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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从慎重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89章 大秦传国玉玺

    朱厚照几番操控下,白砂糖的方子竞价,到六万五千两。

    他每喊一声,台下的士绅就如同死了爹娘一般,朱厚照却乐此不疲。

    周彧站起来:“大家不要喊价,让我一人来!”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玩,弄清楚了拍卖的规则。

    竞价的人越多,价格升得越快,就算成交,也要付出几倍的价钱。

    一下子跑高了三万多两,弘治皇帝的心脏有点受不了:“太子这是做什么,告诉他,朕不会给他银子的!”

    严成锦知道他误会了:“陛下,殿下其实是托。

    若别人想买,需以更高的价钱买去,这样一来,官卖就能赚到银子。”

    弘治皇帝和身旁的大臣,不约而同投来鄙夷的目光。

    卧~

    本官不找托,国库的银子从哪里来?你们怎好意思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本官。

    严成锦挺直腰杆:“臣也是为了朝廷。”

    刘健耿直笑道:“这活儿,倒适合太子。”

    弘治皇帝老脸狠狠地抽搐一下,侧头看了刘健一眼,刘健意识到不对,连忙尴尬地干咳一声。

    “没皮没脸的事,这逆子做起来总是这般得心应手。”

    怂恿太子抬价,严成锦也怂了:“臣想将官卖所得的银两,二成上缴国库。”

    “三成!”弘治皇帝若无其事。

    严成锦心中骂骂咧咧:“陛下所言极是,区区两成如何能表臣的心意,臣上缴三成。”

    弘治皇帝脸上慢慢笑容可掬,转头看向严成锦:“朕觉得,太子喊的价钱有点低了,需不需朕来?”

    父子俩都是一个味儿的……

    严成锦不能让弘治皇帝来,有人能认出他,他一开口,就会将官卖搅黄。

    此时,张家兄弟和周彧难得达成一致。

    周彧来喊价,否则越抬越高,不管谁买都吃亏。

    周彧刚喊出六万八千五百两,朱厚照马上追:“七万两。”

    张延龄走到朱厚照身边,气急败坏:“你饱读诗书,怎做这等的勾当,丢大明的脸!”

    朱厚照是要脸的人吗?!张鹤龄一拳砸向弟弟,对朱厚照讨好似的笑道:“厚照啊,舅舅给你五百两银子,你别喊了啊。”

    朱厚照点点头。

    张家兄弟大喜,连忙从怀中掏出五百两银子,递给朱厚照,随后递给周彧一个眼色。

    周彧见成了,忙追价:“七万五百两。”

    周围一片寂静,张贤扫视一圈,不见有人喊了。

    七万五百两已是天价,江南富家一方的士绅,全部家财也难拿出七万两。

    只见,朱厚照举起双手,八根手指动了动。

    张贤和士绅们看过来,这是何意?

    正在这时,旁边的太监会意道:“我家少爷出,八万两。”

    周彧怒了:“八万五百两,你再这般抬价,我便不买了!”

    本宫喊得太高了?

    朱厚照狐疑地看向严成锦,只见严成锦微微点头,他当即道:“本秀才不喊了。”

    张贤举起惊堂木,啪地一声:“成交!”

    周彧大喜,白砂糖卖给弗朗机人和大食人,很快就能将银子,赚回来。

    众人都想看周彧如何付银子,八万多两银子,足抵一府商税。

    弘治皇帝沉吟道:“长宁伯一年的俸禄,不过两千石,能付得起八万两?”

    一两银子两石米,一年就是一千两银子,周彧要领八十年俸禄,才能付得起八万两。

    弘治皇帝不禁怀疑,一个臣子掌控着如此多财富?

    刘健知道他的心意:“陛下不急,且看长宁伯如何缴银子。”

    周彧只带了一万两银子,此刻有些犯愁,不交银子,定会被张家兄弟抢去。

    只见,周彧从怀中掏出一物,露出几分得意:“我也有一物,需官卖,可抵糖方的银两!”

    糖方八万两,能抵得上八万两的东西,会是什么宝贝?

    严成锦好奇地看向周彧手中之物。

    一块四四方方的白玉,比一般的白玉大许多倍,难得一见。

    谢玉看不出来是什么,以为是古玩物件,送到张贤的书案上。

    张贤惊呼:“这是秦玺?!”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字正是秦国玉玺没错!

    且这玉玺,还缺了一个角。

    秦国亡国后,玉玺传到了西汉,王莽篡权命其弟弟去向孝元太后索要,孝元太后一怒之下,将玉玺丢在地上,砸掉了一个角。

    到了唐朝和宋朝,便不知所踪,李世民只能找人再刻一枚。

    但新刻的玉玺,比不得秦朝传下来这颗传国玉玺,落到逆贼手里,足以造反了。

    朱元璋当皇帝时,也满天下找这颗玉玺,找遍天下也找不到,最后也自己刻了一枚。

    严成锦惊呆了,想不到周彧敢私藏玉玺。

    他应当是不知情,否则,此刻也不会瘫软在地上。

    “这等神宝,岂能官卖!”

    弘治皇帝再也忍不住了,激动得眸中放光。

    几百年来,历代皇帝都在找这颗玉玺,竟让朕找到了!

    萧敬和牟斌等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张贤看到弘治皇帝,急忙跪了下来:“臣张贤,参见陛下!”

    大批锦衣卫冲进来,为弘治皇帝开出一条路。

    谢玉吓得不知所措,这个有点面熟的老儒生,竟是当今天子!

    士绅见状连忙跪下来。

    弘治皇帝大步走到书案前,拿起秦玺端详了许久,看向周彧:“这秦玺哪来的?”

    周彧趴在地上,早知这就是秦玺,就偷偷卖了。

    “臣从弗朗机人手上买来的,不知它就是秦玺。”

    “胡说!弗朗机人怎会得到此物!”弘治皇帝拿起惊堂木,厉声道:“哪里来的?!”

    周彧没摸过惊堂木,却知道它由檀木做成,能把人砸死。

    “臣去了陕西,有一姓胡的士绅向臣进献了此物,臣真不知它是秦玺啊!”

    周彧到了西北后,命人高调放出消息,引得官员和士绅纷纷投献。

    其中有人个胡姓的士绅,献给他一块大玉石。

    寻常官员也难以辨别,这是秦玺,更何况他这等只认银子不识几个字的人。

    弘治皇帝怒意更盛了:“你去西北做什么?!”

    周彧咬紧牙关,闭上眼睛,这回打死都不能说。

    西北塌房建造,花了他三万多两银子。

    重要的是,这是一颗摇钱树,被陛下收回去了,那可惜了。

    弘治皇帝真的怒了,平日不想理会周家与张家,这两家竟愈发放肆,接连出京,不将朕的话放在眼里。

    “你竟敢去西北搜刮民膏!”

    啪!

    惊堂木甩出,砸在周彧的肩头,一声哀嚎,传遍衙门。

    朱厚照忙小声道:“老高,本宫要回宫了。”

    只见,萧敬又将惊堂木送回弘治皇帝手中。

    严成锦忙道:“陛下别砸了,长宁伯去西北建塌房。”

第398章 马价

    “陛下,鸿胪寺卿贾斌求见!”萧敬走进来道。

    严成锦朝殿门看去,鸿胪寺是大明的招待所。

    此时寻来,贾斌得到了什么消息,要向弘治皇帝禀报?

    片刻后,贾斌跪伏在地上:“陛下,真帖木儿与拜牙即朝贡,是为了茶马易市的马价,请求朝廷将马价,提回二十五两。”

    真帖木儿,是东察合台汗国王子,也就是土蕃王子。

    此人有老硬币的潜力,与哈密的大臣私通,谋杀哈密的国王,可惜让哈密国王跑了。

    其父阿黑麻汗,是真正的老硬币。

    拜牙即是哈密忠顺王陕巴的儿子,几年后的忠顺王。

    这人骁勇善战,陕巴有意将其当成继承人培养。

    严成锦稍感意外,吐蕃和哈密派了两人前来,对这次朝贡十分重视。

    李东阳和刘健等人,心中了然。

    弘治皇帝将疏奏放到御案上,面色疑惑:“升马价?”

    “陕西苑马寺的战马,数量日渐回升,杨一清便将战马的价钱,降至十五两一匹。

    吐蕃与哈密靠与大明换取战马为生,如今战马价格……”贾斌道。

    茶马易市的主要交易对象,就是朝廷。

    战马的价钱,原本为二十五两一匹。

    这是由于,前几年马政衰败,西北的战马主要靠少数民族供给。

    但最强法则推行后,西北的战马多了起来。

    李东阳道:“杨一清做得不错,如今,战马已能自给自足。”

    “明日早朝,让他们面圣吧。”弘治皇帝道。

    早朝时,翰苑和各部的言官都在,两人若提马价,或会引来诸公口诛笔伐。

    下值了,

    严成锦坐上轿子,回到府中。

    何能讨好似的道:“少爷,今日学箭花了一钱银子,需跟您……”

    “自己去账房登记,再拿银子。”

    库房无人,全凭自觉。

    严成锦又道:“射一箭给本少爷瞧瞧,射不中,扣光今日工钱。”

    何能心中忐忑,吐了一口吐沫到手上,拿起一石的弓。

    严成锦未出声打扰,只是默默记住了那把弓。

    只见,何能咬着嘴唇,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箭射了出去。

    嗖地一声。

    箭矢擦着边,射中了靶边的木头。

    严成锦凝神看着何能的姿势,从未用过弓箭的人,在一日之内,能射中三十米外的靶子。

    堪称进步神速。

    “本少爷叫你打听的,打听到了吗?”

    何能笑道:“打听到了,那书生叫韩文,是国子监生,但他住在东城的破院,家里有个老母。

    听说他,父亲曾是前朝的大官呢。”

    家道中落,在京城并不稀奇。

    严成锦诧异的是,这书生能入国子监当贡生,弓马竟还不错。

    不是天资聪颖,就是同朱厚照一样,自小习武。

    “明日继续去学,什么时候打败本少爷,就不用去学了。”

    打败少爷,那是不可能的。

    少爷的言外之意,要跟这书生学到老。

    何能高声应是,喜滋滋去库房领银子去了。

    东城,一处破旧的院子。

    屋子内,韩文煮了大白米饭和东坡肉,端到老妇人面前。

    老妇人伸手摸了摸,显然双目看不见。

    但隔着许远,老妇人闻到了香气,也能辨认出来,却怒道:“煮肉了?你这逆子,煮肉给我吃做什么,该用这银子去买书才是!”

    韩文愧疚道:“娘不必担心,有人天天来寻我练剑,每日给孩儿一钱银子。”

    客栈里的小二,一月在三钱银子左右。

    能拿一钱银子?老妇人隐隐有些激动,“你要考取功名,进都察院替你爹平冤才是!

    再多银子,你爹在地下,也不能瞑目。”

    韩文点头,心虚的应是。

    幸亏娘眼睛瞎了,不知我学问做得差,呸~,你怎能说出如此狼心狗肺之言。

    韩文咬咬牙,暗恨自己无用。

    头悬梁锥刺股,也念不下书,这辈子考进士,怕是无望了。

    ……

    早朝,

    百官静立于两侧,真帖木儿和拜牙即,大步走进大殿。

    打盹的言官们,瞬间精神起来,个个宛如斗鸡一般。

    严成锦感受到周遭气氛不对,宫中消息,传得极快。

    言官已听闻,吐蕃和哈密一同进京,就是为了抗议,被压低的马价。

    这天底下,在嘴皮子上,能胜过大明言官的国度,应当还没诞生。

    “真帖木儿拜见大明皇帝!”

    “拜牙即拜见大明皇帝!”

    西北少数民族,常年生活在马背上,身材要比一般人,魁梧健硕。

    弘治皇帝端着老脸,若无其事道:“来见朕,是为西北的马价?”

    真帖木儿道:“大明开放丝路,吐蕃想和大明换丝绸,但马价掉至十五两。

    要两匹马,才能换一匹丝绸。

    恳请大明皇帝,看在吐蕃与哈密朝贡的份上,抬高马价。”

    丝绸出了京城就涨价,离京城越远,涨得越高。

    西北的马价,以朝廷开的价钱为准。

    就算他们想卖给商人,商人也只愿意出与朝廷一样的价钱。

    户部言官道:“成化三年时,朝廷新辟西北茶马易市,那时候的马价,才二十两一匹。

    成化七年,鞑靼侵犯河套,你们欺大明战马不足,硬生生将马价提至三十五两一匹。

    如今,岂有脸面来求朝廷。”

    哈密和吐蕃能发战争财,靠的就是马匹。

    若被压低马价,就如同被限制了经济。

    拜牙即不忿:“当初鞑靼人也向我们买马,但我们卖给了大明,如此,还不能表现我等的忠心吗!”

    “老夫怎么听闻,你们四十两,卖给了鞑靼?”王越的声音响起。

    言官们如同被激怒了一般,愤慨的声音四起。

    大殿中,一片嘈杂。

    弘治皇帝坐于高台之上,并未劝止。

    谢迁还沉浸在谢丕离京的悲痛中,没什么心思辩论。

    反倒让言官们打了鸡血般,深知机会来之不易,连忙从队伍中站出来,口吐芬芳。

    真帖木儿和拜牙即有些怒了,大明的言官,竟如此不讲理。

    “尊敬的大明皇帝,您意下如何?”

    让朕自个儿抬价,买你们的东西?

    这不是傻子吗……

    弘治皇帝用看朱厚照的目光,看着真帖木儿和拜牙即,不知为何,皇室出身的子孙,总是没有别人家的孩子聪明。

    李东阳轻笑一声,若是成化陛下,没准就答应了。

    可这是弘治陛下啊!

    连户部,也不知道陛下的内帑,到底有多少银子。

    自太子成婚后,陛下再没有开过内帑……

    言官们的讨伐声,一浪接着一浪。

    真帖木儿冷声道:“逞口舌之强有何用,传闻大明书生,皆善六艺,不知敢不敢比!”

    “有何不敢呐?”秦紘看着两个黄毛小子,笑了笑道。

    弘治皇帝摆摆手:“兵部部堂亲自对阵两个小子,成何体统,从翰苑挑选吧。”

    陛下也要面子的人,传出去,朝鲜和安南等朝贡国,恐会耻笑大明无人。

    “尊敬的大明陛下,若我等在骑射上,赢了诸位,还请将马价调至三十两。”

第399章 三关取士

    严成锦看了眼真帖木儿,此人比他高一个脑袋,臂力不是寻常人可比。

    翰苑的言官,虽也会剑术和射艺,终究是花拳绣腿。

    赌战马的价钱,颇为不明智。

    陛下口含天宪,一旦下旨将战马价钱,提到三十两,恐怕等弘治皇帝驾崩了,这个价钱才能更改。

    拜牙即看似冲动的请求,实则有心计。

    “切磋便是切磋,为何又要赌上马价?”

    真帖木儿和拜牙即转头,看到柱子后有个官员,遮住半边脸,看得不太清楚。

    “你是何人,能代表大明?”

    那道声音再没说话了,旋即,拜牙即看向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默不作声,风轻云淡地看着两人。

    这两个黄毛小子犹如朱厚照一般,就算是陕巴亲自来,也不敢这般大闹朝堂。

    刘健道:“比试照就,马价不抬。”

    陛下是何意,在朝为官十几年,他早已一清二楚。

    杨一清将马价压下去,对大明有极大的好处。

    哈密等国想要丝绸,就得拿战马来换,西域小国众多,哈密不换,自有其他藩国换。

    而大明,最能生产的便是丝绸。

    如今,依旧稀缺战马。

    西北养的战马,大多都调到延绥修建长城,拉巨木和石料。

    九边暂时安定,故战马的需求还能满足。

    若是与鞑靼人开展,多少战马都不够。

    哈密和吐蕃养的战马,不下于鞑靼人的战马。

    “哈密与吐蕃不和,你二人一同进京,是忠顺王与阿黑麻汗之意?”弘治皇帝道。

    不管抬不抬价,这两人都会叫战。

    光凭他们二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定是阿黑麻汗和陕巴商量之后,让他们来。

    正好,如今大明日渐强盛,西域诸国还不知。

    弘治皇帝也有意,挫去西域诸国的威风。

    真帖木儿笑道:“不敢,只是大明朝廷将马价压得太低,我等才被迫前来。

    陛下心意已定,我真帖木儿愿与大明比试,也算不虚此行。

    不管是不是韩林,真帖木儿都不在乎,还请大明派出最强的战士,以示尊重。”

    翰苑的文官,连杀鸡都不会,传回哈密,反倒弱了他的名声。

    大明西北丝路已开,不需要堪合,哈密的商人能自由进出大明边境。

    西北丝路繁荣起来,对哈密有极大的好处。

    前往大明时,父亲便吩咐他,不可得罪大明,也不可弱了哈密的气势。

    西域诸国弱肉强食,能在京城赢了大明,可振哈密士气。

    兵部尚书秦紘道:“陛下,就由兵部来操办吧,三日之后,就在午门的广庭设校场如何?”

    这是出于对弘治皇帝的安危考虑。

    在宫里最安全,且午门广庭足够大,可容下百官。

    不必长途跋涉,去京郊的京营校场。

    “就依秦卿家。”

    真帖木儿和拜牙即微微躬身,退出了大殿。

    等他们走后,弘治皇帝宣布散朝,百官退去,却将内阁六部九卿严成锦留下。

    严成锦觉得,弘治皇帝有点飘了。

    就算是不与真帖木儿比擂,藩国也不会以为大明好欺负。

    但当皇帝的总是这般,想宣示国力,令藩国臣服。

    “严卿家,朕看你眼神飘忽不定,可是有了想法?朕要稳胜!”弘治皇帝目光决然。

    严成锦道:“既然陛下已经决定从翰苑中挑选。

    稳妥起见,不妨先让他们与秦大人,切磋一番。

    若能过第一关,方可与牟大人切磋,此为第二关。

    过了第二关,可与王守仁切磋,三关全过,可替大明出战。”

    这样将种子选手挑出来,就稳了。

    秦紘颇为不服气,身为兵部尚书,竟不如王守仁:“太繁杂了,过得本官这关,即可!”

    繁杂是繁杂了一些,但是稳妥。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并无异议。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就由秦卿家来挑吧,严成锦协助督选!”

    这种小事,不必麻烦内阁。

    若说从内阁之外,选出一个放心的大臣,便是严成锦。

    严成锦想向弘治皇帝请奏,直接让王守仁上便可……

    ……

    翰苑,

    翰林们被召至庭院中,秦紘道:“若有人能胜我,便可替朝廷出战。”

    翰林们个个跃跃欲试,能展示弓马的机会甚少,这次,可以向陛下展示一番。

    严成锦坐在一旁呷了口茶。

    “老高,今日翰苑热闹呀!”朱厚照喜滋滋地走过来。

    詹事府与翰苑相邻,这厮应当是才上完课出来。

    自从刘瑾不在后,再无人替朱厚照通风报信,故而,他还不知真帖木儿和拜牙即向朝廷挑战。

    小太监给他加了一张凳子,就在严成锦旁边。

    秦紘掀起裙摆,塞到裤腰带下,露出红彤彤的官裤,人却变得干练起来,看向严成锦。

    “开始吧!”

    “一号,宋景。”严成锦看着本子。

    宋景在传世理学院,跟王越学了些功夫,两招便被秦紘放倒了。

    朱厚照气得跺脚:“明日到东宫来,本宫要亲自教导你!”

    “下一个!”

    “二号,宋族贤。”

    一个文弱的书生,摆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架势,绕着秦紘左右走位。

    像后世大妈对线前的架势

    秦紘一脚,便将他送到墙角下。

    看得出来,下手比宋景重许多。

    他最看不惯的,便是这般装腔作势之徒。

    得知赢了可与真帖木儿比试,朱厚照乐了:“老高,将本宫写上去。”

    “殿下不会赢的,守擂的人是王守仁。”严成锦道。

    朱厚照是王守仁的手下败将,想起他那密不透风的拳头,便有种熟悉的感觉。

    半个时辰后,翰苑的翰林倒下了大半,还有站着的,就是翰苑三谏那种,上了年纪,不宜出战。

    “这届翰林,实在让朕太失望了!”弘治皇帝看着本子,上头全是红叉叉。

    李东阳道:“陛下不如在锦衣卫中选,牟指挥可堪当此任。”

    牟斌的武艺比翰林们都高,否则,也不会被弘治皇帝选做禁卫头头。

    弘治皇帝犹豫不定,虽说在翰苑中选,可万不得已,也只能让牟斌上。

    正在这时,严成锦微微躬身道:“臣有一人举荐,或可替大明出战。”

    此子又举荐人了。

    弘治皇帝却莫名期待:“此人是谁,卿家说来听听。”

    “韩文。”

    户部尚书韩文惊了一跳:“本官虽也会弓马,但比秦大人,却远远不如。”

    “不是韩大人,此人与韩大人同名,是国子监生。”

第400章 进宫答应对擂

    严成锦翻看过朝中的宗卷,又派人都察院的衙役微访打听。

    韩文乃是韩雍之子。

    韩雍平定大藤峡之乱后,被封右都御史,总督两广。

    朝廷的佐官分左右,但左才是坐堂官,右通常是外派。

    就如同左宗彝担任兵部右侍郎般,不是去九边,就是去九边的路上。

    都御史极不好当,下了地方,要么与地方官员沆瀣一气,要么针锋相对。

    韩雍为人清直,阻碍了地方官员发财。

    被广西右少监黄沁诬告,说他与瑶贼勾结,重新占领大腾峡。

    成化皇帝一气之下,就罢了韩雍的官,韩雍抑郁而终。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还不知这是一件冤案。

    都察院中的宗卷记载,倒是与严成锦所知的严丝合缝,成化十年三月,黄沁上疏诬奏韩雍。

    礼部张升诧异:“国子监有这样的书生,本官怎不知?”

    国子监归礼部管辖,确切地说,是由礼部左侍郎监管。

    张升任礼部左侍郎前,监管过国子监极长一段时间。

    若弓马突出,他应当有印象才对。

    严成锦道:“陛下派人一查便知。”

    韩文在京城无人可依靠,一朝天子一朝臣,韩雍与周经、傅翰他们是一届。

    与当今朝廷重臣,并无交情。

    韩文想替父昭雪,极难。

    弘治皇帝看向张升:“此事,就由严成锦来办吧,不可让朕失望。”

    下了值,

    严成锦坐着轿子,直接去找韩文,到了那破旧的院子。

    此地地形复杂,龙蛇混杂,他便让何能进去,独自坐着轿子里,不远处是锦衣卫。

    “少爷,人不在。”

    严成锦让轿夫起轿,打道回府。

    却见门口逗留一个书生,神情焦急,见了何能便迎上来。

    “学生受您恩惠,才得以在京中立足,母亲叮嘱,将这柄佩剑送于恩人。

    虽不是贵重之物,却学生的重要之物,还请恩人手下。”韩文手中捧着一柄短剑。

    国子监虽包吃包住,还有例钱发放。

    但家中有老母,病一次三天都揭不开锅,多亏得了何能的银子,日子才好过一些。

    何能道:“你,退后三步,把短剑抽出来,放在地上。”

    韩文有点懵然,但他还是退后了三部,将短剑拔了出来,放在身前的地上,再退后了一步,不明所以。

    “少爷,安全。”

    轿子里传出一道声音:“你如何找到这座府邸?”

    韩文面色微红,低头道:“学生跟着恩人,来到这座府邸,并未他意,只是想认一认恩府,日后报恩。”

    何能面色惨然,死了,又要扣工钱了。

    严成锦倒不没怪他,韩文熟读兵书,以何能的智商,若比韩文还厉害,那就需要提防了。

    韩文微微抬头,这轿子里是何人,怎么没声音了?

    片刻后,何能道:“剑收下了,三日后的卯时,带上你的长枪去午门,帮我打一架。”

    就算韩文不去,锦衣卫也会把他抓去,这倒不用担心。

    “???”韩文。

    何能摆摆手:“你来就是,不是伤天害理之事。”

    韩文应了一声,他走后。

    严成锦从轿子里出来,何能忙将短剑献上:“少爷,只是一般的短剑,不值银子。”

    应是韩雍的佩剑,这剑与王越的青钢剑类似。

    不过,丢到轿子也能留着防身。

    韩文面色疑惑地走出巷子,去午门做什么?方才轿子里的人,是官不成?

    看府邸,应当是清官。

    可是为何知道他有一杆长枪。

    三日晃眼便过去。

    大清早,

    司礼监上下忙活,将弘治皇帝的御幄,搭在午门的广庭中。

    弘治皇帝穿着龙衮服,头戴翼善冠,端坐在御幄中。

    内阁和六部部堂都分别赐了坐席,百官拥在两旁,十分热闹。

    本官竟没有座位?

    严成锦看了眼朱厚照,这厮也没有赐座,站在弘治皇帝身后。

    在午门的广庭里,禁卫和锦衣卫围成一圈,比试将在这个圈里展开。

    “尊敬的大明皇帝,不知朝廷派谁来比试?”真帖木儿还不见人来。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严卿家,人呢?”

    “臣这就命人领进宫。”

    郑乾小跑到午门前,看见有个背着长枪的书生,便知道是严大人说的人了,朝他招了招手。

    韩文愣住了,进宫里打架?

    郑乾照着严成锦的话吩咐:“一会儿见了陛下,不能激动,上擂台后,不必讲规矩,往死里打就是。”

    韩文浑身轻微颤抖:“学生、学生能见到陛下?”

    “嘘,小点声。”

    禁卫帮他提着长枪,即便是有陛下口谕,枪也不能由韩文背进宫。

    弘治皇帝和内阁十分期待,韩文是何许人也,得严成锦这般推崇。

    可看见那个瘦弱的书生,比真帖木儿矮一截,风吹过看到瘦弱的身子。

    众人大失所望,再看韩文的目光,隐隐有些胆怯,更怀疑他的实力了。

    韩文道:“还不如本官上呢。”

    刘健和李东阳等人面露愁容,比斗自然需看体格,这人实在太瘦弱了一些。

    只比良乡的流民,强上几分。

    秦紘重重叹息一声,看此人就知道,使不出多少力气。

    弘治皇帝不禁担忧:“严卿家,此事关朝廷的颜面,不可儿戏。”

    严成锦却道:“陛下放心。”

    王守仁与韩文比试过,知韩文有长枪,便是有此而来。

    传闻,韩雍抑郁而终后,韩文自小一直苦练武艺,由此荒废了学业。

    若他弄不死真帖木儿,那一定是真帖木儿开了不死挂。

    “学生韩文,叩见陛下!”

    韩文跪倒在地上,朝弘治皇帝行礼,随后又朝百官行礼。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举棋不定,此时换人不是,不换也不是。

    朱厚照喜滋滋地道:“父皇,老高定还有许多防备。”

    弘治皇帝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开始吧!”

    “且慢,刀剑无眼,若我不慎将他杀死,该如何?”真帖木儿要一句准话。

    这人看起来,真可能被他打死。

    还不等弘治皇帝回答,韩文便道:“学生技不如人,死不足道,只怕不慎将你杀了。”

    真帖木儿不屑一笑:“吾同样,死不足道!”

第402章 入京

    严成锦看向韩文,道:“回到家中,不得提入宫之事,最重要的是,不可提本官名讳,更不可尾随本官。”

    跟踪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姑且先假设他有跟踪癖,若是大半夜,还是挺吓人的。

    穿越以来,他共被人跟踪了三次,清清楚楚。

    韩文惭愧作揖:“上次跟踪恩人,乃是为了报恩,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有何打算,凭本官所知,你在国子监独学寡闻,定考不上秋闱。”

    秋闱出题的人,不是内阁礼部,就是詹士府。

    其他部堂极少参与,内阁三人的学问不必说,随便说个典故,他就有可能答不上来。

    詹士府也丝毫不差,礼部尚书张升,更是成化年间的状元。

    韩文自知实力不济,坦然道:“学生入国子监,只是想替父亲沉冤。

    若大人还家父清白,学生就回乡当村野鄙夫。”

    反正考不上,还不如回家种田。

    “不必回乡,你入宫给本宫当羽林卫吧。”朱厚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严成锦身后,喜滋滋地道。

    韩文知道朱厚照是太子,忙行礼:“学生见过殿下。”

    “本宫和父皇说说,让你来东宫教本宫枪法。”

    大明勋贵子弟,有两条混吃等死的出路。

    一为中书舍人,二为陛下亲军,禁卫。

    中书舍人是为文官的准备的,平日就写书法,画画,刘健的大儿子就是中书舍人。

    禁卫是为武官准备的。

    韩雍虽是文官出身,但仔细划分起来,他应该同王越一样,属于儒将。

    王越的儿子,就在宫中干锦衣卫佥事。

    严成锦倒是觉得,韩文在宫中当禁卫浪费了。

    “若是大明开武举,你必为状元。”

    朱厚照眼中放光:“老高说得对,朝廷开了武举,你不就不用看书了?本宫回宫与父皇说说。”

    严成锦回到府上,让何能给韩文送一袋大米和一袋白面。

    不能送银子。

    韩雍常在国子监,家中只有瞎眼的老母,银子招祸患。

    华盖殿,

    朱厚照趴在殿门外,看弘治皇帝心情不错,便轻手轻脚走进去。

    “儿臣来给父皇请安。”

    弘治皇帝眉头皱成川字,“大半夜,请什么安?”

    “今早未给父皇请安,儿臣睡不着。”朱厚照见他心情大好:“父皇,儿臣想敕封韩文,为锦衣卫百户。

    他替大明立了功,理当封赏。

    儿臣、儿臣……”

    “若将他派去东宫,你岂不是更加胡闹。”弘治皇帝道。

    逆子这身杂七杂八的武艺,不正是跟禁卫学的。

    将韩文派去东宫,此子更不愿去詹士府了。

    次日清早,

    弘治皇帝批阅完宗卷后,命人将严成锦召来:“韩雍真是被诬陷的?”

    史料上记载,是诬告。

    只是史料有被人篡改的可能,调查清楚前,不能信誓旦旦。

    严成锦道:“臣已请牟大人派人去广西,将黄沁带回京城,一问便知。”

    “朕听说,韩文在国子监,常常连一篇策问也写不出来?”弘治皇帝问。

    朝廷崇文抑武,陛下显然有些失望。

    严成锦道:“陛下明察,此子写的文章,实在不通文墨。”

    总而言之,就是菜鸡。

    弘治皇帝叹息一声,昨日太子来求谏,让韩文入宫当值。

    但韩雍的冤案没查清楚,冒然蒙父辈恩荫,有违朝纲。

    内阁值房。

    刘健对着李东阳道:“永熙先生对于我有恩情,他受人诬奏时,我还替他上疏,可惜人微言轻。”

    最重要的是,先帝受身边的人蒙蔽,想要谏言得陛下重视,就必须身居高位。

    但刘健那时,还只是小小的编修。

    成化皇帝极少看疏奏,韩雍又远在广西,收到致仕的旨意,都已经是两个月后了,更遑论辩驳。

    李东阳也感慨:“若无韩文,永熙先生的案子只怕就此盖棺定论。

    不知严成锦可否查出来。”

    谢迁微微点头,皆对韩雍抱有深深的愧疚。

    ……

    严府,今日沐休,

    严成锦换上轻薄的纱衣,吃着从地里摘下来的甜瓜,何能在踩着脚踏电风扇。

    “少爷,府外有一书生,说是从海南来送行的。”门子跑来道。

    海南来的书生?

    已经过了两个月,大宝船早到天津了。

    严成锦道:“讲信拿进来。”

    “可是、可是少爷,那书生说想见您,让你安排工作。”

    严府门外,

    海瀚忐忑地站在门前,方才暗号没对上来,再问时,门子已不知所踪。

    屯田卫在海南呆了三年,会当地的地方话,再也不需要他了。

    他想进京准备科举。

    听李兆先说,良乡有一座极大的藏书馆,堪称天下第一馆。

    可还有两年,朝廷才开始取士,在京城落脚需要银子,许进忠便让他严府谋一份生计。

    毕竟,当初是严成锦向他举荐海瀚,没准严大人认识他呢。

    “你身上可带有防身用的刀具?”门子问。

    海瀚从包袱里拿出一柄短刀,平日开椰子用的。

    “学生没有了,敢问……”

    “包袱给我,进来吧。”

    海瀚进了院子后,四处打量,这是一座破旧的院落,但与郁郁葱葱的爬藤,相得益彰。

    正堂的牌匾老旧,可是主人家丝毫没有更换的意思。

    “学生海瀚,见过严大人。”

    严成锦颔首点头,接过信后,瞧了一眼。

    是许进忠命人送来的开荒舆图,红色部分是开荒的疆域,绿色是尚待开荒的疆域。

    琼州府、儋州府已经全开,还有崖州等地,巨石较多,难以开垦。

    这样急报,定有一份送进宫里了。

    海瀚躬身,厚着脸皮道:“学生想某一份生计,在京城留下来,准备科举。”

    “你成婚了吗,夫人带来京城了?”

    严成锦不是八卦,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此时,海瀚应当在琼州府当廪生才对。

    他进京没成婚的话,日后可能没有海青天了。

    “大人为何要问学生的夫人?”海瀚心中古怪,却又道:“学生还未成婚……”

    “信本少爷收到了,回海南去吧。”

    严成锦给何能使了个眼色,何能会意,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塞到海瀚手中。

    此事,当然不能向海瀚解释太多。

    且,此时再回海南,取的还是不是海瑞他娘,就不得而知了。

    海瀚一脸茫然,被推搡着从严府里出来。

    “去良乡坐船回海南,报少爷的姓,不用花银子。”何能道。

    海瀚微微躬身,离开了严府。

    他没打算回海南,早已想好了,若没有生计,他就自己买字为生。

    从严府出来后,便决定去良乡,先去瞻仰青山藏书馆,再在良乡安定下来。

第403章 富甲一方

    “少爷,那书生没走,在良乡卖字画呢,还给人写信读信。”何能走进正堂禀报。

    这两日,他去良乡盯梢,海瀚在藏书馆门前支起地摊,给人写字。

    还真有生意。

    良乡的流民中,有不少壮丁去了海南,家眷托海瀚写信捎去海南,一封信给两分纹银。

    严成锦呷了一口白开水,放下茶杯:“这两日,良乡有船要南下?”

    “谢会长说,三日后,要运一批粗布和铁具下海南。”

    何能明白,为何少爷如此上心从海南来的书生。

    这书生看似平平无奇,写的字画也不出众。

    但,少爷似乎认得此人,只是,此人似乎把少爷忘了。

    严成锦犯难了,若打断海瀚的腿,丢上海南的商船,必定会引起言官的注意。

    海瑞,是后世千千万万人的榜样。

    记得上一世,他常常出没在高分作文中,若没了他,后世写作文,岂不少了很多素材?

    就这样人没了,本官的名声不就遗臭万年

    思来想去,严成锦想到了一个办法。

    “备轿,去良乡。”

    ……

    良乡,藏书馆前。

    海瀚轻叹一声,今日卯时至今,还未开张,没人写信了。

    梁中一直在海瀚旁边卖烧饼,也请海瀚写过一封信给儿子,梁十三。

    “秀才,若无处下榻,可去良乡寻张大人,住到流民棚去,不用花银子。”

    海瀚心中微动,住得穷困潦倒些不重要,只求在京城备考。

    他来到良乡衙门,求见张贤。

    张贤微微蹙眉,苦涩道:“良乡的草棚,是为收留流民所建,若被书生侵占了,流民便无处安置。”

    吃住稳定后,家家户户都使劲生育。

    家里有男人的,都添丁了,本来堪堪够住的草棚,竟有些安排不过来。

    黄册上的人口,暴涨了一堆。

    但良乡才巴掌大的地方,能收的土地,全都收了。

    剩余的地,要么是石头山,难以住人和耕种,要么是良田。

    海瀚微微躬身,惭愧道:“学生冒昧,岂可占流民的立锥之地,汗颜,汗颜!”

    严成锦走进衙门时,海瀚正从衙门里出来,见了他稍作一揖,便准备背着竹箱去牙行。

    “本官有事找你。”

    来到衙门旁的小院,

    海瀚拘束地站在一旁:“不知大人找学生何事?”

    “你回海南一趟。”严成锦道。

    “学生千辛万苦来京城,正是想考取功名,怎能折返回海南?大人、大人为何如此执意,学生哪里得罪了大人?”

    海瀚憋红了脸,小心翼翼道。

    早料到了会这般,严成锦早已做了准备。

    从袖口里抽出一封信,叮嘱许进忠,在琼州府给海瀚找个老婆,管他是谁,反正生的儿子叫海瑞就行。

    他一脸郑重:“这封密信,需你送回海南,交给许千户,不可泄露他人。”

    海瀚跟在许进忠身边,当过翻译,知道许千户与朝廷常有密件往来。

    毫不犹豫,就将这封密信收入怀中。

    “既是朝廷之事,学生当义不容辞,只是大人为何不让官差,送给许千户?”

    严成锦道:“官差不可信,本官只信任你。”

    这样的智商,很难考上进士啊。

    若是王守仁,一眼就识别出来了。

    “你再进京时,本官向陛下请旨,让你入国子监。”

    海瀚助朝廷平定黎乱,功不可没,但朝廷却没有给他封赏,请旨让他入国子监,也不算太难。

    这一日,风和日丽。

    王不岁匆匆忙忙来到严府,道:“少爷,乔新元想收购咱们丝绸工坊。”

    “乔新元是何人?”

    严成锦自认为背下了朝中官员的名讳,没有乔新元这号人。

    “这人是晋商中的第一富甲,拥有的银两,比朝廷还多。”王不岁怕他不懂,打了个比方,道:“若按咱们良乡的盈利算,咱们还要五年,才能追上他。”

    从乔新元拥有的门铺和商号,王不岁大致能算出来。

    严成锦看了眼良乡送来的账本,这几月,良乡的进账趋于稳定,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

    以如今良乡商会的收入,极难追上晋商、徽商和潮商。

    开放丝路后,在山西的晋商,获得极大的好处。

    有传闻称,明末的时候,晋商曾帮助满清灭了大明。

    明朝是资本初露的朝代。

    银子始终掌握在十大商帮手中,穷人愈穷,富人愈富,两极分化严重。

    严成锦要将良乡商会,推向大明第一商帮之位,掌控坊间的钱银。

    正是要将商帮掌控的财富,夺过来,避免被商帮支配。

    否则,一个财力足够强大的商帮,就可以左右大明的存亡。

    在朝廷当再大的官,也无卵用。

    起义的人,得到大财阀的支持,大明就玩完了,就如同后世,某国选举般。

    大明如今的种种举措,各大商帮都得到了好处,碰撞在所难免。

    而当下,以良乡商会敛财的速度,显然追不上晋商。

    严成锦想过,开采煤炭来卖,但天下露天煤炭最多的地方,在山西,那是晋商的地盘。

    要增加收入,就得扩大银两的来路。

    大清早,

    严成锦的轿子刚在午门落下,便有一官员走上来:“本官乃户部右侍郎焦芳,严大人还请借一步说话。”

    焦芳眯着眼睛,望着严成锦。

    严成锦道:“大人莫不是想要贿赂?本官从不收贿钱,还是免了,我要上朝了。”

    焦芳脸色微微一变,让旁边的言官听去,那还了得。

    还不等严成锦说话,他介绍身后一人道:“这是本官妾室的宗亲,找你有事。”

    事实上,所谓的妾室,也是前几日才过门。

    乔新元微微拱手:“学生乔新元,王掌柜应当于严大人说了,学生想买良乡的丝绸工坊。

    昨日,未等到王东家的准信,学生就直接来找大人了。”

    将吏部右侍郎焦芳拉来,这是逼迫本官强卖?

    焦芳在正德年间,极为有名。

    他与刘瑾勾结,共同执掌朝堂,权势滔天。

    正是得益于他的帮助,刘健、李东阳三人劝谏屡次无果。

    想不到,乔新元竟能搭上他的船。

    严成锦想了想,道:“工坊不卖,本官要上朝了。”转身走入宫里。

    乔新元看向焦芳,焦芳气得胸口微微起伏,严成锦连他的面子也不卖。

    “待本官入宫,再与他好好商量。”

第404章 京城小移民

    严成锦在都察院无事。

    吴宽在值房里喝喝茶,偶尔写一封弹章,也不来找他。

    下了值,回到府中。

    王不岁又找来了:“少爷,那乔新元又找来了,还在良乡收生丝和彩丝,价钱高多了,这是要断咱们的财路。”

    良乡和山西挨得近,生意做大了,难免会有碰撞。

    只是,乔新元以抬高生丝的价钱,实在卑劣了一些。

    良乡想要收到的生丝,只能比他的价钱更高。

    ……

    京城某酒楼。

    乔新元亲自给焦芳斟酒,笑眯眯道:“小人在良乡收了一批生丝,他们不卖工坊,也做不下去。”

    焦芳将酒杯放下,道:“本官承了你的好处,只帮你这一次,陛下不喜商人扰乱市场秩序,你小心些。”

    “大人放心,学生心里有数。”乔新元命人抬上来一箱银两。

    ……

    奉天殿,

    弘治皇帝看完都察院的疏奏后,看向吴宽:“都察院近日,弹劾疏奏少了,朕记得戴姗在时,朕每日要阅五本弹章。”

    吴宽忙道:“朝野清明,没有弹章,也是好事。”

    刘健和李东阳微微点头,露出笑意。

    焦芳低下头去,不敢看弘治皇帝。

    他还是有些忌惮严成锦的弹章,听闻没有都察院的疏奏,心中松了一口气。

    出了殿门,迎上吴宽,两人一同在吏部为佐官,十分熟悉。

    “原博兄,今日上朝,似乎没见严成锦?”

    吴宽笑道:“那家伙告假一日,难得清闲,孟阳兄可要去我都察院喝茶?”

    “不必,愚兄还有要事,要回值房。”

    ……

    严府,

    王不岁来向严成锦禀报,良乡的工坊也抬价了,花了比平日一倍的价钱收购,心疼死他了。

    严成锦却不以为意。

    该知道的,陛下自然会知道。

    他在京城溜达了一圈,回到府中。

    “良乡的粮食日渐丰盈,用来酿酒吧,在良乡开一家酒坊。”

    明初时规定,不许坊间酿酒。

    因酿酒需要粮食,朱元璋为了节省粮食,下了禁令。

    但是到了后世,就慢慢变得宽松起来。

    王不岁不明白,为何少爷突然想做酒庄的生意。

    “少爷,如今大明有山东秋露白,江西麻姑酒,东阳酒等等,若是没有特殊的酒方,极难将酒做起来。

    这秋露白,就是乔新元的商号。”

    想做酒庄生意,没有秘方,是极难经营的。

    “本官酿的酒,自然有特别之处。”严成锦对着何能道:“准备一个石磨,本少爷要酿酒。”

    何能见怪不怪了,少爷隔三差五就会折腾一次,他也懒得咋咋呼呼。

    将庖房前的石磨清洗干净,找来一桶麦。

    酿酒,需先做酒曲。

    严成锦要酿葡萄酒,但市面上做的白酒太浑浊,且价格太贵,自己酿制,成本将大大节省。

    将带皮的麦用井水洗净,晒干。

    七月正合适酿这样的酒。

    严成锦坐着马车到良乡,径直前往良乡衙门,“本官要一片很大的地,可否安排?”

    张贤微微躬身:“只怕安排不了,如今流民的草棚,都快住不下了。”

    草棚不用银子,流民们对生活环境要求不高,俨然当成自己家。

    听到越生越多后,严成锦不禁吐槽,果然是温饱思人欲,黑灯瞎火,就喜欢生孩子。

    全都留在良乡,必定不是长久之计。

    严成锦打算将一部分流民,运到海南。

    海南地广人稀,在土地缺人耕种,只是要重新录一大批人的黄册。

    需向陛下禀报。

    一个时辰后,

    严成锦进了宫,回到都察院写了封疏奏,呈到奉天殿。

    弘治皇帝疑惑地问:“移民?”

    “臣想将良乡的五千流民,永远移至海南,前些日子,臣收到许进忠的信,除了黎族之人,海南极少人烟,征兵无处可征。”

    海南要建立环岛卫所,需壮丁力役无数。

    韩文想了想,道:“明初时,高皇帝曾在山西的平阳、泽州、汾州,调动千万流民,前往各地耕种。”

    春泥归来无处栖,赤地千里少人烟。

    每逢大旱灾和兵灾后,出现某地人口稀缺时,便会调动大移民。

    如今良乡的流民生活,竟这般好了?弘治皇帝震惊不小。

    得了朝廷的旨意,命人前往良乡,让船再停两日。

    张贤在良乡衙门贴出告示,并站到衙门前:“海南已沃如江南,若愿动身前往海南落户,赏十两银子。”

    良乡一片躁动。

    能得银子自然是好,可需离开京城,到海南扎根,便要仔细考虑了。

    “十两银子虽好,可是小人在良乡还有田地呢。”

    “听闻海南是流放之地,张大人为何要将我们驱赶到那里?”

    听闻消息,流民们闻风而来。

    看着那张告示,在工坊干活,识字的流民不少,盯着告示能看个大概。

    流民在良乡住的好好的,不明白朝廷为何要驱赶。

    看完告示后,不免有点恐惧。

    张贤道:“若去了海南,本官保证,你们可以分到更多田地。”

    梁中不想搬,去了海南还卖个屁烧饼。

    在良乡,子孙后代,还能考工程师呢。

    “至少是两亩地!”

    听到此处,有不少流民报名,拖家带口准备前往海南。

    良乡的草棚,移出来六百多户人,空了大半。

    即便如此,地也不够。

    严成锦坐着马车闲逛到了良乡西边,张贤为难道:“大人,这里是房山的地界了。”

    房山与良乡紧紧挨着,中间有一片沃野之地。

    严成锦早有打算,让良乡不断扩大,可比肩顺天府。

    因商人不往西走的缘故,房山看起来极为安静,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

    这里的田里,种着庄稼,山上种着玉米,成片成片。

    ……

    房山,衙门。

    贡佐坐在衙堂上,想来今日是无人来报案了,抬起袖子,擦擦惊堂木,准备下值。

    “老爷,良乡送来的本本。”门皂小跑进来。

    良乡在顺天府出了名,富可敌国。

    同为顺天府下属的州县,房山还欠朝廷的税银呢,贡佐正愁今年夏税,如何继续拖欠。

    “良乡想要我房山的地?本官就指着这几亩地活着,不给!”

    县丞拿过册子看了眼,双眼放光:“老爷,好事啊!”

    贡佐气急败坏,“有什么好,就这几亩地了,给了良乡,岂不喝西北风!今年夏税如何交?”

    夏税是定额,每个县交多少,黄册清清楚楚。

    户部不改税目,把地给出去,就相当于把地送给别人,还替别人交税。

    改户部的税额,是极难的事情。

    县丞却笑道:“咱们不是欠着税银吗?若是良乡有一半商人,来咱们房山做买卖,咱们也能收税银。

    地不给,咱们让良乡搬过来。”

第405章 本官下手了

    “少爷,张大人派人进京了。”何能手里拿着信封。

    看了暗语,确认是张贤的信,严成锦拆开信:房山知县拒绝了张贤的请求,提出了许多条件。

    最为重要的是,要将工坊和集市,搬到房山。

    “好鸡贼的知县,放在后世,是个业绩一把手。”

    房山知县此举,是在招商引资。

    工坊和集市搬过去,房山就能收到大量的税银。

    强行征用,不占理,传到陛下那儿,也会招来弹劾。

    将工坊和集市搬过去,贡佐又不是他儿子……

    严成锦想了想,对着何能道:“让王不岁去房山,将那地买下来。”

    良乡弹丸大的地方,想要扩张就需要蚕食良田。

    房山紧挨着良乡,那块南康乡的地,倒是很不错。

    贡佐不想白白将地给良乡,却会卖给士绅。

    明朝律法有很多漏洞,凡有司官吏,不得于见任处所置买田宅。违者笞五十,解任,田宅入官。

    也就是说,官员不得在任职处买房。

    否则,就会被打五十大板。

    但,京城任职的京官,大多都买了府邸。

    土地本不许私自交易,需向弘治皇帝请乞,朱元璋之后,投献的现象越来越严重,知县弄一块地给士绅,也就不足为奇了。

    ……

    京城,聚味楼。

    乔新元打探了严成锦的消息,花了许多银子。

    如今,谁能吃下西北的丝路,谁就是雄霸西北的富甲。

    正当他思虑的时候,仆人走进来:“乔爷,良乡派人去了房山,想要租赁房山的一块地,不要做什么?”

    乔新元问道:“从哪里打探到的消息?”

    “是房山衙门的刘通说的,他在衙门当门皂,房山县太爷没答应,要将良乡的工坊,搬到房山。”仆人道。

    良乡聚集天上商贾,络绎不绝的商人,不下于江南。

    这倒是点醒了乔新元。

    他有许多商号和工坊,集中在山西,商品运到良乡和京城交易时,过钞关要交税。

    且,大批的人押运,要付工钱也要给口粮。

    “良乡没地,房山有啊!若将工坊建在房山,商品运到良乡来卖……快,去请焦大人。”

    乔新元激动地站来,恨不得现在就冲去房山,将那地买下来。

    只是,他一个士绅,房山的知县未必会赏脸。

    焦芳为吏部右侍郎。

    吏部掌管官员的考核和升迁,三年大计将要来了。

    天下官员,哪个不怕吏部?

    很快,焦芳来到聚味楼,不乐意道:“京城言官众多,本官也需要避讳一些。”

    乔新元摆了宴席,抱歉道:“若不是急事,也不敢劳烦姑父。”

    焦芳面色微微一动,被一个比自己还大的人叫姑父,感觉……有点微妙。

    乔新元的姑姑,是老爹娶了小妾所生,比他小许多岁。

    焦芳不耐烦地道:“你要做什么,直接说就是。”

    “学生想租赁房山的一片地,可这片地,良乡的知县张贤也看上了。”乔新元赔笑道。

    这事也劳他出面,焦芳轻哼一声,他不屑与士绅打交道,小妾在他耳边央求许久,才来见一面。

    “你在指挥本官做事?”

    乔新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外甥不敢,想求姑爷……”

    “我派人去房山通报一声,

    陛下清查甚严,莫再教唆妇人烦扰本官,本官只助你一次,再有下次,便将她扫地出门。”

    送个小妾,就想唆使本官谋私,小妾没了事小,官帽没了事大。

    焦芳感觉有被冒犯到了。

    都察院纠察百官,他与都御史吴宽有深厚的交情,才敢帮乔新元一次,但也怕传到陛下耳里。

    也罢,这种小事,应该传不到陛下那儿。

    焦芳放下酒杯:“这酒不错,一会儿派人送些到我府上。”

    乔新元心中狂喜,连连点头。

    …………

    严府,

    王不岁忐忑地来到正堂,这次办砸了,少爷会不会揍他?

    听少爷说,这片地要用来建酒坊和酒窖。

    连酒都酿好了。

    “少爷,南康村三百亩地……被乔新元买去了,小人出两倍的价钱,他也不卖,那知县跟中邪了似的。”

    前日,房山的知县还想要银子来着。

    两倍的价钱都不卖?

    严成锦觉得有些奇怪,便派都察院的衙役,去房山微访打探。

    在都察院值房,翻看大明律。

    不知不觉,过去了半日,郑乾道:“大人,打探出来了,衙役说,贡佐先见了焦芳的家仆,随后,便将地租给了乔新元。”

    三年大计快来了,各地的官员县令,要进京城考核。

    纷纷找关系巴结吏部。

    考核成绩好,升职加薪。

    焦芳的手段极为高明,正德年间,刘健与他斗过几次,文官们集体写疏奏给朱厚照,要杀刘瑾。

    刘健等人信心满满,不过,焦芳暗地里给刘瑾支招,反倒把他们全团灭了。

    此人留在朝堂中,日后,或许是巨大的威胁。

    焦芳与屠滽、周经、白硅等人不同。

    屠滽、周经等人虽然被称为泥塑六尚书,却是君子。

    焦芳是彻彻底底的小人,买凶杀人那种。

    他应当是严成锦弹劾以来,遭遇的最大对手,平日在朝堂默默不言,想不到,晋商将他请出来。

    这件事,还不足以有十成把握,弹劾焦芳。

    严成锦暂时不打算写他的弹章。

    “帮本官把贡佐的宗卷调出来。”

    ……

    顺天府,

    刘庆躺在后院小憩,审案中场休息。

    “大人,不好了,房山那儿出事了。”

    刘庆睁开眼睛,看向手里拿着急奏的差役,责备:“哪天没有案子,咋咋乎乎作什么!”

    您看了急奏也淡定不下来啊,这是造反了,那差役将急奏呈给他。

    刘庆只看了眼,脸色顿时大变,腾地一下坐起来,急呼:“进宫,本官的乌纱帽呢?!”

    “大人不着急,先派人去房山看看,万一是误报……”府丞劝道。

    刘庆情急之下,竟然忘了,连忙派人去房山查看。

    一个时辰后,他才急忙进宫,将急奏呈到内阁。

    李东阳看着急奏,再看向刘庆:“向陛下禀报,不可儿戏,这急奏里说的,可是真的?”

    “派衙役去看了,确实打了官兵,还想放火烧县衙,不过,被衙役制止住了。”刘庆道。

    李东阳不敢怠慢,将疏奏送到了华盖殿,等弘治皇帝召见。

    片刻,萧敬亲自出来宣:“陛下等着呢,三位大人快进去吧?”

    弘治皇帝看了急奏,蹙眉:“南康村的百姓,敢放火烧衙门?”

    大明律,不露是州县还是哪个旮旯,只要犯了死罪,都得通报皇帝。

    刘庆捏了把汗,道:“或许有夸大的成分,不过,臣派人去了房山,确有打衙役之事。”

第406章 难得微访

    严成锦低头沉思,如何将房山多余的地,并入到良乡中。

    还没走到都察院,就碰到一脸舒爽的刘庆,仿佛刚从厕房里出来一般。

    “刘大人好啊。”

    “是严大人,许久不见,本官听闻你升官了?”刘庆笑眯眯地道。

    这小子给顺天府捐了不少银子。

    良乡开辟工坊后,整个顺天府收到的税银,比往年多了。

    故而,对严成锦的印象极好。

    “大人入宫做什么?”

    顺天府府尹可以入宫面圣,但没有急事,谁也不乐意入宫见驾。

    “房山县送来的急奏,南康村那地方的百姓,将官府的衙役打了。”刘庆叹了口气:“交不上税便罢了,还出了恶民。”

    乔新元刚买了南康的田地,百姓就反了?

    必定是利益相冲。

    严成锦正愁没法子,将贡佐送走,换个清廉的官员当房山的县令。

    回到值房,便对郑乾道:“派人去房山打探一番。”

    “内官太监王庸在德胜门私建寺宇,律有明条,先帝又有成命,你们谁要弹劾,将疏奏拿去。”吴宽见无人上来,便看向严成锦,笑眯眯地道:“成锦啊,这封弹章,就由你来写?”

    来都察院一月有余。

    在此处相安无事,吴宽对严成锦的态度,变得好起来。

    但没有业绩,也说不过去。

    弹劾太监有什么劲,严成锦道:“下官手上有弹章了,请吴大人勿打扰。”

    吴宽吃了瘪,见御史们热情不高,面色不悦。

    随手招了一个御史,命他写这封弹章。

    还不等下值,郑乾就将消息传回来:“大人,据南康的百姓说,贡佐为讨好士绅,投献了他们的良乡。”

    南康的旱地不过两百余亩,其余都是百姓的良田。

    贡佐将三百余亩地,全划到乔新元名下,激起了百姓的反抗。

    百姓去衙门告状,贡佐将事情压下来,便引起了冲突,百姓情急之下,打了衙役,贡佐顺势将他们全部收押下狱。

    陛下朱批后,这些人皆可秋后问斩。

    还有两个月,就秋天了。

    这波操作,看得严成锦有点懵然。

    贡佐莫不是以为,有焦芳这样的朝廷二品大员在京中,就可以为所欲为?

    官路走窄了。

    “确定没有丝毫纰漏,句句属实?”

    郑乾重重点头:“下官保证,句句属实,大人若不信,可亲自去房山看看。”

    去便去。

    严成锦跟吴宽告了个假,吴宽还在为严成锦拂他面子生气:“去做什么?陛下一会儿派人来查房,本官如何交代?”

    弘治皇帝绕着宫中晨练后,养成一个坏毛病:绕着各部值房跑,既能锻炼身体,也能视察百官。

    “大人,井水不犯河水。”严成锦提醒。

    吴宽面色僵硬了一下,下一刻,露出淡淡的笑容:“去吧。”

    严成锦出了宫,命人去国子监找韩文。

    去房山那样的乱民之地,虽有锦衣卫跟着,可有韩文随行,会更放心些。

    就好比用过了一两银子的沐浴露,很难再用三钱银子的胰子。

    这厮的成绩,留在国子监也是拖后腿。

    韩文跟着严成锦的轿子,身上背着长枪,面露难色:“大人,学生总是告假,祭酒怪罪下来,有些不妥。”

    毕竟是蒙了亡父的恩荫入国子监,学问做得还不好。

    严成锦知道,他是为韩雍的事才来:“你爹的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锦衣卫办事,比其他衙门都快。”

    韩文听了果然露出笑容。

    房山与良乡相邻,路程差不多,驾着马车不过一个时辰。

    严成锦到了南康村的地界,村里的妇人们哭哭啼啼,全村在办丧的错觉。

    锦衣卫跟在马车后不远处,叶准纳闷:“严成锦跑来这里作什么?”

    “头儿,听闻南康村的百姓反了。”

    “严大人命张贤租用南康的地,房山知府不许,还卖给了晋商乔新元。”

    两个锦衣卫为叶准紧急补课。

    乔新元嘀咕道:“县令和那士绅要倒霉。”

    严成锦还没进村,却能看见力役们在搭建工坊,丝毫不受影响。

    他瞧见一老头坐在白石,对着田地抹泪,便对着何能道:“去问问,大白日哭什么。”

    何能小跑去,片刻后又小跑回来。

    “少爷,他儿子被抓了,在衙门里。”

    这封疏奏,到这里应该是可以下笔了。

    慎重起见,严成锦决定再去房山衙门一趟,并吩咐郑乾道:“谁被占了地,谁的儿子被关入牢房,让他们写了下来。”

    郑乾应了一声,连忙去办。

    严成锦坐上马车,继续前往房山的衙门。

    不多时,到了房山衙门。

    严成锦在何能耳边轻语几句,何能噗通一声跪下来,哭嚎道:“少爷,小的不想去,您换个人吧。”

    严成锦摇摇头,恨铁不成钢道:“本少爷最信任你,你竟让本少爷如此失望。”

    “那小的去了,若有什么不测,还请少爷将小人的工钱,寄回家中,小人的工钱藏在瓦罐下的暗格,原籍南昌……”何能边抹干眼泪,便哭嚎道。

    “……”严成锦。

    衙门。

    正堂里,贡佐美滋滋地呷了一口茶:“幸亏本官打听清楚,这乔新元是礼部右侍郎,焦芳大人的外甥,多给他一百亩地。”

    平日,想要投献朝中的二品大员,门都没有。

    如今有大人亲自找上门来,他再蠢也知道,该怎么办。

    县丞恭维似的笑了:“年间大计,得焦大人赏识,可再升一品呢。”

    “审批之权掌握在吏部手中,这是自然。”

    每年年中大计,要准备很多银子,打点朝中关系。

    今年有焦芳的人情,不用送银子了。

    正在这时,衙役进来通报:“老爷,门外有人自首,说是大闹朝堂的漏网之鱼。”

    别人逃还来不及,还有来自首的?

    “押到堂上来,良民呐!”贡佐大喜。

    不一会儿,何能便被押到了衙堂上,哭丧着脸道:“小人犯了事,想自首。”

    “关进大牢吧,念在你主动来投,给你安排一间干净的牢房。”

    “小人喜欢热闹,不要干净的牢房,人越多,小人越喜欢。”

    “小小的请求,本官自然应允,签字画押吧,你运气好,明日秋天再斩。”

    何能抽搐一下,差点没晕死过去,被衙役拽着手,在白纸上画了押。

    回到京城,

    严成锦琢磨了一夜,这封弹章关乎焦芳,不过,却对他只字未提。

    大清早,进宫上早朝,陛下晨练的时间固定。

    卯正一刻,在午门的月洞,基本能蹲到他。

    严成锦下了轿子没多久,便看见紫禁城晨练队伍,朝他跑来。

    “臣见过陛下。”

    弘治皇帝点点头,从他身旁慢跑过去,满身大汗。

    严成锦朝萧敬使了个眼色。

    萧敬眼睛盯着弘治皇帝,却疾步走过来:“严大人找咱有事?”

    “还请萧公公,将这封弹章交给陛下。”

    “前些日子,陛下还说许久不见你的弹章。”萧敬如老师收到差生的作业般,露出欣慰的笑容:“咱一会儿就给他。”

第412章 李府的请帖

    “本王说了没粮,难道,你还要弹劾本王不成?”

    陈政见朱佑杬勃然大怒,差点给谢丕跪下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谢丕回京了,他日后还要留在安陆州,有他好受的。

    谢丕微微躬身:“本官如实上奏!安陆州的百姓,亦是兴王封国之民,岂能忍心罔顾。”

    “本王许你一百石粮,命人去府上取吧。”

    朱佑杬府上粮仓丰盈,安陆州这些年的税赋,大多在他的粮仓中。

    但,他不能让谢丕治水。

    真将汉江治好了,就挪不了窝了。

    等朱佑杬走后,陈政才愁着脸道:“兴王只给一百石粮,这如何是好,就算煮粥,也撑不了几日。”

    安陆州被淹后,江南的商贾应该听闻了消息,会押运粮食来卖。

    但,衙门没银子。

    有粮也买不起。

    筹集的一万人,洪水后跑了大半,留在营地里的不足七千。

    谢丕面色郑重:“本官这就写疏奏回京,有家父和严大人在朝中力争,或许能给安陆州百姓一个交代。”

    夜里,陈政命人将兴王府的赈粮运回,煮了一锅大粥。

    谢丕蹲在火堆旁,与民同食,知他是谢大学士家的公子,陈政心中佩服。

    “常听谢大人提及严大人,不知严大人,是何许人?”

    谢丕仔细想了想,吐出四个字:“不可泄露。”

    陈政望着不远处,刚挖几丈远的新渠,轻叹一声:“大人要的石料,极难开采,苦于铁具不坚,一天下来,也开采不到几块青石。”

    一里之外有座石山,石料就是从那里开采的。

    陈政继续道:“可否只挖河渠,不采石料,这样兴许更快疏通江水。”

    “不可,此举利在千秋,必须用巨石,稳固河岸!”谢丕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一张方子:“命人将这些材料买来,尤其是硝石,越多越好。”

    陈政连夜派人去筹备,累了一整天,早早就睡了。

    次日清晨,

    谢丕将买来的材料,开始调配,见陈政围了过来:“离本官远些,危险!”

    “大人这是?”陈政诧异。

    “配置火药。”

    谢丕面色如常道,若以火药炸开巨石,就可以不用力役开采。

    陈政吓得面色大变,这谢大人是何出身,啥都会啊!

    其实,这就是填装进红夷大将军的火药。

    火药配好后,命人在石山上,凿出一丈深的小洞,将药粉用防潮的油纸包着,放进石洞中。

    火折子丢进孔洞中。

    谢丕撒腿就跑,陈政等人见状,跟着跑远。

    只听身后,轰隆一声,一块巨石被炸裂,从山上滚落下来。

    “有用,就是有点费火药。”谢丕大喜。

    陈政看呆了,用这样的方法,一天就能把山头炸平吧……

    …………

    兴王府,

    朱佑杬写了一封疏奏,命人送进京城给太后。

    “谢丕在汉江做什么?”

    “回王爷,在挖河渠,听探子说,今日一早,便用火药炸开了一座石山,开采石料。”王府管家道。

    兴王妃道:“刘大夏致仕后,江水无人可治,就算太后看完王爷的疏奏,这汉江也未必能治成。”

    兴王点点头,命人将疏奏,紧急送入京城。

    …………

    京城,

    这几日,严成锦见了谢迁就躲,谢丕也不知写一封疏奏回京。

    治水,后世也难有有效的方法。

    难就难在,不论江河湖泊,能蓄的水量都有定数。

    若超过这个刻度,水就会溢出来。

    江河湖泊只能装一杯水,老天爷给倒下来一桶水,自然就会爆发洪水。

    这就是后世洪水无法根治的原因。

    你永远不知道,老天爷会给你倒多少水。

    故而,纵然挖的支流再多,湖泊再多,泄洪系统再好。

    只要老天降下来的水量,超过能积蓄的水量,就会发生洪水,无解。

    或许,唯一能解决洪水的办法,便是控制天气,控制降雨量,让老天爷憋回去。

    严成锦穿越前,传闻已有在研究气候武器的实验了。

    不过,在大明想这个,还有些远。

    “这些铁具,命人送到安陆州给谢丕,想来挖河渠会用上。”

    王不岁苦着脸:“少爷,这些白给?”

    “西北新修的塌房,据本官所知,还未缴纳税银吧?就当折色成税银了。”严成锦道。

    良乡商会出的银子,这样清算下来,账目会清楚一些。

    “小人知道了,小人这就去办。”

    严成锦蹲在正堂前,一旁就是新酿的红酒。

    这个新酿,是从酒曲到酿成葡萄酒,全是他一手操办。

    换而言之,这是可以喝的。

    而前些日子,送进宫里的葡萄酒,用外头买的酒酿的。

    门子快步走进来:“少爷,李大人邀您到府上一叙。”

    自从割痔手术后,李东阳再没邀请过他,只怕,是为了谢丕的事。

    李东阳与谢迁交好,关系比刘健更亲近,严成锦在翰苑时,便看出来了。

    “李大人说,若您不去……”

    门子的话还没说完,严成锦便吩咐何能:“打一壶酒,备轿去李府。”

    何能应了一声,忙去准备。

    片刻后,严成锦坐上了轿子,到了李府后,管家早已等候多时,将他迎到中院的亭榭。

    果然,看见了谢迁……

    “严成锦,你说给我儿的治水秘方,说来听听。”谢迁怀疑他忽悠陛下。

    此子除了写过一篇治水的策问,哪里还治过水。

    “从前,有一条天河,天河泛滥……”

    谢迁脸色黑下来,这不是酒楼里说书的吗?此子该不会,真给我儿写这样的东西吧?

    “你当真、当真……”

    “下官给谢丕的锦盒,确实如此。”

    严成锦看向李东阳,不知李东阳叫他来何事,将葡萄酒摆在桌上,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杯子。

    李东阳仔细看了眼:“这就是你给陛下酿的酒?”

    “此乃果酒,下官称他为红酒。”

    严成锦招招手,何能识相地给三人倒上一杯。

    李东阳品味一小口,倒是觉得不错,谢迁不想喝这小子的酒,见李东阳喝了,也品了一小口,竟喜欢上了。

    “你可还记得,焦芳因你入了刑部。”李东阳看向严成锦,继续道:“如今他出来了,你如此中伤他,他必会记刻于心。”

    难不成,想要杀本官?

    严成锦陷入沉思中。

第420章 陛下动真格

    早朝,

    严成锦看见了焦芳,站在马文升身后的吏部队伍中,与平常无异。

    消失了七日,他并未公然派人调查。

    打算下朝后,跟王越和牟斌打听打听。

    大殿中,声音此起披伏,六部正逐一向弘治皇帝上奏。

    唯独都察院一片安静,吴宽面子有些挂不住,低着头凑过来:“成锦啊,你可有事要奏?”

    戴姗执掌都察院时,事情多如牛毛,每日都有弹劾订单。

    吴宽来都察院三月有余,严成锦就写过一封弹劾贡佐的疏奏。

    “下官近日,在温习大明律,无暇写弹章。”

    慎重起见,调查焦芳的事,严成锦不打算让吴宽知道。

    吴宽来都察院之前,乃是吏部的左侍郎,焦芳是又侍郎。

    暂且,先将他归到敌人的阵营中。

    大殿忽然安静下来,弘治皇帝看向都察院的方向:“都察院有事要奏否?”

    “臣……”吴宽本想说无事要奏,可上次说过一次了,想了想,便道:“陛下,闽、广、湖、赣等地交界混乱,还请朝廷重新部署江西巡抚都御史一人,驻守南昌。”

    南昌府是宁王的地盘,向来由南京都察院督管。

    由北直隶派遣御史前往,可以朝廷更了解南昌府交界的局势。

    “准奏!”

    下了早朝,弘治皇帝移步华盖殿,看向一旁的牟斌:“都察院许久没有弹章了,严成锦在做什么?”

    若严成锦没写弹章,说明朕治理的大明,天下太平。

    看似责怪,可问出这句话时,弘治皇帝脸上明显带着几分喜色。

    牟斌道:“严成锦似乎在调查焦芳。”

    严成锦虽然做得隐秘,但锦衣卫监视严府,日子长了,自然能从严成锦身上找到苗头。

    此子私会乔新元,不仅如此,还翻看了许多关于焦芳的宗卷。

    “调查焦芳?”

    弘治皇帝顿住脚步,回过身来,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焦芳有何罪?”

    “臣也不知……”

    不得陛下命令,锦衣卫不可私自调查朝廷大臣。

    弘治皇帝不以为意,回到华盖殿批阅疏奏去了。

    十几日过去,

    严成锦在等郑乾回京,没等来郑乾,却等回来了汪机。

    汪机背着药箱,从蜀国回来,他没直接进宫,而是直接来了严府。

    “学生诊了寿王的病,无他,纵欲过度罢了。”

    藩王到了封国,无人管束,逍遥自在,纵欲过度属于基操。

    严成锦看向汪机:“治愈了吗?”

    “学生回京时,寿王妃已有身孕。”汪机微微躬身道。

    严成锦面色古怪地看着他,如此速度,该不会是隔壁老王的种吧?

    不打紧,不打紧,大明做不了亲子鉴定,怀上就好。

    将来长大也不能继承皇位,谁的种还不都一样。

    只要入宫禀报太后,就是大功一件。

    汪机看向严成锦,犹豫片刻后,道:“学生还有事禀报,寿王于保宁骄横莫制,强占民地,转租于民,所定的田租,高于士绅数倍……”

    他到了保宁府,闲暇之余,也给寻常百姓看诊。

    从百姓口中,听闻许多寿王鱼肉乡民之事。

    “严大人乃是御史,若写一封疏奏,让朝廷伤饬寿王,令其节制,蜀国百姓莫不感激严大人的功德。”

    严成锦目光中闪过一丝慎重。

    藩王的问题,是大明戳心灌髓的问题了。

    藩王越多,占用的皇庄就越多,王府的禄米可占封国税赋大半,甚至还需朝廷补贴。

    寿王最受太皇太后喜爱。

    若是弹劾他,只怕会引来太后不喜,要想弹劾寿王,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严成锦带着汪机入宫,汪机手中有弘治皇帝御赐的手令,可随意进出午门。

    “陛下在哪座宫殿?”

    小太监笑呵呵道:“回禀严大人,去仁寿宫了,今日太后多喝了一碗粥,胃口极好,陛下欣喜,便过去看看。”

    他掏出二两银子,道:“通报陛下,汪机回来了。”

    朝中大臣不得召见,不能私闯后宫。

    不一会儿,小太监回来禀报:“陛下让二位,去仁寿宫。”

    严成锦在路上嘱咐汪机一番,汪机喜欢有话直言,陛下对寿王没有多少感情,却会冲撞了太后。

    眼下证据不足,仅有汪机带回来的口述。

    即便太后知道是真的,怕也会有意偏袒。

    寿王之事不揭露,又会苦了蜀国的百姓。

    “见了太后和陛下,先报寿王之事,再报寿王妃之喜。”

    汪机面色苍白,看向严成锦:“学生想先报喜,太后和陛下在兴头上,兴许……不会迁怒于学生。”

    “听本官的就是,若太后要降罪流放,本官会为你请求,流放到富饶的地方。”严成锦道。

    “…………”汪机。

    此时,仁寿宫,

    方才小太监来报,汪机和严成锦来了。

    太后脸上带着喜意,面色期盼:“汪大夫医术深湛,定是给哀家带喜讯来了。”

    弘治皇帝面色如常,他与寿王年岁相差甚远,非儿时的玩伴,并无多少感情。

    若汪机能让寿王妃怀上,医术当真神了。

    严成锦和汪机一同走进寝殿,行礼后,汪机便对着弘治皇帝道:“陛下,学生有事要奏。

    寿王在封地骄奢淫逸,强占百姓土地,又转租给百姓。

    保宁城外聚集民众数千人,都是为了抗拒王府,欲请寿王归还土地。”

    周太后和弘治皇帝面色愕然,他们等了许久,心里早已做足了准备。

    汪机来报,无非两种结果,寿王妃怀上和寿王妃没怀上。

    可眼下汪机却不是来报喜的。

    弘治皇帝长叹一声:“严成锦,这是在做什么?”

    “这些乃汪机在蜀国的见闻,寿王久不得子嗣的缘故,正是其纵欲无度。”

    严成锦微微抬头,朝周太后看去。

    难得的是,周太后依旧淡定如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似没事的人。

    但通过细微的表情,能猜出她心中波涛汹涌。

    弘治皇帝眼里不容沙子,这是子孙相残锕。

    “寿王怙恶不悛,为何都察院没有禀报?朕问你都察院时,总说天下天平,严成锦你说。”弘治皇帝道。

    与臣无关,是吴宽说的,严成锦断然不敢顶撞:“回禀陛下和太后,好消息是,寿王妃怀上了。”

    汪机当头棒喝,他再趁机给一颗糖,这是早已商定好的计划。

    他察觉到,周太后的面色明显恍惚一下。

    寿王妃怀上了,藩国便有人可以继承,周太后怅然:“哀家知道了,此行有劳汪大夫,寿王之事陛下处置吧,哀家累了,都退下吧。”

    令严成锦诧异的是,周太后既没责怪汪机,也没替寿王求情。

    不愧是经历过风浪的女人。

    成化皇帝喜欢比自己大十八岁的万贵妃,与周太后有很大关系。

    英宗被虏去瓦剌时,成化皇帝才两岁,周太后为与朱祁钰争斗,将成化皇帝丢在王府中,终年不见一次。

    导致成化皇帝极度缺乏母爱,才找了万贵妃。

    “皇祖母圣明,朕自会念及兄弟情谊。”弘治皇帝起身,看向严成锦:“随朕去华盖殿。”

第421章 惩治藩王

    严成锦跟着弘治皇帝回到华盖殿。

    随即,内阁和九卿皆被宣到殿中,还有六部的左右佐官,可见陛下对此事的重视。

    吴宽不明所以看向严成锦,小声问道:“陛下宣召我等何事,可与都察院有关?”

    方才进殿,陛下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他身上。

    让吴宽心中充满不安。

    严成锦小声:“大人说得真准,寿王鱼肉乡民,御史却未传回奏报,陛下责怪吴大人,总说天下太平。”

    吴宽微微张着嘴巴,僵硬在原处,倏地,双腿有些发软差点栽倒下去。

    严成锦伸出友谊的小手,扶了他一把。

    弘治皇帝张口便道:“汪机,你将蜀国的见闻,与诸公说说吧。”

    “学生遵旨!”汪机从头开始说起,方才在仁寿宫不便,他说得更详细了一些。

    约莫半刻钟后,

    “…………保宁府距京城遥远,律法鞭长莫及,王土上的百姓,受寿王欺凌压榨,学生以医德为誓,所言俱为实情。”

    李东阳等人听罢,宛如被人暴揍一顿,愤愤不平起来。

    刘健火气直冲天灵盖,低声道:“陛下若不惩治,只怕四川将如贵州一般,惹来百姓反叛。”

    “臣拘于儒,不识变通,却也知治理封国,当待民如子,寿王此举不仅触犯了律法,也寒了民心,纵然得太后宠爱,臣亦恳请陛下,莫要宽宥!”李东阳直言道。

    “臣附议!”

    九卿和佐官们同气连枝。

    严成锦也跟着喊了一句。

    李东阳的分析总是这般有道理,陛下或许会顾忌太后的情面,对寿王从轻处置。

    弘治皇帝忧虑的是,其他藩王也与寿王一般。

    “寿王固然要惩治,但藩王之痼疾,当如何处置?

    王府离京城遥远,封国的动静,朝廷不甚了解。

    御史碍于藩王的威严,不敢奏报,朕深感无力啊。”

    陛下不会想要削藩吧?

    刘健忐忑看向弘治皇帝,陛下的神情,像是下定决心的样子,看来是有意要整饬藩王。

    严成锦斟酌了许久,微微抬头看向弘治皇帝,道:“陛下,不如每年选十位藩王入京培训如何?

    百官为了治好辖地,尚有年中大计,需三年入京考核一次。

    而藩王到了封地后,随心所欲,若也需入京考核,就会管束自己的行为,以达到考核的要求。”

    “朝制,不许藩王入京,你身为御史熟读大明律,岂会不知?”

    “藩王出行,兴师动众,往来京城需一笔极大的靡费,只怕不妥。”

    秦紘和韩文相继说道。

    刘健等人纷纷点头。

    严成锦想了想,道:“臣有一句话,恐会忤逆陛下,冲撞了藩王,不知当讲不当讲……”

    虽知陛下不会介意,但稳重一些,还是先做足前戏。

    若陛下说了不怪罪,内阁和九卿也不会纠缠。

    “严卿家有话直言便是,休要再这般试探朕!”

    弘治皇帝看见,此子已经将免死金牌抓在手里了,想必是重要之事。

    严成锦道:“不许藩王入京,乃是怕其造反,与靡费何干?

    若是怕烦扰沿途的百姓,裁减车驾便是。”

    带上十几个随从,对付沿途的绿林好汉,绰绰有余了。

    至于造反。

    如今的藩王中,除了宁王,没有一个藩王可以跟朝廷抗衡。

    工部把持着红夷大将军,户部只要到了征收夏税秋粮时,便府库充盈,京营在王守仁的整饬下,脱胎换骨。

    还有老爹掌控河套三边的十五万精锐。

    藩王想造反?那正好,派王守仁去把人杀了,封地要回来。

    总言之,如今朝廷暂时还不惧藩王入京。

    更甚者,不动及藩王的根本,他们也不会造反。

    “严成锦,你怎敢当着陛下的面,说出如此不分轻重的话?!”焦芳故作色厉,看了过来。

    本想趁机激怒陛下,可陛下似乎不为所动的样子啊?

    焦芳又低下头去。

    大殿中的气氛变得诡异。

    李东阳看向严成锦,目光复杂,如此大但的想法,也只有严成锦敢说出来。

    弘治皇帝站起身来,让十位藩王入京,实在太冒险了些。

    “让藩王入京做什么?”

    “学习大明律,体验百姓疾苦。”

    弘治皇帝和大臣们面色古怪,千里迢迢来京城学习大明律?

    被十几双眼睛注视,严成锦处变不惊。

    不学习大明律,难道还教他们治理封国不成?

    先帝将藩王们,丢到离京城远远的封国,就是想让他们不学无术,混吃等死。

    免得学会治国的帝王之术,造反。

    但这对于个别藩王来说,毫无用处。

    比如说宁王。

    刘健面露不解之色:“严大人说的培训,是何意?”

    “便是做学问,入了京城考核,便是告诉藩王仍在朝廷的管束中。”严成锦道。

    这些藩王离京久了,明律意识淡薄,便为所欲为。

    更重要的是,藩王出生便五指不沾阳春水,不知百姓疾苦。

    宛若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若剥去他们的钱财和地位,丢到良乡的流民堆里,不供吃穿。

    他们才会深知,百姓是如何过活。

    弘治皇帝沉思许久,藩王的痼疾朕若不治,日后便要交给太子。

    百姓的疾苦起于藩王,或许还会骂他是暴君,与藩王沆瀣一气。

    对于这些藩王,他视如臣子,倒无多少亲情。

    “诸公可还有治理之法?”

    刘健和马文升等人低头不语。

    藩王的问题根深蒂固,若能轻易治理,就没有靖难之役了。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既然诸公无谏言,就试试严成锦的法子,挑选十位藩王入京考核吧。”

    这?

    大臣们大惊失色,想不到把陛下真听进去了。

    弘治皇帝板着脸补充道:“由诸位爱卿挑选十人,微访入京,不得声张!”

    “只怕,藩王们不愿入京。”谢迁面露难色。

    让藩王入京游玩,人人都抢着来。

    但让他们入京考核,就未必愿意了。

    “不愿入,绑也要将他们绑来!”弘治皇帝冷声道:“朕选寿王,其余九人,由九卿各选一位。”

    陛下真精明,这是得罪人的活啊。

    大臣们面面相觑,马文升率先选了兴王朱佑杬。

    韩文想了想,选了荣王朱祐枢。

    严成锦看吴宽拿不定主意,小声道:“都察院选宁王。”

    吴宽清了清嗓子:“都察院,宁王!”

    萧敬拿着笔,飞速记下十位藩王的人选,马上送去文书房拟旨。

第433章 推广天下

    百官散去后,弘治皇帝觉得可惜。

    能考进京城为官的人,是千里挑一的栋梁。

    可因为官话说得不好,而不被重用的官员,在前朝比比皆是。

    “朕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可重用不是,不重用也不是。”

    重用的话,就如同今日在朝堂上,他们说的官话,其他人听不懂。

    不重用,就会漏了有识之才。

    刘健知道陛下的意思,附和:“陛下所言极是,六部和各衙门,有许多官话说得晦涩,却才识出众之人。

    冷落他们,既伤读书人的心,也不利于朝廷推行盛世。”

    元朝的中原音韵推行了百余年,在读书人心中,根深蒂固。

    但是大明推行的口音,是洪武正韵,融入了南方音韵。

    它与中原的腔调不符,与读书人习惯用的传统音韵,更是大相径庭。

    “若读书人不认可,推广官话就难办了。”李东阳道。

    读书人在私塾教书,孩童皆从私塾先生那儿学的官话。

    若他们不愿意学,官话就无从推广。

    “此事不可再拖,朕就是下十三道御旨,也要将官话,推广天下。”弘治皇帝道。

    萧敬弱弱地提醒一句:“陛下,是十四科道,还有海南布政使司。”

    这个新的小布政使司,总是被陛下遗忘。

    李东阳摇摇头,下圣旨有用的话,文皇帝早就推广开来了。

    天高皇帝远,穷乡僻壤无官差,难道还能监察到私塾不成?

    …………

    工部,

    冯贯回到值房后,总是隐隐听见嘲笑声,诶,日后说什么,也不在朝堂上谏言了。

    曾鉴走过来:“无碍,你不必理会,本官刚入朝时,也有乡音。”

    “下官感激部堂宽慰,今日在朝堂上,吐音不清,令部堂蒙羞了。”冯贯惭愧道。

    曾鉴愣了半天,硬是没听懂他说什么,挤出一丝笑意,走开了。

    听闻冯贯和李成方,在朝堂上出丑,六部乡音重官员,纷纷低着头,生怕有人找他们说话。

    见了人便躲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

    东宫,

    严成锦坐在锦凳上,听刘瑾汇报天堂监狱的督造进度。

    “大人,满加剌国遍地都是银子,没有人捡,只要给粮食,他们愿拿命来换。”

    刘瑾跪在地上,眉飞色舞地禀报。

    朱厚照对满加剌国十分好奇,尤其是听到遍地银子。

    他恶狠狠地揍了刘瑾一顿:“狗一样的东西,你知本宫筹备军队,怎不偷一些银两。”

    严成锦捂住耳朵,以免听到朱厚照大逆不道的狼虎之词。

    私自招募军队,那是要砍头的。

    刘瑾抱着脑袋:“奴婢光记得给严大人找橡胶树了。”

    严成锦起身:“殿下,臣走了。”

    “老高可是要去见父皇?那花生与玉米一样,能当主食,本宫说得对不对?”

    老高这狗东西,专门命张贤种在暖棚里,还命人随时通报,必定是了不得的宝贝。

    “殿下猜对了一半,那是宝贝,可不是主食。”

    严成锦如实道。

    他来到了奉天殿,向弘治皇帝道:“陛下,臣请乞,在满加剌国、朝鲜、安南、岛国、鞑靼、吐蕃等国,

    推广官话,统一天下语言。

    各番邦来朝贡,和商人间的贸易,将会更加顺畅。”

    推广官话,对于推动大明经济繁荣,有巨大的好处。

    番人张口,就能讲大明的官话会让交易更顺畅。

    且,大明的官话,将会成为天下唯一的通用语言。

    这放在后世,是极具有前瞻性的善政。

    只是不知,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能否意识到。、

    其实,朝鲜和岛国受大明的影响最大,士大夫多会说官话。

    朝鲜官话的训民正音,正是改自于大明的洪武正韵。

    刘健摇头:“今日在朝堂上,你也瞧见了,官话在大明推广,尚且寸步难行,更遑论番国?”

    弘治皇帝点点头:“朕何尝不想推广官话,可文皇帝早有推行,鲜有成效。”

    李东阳颔首,高皇帝定都南京,官话便以南京一带的江淮话为准。

    而文皇帝在位时,在京城推广江淮话,不见成效。

    严成锦望着内阁三公,来之前,他早已想出了推广官话的策略,猜测到种种可能。

    后世有普通话考试,分为甲等和乙等,甲等最高,乙等最低。

    可以用于推广大明官话。

    可是,现在说出来会不会引来内阁不喜。

    “臣有一个法子,或许可行可以推广官话。”

    每当此子用或许,臣当不当讲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完全的把握。

    只是,此子总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弘治皇帝早已知晓他的套路。

    内阁三人看了过来,若能在大明推广官话。

    日后朝廷取士,交流起来就容易得多了。

    弘治皇帝面色不变地道:“严卿家不妨直言。”

    “每年秋闱和春闱过后,可在京城增设官话讲学,让秀才们应考,考过后可得甲等和乙等类凭证,甲等中又分一二三级。

    凭此证回乡做私塾先生,或当一方官吏,每月可得朝廷发放,半两纹银。”

    这其实就是普通话考试。

    朝廷府库充盈,能发得起这半两纹银。

    想要全民普及,怕是不可能,流民和百姓你教授他半天,未必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只能从读书人和娃娃抓起。

    韩文却蹙眉:“读书人视金钱为粪土,岂会在乎区区半两银子?”

    官话之所以难以推行,正是因为读书人瞧不起啊。

    严成锦早已想过这种可能,他微微抬头看着弘治皇帝,又躬身道:“臣方才说的,只是第一步。”

    又来了,又来了……

    弘治皇帝极不想让此子说下去,可推广官话,利国利民。

    倒想看看,此子还想说什么。

    严成锦道:“还请陛下,将官话纳入科举考试中!”

    将官话纳入科举,看你学不学……

    可以想象,教官话会成为一门手艺。

    只要官话说得好,平头百姓也能当教官话的私塾先生。

    他们散落到大明的各处,谋取生计,大明的官话,就推广开来了。

    “将官话纳入科举,对南方的读书人岂不是不公?”

    “即便你要考,又以何标准来评测打分?”

    李东阳等人一针见血。

    倒要看看,此子还有没有第三步,如果有、就算本官输。

    严成锦不知道李东阳等人的想法,仔细斟酌片刻,道:“南方的考题,难度自然要低一些,再者,官话只占一题,不影响取士。”

第435章 出使鞑靼

    圣旨下后,到传世书院学官话的书生,达到五千余人。

    还有朝中官话乡音极重的南方官员,也穿上儒裳纶巾,混在人群中听讲。

    传世学院本只对流民和士绅子弟开放。

    可书生也挤进来,顿时显得拥挤,教舍还不够书生用的。

    王越搓着手,对着严成锦笑道:“贤侄啊,这书院该扩建了,老夫出一半银子,想在学院里立一座石像,妥否?”

    传世书院必定能传承后世。

    在书院里立一座石像,对于读书人来说,无异于功名。

    能得这样一座这样的雕像,王越感觉就是现在立即去死,也值了。

    “不可,建石像太招摇,扩建理学院的银子,商会全出。”严成锦道。

    九月了,西北的塌房收到第一批银子。

    缴纳完商税和按股分给商会的士绅后,还剩一些银子。

    皇宫,户部值房。

    韩文看着塌房收上来的税银,啧啧惊叹:“丰年啊!丰年啊!”

    他老泪纵横,自陛下登基以来,哪里收过这么多银子。

    这都是他的功劳。

    想到这里,他竟被自己感动哭了。

    门外传来秦紘爽朗的笑声:“贯道兄,本官听闻户部进了一批银子。”

    “本官也听闻了,这是王恭厂采办硝石的银子,劳烦贯道兄命人结一下。”

    秦紘和曾鉴满脸不怀好意,先后进入值房。

    韩文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银子才清点入库,这两人就厚着脸来要银子。

    户部跟其余五部都是冤家。

    当他看到两人递交的账本,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三百万两?

    “严成锦上交的西北塌房,才一百万两税银,恕本官不能支给。”

    工部曾鉴笑道:“不是还有几座银山吗?等制造出来,户部就有银子了。”

    韩文摇摇头:“本官要先禀报陛下。”

    “兵部在西北有卫所,塌房纳银之数,如此庞大,岂能交给坊间商会,不如交由兵部和钞关。”秦紘怀疑,严成锦怕贪墨有银子。

    不过,以他胆小慎重的性子,似乎不大可能。

    ……

    诏狱,

    严成锦带着五层口罩,浑身喷了花露护体,才觉得好受一些。

    “焦芳,本官奉命敕你为满加剌国官话推广大使。”

    铁窗透过的白光,正好打在一道人影上,焦芳蓬头谋面走过来,“所以,老夫如今恢复官身了?”

    “不,你还是个囚犯。”

    满嘴忽悠,事到如今还来消遣老夫。

    焦芳手指抓着牢木,恨不能揍死这小子。

    “朝廷要在满加剌国推广官话,若能让满加剌举国上下,皆用大明官话,本官便请旨陛下,为你减刑。”

    反正减刑后还是在满加剌。

    焦芳虽奸恶,但为人生得俊朗,一口官话说得有腔有调。

    正好合适去满加剌国推广官话。

    李兆先虽然也去满加剌国,可他并不长驻。

    九月很快就要天寒了。

    到时候沃雪千里,河流会结上一层厚厚的冰,再想出海南下,将变得极为困难。

    李兆先带着张永出海了。

    这一次,又押送一批囚犯前往满加剌的天堂监狱。

    这两日,是刘瑾当太监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听说那花生是宝物,今后性命便无忧了。

    “严大人来了,奴婢给您沏茶。”

    严成锦点点头,对朱厚照道:“殿下,刘公公立了大功,臣以为,可以派刘公公到鞑靼,推广官话。”

    鞑靼巴不得杀死汉人。

    一旦暴露汉人的身份,就会被鞑靼人架上油锅,祭长生天。

    你到鞑靼推广大明官话,岂不是大张旗鼓告诉鞑靼人,我是汉人?

    刘瑾双腿直打颤,他立了功不但没延长性命,任务反倒一个比一个难。

    “殿下、奴婢是您的人啊…昨日您还夸口说,要将奴婢留在身边…”

    诶,朱厚照的话能信吗?

    严成锦摇摇头,重新评估刘瑾的智商。

    朱厚照双眼放光:“本宫怎么没想到,日后本宫带兵攻打鞑靼,鞑靼人都说官话,岂不是更好交流!”

    刘瑾抹干眼泪,默默地回到寝房里收拾包袱。

    还不忘给自己打气:刘小强,你日后一定会成为权倾朝野的太监。

    “中秋近了,这盒月饼,带到草原上吃吧。”

    “奴婢谢谢严大人。”刘瑾抹干眼泪,差点又哭出来。

    这盒为试验月饼,乃良乡研发的三黄月饼。

    朱厚照尝过后,赞不绝口:“本宫要给太后和母后送去。”

    严成锦只觉得刘瑾可怜,送给他一盒月饼,还让朱厚照截胡了。

    孤零零一人背着包袱上路,刘瑾微微躬身:“殿下,严大人,奴婢还会再回来的。”

    “嗯,快去吧。”

    …………

    仁寿宫,

    太后尝过御膳房做的月饼后,放在案上,轻轻摇头:“不是这个味,哀家记得太子拿来的月饼,有蛋黄。”

    赵佶连忙道:“奴婢到东宫去问一问。”

    他快步赶去东宫,谁料太子殿下出宫了。

    便跑到奉天殿打听,却也打听不出来。

    萧敬听完后,忙派厂卫去打听。

    不多时,他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殿中。

    对弘治皇帝小声:“陛下,前日,殿下给太后送去了一只月饼,太后还想吃。”

    弘治皇帝放下疏奏,才惊觉今日是中秋了:“让膳房做就是。”

    “陛下有所不知,这月饼是良乡工坊做的,样式千奇百怪,有蛋黄的,有蔬果的,还有冰糕做……”

    良乡,街上新开了一家迎记月饼。

    不知老板是何人。

    月饼却千奇百怪,锦盒极为精致好看,但一只也不便宜。

    谢玉命人放消息出去了。

    京城士绅的管家,纷纷驾着马车赶来。

    “我们不是买月饼的,我们要开分号,叫你们掌柜出来。”

    不一会儿,便有衙役将这些管家统统抓了。

    此时,严成锦和朱厚照在院子里找星星,抢着命名,明日让钦天监周正写入史册。

    “殿下,陛下命您速速回宫。”叶准又对着严成锦道:“陛下说,严大人一人在京城过中秋可怜,让您入宫,稍晚,会由萧公公亲自送您出宫。”

    陛下怕他不去,连后路都堵死了啊。

    严成锦问道:“只宴请本官?”

    “还有内阁和六部。”

    朝廷会设宴宴请官员,但不是所有官员都有此荣幸。

    老爹当初立功,才被召入宫一次。

    严成锦入宫看见了李清娥,应当是皇后特许入宫。

    弘治皇帝见了严成锦便觉可怜,别人早已连小妾都娶七八个,这小子还是个室男。

    “严卿家,今夜无事,朕为你选一门亲如何?”

    “臣想自己做主。”

    “还是赏月吧。”

    “……”

第445章 状告陛下(第二更)

    宁王朱宸濠狐疑地看着朱厚照,太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还穿着流民的衣服。

    不过蒙着脸,殿下应该认不出他来。

    朱厚照目光灼灼盯着朱宸濠身前那半盆银子。

    这些银子本应该是本宫的,哼,宁王真无耻,抢本宫的银子。

    他仔细琢磨了一番,他能对上来的诗,宁王肯定能对上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处秋风悲画扇。”

    朱宸濠怔住了,好诗啊,他想起了与娄妃初见的场景。

    若是造反失利,他和娄妃,会同这首说的那样吧?

    他愣了许久,朱厚照这整日嬉皮笑脸的纨绔,竟能对出如此深情的诗。

    朱宸濠一时哑然,在心中酝酿了许久,都觉得是狗尾续貂。

    一旁排队等着赚钱的书生,冥思苦想,抓耳挠腮半天,也想不上来。

    朱厚照乐了,老高府上的暗语真好用呀!

    “给二十两银子!”

    朱宸濠肉痛地抓起二十两银子,递给朱厚照。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周围一片哗然。

    至今已觉不新鲜,吹什么牛逼呢?

    朱宸濠不同意这个看法,可想要续上后半段,需同意这观点才能吟出来。

    “二十两!”朱厚照伸出手。

    ……

    大清晨,又是打分的时候。

    十一个暗探排着队,准备汇报工作。

    “严大人,太子殿下把宁王打了,还赢光了他三十两银子。”暗探笑嘻嘻地禀报。

    严成锦有点方了。

    朱厚照真是吃啥啥不挑,打谁谁不怕呀。

    宁王并非像益王那般讲道理,必定如鲠在喉,对朱厚照恨之入骨吧?

    “殿下为何要揍宁王?”

    “宁王用殿下的主意,赚了银子。”

    朱厚照睚眦必报,以前自己坑了他一把,老爹被他折磨惨了,宁王一定是激怒了这厮。

    “宁王向陛下禀报了?”

    “没,太子殿下蒙着脸打的。”

    那就没事了。

    严成锦才不管宁王,能在良乡隐忍这么久,真乃忍王也。

    不过,他还是给宁王评了个甲等,两个丁等加一个甲等,免得陛下怪他故意针对宁王。

    他收拾一番,准备进宫面圣。

    ……

    奉天殿,

    牟斌差人送回昨日的情报,那锦衣卫快步走进殿中。

    “陛下,太子殿下将宁王揍了,还赢走了宁王的三十两银子。”

    弘治皇帝很生气,他微微皱着眉头,这逆子连长辈也敢揍啊。

    真是反了他了…

    “何事动手?”

    “宁王用太子的主意,赚了太子的银子,不过、不过太子揍宁王时,蒙住了头,宁王还不知是太子…”

    锦衣卫小心翼翼观察弘治皇帝的脸色。

    弘治皇帝哀叹一声,讲道理就是,何须动用武力。

    “荣王呢?”

    他最关心荣王,怕荣王在良乡冻死了,无法向太后交代。

    “荣王在乞讨…”

    刘健等人面色僵硬住了,但凡去工坊谋一份生计,也不至于乞讨。

    只见,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才道:“乞讨,也是好的。”

    李东阳被雷住了,一脸茫然往向陛下。

    “不亲身体验食不果腹之苦,又怎知百姓无米下锅之难。”

    高皇帝就是乞丐出身,在弘治皇帝看来,这只能算蒙学。

    “陛下,严大人求见。”

    严成锦手里拿着册子,缓步走进大殿:“这是昨日的评等名册,还请陛下朱批。”

    弘治皇帝望着疏奏,诧异地问:“昨日,太子得了甲等?”

    难道是太高了?严成锦想了想,道:“陛下放心,明日臣给他丁等。”

    “朕…朕不是这个意思。”

    弘治皇帝在册子上写下两个字,准奏。

    他看着上头严成锦写下的一笔笔记录,最担心的就是荣王。

    诸位兄弟还算正常,唯独荣王偷盗乞讨……

    “严卿家,荣王的藩王大计就不必了吧?如此下去,定会沦为惯犯。”

    荣王每日都要偷东西,起初是明抢,喜欢就拿。

    后来被人揍得鼻血横流,幸亏刘文泰假装流民大夫给他包扎。

    随后,他便改为偷了。

    严成锦仔细沉思片刻,藩王的年间大计还未结束,就有藩王得以返回封地。

    那以后,其他藩王岂不是可以效仿宁王的做法,逃避考核?

    “陛下,不如再等十五日,若荣王真沦为惯犯,就送回封地吧。”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

    良乡,

    荣王朱祐枢拿着破碗,坐在衙门门口报案,他愤怒地击着鼓:“我是荣王,我被陛下劫持了!”

    “本王要见太后!”

    “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本王被陛下劫持了!”

    衙门走进衙堂里,愁着脸向张贤禀报:“大人,那个疯子又来了。”

    张贤微微抬头,目光转向衙堂外,只见一道身影在击打鸣冤鼓。

    “给他一两银子,让他去看大夫。”

    朱祐枢想回封地,想逃离京城。

    可他不论怎么跑,只要出了良乡县的边界,就会莫名晕倒,醒来又发现睡在茅草屋里。

    试了十几次都如此。

    他终于明白,暗中有锦衣卫的暗哨,藩王大计不结束,他是跑不出良乡的。

    “给你二钱银子,拿去看病吧。”

    朱祐枢接过银子,急忙去买吃的。

    可他不懂物钱,二钱银子只买了一个馒头,吃完更饿了。

    他看见一个儒生往这边走来,拿起手中的瓷碗,走过去扯了儒生的钱袋。

    王守仁感觉腰间一紧,便知道钱袋被偷了。

    “你拿了在下的钱袋?”

    “我是荣王,等藩王大计结束,本王就还给你。”

    王守仁想起京中九位藩王连夜消失,三法司在暗中调查。

    原来藩王们在良乡,可是他们在良乡做什么?良乡是老高兄的地盘,藩王大计难道是老高兄谏言?

    吏部的年间大计……藩王大计。

    没想到,藩王的考核方法竟是如此。

    短短片刻功夫,王守仁就想了很多,点点头:“在下相信王爷。”

    朱祐枢微微张着嘴巴,钱袋子掉到地上,眼圈发红,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四处告状,却无人相信他是荣王。

    “本王偷了你的银子,你还相信本王……”

    “王爷的衣裳系错了,应当这么系。”王守仁替他整理一番衣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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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从慎重开始介绍:
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