忘记给陛下禀报了。

    奉天殿,

    弘治皇帝看完急报后,冲散了所有忧虑,笑容可掬。

    王卿家打胜仗了啊。

    “王卿家真是短,这些疏奏写得太短了,只报了战果,连过程只字不提,难道他不知,重要的是过程。”

    弘治皇帝有些责怪道。

    严成锦躬身道:“王守仁是个简明扼要的人。”

第379章 最难弹劾之人

    大清早,

    严成锦来到午门,看见奉天殿的小太监,特意在此等候,对进宫的官员通告着什么。

    小太监堆着笑意:“严大人,陛下今早下旨,召百官去奉慈殿。”

    严成锦听说过奉慈殿。

    大明采取一帝一后制,成化皇帝的继后还健在,虽然墓穴空着。

    但弘治皇帝的生母纪氏不是皇后,不能奉安于太庙。

    弘治皇帝就仿照宋朝的制度,在皇宫中,建造奉慈殿,以奉安纪氏的册宝和衣冠。

    听殿名便知,他是极为孝顺的人。

    他到了奉慈殿,百官们分立两侧,面上挂着笑意。

    朱厚照也在,托张皇后的福,他从东宫被放出来了,恭敬地站在殿里。

    时辰到了,弘治皇帝在礼部的指引下,走到香案前,上香祭拜。

    “望母后保佑,赐朕一位公主。”

    大臣们哗然变色,陛下,臣等想要的是皇子啊!

    虽不能继承皇位,但太子有了兄弟,就能替他安守四方,稳固大明江山。

    “陛下……要皇子吧?!”吏部马文升苦劝。

    严成锦站着岿然不动,看向李东阳等人,三人并未出声。

    陛下自小生活在黑暗险恶的环境中,万贵妃和宸妃都想夺去他的太子之位,立兴献王朱祐杬为太子。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太子和皇子之争,引起的宫廷争斗,将会如何令朝廷衰败。

    弘治皇帝想要的,不过是安宁的盛世罢了。

    朱厚照不乐意了:“父皇,儿臣也想要皇子。”

    弘治皇帝黑下脸来,百官却露出欣慰的神色,太子贤明啊!

    刘健和李东阳三人,难得躬身,显然同意太子所言。

    弘治皇帝低声斥责:“在孝穆皇太后面前,不得胡语!”

    轮到朱厚照上香,只见他跪在蒲团上,一阵碎碎念传来,小皇子小皇子小皇子……

    弘治皇帝听见了,脸色愈发阴暗,可是在生母面前,不宜动手。

    他转过身来,看向礼部张升:“皇后有喜,应当告慰天地,传朕的旨意,命驸马都尉蔡震,分祭孝陵、长陵、景陵、献陵,礼部和光禄寺协助操办。”

    张升微微躬身:“臣遵旨!”

    “陛下,凤阳的皇陵可需要祭拜?”礼部右侍郎焦芳问。

    弘治皇帝摇摇头,和张皇后摆驾回宫后,百官才起身,从奉慈殿出来。

    朱厚照偷偷地问:“老高,汪机可有法子,让母后生皇子?”

    周围的大臣注视着他,显然听见了。

    后世都没有办法,汪机是神医不错,但神医也是人啊。

    严成锦浑身有些不自在,这些大臣虎视眈眈,显然也想要生男的药方。

    “汪机有办法,不过,陛下祈降公主,殿下不要违抗圣意。”

    汪机做研究极费银子,正好让这些大臣掏银两做研究。

    弘治皇帝与张皇后回到寝殿,坐在锦凳上,小太监换了一壶温和的热水。

    张皇后似有心事:“陛下今日,恐怕会引来朝臣不满。”

    “恐怕今日,就有劝谏的疏奏,朕接着就是,皇后安心休养。”弘治皇帝道。

    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太子妃,确切地说,是看向太子妃的肚子。

    不禁狐疑起来,厚照与太子妃成婚一年有余,不见动静。

    他摇摇头,终究没说出口,此事由皇后来问,会好一些。

    张皇后看向弘治皇帝,幽幽地道:“臣妾在深宫中,虽衣食无忧,却常常无人陪臣妾说话。

    臣妾想让清娥那丫头,进宫来陪陪,这丫头出身微寒,却极体贴人。”

    弘治皇帝面露思索之色,李清娥为李东阳的爱女,此事,还要问一问李师傅。

    ……

    这几日,严成锦在看闵珪的宗卷。

    此前,他任都察院都御史时,得罪过朝中不少官员。

    翰苑三谏弹劾过他,可惜弘治皇帝并未伤饬。

    严成锦指着看完的宗卷,对郑乾道:“将这些宗卷整理起来,放到你的书案上。”

    郑乾苦着脸:“大人,咱们偷偷看闵大人的宗卷做什么?”

    “对闵大人多了解一些,日后也好与他相处。”严成锦不以为意。

    找了三天,竟没找到闵珪的把柄。

    这堆宗卷自然就无用了。

    闵珪走过来,背负着手,冷冷地怒道:“你想弹劾本官?”

    郑乾喉结滚动一下,忙是低下头,值房里的御史,看向严成锦。

    这家伙看别人宗卷时,就是要弹劾了。

    都察院不成文的规定,弹劾谁也不弹劾自家的都御史。

    那是头儿,将弹章写妙笔生花的人。

    一旁的御史既是敬畏,又有些期待,严成锦在都察院,还没写过被驳回的弹章呢。

    闵珪满脸怒容的站在书案旁,他乃清官,弹劾便是诬陷,怎能不怒?

    严成锦没想到,这老头悄无声息就来了,听王守仁说,似乎会些功夫。

    “不错,只是下官找了三天,未见丝毫把柄,大人实在清廉。”

    不露痕迹地拍了个马屁。

    闵珪双眼放光,不自觉笑了出来:“你知道便好。”

    ……

    奉天殿,午朝。

    弘治皇帝端坐在御座上,双目有神注视下方一人。

    李东阳和刘健三人,站在一旁,给中间那人腾出位置来。

    严成锦心中微动,刘鸿回来了。

    “臣奉陛下之命,巡视云南,今日特回宫中缴旨!”大殿中间的人道。

    弘治皇帝想起前日闵珪的弹劾疏奏,却没提:“刘卿家巡视云南,可有事要奏?”

    刘鸿道:“云南府昆明,两方土司率众相拼,流血十里,州官无所作为。

    军官和百姓聚集在城中,不敢出城,城外田地荒芜,无人耕种。

    云南监察御史范郦,既不出兵,也不向朝廷上奏,实在最大恶极!”

    闵珪踉跄一下,差点没摔倒下去。

    严成锦伸出友谊的手,扶了他一把,“下官早说过,让大人先不要弹劾。”

    闵珪脑子嗡地一声,方才当上都御史,就写错了一封弹章。

    弘治皇帝面色严肃:“都察院闵爱卿弹劾你,受收贿银,怎么回事?”

    刘鸿重重地低头:“臣收了,只是,这些银子又赠予了当地的百姓。

    云南多地未耕种,百姓食不果腹,臣不忍心……”

    正在这时,严成锦的声音响起:“敢问刘大人,玉米可推行到了云南?”

    “未曾。”刘鸿转过头,看向说话的官员,此子清秀,有些面生。

第380章 江南送来的造反画

    古人虽然清楚节气和时令,但对于天下哪里适合耕种,却不知道。

    在弘治皇帝和大臣眼中,云南和广西是蛮荒之地。

    但严成锦知道,这两地气候适宜,土地肥沃,极适合耕种!

    荒地都是宝地!

    李东阳知道严成锦要说什么,便转过头:“你想将玉米推行云南?”

    严成锦道:“下官正是此意。”

    土司与土司之间的争端,由争夺能耕种的良田而起。

    在他们眼里,除了水田之外的地,都是不能耕种的。

    棉花虽能种旱地,却不是粮食。

    刘鸿斩钉截铁:“不可,米鲁之乱尚未平息,西南诸多土司抗拒朝廷的旨意。

    若此时派人去推行,无兵力协助,只怕是徒劳。”

    朝廷和米鲁,打了三年了。

    贵州、云南、湖广各地调兵协助,依旧没攻打下来。

    弘治皇帝点头:“云南各地抽调了兵力,此时推行新政,土司抗拒,恐怕各州府无力抵御。”

    土司抗拒就会暴动,需要兵力镇压才行。

    严成锦却很肯定:“臣想,不出两月,云贵就会传回大捷的消息。”

    王轼平定贵州之乱,就在这两个月。

    估摸着急报送回京城的时间,两个月足矣。

    趁机预言一次,也能跟云贵大捷的功劳,沾上点关系。

    弘治皇帝死死地盯着严成锦,米鲁之乱是他的心头大患,“卿何出此言?”

    李东阳和刘健等也看过来。

    他们绞尽脑汁,为前线制定计划,可是却一直没有胜利的消息传来。

    严成锦长吁一口气,道:“朝廷调用兵力二十万,米鲁不过万余人,凭借地形与朝廷周旋。

    可打仗需军粮,米鲁三年未耕种,早已兵衰粮绝。

    再打下去,无疑会兵败。”

    一本正经地说着分析的道理,其实,都是看史书看的。

    他一个御史,怎么知道调动了多少兵力。

    重要的是,他说完之后,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都觉得很有道理。

    “陛下,不如再派刘大人前往云南吧。”

    弘治皇帝思索片刻,道:“云南、两广之地莽荒,开荒谈何容易,先等云贵的疏奏吧。

    若真如你所料,再命人南下不迟。”

    想起了的云南御史,弘治皇帝面色严肃起来,道:“范郦押回京城,都察院再派监察御史,前往云南。”

    严成锦想了想:“臣觉得,闵大人极为合适,西南土司凶暴狠厉,寻常御史难以应对,闵大人刚直无私,正适合出行云南。”

    闵珪瞪着眼睛,看着严成锦说不出话来。

    李东阳嗟叹一声,此子举荐人,总是这般有理。

    不知闵珪哪里得罪了他。

    严成锦不看弘治皇帝的脸色,如今西南大乱,陛下需一放心的人前去。

    弘治皇帝看了眼闵珪,却道:“闵卿家年事已高,就算了吧。”

    闵珪犹如从鬼门关前走过,看着严成锦惊魂未定。

    此子要弄死老夫啊!

    下了午朝,

    严成锦在值房前,遇到了闵珪。

    闵珪恨声道:“你方才在堂上,为何要让本官去西南?”

    呀,竟然堵着路不让走,看来闵珪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严成锦方才谏言时,早就准备好了方案。

    听闻干刑法律师一类的,最讲道理,应该不会揍他吧?

    “寻常御史羸弱无能,就算去了西南,不过再多一个范郦罢了。

    闵大人历经三朝,手段比土司高明,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严成锦道。

    闵珪听完之后,脸挂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受用。

    “可惜,老夫年迈,不想离京了。”

    严成锦回到值房没坐多久,郑乾凑上来道:“大人,皇后娘娘召你去坤宁宫。”

    皇后娘娘找他做什么?

    莫不是……在奉慈殿夸下的海口,传到娘娘那里了。

    到了坤宁宫后,

    严成锦看见了李清娥,还有朱厚照,似乎是特意来看张皇后的。

    张皇后准备了茶点,坐下之后,竟说起他的好来。

    真如朱厚照所说,张皇后也有护短的时候。

    命他来此,竟只是为了与李清娥说说闲话。

    “成锦啊,你既对清娥有意,为何一直不提亲?”张皇后道。

    朱厚照老老实实道:“李师傅嫌弃老高,母后,不如你与父皇赐婚吧?

    儿臣真怕,满京城无人愿意嫁给老高。”

    严成锦的心情好了一些。

    张皇后深吸一口气,摇头道:“若严卿家提婚,本宫和陛下自会相助。

    让陛下与本宫强行赐婚,实在有些为难李卿家了。”

    李东阳于陛下,乃是恩师。

    张皇后要顾忌李东阳与陛下的情谊,严成锦虽好,却也不能厚此薄彼。

    严成锦想了想,道:“无妨,臣再等等。”

    …………

    何能在宫外等候,今日比往常来得都早,见严成锦来了,忙是迎了上去。

    “少爷,今日府上收到一幅画,画得极好。”

    严成锦接过来,顿时瞪大眼睛。

    这是一副寓意着造反的画。

    一个穿着黄衣的人坐在木椅上,木椅上襄着一块玉。

    这不正是黄袍加身,坐在御座(玉座)上吗?

    “哪里送来的画?”

    何能仔细想了想,苦着脸道:“江南送来的,小的也不知道,只觉得值钱,就收下了。”

    严成锦再看画,并无落款,难不成是唐伯虎特意送给他的?

    唐伯虎被贬为吏后,回到江南,就被宁王招揽了。

    “狗一样的东西!什么你都敢收,本少爷许久没揍你了!”严成锦招了招手。

    四个轿夫上来,揍了何能一顿。

    何能委屈道:“少爷,小的看这画值钱……”

    陛下搜到这幅画,还以为是他要造反呢。

    这幅画,万万不能带回府中。

    谁知是不是宁王,用来陷害他的。

    这画咋看之下,看不出来问题,若知道宁王有反心,就很容易看出来了。

    严成锦回过头,远远看见闵珪从宫里出来,便把画丢在地上。

    “起轿,走了!”

    午门禁地,无百姓敢靠近。

    这下马碑旁,禁卫也看不到。

    片刻之后,闵珪站在下马碑旁等轿子,却看见地上有一幅画。

    他四下看了一眼,见无人来拾,便打开来看。

    这画独具匠心,在构图上,不失章法,一棵青松大树,下方有个人坐在椅子上。

    看这画功,就知道此画至少值百两银子。

    “捡到宝贝了。”

第381章 请搜臣的府邸

    闵珪将画挂在书房中,看了许久,只觉妙不可言。

    “不知是谁画的,笔锋变幻,墨色浓淡,粗放豪爽,倒是像画状元的画。”

    画状元吴伟,是当朝最具盛名的画师。

    此人,堪比唐朝画圣吴道子。

    弘治皇帝从不沉迷声色,也不封传奉官,但却对他破例恩宠。

    最让人惊愕的是,此人,乃是锦衣卫。

    闵珪想了想,便觉得更有可能了,锦衣卫出入午门,丢了一幅画也正常。

    “真是一幅好画呀。”

    ………

    严府,

    严成锦回到府中,思索了许久,在江南与他有过瓜葛的人,仅有程敏政。

    程敏政已去朝鲜当大使,不会特意命人送画给他。

    何能小跑进来道:“少爷,小的看见闵大人把画捡走了。”

    严成锦是不想故意坑闵珪的,既然他把画捡走了……

    那就静观其变吧。

    没准,真是唐伯虎给他报信。

    严成锦吩咐:“此事不许再提,你私自替本少爷收画,罚一年的工钱,自己去账房交银子,把数目写在账本上,明日送给谢玉清算。”

    一年、一年工钱?

    何能两眼一抹黑,昏倒过去,一年工钱就是二十五两,换成物业,便是一亩田地。

    “少爷……小的错了,能不能打断小的一条腿,不要罚工钱。”

    严成锦鄙夷,我岂是这般恶毒的人。

    “来人,打断半条腿,罚半年工钱。”

    看在何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折中一下,他也不必这么痛苦。

    春晓走进来道:“少爷,小宋师傅来了,在正堂候着。”

    宋景在京城买了一座小宅子,许多官员当了京官后,便会举家搬来京城。

    以宋景在良乡的工钱,不靠朝廷的月俸,也能买一座小院。

    “严大人,学生迁入新宅,内人置办了酒席,命学生来请大人,赏脸吃喜宴。”宋景道。

    严成锦稍感意外,宋景将小娘子接来京城了?听王不岁说,是个贤惠的人。

    “本官不吃外头的吃食,这十两银子,便当作是贺礼吧。”

    宋景知道严成锦的脾性,他说不吃,便是真的不吃。

    ……

    华盖殿,

    弘治皇帝心情不错,抄录一遍皇明祖训,字迹苍劲,看得自己也十分满意。

    趁着龙颜大悦,太监魏恩讨好道:“陛下,奴婢听闻严成锦收藏了一幅画,不知何高人所作,比画状元还技高一筹。”

    华盖殿中,挂着三幅无价之宝。

    分别是采芝图、仙踪侣鹤图、芝仙图,皆出自吴伟之手。

    而华盖殿其他的名画,却被收于画筒中,可见,陛下对画状元的宠爱。

    弘治皇帝难得正色起来,看向魏恩:“严成锦也喜欢收藏画?”

    一旁的牟斌躬身道:“陛下,严成锦收藏有一幅五牛图,至于其他藏图,臣也不知。”

    弘治皇帝对画不感兴趣,但却对能超越画状元吴伟的人,极感兴趣。

    “朕倒想看看,当今大明,谁的画技,能比画状元还厉害。”弘治皇帝饶有兴致道:“将严成锦召来。”

    严成锦在翻阅翰苑正在修的大明会典。

    小太监走进来笑道:“严大人,陛下请您去华盖殿。”

    来宣严成锦的小太监,全都得过他的银子。

    所以,御前小太监都抢着来宣他。

    最不爱宣的,是内阁刘健和吏部马文升。

    不给银子就罢了,总是摆着一副臭脸。

    干太监这行的,每月领的俸禄少得可怜,还要孝敬宫里的大垱。

    就指望宣旨传谕时,能得点赏银。

    严成锦想起那幅造反的画,陛下极少会在华盖殿议事,恐怕不是为了朝廷的事。

    出了值房,就给了小太监一两银子。

    小太监会意道:“陛下听说您得了一幅画,想要瞧瞧。”

    闵珪,危!

    严成锦不禁替他担忧起来。

    若是唐寅给他通风报信,宁王要造反,那他必定不会传到宫里。

    唐寅没有那么大的势力。

    那就必定是宁王了,想要给他制造点麻烦。

    最大的意图,或许是让陛下疏远他。

    看了此画,就算能解释清楚,也会在陛下心中留下隐患,提防着他。

    攻心为上,宁王真是老硬币啊。

    严成锦来到大殿中,看见弘治皇帝对着墙上一幅画发呆,旁边有个老锦衣卫,他连忙行礼。

    “臣严成锦,见过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弘治皇帝转过身,面上带着几分笑意:“你手上是不是有一幅画,一人坐在苍松下的木凳上?”

    竟连画什么都一清二楚,陛下不会看过了吧?

    严成锦淡定地摇摇头:“臣没有。”

    “严大人不要欺君啊,若是搜出来,就是大罪了。”魏恩阴恻恻道。

    此人看起来像宫中的大垱。

    宫中十二监,除了管事太监外,还有许多大垱,严成锦也不知他是谁:“这位公公是?”

    魏恩躬身行礼:“咱是内官监的太监,魏恩。”

    内官监是宫中的肥差,专管宫中采办,号称紫禁城中间商。

    宁王想真心收买,很容易的事。

    严成锦陷入沉思之中,心头开始疯狂算计。

    弘治皇帝见他久不出声,面色不悦:“朕把画状元都叫来了,你真没有?给朕看看又何妨,朕又不会砍你的脑袋。”

    “臣真没有。”严成锦道。

    弘治皇帝略带疑惑看向魏恩。

    魏恩脑门全是冷汗,那画明明送给严府的长随了,他亲自在暗处盯着。

    今日若不给陛下一个交代……

    “陛下,不如搜一搜严府吧?”

    搜府,是对臣子的极大侮辱。

    一般被皇帝认定有逆反之心的人,才会搜府,诸如后世的夏言和严嵩。

    严成锦为难了,府上的银子比米缸里的米还多。

    搜出来,还如何称得上是清官。

    “陛下,臣只有一幅五牛图,不过,臣恳请陛下搜一搜,以证臣的清白。”

    为官最怕被抄家,其次便是搜府,弘治皇帝感到十分错愕,此子竟然请旨搜他的府邸?

    萧敬面色古怪,这家伙果然不能以常人揣测。

    跟太子殿下,简直是臭味相投,沆瀣一气!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不悦道:“朕相信严卿家,搜你的府邸做什么!”

    严成锦却坚持:“陛下,还是派人搜一搜吧,臣想搜。”

    “……”牟斌。

    “……”萧敬。

    普天之下,哪有求着陛下搜自己宅邸的,搜宅是莫大的侮辱啊。

    这家伙竟求着陛下侮辱他,他究竟想干什么……

第382章 家财万计

    在严成锦看来,面子最不值银子了,小命才重要。

    陛下不搜府,还会有其他人冒出来,继续找麻烦。

    还不如让锦衣卫搜查清楚。

    让宁王自个儿找画去。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皱着眉头:“严卿家,你真要搜?传出去,大臣定会议论,朕这是护着你,你还不自知。”

    魏恩忙怂恿道:“严大人清廉如水,何惧搜府,陛下……”

    “魏公公所言极是,臣不怕,恳请陛下搜府。”严成锦就像脑子坏了一般。

    弘治皇帝怕了这个家伙了,对着牟斌道:“去搜吧,动静小一些,向朕禀报就好。”

    牟斌带着锦衣卫,来到严府。

    虽常在府外监视,知道严府里有两座院子。

    真正进入府中,却有些震惊,既大又宽敞。

    十五个锦衣卫散开来,在府上东瞧瞧,西看看。

    以为是要抄家了,吓得何能大惊失色,春晓和千金姐妹带着下人,站在一旁。

    “你们、你们怎么闯进来了!牟大人,我家少爷呢?”何能连忙拦着道。

    正在这时,严成锦走进来吩咐:“你们要搜仔细一些,这些鸡,还有这边长的瓜,也要数清楚,禀报给陛下,来人,打开库房,过来两个锦衣卫清点。”

    锦衣卫们面色古怪,虽说也搜过别人的宅子。

    但这般热情的,还是头一回。

    让他们有种错觉……

    咱们是被主人家雇佣来干活的吧?

    何能哭了,抱着严成锦的大腿道:“少爷,不能打开库房啊!您带人去搜老爷的房间吧,千万不能打开库房啊……要开也等老爷回来再开。”

    库房里全是银子,还堆满了珍奇古玩。

    真要被朝廷抄了去,严府就破产了。

    严成锦夺过钥匙,一脚将何能踹到旁边,打开了库房的大门。

    “牟大人请!”

    牟斌走进库房,差点睁不开眼睛。

    面前是一座金银山,在亮黄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几个锦衣卫倒吸一口凉气,严府这也……太多银子了吧?

    牟斌厉喝:“严成锦,你从哪里贪来这么多银子?!”

    “我爹,还有青山君和传世先生,辛辛苦苦赚来的稿费,都是血汗钱。”严成锦面色不变。

    牟斌面色酸了,血汗钱啊!这是别人的血,别人的汗啊!

    程敏政和王越写书买钱,他是知道的。

    稿费全给这小子了。

    诶,自己就没遇上这等好事。

    陛下只命人来找画,没让他们抄家,牟斌没去清点有多少银子。

    他从前朝担任锦衣卫至今,在万安和刘吉家中,见过比这还多十倍的银子。

    库房装不下了,便埋在院子里。

    “还请世叔搜仔细一些。”严成锦再次提醒。

    牟斌有点不耐烦:“本官知道,你不要再提醒了。”

    半个时辰后,搜遍了整座严府,连庖房的灶炉都看过了,也没将那幅画搜出来。

    牟斌带着人速速回宫中复命。

    华盖殿,

    弘治皇帝始终在想,严成锦为何要让锦衣卫搜他的府邸,总是觉得有些奇怪。

    萧敬见他愁容不展,宽慰道:“陛下,牟大人很快就会回来了。”

    弘治皇帝看向魏恩,问道:“你见过那幅画?”

    “奴婢见过,此画无名无印,画技比画状元不遑多让。”魏恩道。

    他得以来华盖殿伺候,便是因为懂画。

    在内书院中,小有名气。

    故,弘治皇帝来华盖殿时,萧敬就会叫他过来伺候。

    萧敬微笑道:“陛下,魏恩不敢欺君,他说有,就一定能搜出来。”

    锦衣卫吴伟道:“臣未画过这样的画,不知是谁人所画,若见了画,兴许能认出来。”

    对于大明有名的画师,吴伟多有研究。

    具他所知,江南有个才子,名唤文徵明。

    此人擅长各种绘画,技艺之高,令人自叹弗如。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朕也想见识见识。”

    不多时,

    牟斌与严成锦走进大殿中,弘治皇帝见他们两手空空,便问:“搜到了吗?”

    牟斌摇摇头:“没找到那幅画,倒是……在严大人府中,搜出六万两白银,四百两黄金。”

    弘治皇帝噎住了,朕登基的时候,国库也没有这么多银子。

    “但臣看了账目,都是迎客松、青山君、传世先生卖书所得。”牟斌继续道。

    弘治皇帝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魏恩这不是坑咱吗?萧敬心下有些慌张,狐疑:“牟大人,没有找到画?”

    牟斌有些不悦:“没有!”

    魏恩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道:“兴许……兴许奴婢看错了,奴婢该死,求陛下赐罪。”

    弘治皇帝是仁慈之人,自小在太监和宫女堆里长大,对于太监,有种亲人般的感情。

    “哼!既然不知,如何敢这般信誓旦旦,中伤大臣。”

    萧敬连忙低下头去,司礼监掌管宫中所有太监。

    魏恩也算是他的人,但此刻,他恨不得亲手宰了魏恩。

    “请陛下降罪!”

    弘治皇帝面色不变:“将魏恩拖出去,重打十大板!”

    这是极轻的处罚。

    自从知道是宁王的人后,严成锦可是想弄死他的啊。

    严成锦连忙道:“陛下且慢!臣还有一事想问魏公公,是在何处看到这幅画,又是如何得知,它在本官府中?”

    魏恩面色大变,打十大板死不了人。

    若将收买他的人牵扯出来,脑袋会搬家的呀。

    “奴婢也是听人说起,可能是听差了,求严大人恕罪。”

    难道只有本官知道,那幅画在闵珪受手中?

    严成锦不再多问,继续问下去,陛下该起疑心了。

    在午门前把画丢掉,除了他,还有何能和四个轿夫知道。

    回到都察院,

    闵珪见了他,问道:“陛下召你去做什么?”

    召见御史,极有可能是清查朝廷官吏。

    廷议朝事,会召内阁和六部。

    两者有明显的区分。

    作为都御史,陛下想要查哪个官员,他自然要知道。

    严成锦想了想,那幅画不正在闵珪手上吗?“陛下在找一幅画,画中,有一人坐在苍松下的木凳上,闵大人有没有见过?”

    闵珪心中咯噔一下,神色大变,急道:“陛下找那幅画做什么?”

    严成锦道:“下官不知,但为了找那幅画,陛下还命锦衣卫,搜了下官的府邸。”

    闵珪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来,画该不会是陛下丢的吧?

    他藏在府中两天,想偷偷占有,要是锦衣卫查出来,岂不是贪昧之罪?

    他娘的,哪个搬画的狗东西,不小心把画丢在地上!害了老夫!

    闵珪扶着御案,身躯颤抖起来:“本官、本官且回府一趟。”

第386章 能回血的新发明

    严成锦跟着小太监,疑惑地来到宫中的偏殿。

    弘治皇帝和内阁三人,早已坐在偏殿中,尚膳监摆上珍馐玉食。

    上次来这里时,还是弘治皇帝设宴告诫张家兄弟和长宁伯的时候。

    陛下不会想赖账吧?

    还不等他行礼,弘治皇帝眉开眼笑,拍着一旁锦凳:“成锦,过来坐。”

    买皮……陛下真想赖账!

    没想到,饭圈的酒桌文化,竟是从古代宫廷传下来的。

    严成锦坐在弘治皇帝身旁。

    弘治皇帝的另一侧是刘健,连李东阳和谢迁,也得坐在稍远的位置。

    可见,这是莫大的荣耀。

    一看便知,今日的饭局不简单,弘治皇帝为张家兄弟和长宁伯摆过几次饭局。

    俨然是饭局高手。

    弘治皇帝开门见山,道:“国库又空了,支不出二十万两银子。”

    严成锦低着头,还没想出办法来。

    李东阳和六部大臣的目光,全都落在严成锦的脸上,仿佛菜在严成锦的脸上一般。

    弘治皇帝微微蹙眉:“严卿家可是在怪朕?”

    严成锦忙道:“臣不敢,只是这些银两大部分,来自良乡商会。

    商会没有银子发工钱,饿的,是良乡的流民和百姓。

    且天下商人来良乡通商,没有银子买材料,工坊便无法运作。

    商人来良乡,就买不到货物,空车过钞关,朝廷就收不到税银。”

    资金链断裂会有多严重?

    虽然比不上后世,到了破产的程度。

    对于良乡而言,也是极大的损失。

    严成锦琢磨,朝廷是否真的没有银子?

    弘治皇帝眉头陷得更深了:“如此严重?”

    刘健乃大地主出身,深谙商道:“严成锦说的不错,陛下,税银从良乡而来。

    若商户不通商,钞关便收不到银两。”

    韩文站起身,躬身道:“臣听闻,前阵子搜严府,有六万银子。

    不如,先赈济朝廷,臣给严成锦打个欠条。

    今年收了夏税,便归还!”

    还真有朝廷向大臣借银子。

    前朝成化皇帝就干过这事,朱厚照当了皇帝后,也干过这事儿。

    最出名的,是后世的崇祯皇帝,向大臣借银子打仗。

    不过,相比崇祯,成化皇帝和朱厚照就不要脸多了,借银子纯属为了玩。

    有趣的是……

    这两人,一个是弘治皇帝的亲爹,一个是弘治皇帝的亲儿子。

    如今,弘治皇帝也要借钱。

    严成锦竟无语凝噎。

    弘治皇帝看了眼萧敬,萧敬忙拿起御壶,倒了一杯酒,笑道:“严大人,尝尝宫中的御酿。”

    韩文看向严成锦:“不知,严大人何意啊?”

    “这是家父写书的血汗钱。”严成锦面色有些心痛:“陛下要取,臣不敢不从,还望陛下,打个欠条……”

    李东阳等人脸色黑下来。

    这家伙一滴酒没喝,就醉成这样了?

    让陛下给你打欠条,你咋不让管你叫亲爹呢?

    弘治皇帝哈哈大笑,脸色很快冷下来:“严成锦,你可知罪!”

    “臣知罪。”严成锦有点怂了:“臣还没说完,陛下若不方便,也可让韩大人代劳。”

    六万两银子,要不回来了……

    掉了一格血,严成锦心中极为肉痛。

    弘治皇帝脸上露出浓浓的笑意,在座的大臣,府上都有银子。

    可真正拿出来的,只有严成锦,这是为朝廷倾尽家产啊!

    弘治皇帝心中感动道:“朕不怪你,吃菜!”说着,将一块红烧肉夹进他碗里。

    颇有几分父慈子孝的意思。

    萧敬等微微含笑,点了点头。

    用过膳,弘治皇帝吩咐:“朕要去良乡,看看这大宝船。”

    陛下要出宫微访,需锦衣卫提前做足准备。

    据牟斌所知,许多百姓和士绅,在良乡瞻仰大宝船,早已人满为患。

    可陛下要去,他也只能去准备。

    听汪大夫说,陛下要出去走动走动,不可常日窝在殿中批阅疏奏。

    内阁和六部就不劝阻了。

    刘健留守内阁,李东阳和谢迁等人随行。

    三辆马车,从京城赶往良乡。

    严成锦郁郁地跟弘治皇帝坐一辆马车,弘治皇帝感慨:“许久没来良乡了。

    良乡的三万流民如何了?”

    “回禀陛下,流民还是一样的穷,他们靠着去工坊干活,堪堪能养活家人。”严成锦道。

    不乏有一小撮人,靠着良乡的繁荣赚到一些银子。

    可不是谁都有堵上家财的勇气和眼光。

    诸如梁中,仅仅是流民当中,小小一部分人罢了。

    他们代表不了良乡的流民。

    总体上,流民与过去没有多大改变,一遇大灾,还是得朝廷赈济。

    弘治皇帝叹息一声:“朕就知道是如此。”

    到了良乡的船厂,

    熙熙攘攘的百姓和士绅,全然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巨舰,衙役不拦着,围着观看许久。

    摊贩们见机叫卖。

    弘治皇帝站在它的阴影下,望着这大宝船,震惊到无以复加,需昂着头,才能看到桅杆。

    李东阳急道:“朱爷,不如上船看看。”

    弘治皇帝点点头,上了巨船,果然看见了一门门铜铸火炮。

    如此大船,加上这些火炮。

    需五千人抬动,就不足为奇了。

    弘治皇帝看向韩文和曾鉴:“工部和户部,召集力役,将船抬至天津港。”

    “臣等遵旨!”

    …………

    严府,今日沐休。

    严成锦叫人买来京城所有甘蔗和红糖。

    甘蔗压榨出汁水,流出缸中,再与红糖混在一起,倒入一口大锅。

    何能问道:“少爷,咱们要煮什么?”

    严成锦要煮白糖,糖容易焦,需要根据糖汁沸腾时的水花,来掌控火候。

    看到水花呈小泡,像煮沸的肉羹那样。

    “快拿手捻一捻,告诉本少爷粘不粘手!”

    何能望着滚烫的糖浆,差点没哭出来:“少爷,小的不敢……”

    “明年的工钱扣五十……”严成锦话还没说话,何能嗖地一下将手伸进锅里,脸色痛苦也不伸出来。

    “少爷,粘手……!”

    粘手就说明,火候到了!

    严成锦命人用桶装着,等它凝成黑沙。

    然后,将瓦溜放在缸上,瓦溜其实就是古代的漏斗。

    用草将瓦溜的下口塞住,将黑沙倒入瓦溜中。

    等到黑沙凝固了,拔掉草塞,倒入黄泥水。

    其中,黑滓流入缸中。

    而在瓦溜壁上,有一层洁白如雪的糖霜,约有五寸后。

    何能和下人们瞪大眼睛,“少爷,这是……糖?”

    严成锦就靠白糖回血了,不知能赚多少银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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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