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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20章 真相大白 (求订阅)

    仁寿宫,

    朱厚照命人搭建露台,请番人在这里卖弄才艺。

    看见手腕粗壮的金花蟒,张皇后捂嘴惊叫连连,太子妃挺着大肚子,藏在张皇后身后,小心窥探。

    太监和宫女乱窜,惊叫声一片,鸡飞狗跳。

    张皇后怒得连妆容都变了,瞪着着朱厚照:“你要气死母后不成?来人,快赶出宫去!”

    “儿臣给皇太祖母看的,又没邀母后观赏,皇太祖母,喜不喜欢?”

    听说太皇太后时日无多了,朱厚照想着法子给周太后取乐,让她多活几日。

    周太后恬然笑笑,摆摆手示意张皇后:“皇后也坐下吧,不必大惊小怪,哀家什么世面没见过。”

    张皇后心里发怵,总害怕那金花蛇,会忽然飞过来,咬她一口。

    “皇祖母见谅,太子胡闹,明日臣妾一定严家管教。”

    周太后笑了笑,能管早就管了,一切皆有命数,太子有太子的命,皇帝有皇帝的命,她是相信命的。

    就像大明的江山,英宗被虏去瓦剌,代宗继位。

    可最后,还是落回英宗手中,这就是命啊。

    坤宁宫掌事大太监韦泰道:“太后,皇后娘娘,都御史严成锦和汪大夫求见!”

    朱厚照有些心虚,本想借老高的用一用,明日就还回去。

    这狗官竟追到后宫来了。

    “不见,不见,后宫重地,岂是他们两个男儿能来的地方。”

    张皇后看出太子慌张,却不在太后面前戳穿,平静道:“传严卿家过来。”

    严成锦一边走一边抬头,紧盯着露台上,幸亏,那只绿猴没被放出来。

    汪机跟在他身后,随他一起行礼。

    “太后,皇后,这番人和随行之物,皆被臣买下,太子殿下却抢夺入宫,臣特意来追回。”

    严成锦看了朱厚照一眼,这厮竟还拽紧拳头,有些怒意。

    他不敢靠近朱厚照,万一在这里动起手来,他吃亏。

    朱厚照眉头微蹙,这狗官还告他的状,反倒乐了:“老高,太后看得正高兴,可这会儿有点生气了。”

    周太后面色宛如阴天般,暗淡无光,看向严成锦:“你是说太子强取豪夺?来人,多少银子,清算给严卿家。”

    太后对于朱厚照向来护短。

    就算弘治皇帝在此,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严成锦心里暗啐一口,狗日的朱厚照,你真是投了个好胎。

    “太后误会,这些番物恐怕有疫病,汪机!”

    汪机会意,朝周太后和张皇后躬身:“一些活物可令人患病,大者,殃及数万人,犹如疟疾。”

    小太监和宫女像活见了鬼,吓得连忙后退。

    张皇后举起金丝凤纹的手帕,遮在脸前:“太后,还是听汪大夫的吧?”

    周太后眉头微动,却看向严成锦:“这等祸害之物,为何会入京城?”

    “海禁开了,不过,臣正向陛下谏言,在东南沿海,加设海外关口,阻拦番外活物。”严成锦不经意间提点一句。

    “先将这些活物,赶出宫去。”张皇后催促。

    严成锦颔首点头,他进宫时,去梨园请了一群戏子,接着上台唱戏。

    周太后和张皇后面上露出笑意,严卿家会办事。

    这时,萧敬突兀地闯进视线中,朝太后和张皇后道:“陛下急召严大人。”

    严成锦躬身,向太后和张皇后告辞,来到东暖阁中,除了兵部还空缺,九卿全到了。

    韩文焦急地站在大殿中央,不敢抬头。

    周围嗟叹声此起彼伏。

    弘治皇帝深深地看了严成锦一眼:“严卿家收到消息了?为何今年岁末结余,少了五百万两银子?”

    九卿转头,像跳上墙头的狗,急得团团转。

    此事除了与韩文有关,严成锦也脱不了干系。

    都察院,在地方设立监察衙门,有监察的职责。

    至少,能给严成锦安个失察之罪。

    五百多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相当于朝廷以往一年的夏税。

    若是六科给事中弹劾,可以让严成锦致仕了。

    “朕听闻萧伴伴说,你每日申时就下值了,可是懒政失职?”弘治皇帝怀疑,严成锦看漏了疏奏。

    萧敬面色僵硬,陛下,您也不能当着此子的面说出来啊!

    严成锦看了萧敬一眼:“臣没见过疏奏,可否让臣看看岁末入账?”

    小太监将账目递下来。

    严成锦仔细看了一眼。

    今年朝廷总收入,只有一千一百余万两。

    弘治十一年前,他还没有当官,有九百余万两。

    但弘治十三年后,他当官了,良乡成天下的商品中心,又改革了商税,年收入有一千一百余万两。

    此后,每年逐渐递增,到弘治十五年、弘治十六年,都是一千六百余万两。

    今年,却猛然跌至一千一百余万两,降了三分之一!

    普天之下,没有人能拥有这么多银子,就算是首富,他估计身家才二百多万两。

    这些银子究竟哪里去了?

    严成锦蹙眉,将账目还给小太监:“臣也不敢确定,这些银子哪里去了。”

    不敢确定?

    那就是有了想法!弘治皇帝眼神直勾勾地看向严成锦:“严卿家有了线索?不能隐瞒朕!”

    “臣没有线索,不过,请陛下给臣天下钞关的舆图,三日后,臣或许,就知道银子去哪儿了。”严成锦道。

    九卿却急了,马文升催促道:“你有何想法,就不能现在说出来?”

    “不能,恕本官不能答应马大人。”严成锦斩钉截铁道。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给严卿家舆图,一日!”

    此子定又多要了八成的时间。

    “两日,臣真的不能再少了。”

    “那就再加半日,朕也不能再少了。”弘治皇帝道。

    内阁和九卿深以为然,迟一天,银子就被盗贼花完了。

    出了暖阁,严成锦拿着舆图直接出宫,他刚才在大殿中,就猜到这些银子去哪儿了。

    拿钞关的舆图,是为了让陛下设立海外的钞关。

    “韩大人,可否将详细账目给本官一份?”

    韩文头大欲裂,严成锦能找回这五百万两银子,就是帮了他大忙。

    “本官这就命人抄一份给你,贤侄啊,你有什么消息?”

    呵呵,我又成贤侄了。

    严成锦道:“韩大人莫要乱认,你我同为二品,该称本官严大人才是。”

    韩文一时语塞。

    在廷议上,他没少怼严成锦,此子定是记恨,可谁让这个家伙整日管他要银子?

    见四下无人,严成锦继续道:“韩大人答应本官一件事,我本官可知会一二。”

    “何事?”

    “谏言设立海关。”

    韩文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此子果然有所图谋啊!

    可他想不明白,严成锦怎么知道银子哪里去了?

第621章 海外钞关

    严成锦答应了弘治皇帝,一日后才揭晓答案,就不能现在告诉韩文。

    否则,刚才在大殿上就是欺君。

    不管韩文怎么追问,他都没说,拿着钞关的舆图回了严府。

    谢玉来到严成锦的旧府,想不明白,为何严成锦有这么多银子,却住这等破府院。

    “严大人,你找小人?”

    “你将这些账目仔细算出来,明日交给本官。”

    谢玉手头发软,怎么又是朝廷的岁末结余?

    他苦着一张脸,在旁边敲击算盘,今日怕是要在严府过夜了。

    回到书房中,严成锦将钞关的舆图挂起来,若设立海关,就要西北、西南和东南沿海设立海关。

    比他上次画的十三个港口还多,恐怕不下五十个。

    如今府库亏空了五百万两,陛下必然不许。

    他仔细思索了许久,在书案上画思维导图,准备了四层,等明日下午进宫,向陛下谏言。

    翌日,大清早。

    谢玉两个眼袋清晰可见,原本风流倜傥的脸上,挂满了疲惫。

    不知不觉,竟然天亮了,院子中,有一个人在跑步,仔细看去,竟是严成锦。

    他忙堆着笑意道:“严大人,小人算完了。”

    严成锦拿过账目,翻开看了几眼,果然如此!命人去韩府请韩文过来。

    韩文正要进宫上朝,听说严成锦找他,忙派人进宫告假,骑着快马奔袭过来。

    门子恭候多时了,引他进入正堂。

    韩文一脸急切地问:“严大人,你在知道银子丢在哪儿了?”

    “银子在海外。”

    “这是何意,严大人的意思是,银子被番人偷了?可如此庞大的数目,为何没有动静?”韩文急道。

    严成锦摇摇头,将谢玉算的账目给他看。

    韩文仔细看了眼,账目是今年的税收与去年的对比,细致到各府,各个钞关。

    但他还是茫然,看向严成锦:“严大人直说!”

    “开了海禁,弗朗机人以三倍的价钱,买丝绸、茶业和瓷器等物。

    士绅们都想把丝绸、茶业和瓷器卖出海。

    原本丝绸、茶业和瓷器,从南方卖到北方,经过重重钞关,一重钞关收一层税。

    朝廷自然能收到商税。

    如今,这些货物直接由广州府、松江府、天津卫出海,大明内部流通的货物少了,收到的商税,自然就少了。”

    商税,改为征收银子后,收上来的银子占据岁末收入大头。

    但如今,货物大部分变成出口,不存在内陆运输和囤积,钞关和塌房都收不到税。

    这就是不设立海关的后果。

    没有海关,就没有海外关税。

    如果朝廷不自己卖货,是不能从海外贸易中获益的。

    韩文浑身冒出冷汗,险些无力坐在地上:“那我等向陛下,重启海禁!”

    “大可不必,韩大人与本官一同谏言,加设海外钞关即可。”

    “你要设立多少钞关?”

    “至少五十处!”

    韩文说不出话了,片刻后才道:“可钞关需要文吏记账,又需要囤积税银的仓库,还有看押钞关的官兵,不知要配额多少人,恐怕,陛下和百官不会同意。”

    ……

    奉天殿,

    弘治皇帝想议五百万两银子的事,可却没看见韩文:“韩卿家呢?”

    “今日上朝前,被严成锦请去了严府。”

    李东阳心头微动:“严成锦此举,想必是有了主意,陛下不妨召他进宫。”

    说是一日半,却未必要这么久。

    有些事情大家都懂,就不要戳穿了。

    弘治皇帝颔首:“宣严卿家进宫,朕要立刻见他。”

    半个时辰后,严成锦和韩文一起来奉天殿,余光打量一圈,看来陛下和诸公昨夜都没睡啊。

    正要躬身行礼,弘治皇帝却摆摆手道:“不必了,五百两白银的去处,查出来了?”

    “回禀陛下,查出来了,臣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道陛下和诸公先听哪个?”严成锦说道。

    弘治皇帝习惯先苦后甜,不假思索地道:“先说坏消息吧。”

    “坏消息是,这五百万两银子追不回来了。”

    大殿中一阵骚动,百官面色各异,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弘治皇帝心中一阵肉痛,他存了九年的内帑,也没这么多银子。

    “为何追不回来?”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道:“这就要说到好消息了,五百万两银子,非人所盗取,臣请乞陛下,开设海外钞关!”

    韩文深以为然:“臣附议!”

    弘治皇帝面色颤抖,现在是廷议开海禁的时候吗?朕在廷议这五百万两,上哪儿去了。

    刘健几人的想法,与弘治皇帝相同,那可是九边三年的口粮。

    弘治皇帝正色道:“先说岁末结余,朕还不知道,这五百万两,是怎么丢的?”

    严成锦看向韩文,此事由韩文来说最合适。

    韩文道:“江南是产丝绸和瓷器的重镇,弗朗机人以高价收购,而这些商品,可由松江府直接出海,不经过钞关和塌房。

    广州府的茶业也是同理,由广州直接出海。”

    弘治皇帝宛如醍醐灌顶,顿时明白了。

    货物不经过钞关和塌房,哪里来的税收。

    此事看似简单,严成锦有后世的经历才明白,李东阳等人多为文人,或许彻底调查才能清楚。

    所以,反应没有他快。

    户部给事中刘鸿襄道:“那就不要开海禁,臣谏言,将海禁关了。”

    “不可,增设海外钞关,才是良策!”韩文道。

    百官想不到,韩文竟会同严成锦一起谏言。

    就算增设海外钞关,那只是一道关,能与朝廷重重钞关相比吗?

    弘治皇帝却想听听韩文的想法:“韩卿家仔细说说。”

    “若关闭海禁,大运河就无法修了,再者,增设海外钞关,不仅可以对向外的货物收税,也可以向弗朗机人带来的货物收税。”韩文道。

    百官低头沉思,弗朗机人最有银子了。

    严成锦补充道:“海外钞关,虽然只有一重,却可以征收高于内关十倍的税赋。

    而且,朝廷通过调整海关的关税,来控制向外的出货量。

    以丝绸为例,若海关税调整至二十倍,丝绸向外贸易,就会减少。

    若降低到五倍,丝绸向外贸易,就会增多。”

    道理很简单,弘治皇帝和百官都听懂了。

    “要设立多少钞关?”

    严成锦命人送上钞关的舆图:“臣粗略数了一下,至少需五十个。”

    五十个钞关,相当于五十个衙门。

    这要配额多少人,弘治皇帝和韩文的第一反应相同。

    可眼下只能设立钞关,不然白银白白外流。

    韩文眼巴巴地望着弘治皇帝,只有内帑还有银子。

    弘治皇帝明白他的意思:“若设立钞关,隶属那个衙门管辖?”

    严成锦躬身:“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弘治皇帝直言:“不必说了,朕知道你想说什么。”

    不仅弘治皇帝知道,李东阳等人也知道,你不就想说由你来管辖吗?

    都察院执掌刑法,再执掌税赋。

    就形同户部和刑部加于一身了!

第622章 天降大喜

    严成锦摇摇头:“不,臣想说的是,钞关流通白银,数额庞大,陛下三思而定。”

    设立海关的隶属后,再想改制,就难了。

    若在海关受贿银子,逃到海外,以目前的条件,是无法追捕的。

    弘治皇帝陷入沉思,要说朝中他最信任的人,除了内阁三人,就是严成锦。

    此子,不敢贪银子。

    且都察院有监察的职能,还有掌控经济的经济司。

    弘治皇帝知道此子有话要说,故作严肃:“严卿家有何见解?”

    “臣可以监管海外钞关,臣执掌的都察院,有监察司、逮捕司和经济司,尤其是经济司,可调整关税。”

    不能入阁,这种情况也是需要考虑到的。

    万一不能入阁,严成锦打算将都察院,壮大成吏部。

    “陛下不可,钞关当属户部!”马文升道。

    谢迁也赞同:“户部管辖海外钞关,都察院负责监察,二者并不冲突。”

    “臣赞成!”刘健道。

    弘治皇帝颔首,都察院是监察的衙门,如果把手伸向财政,难免不会监守自盗。

    “就如此办,传朕的旨意,开设海外钞关,隶属户部。”

    严成锦有些小失望,诸公想制衡他的权力,自然会竭力阻拦。

    韩文看向弘治皇帝,有些尴尬:“陛下,建海外钞关的靡费?”

    “从朕的内帑中出。”弘治皇帝肉痛了一下,问道:“要多少银子?”

    “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韩文咬着牙道,陛下好不容易开一次口,多要一些。

    “韩卿家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弘治皇帝面色阴沉地问。

    严成锦有点可怜韩文,这小心翼翼地姿态,像儿子跟爸爸要钱似的。

    韩文道:“在严府,臣和严成锦仔细算过,陛下请看账目和钞关舆图。”

    舆图上标注着要设立的钞关,诸如阿拉善海关,是针对西域的诸国。

    云南钞关,是征收安南、暹罗等西南诸国。

    弘治皇帝震惊的是,严成锦短短一日,不仅将钞关标注出来,连账目都算好了。

    “良乡商会还有银子吗?户部先打个借条?”

    严成锦拒绝一切白嫖行为:“良乡举力造船,没有银子。”

    看来只能从朕的内帑中出了,弘治皇帝转而又想到:“一年了,严卿家,海外的银子何时能取回来?”

    该不会沉了吧?

    毕竟,深海失联,实属正常。

    尤其是在大明和岛国之间的海域,夏天,海上会形成台风,掀翻过往的船只。

    岛国称其为护国神风,许多试图侵占岛国的舰队,都止步于此。

    严成锦有这样的想法,却不戳穿:“李兆番不仅要抗击倭人,且还要探寻银矿,想来不会太简单。”

    “可是,为何李兆先也没回来?”弘治皇帝疑惑。

    是啊,若说李兆番情有可源。

    为何李兆先也没回来?这一去,快一年三月有余了。

    满加剌国向大明称臣,银矿随意开采,往返大明一年即可,但李兆先竟没能将银子运回来。

    唯有一种可能,船沉了,百官看向李东阳,暗自惋惜几声。

    “臣、臣也不知道。”严成锦说道。

    李东阳一脸死灰,却默不吱声,弘治皇帝见状,也不好再提。

    散朝后,弘治皇帝走了,百官先后走出大殿。

    严成锦想回都察院,李东阳却满脸怒意地把他叫住了。

    “李大人何事?”

    “若三月之内,兆先和兆番不归,老夫就将清娥许配给你。”李东阳心痛到无法呼吸,真是便宜严成锦这小子了!

    严成锦狐疑地问:“为何?”

    以前,李东阳死都不答应,若李兆先和李兆番这辈子不回来,李东阳会忌恨他一辈子才对。

    现在反倒答应了,早知道,就将李家兄弟……

    李东阳怒视他一眼:“将爱女许配给你,你还怀疑老夫的心意?”

    若一年不归来,应当猜到结局了。

    膝下无一子,清娥又婉拒上门的婚事,只对严成锦有心意。

    严成锦拦住李东阳,不让他离开:“空口无凭,不如请陛下做个见证,算了,还是请陛下下一道旨意为证好。”

    李东阳像笼龛里的关二爷般,一脸怒意,拂袖走了。

    ……

    岛国,海岛的某角落。

    几十艘大船,铁索连环紧紧相扣,咸味腥的海风吹过,从林中能看到许多身影交错。

    夯实的土屋,被踏出来小路,都能看出来,将士们在这里扎营有一段时间了。

    李兆番身穿黑色戎甲,左身配着红色的腰刀。

    岛国的倭船很多,一波接着一波,都想抢他们的大船,征人做奴隶。

    更要命的是,岛国常年征战,粮食极为匮乏,抢掠不到什么粮食。

    “李大人,有倭船!”探子跑来禀报。

    李兆番通过单筒望远镜,海面上出现一道道黄色的船帆,正朝这里奔来。

    “解铁索!全军登船,准备迎战!”

    士卒们丢掉锄头和铁锹,冲回营房中拿刀剑盾牌。

    掌号兵吹起号角,战鼓兵将擂鼓搬上大船,二十艘龙骨战船宛如鸭子般,灵活向四处散开。

    摆出一字阵型,齐齐对着远到而来的敌船。

    龙骨战船上,配额有百户一人,刀牌手兼桨手二十人,掌号兵一人,舵手两人,火炮手七人。

    李兆番登上座船,

    座船,其实就是五军中的中军大营。

    前方是拱卫它的,是五艘中船,再前方,是拱卫中船的十五艘战舰,它们是战斗的主力军。

    整支舰队,总共分为三列。

    “李大人,是倭寇,似乎还有海盗,它们联合起来了!”哨船回来禀报。

    火药没有了,只能依靠刀剑。

    李兆番紧张起来,若王守仁在此,应当会去敌船游说,但他并不善于攻心。

    思索片刻,吩咐道:“龙骨战船分散开,听本官号令,见信号,放火箭!”

    火箭上绑着火油,能把敌军的船烧毁大半。

    听到号角声,龙骨战船再次散开,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像一片片竹叶,向敌船飘去。

    ……

    岛国,清幽的林子。

    一座座简陋的茅舍,飘出白色的炊烟,直直地升气一丈,被风吹散开。

    张鹤龄衣衫褴褛拄着木头拐杖,记得和弟弟在此道别,银矿还在,不知道弟弟还在不在?

    “弟啊?哥回来了。”

    走进村子,村民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张延龄听到声音,忙放下儿子兴高采烈地跑来:“哥?”

    只见,张延龄身后站着三个妇人,牵着两个孩子的手,其中,两个妇人肚子大得像西瓜般。

    张鹤龄傻眼了:“这、这是谁啊?!”

第623章 入宫请旨

    张延龄浑不在意,转身郑重地向哥哥介绍。

    这两个三岁的孩子,不是他的,丈夫下矿洞挖矿死了,两个妇人守着活寡。

    另一个妇人还未出嫁,在战乱的岛国,男人稀缺。

    之前,张延龄在村中逗留之际,被抓了壮丁,“哥,弟想带她们回大明,住进你的府邸。”

    张鹤龄举起拐棍敲了下去:“你脑子坏掉了?我可不养!”

    五个人要吃掉多少大米?且朝廷的米价,一天比一天贵。

    等这些孩子长大了,还要分他的家产。

    张延龄却有自己的打算:“哥,朝廷什么时候派人来?”

    说起这个,张鹤龄又骂骂咧咧起来。

    李兆番虽然登岛,却一直驻扎在北方,难以率领舰队南下。

    “哥,没有朝廷的军队,咱们去偷矿会被杀死的。”张延龄见过很多,偷矿被宰掉的人了。

    张鹤龄却乐了,从怀中掏出一张舆图:“李兆番叫我画舆图,把倭人的据点和矿藏都画下来。”

    不清楚岛国有多少股势力,也不知道银矿在哪里。

    是李兆番不敢轻易率兵南下的原因,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张延龄发现,张鹤龄身后还跟着两人,穿着粗衣烂布,却配备着军中的长刀和水囊,手中端着舆图。

    步塘!

    张鹤龄笑道:“你跟我走,有了这副舆图,李兆番能打下石见银矿,咱们早日回大明。”

    ……

    京城,李府。

    李东阳坐在火炉旁看疏奏。

    正房朱氏从后堂走来,身后跟着妾蒋氏和唐氏,看见自家夫君手捧着书,气不打一处来。

    “你一回府就看疏奏,也不关心李家的香火,清娥的婚事也不闻不问。”

    话语中透露着酸涩,两个小妾心中一阵怦然心动。

    她们仰慕李东阳的才学,委身做妾,可却没有一儿半女。

    朱氏,是成国公朱仪之女,身为家母,操管李府的家事。

    “你若不理,我就托人去张府,给清娥说媒去。”

    英国公有两个儿子,门当户对,日后还能照应李家,像她们这等豪绅望族,更注重背景。

    李东阳眼皮抬了抬,知道许久没有同房了,这几个女人心里都有怨气。

    “清娥,我许配给严成锦了,若兆先和兆番不归,三月后,就过门到严府。”

    朱氏眸中微动,严成锦是朝中的官员,有二品官职,将来有机会入阁。

    “何时挑日子?”

    “不急。”

    “老爷,不如将严成锦招为上门女婿?若兆先和兆番……”朱氏问道。

    李东阳也想将严成锦招为上门女婿,可严家,也只有一个儿子。

    胖丫鬟将李清娥做的糕点放在一旁,悄悄退了出去,跑回李清娥的闺房报喜:“小姐,老爷答应你和姑爷的婚事了!奴婢刚才亲口听到的。”

    李清娥双眸闪动一下,温柔地放下手中的女红:“何时?”

    “老爷说,少爷不回来,三个月后,就让您和姑爷成婚。”

    大哥是爹的独子。

    二哥虽是养子,却与爹有血脉之亲,被视如己出。

    恐怕,朝廷有了不好的消息,才会令爹如此着急和心痛,将她嫁出去,李家没有香火了!

    知道父亲的心意,李清娥高兴之余,又被一盆冷水浇灭了喜意。

    ……

    严府,

    严成锦在正堂坐着,若李家兄弟回来,婚事就吹了。

    李东阳爱才,不看重官职,江南有很多有名的才子,比他的竞争力强。

    正在这时,门子小跑回来,手中举着一信:“少爷,老爷遣人送回来的信。”

    拆开仔细看了眼,开头说了边陲的形势,还说了自己能吃能睡,身体正值壮年。

    其中,老爹的一行嘱咐却极为醒目:

    凡能结为夫妻者,必有前世三生结缘,若姻缘不合,难有正果,不如各还本道,各生欢喜。

    催婚……让他别在李清娥一棵树上吊死。

    他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在京城,算不上望族,却也算一只脚踏上豪门的船。

    越有权势的人,成婚越早。

    以他的年岁,在京城的官员中,算是严重晚婚晚育了。

    何能笑嘻嘻地道:“呀,老爷又催您成亲了?”

    严成锦起身,让人准备轿子去李府一趟,并不避讳李东阳,走到后院,直接见了李清娥。

    “在下想做一事,或许会伤李小姐颜面,想问小姐心意,可否愿意?”

    “严大人且说。”

    “今日,我入宫向陛下和皇后请旨,明日来李府下聘,宣告天下。”

    李清娥明白其中的深意,宣告天下,爹碍于面子,就不会退婚了,她只能嫁严成锦一人。

    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她娘出身微寒,却能遇上爹,是天大的福气。

    她也有这样的福气。

    李清娥有些忐忑,想要确认:“清娥的母亲,是青楼卖艺的琴伎,严大人可会嫌弃清娥的出身?”

    据闻朱厚照说,李东阳年少时风流,才有了这段佳话。

    若是大明望族豪绅,定然会嫌弃李清娥的出身。

    但严成锦是穿越过来的人,思想有些松动,青楼也有许多卖艺不卖身的女子。

    且李清娥自幼在李府长大,与京城的妖艳之货不同,知进退,知书达理。

    这是李家家教所致,全京城,恐怕找不到第二个。

    老爹一直在催促,再不成婚,只怕会亲自给他定一门亲事。

    “自然不会,正巧家父催促,择日不如撞日,明日,我就向李府下聘。”

    ……

    奉天殿,

    弘治皇帝正翻阅内帑的账目,一百五十万银子啊,如同割去一块大肉。

    萧敬小声进来禀报:“陛下,严大人来了。”

    严成锦走进大殿中,朝弘治皇帝作揖:“臣想向陛下求一道旨意。”

    弘治皇帝合上账本:“你先说,朕斟酌再定。”

    “李公承诺,若李兆先二人三月不归,就将女儿许配给臣,臣怕李公反悔,特向陛下要一道玉旨。”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

    严成锦身为二品大员,连个妾都没有,早就该成婚了。

    安定伯在边陲,也无人操持此子的婚事,弘治皇帝身为君父,严成锦又是功臣,他忽然当起爹来:“朕亲自拟旨。”

    萧敬却道:“陛下,这旨如何拟,若李家兄弟回来,旨意岂不作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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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成锦深深地看了萧敬一眼:“不会,臣若昭告天下,李公门生众多,想反悔也抹不开面子。”

    李东阳是文坛泰斗,又是朝中内阁次辅。

    许多崇拜和仰慕他的书生,大清早就堵在门前要签名,更疯狂的,见了轿子马车就追。

    自然也有许多人,做梦想和李东阳结成翁婿关系。

    以此拜入李东阳门下,受他教诲和提携。

    可今日,京城成千上万的书生,听到一个噩耗:李府唯一的小姐,要嫁人了!

第624章 退婚

    弘治十八年,是会试和殿试之年。

    书生想攀李东阳的关系,宛如失了魂般,浑浑噩噩。

    京城的梨园,从中看见了商机,将迎娶李清娥的神秘人,写成了戏曲。

    十余年来,从未有人上门提亲,会热闹到家喻户晓的地步。

    李东阳听到时,心头微微颤动一下:“这小子敢将本官的军,本官也有张良计!”

    谢迁碰了碰李东阳的肩膀,道:“他还求了陛下的圣旨。”

    下了值,回到府上,李东阳来到后院,此时,李清娥正在做女红,见到父亲时,眼中有些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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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东阳干咳示意,下人们会意退去:“清娥,爹有一事要与你说。”

    李清娥放下手中的针线,低下头道:“女儿也听闻外头的风声,害爹爹骑虎难下。”

    “无妨,爹是来与你说另一件事。”李东阳旋即继续道:“安定伯常年在边陲,此子又慎重异常,爹怕你到了严家受他欺负,有一事相商。”

    李清娥抬头,摇头道:“清娥也有娘亲识人的本事,严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李东阳冷哼一声:“你不知道,此子的主意多着呢,听爹的。”

    李清娥咬着唇瓣,小声道:“爹先说。”

    “让他来李府当上门女婿,爹是内阁大学士,官居一品,还能提点提点他。”李东阳捋须道。

    祖制,不许皇帝迎娶重臣之女。

    可重臣之间,并无律法约束,若此子上门,李东阳要好好调教他。

    李清娥见父亲板着脸,顿时陷入两难:“清娥明白爹的心意,爹明知,严大人是不会答应的,若爹不许,那女儿便不嫁了。”

    李东阳叹息一声,也料到了如此。

    ……

    京城,沧州。

    清风不断吹过河面,荡起阵阵的碎光,九桅大船逆流而上。

    李兆先站在船头,用宋氏望远镜看见低矮的建筑群,沧州的府衙,还不如大船高。

    挖金矿,耽搁了大半年,不知严大人和清娥妹子成婚了没有?

    他在满加剌国,发现了一处金矿。

    金矿不大,仅仅两月,就将矿石挖空了。

    若是大明的汇率没有波动,一两金能换五两银子,此行收获颇丰。

    “李千户,到沧州了,要不要先回京通报。”张永问。

    要通报朝廷,命户部去良乡港口等候清算白银,还有金子。

    李兆先想了想:“去吧!也去本官府上报一声平安。”

    一人骑上大马,甲板放下一块木板,搭到岸边,骏黑大马急速朝京城的方向冲去。

    ……

    严府,

    严成锦对繁文缛节并不熟悉,李东阳是礼部尚书,他不想失了礼节。

    下人从仓库搬出来的丝绸、字画,当成聘礼。

    朱厚照想代他送去李府,在仓库转了一圈,啧啧惊奇。

    “老高这狗东西,竟然藏有五牛图!”

    “这是清明上河图!老高,你哪里弄的?”

    朱厚照大开眼界,聘礼不多,但每一件,都堪比文华殿和华盖殿的稀世珍宝。

    严成锦摸着下巴,朱厚照不会在路上把他的聘礼卖了吧?

    毕竟,要先考虑到这种可能。

    “臣已请王华大人代为下聘,不劳烦殿下。”

    大明纳礼,通常需请媒婆或家族中德高望重的人,王华身为帝师,颇熟悉礼数。

    “你等着,本宫回宫给你准备一份厚礼,”

    朱厚照转身出了府门,打马快速消失在视野中。

    东宫有个屁厚礼!

    朱厚照定是回宫偷陛下的东西去了。

    严成锦忙催促王华:“拜托王大人了,快送去李府。”

    王华捋着胡须,颇有几分得意。

    虽然不喜欢严成锦,但成人之美的事,他就勉为其难答应了:“你发誓,日后不许再举荐我儿守仁,否则,你无后!”

    握草,本官提亲之日,你给我说这个合适吗?严成锦面色僵硬,片刻后点头:“就依王大人!”

    王华这才坐上轿子,高高兴兴带着人去李府提亲。

    李东阳没想到,严成锦这么快就派人来提亲了,竟是王华。

    “德辉兄来纳亲,真是让老夫意外。”

    “宾之兄,你且看看这些聘礼。”

    李东阳看到那些字画时,眼睛发直,这是清明上河图?!

    朱氏惊讶得轻捂着嘴,当年兄长大婚时,国公府也送不出这么贵重的聘礼。

    唐氏和蒋氏惊讶的站在原地:“李清娥微寒出身,竟有如此厚福。”

    “老爷,探子来通报,兆先少爷回来了。”

    李东阳定定站在原地片刻,下一刻,露出喜意道:“劳烦德辉兄再跑一趟,将这些聘礼送回去。”

    王华满脸黑线:“宾之兄不会想退婚吧?”

    ……

    严府,

    严成锦从椅上坐起来,想不到李兆先回京了,不过,一年过去,他也该回京了。

    门子进来禀报:“少爷,李府的管家,请您去李府一趟。”

    李东阳也收到了消息,李兆先此时回京,真不是时候。

    若再晚一日,李府收下聘礼,此事就成了大半。

    如今,刚下聘就回来了,聘礼多半会被退回来,魏绅的儿子也是下聘到府上,被退回了聘礼。

    严成锦坐上轿子,来到李府时,满院的聘礼被归置整齐。

    李东阳与王华相互坐而谈,李东阳先询问道:“此子一会儿会有何种准备?德辉兄可否告知一二,我好准备应对。”

    王华却是不解:“此子为朝中二品大员,宾之兄为何如此介怀?”

    “此子总想变制,早晚会变出事,祸及妻儿,如今虽天下天平,可变制之人,又有几个能善终的?”

    变制,与天下士绅和百官对着干。

    今日你说了算,他日权柄不在,必将受群起而攻之,以史为鉴,大臣晚景凄凉的例子,实在太多了。

    清娥本就出身微寒,李东阳想将她嫁到稍普通的人家,可这丫头偏偏对严成锦有意。

    说话间的功夫,严成锦已经穿过庭院,走进正堂。

    还未开口,李东阳抬了抬眼皮:“兆先回来了,将聘礼收回去吧。”

    莫要逼我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李大人想退婚?”严成锦问道。

    李东阳说道:“我儿兆先回来了,本官与你的约定便不再,何来退婚一说,你将聘礼收回去吧。”

    严成锦从手中掏出玉轴圣旨:“本官向陛下求了一道旨意,李大人退婚,就是抗旨。”

    下旨命王华来李府纳亲的人,正是弘治皇帝!

    不错,严成锦向弘治皇帝求的旨意,正是:今日让王华来李府纳亲,李东阳拒不收聘,就是抗旨!

    李东阳怔得睁大眼睛,看向王华,王华却苦笑摇头:“愚弟也是奉命行事啊!”

第625章 尚书上任,裁撤三军

    严成锦与李清娥的大婚已定。

    看到钦天监选的日子,严成锦有些尴尬,竟与今年会试同日:

    弘治十八年二月二十七日。

    距今,只有四十八天。

    周正满面春风笑道:“这一日,宜入学、宜大婚、宜入宅、宜开张,下一个大婚的黄道吉日,要等到九月。”

    等一个适合大婚的吉日,等一年也不奇怪。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和李东阳:“这样李卿家和严卿家,都无法主持会试了。”

    李东阳持着白芴:“臣听凭陛下安排。”

    严成锦却道:“臣恳请陛下,准许我父亲回京。”

    戍守九边的将领,除非家中丁忧,通常不能擅离职守。

    “安定侯有两年未回京了吧?传朕旨意,让他回京,操持严卿家大婚。”说完,弘治皇帝想起另一件事:“你二人留下,传内阁和六部。”

    周正躬身退出大殿,不多时,刘健几人相继走进来。

    弘治皇帝道:“去华容传旨的太监回报,刘卿家以年迈力有不逮,无心入京为官,拒朕旨意。”

    严成锦早就猜到了,刘大夏离任时已是兵部侍郎,迟早会当上尚书。

    可他却在这关键时刻,请辞返乡,显然是不想再伺候朱家了。

    弘治皇帝道:“如此一来,兵部尚书仍然空缺,朕想让柴进入京,任兵部尚书一职。”

    “臣以为可!”刘健躬身道。

    ……

    延绥,大雪纷纷扬扬。

    凛冽的西风,把行人吹得瘦骨嶙峋,没有一指厚的棉袄,休想抵御这样的寒冷。

    严恪松命人宰杀羔羊,给将士们下酒,补补膘。

    左忠彝满脸肉痛道:“有白米饭吃足矣,总宪大人自己馋肉,宰一头便是,何须犒赏三军?!”

    十万余将士,人人要分到羊肉,至少要宰五百多头羊。

    严恪松却朗声笑道:“本侯自有道理,左大人也留下吃点吧?”

    王越的教诲,三边之所以比其他九边更彪悍,就是不吝啬奖赏。

    左宗彝气呼呼地坐下来。

    不吃白不吃,督修长城,每日都是馒头咸菜。

    房管事慌张走进来:“老爷,那女将军又来了!就在营帐外。”

    严恪松面色微微抖动,如临大敌。

    左宗彝莞尔笑笑,他知道此女,是军中少有的彪悍女将,严恪松抗击达延汗时,把她从大同调至宁夏。

    请神容易送神难,此女想留在河套戍守,为此,求过严恪松多次。

    此女的父亲,是成化朝的宣府总兵杨钦,自幼就征战沙场,武艺极为了得。

    左宗彝哈哈大笑:“听闻苍劲兄不碰军中营妓,不妨试试。”

    副将哄堂大笑,营妓是朝廷安排在军中的女人,总宪大人骨子里还是读书人,讲究!

    严恪松满脸羞红道:“你们不要污蔑了杨将军的名声。”

    说罢,走出营帐。

    ……

    京城,一晃十余日过去。

    一辆红顶马车踏踏踏地走着,缓缓驶入成贤街。

    一路上,柴升就没有放下帘子,宽大的街道,可供四辆马车并行,楼宇恢弘气派。

    “许久没入京了,京城竟繁华到如此地步。”

    出入豪华楼宇的士绅,就像发财了般,比江南的士绅阔绰多了。

    也不知道京城有什么生意,能让他们这样挥霍。

    他在东区买了一座宅邸。

    甫一下马车,门前就有两个官员迎上来,分别是兵部主簿杨周和兵部郎中庄轩。

    “柴某入新府,何劳两位恭候于此?令柴某心中有愧啊。”

    “柴大人是兵部部堂,我等迟早要登门拜访,不如就选今日。”

    杨周笑着松了一口气,柴升在南直隶颇有名气,先后任过礼、工尚书。

    今日登门拜访,就是看看品性,此人还算合得来。

    翌日,大清早。

    左掖门前,百官等候上早朝,严成锦发现了一个新人,站在在兵部最前头。

    年岁与王华相仿,一撮令人艳羡的乌黑的山羊须,双目凝视着金钟,不与人攀谈。

    片刻后,弘治皇帝坐于大殿上,轮到兵部禀报。

    百官的目光凝聚于一处,柴升!

    “柴卿家才入京城,对朝廷的要务不熟悉,兵部就不必通报了。”弘治皇帝道。

    柴升却摇头:“臣谢过陛下,不过,臣在路上有所思虑,有事要奏!”

    刘健有几分期待,朝堂可不比南京,可以张口胡来。

    每说一句话,都要三思而后行。

    若为了彰显才能而进言,这柴升大概是个傻子。

    柴升道:“朝廷在兵部支出靡费甚多,如今,西北长城修成,屯兵富富有余,臣请乞,准许降旨,臣查三边武职冗食,诸如军中女户,恩荫,勋卫,将军,通事,全部裁革!”

    裁员?

    这岂不是与后世的三年退伍裁制一样。

    严成锦重新将目光投向柴升,西北长城建立起来,屯兵应该减少,以节省靡费,这个没错。

    但大明迟早要进攻草原,需要更多的兵力。

    “臣以为不可。”

    柴升微微转头,有些疑惑:“此乃兵部之事,不在都察院廷议的范畴。”

    玄外之意,你的手过界了吧?

    兵部主簿杨周和庄轩面色紧张,昨天忘记打招呼了,柴大人还不知道,这小子什么都管,哪管什么界限!

    杨周在身后小声提醒:“柴大人,此事不妨回值房后,再议?”

    柴升目光直勾勾望着严成锦,刚入京城,不想树敌。

    “有西北长城防卫,可以降低戍守的兵力,严大人为何反对?”

    严成锦反对的原因有三,一来,除非鞑靼被大明荡平。

    否则,宁可裁撤宣府、大同的兵力,也不能动彪悍的边军。

    二来,老爹在边陲掌控的兵力越多,越多安全,兵法的本质,还是以多取胜。

    三来,柴升是南直隶的官员,刚入京就要解西北兵力,难免不让人怀疑,是否宁王指使。

    李东阳道:“柴大人在南直隶或许不知,朝廷有意讨伐鞑靼。”

    如今,严成锦也是他的女婿了,纵然不喜,可毕竟是半个儿子了。

    严成锦颇为诧异,想不到李东阳竟会护他。

    马文升点头:“裁减西北兵力,确实冒险。”

    路上想了几日的计策,竟被两个大臣接连否决。

    柴进老脸通红,颔首后退回到兵部队列中。

    退朝后,兵部值房。

    杨同道:“秦大人在时,对此子也不喜,总喜欢插手兵部之事,尤其喜欢举荐王守仁。”

    “不错,如今此子成了李公的女婿,柴大人看在李公的面子上,不与他计较便是。”庄轩道。

    柴升心中郁闷,六部九卿,六部应该凌驾于都察院之上才对。

    如今,竟有种被都察院插手的感觉,令他颇为不喜。

    ……

    会试的日子,越来越近。

    京城的读书人,开始押赌注,多人押北直隶的严嵩,也有不少人押顾鼎臣。

    主考官钦定王华和张升。

    两人是科举常驻考官,他们的注解,早就在藏书阁摆满几个书柜了。

    严成锦对着严嵩道:“可有把握,拿下会元?”

    听闻,严成锦对人的要求极高,严嵩道:“学生有几分把握。”

    自从科举案后,严嵩就想一直拜入严成锦门下。

第626章 广收门生

    严成锦看向严嵩道:“据本官所知,今科会试,有四个人学问做得极好,崔铣、湛若水、顾鼎臣和杨慎,你不可掉以轻心。”

    在京城的读书人中,湛若水没什么名气。

    此人极为低调,少有人知道,他是圣代真儒陈献章的学生。

    顾鼎臣,弘治十八年的状元,这一届的寒门翘楚。

    杨慎就有点倒霉了,满腹经纶,博古通今。

    但会试中,答卷不慎被蜡烛点燃,没有成绩。

    严嵩心头一阵感激:“多谢大人提醒,学生、学生定不负大人厚望。”

    严成锦想了想,似乎没有多余的事情,需要嘱咐了。

    弘治十八年出题的人,本该是杨廷和和张元祯。

    如今变成王华和张升,他也不知道会出什么题。

    “你父亲的寒病,久治不愈,本官已派人将他接来京城,你去惠民药局看看他吧。”

    家中贫困,父亲又是穷秀才,一来家中无田地可以耕种,二来他筹备入京的盘缠,耗尽家财,哪里有银子治寒病。

    眼水夺眶而出,严嵩躬着身子道:“学生无以为报,惭愧至极。”

    这个不用担心,你迟早是要还的。

    严成锦看好严嵩,除了王守仁和方学,就属严嵩最好用。

    ……

    惠民药局。

    一间干净整洁的雅间,老秀才埋着头在书案上写字,眼睛凑得极近。

    微微抬头,见到来人时,神色颇为错愕:“你怎么来了?”

    “父亲何时入京的?”

    “去年乡试时,为父就入京了,不知哪位大善人,治好了为父的病,住了几个月,也不收银子。”

    严嵩身躯猛地颤动一下,低下头时,热泪洒落在脚上。

    ……

    大清早,京城笼罩着淡薄的青雾。

    街上少行人,一匹快马踏着飞蹄一晃而过,行人想破口大骂,只却见骏马已经跑到拐角了。

    午门前,下马碑旁。

    从轿子中走出来,严成锦刚要走进月洞,却听到身后急促的马蹄声。

    越来越近,好像一辆轰鸣的跑车撞来。

    八百里加急!

    他转过身,看见探子翻身下马:“是三边的急奏?”

    若三边要打仗,老爹就无法回京操持他的大婚了。

    探子口齿慌张道:“朝廷派去安南的使臣,被斩杀了!”

    严成锦心里咯噔一下,安南竟然敢斩杀大明的使臣?

    探子连忙将急报,分送至礼部和兵部值房。

    一刻钟后,张升微微瞪着眼睛,礼部派去安南的使臣,尸首分离,赤身光体吊于东京城。

    啪!

    书案上的笔架、砚台、豪笔、纸张,全都跳了起来。

    张升浑然不觉手痛,反而声震瓦砾:“安南,竟敢如此侮辱大明!”

    主簿和郎中齐刷刷地看过来,满眼诧异。

    “部堂大人,何事动怒?”

    张升将疏奏递过去,几人看完后,面色阴沉,颇为气愤。

    兵部,值房。

    柴升在看九边的疏奏,霎时,文官手扶着官帽慌张跑进来:“柴大人,出大事了!”

    “何事如此惊慌?你先坐下喝口茶吧。”

    你当这里是南直隶吗?!文官却不敢骂出来,将急奏递过去。

    杨同和庄轩站起身,围在柴升的书案前,鞑靼人又要出兵了?

    柴升目光落在急奏上,脸色刷地一下全白了,怒冒三丈:“安南、安南,竟敢如此羞辱朝廷!”

    安南,一直是朝廷的朝贡国,从弘治八年至今,年年进贡。

    杨同几人看完急奏,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杀使臣就罢了,还赤身挂于城头。

    简直……简直是向大明挑衅!

    柴升不解道:“为何,朝廷要派使臣去安南?”

    “柴大人有所不知,严成锦谏言整修大运河,从藩国各借十五万人,开通南北水路。”杨同道。

    又是严成锦…

    今年降水不足,南直隶各地的士绅围江屯水,可没听说,朝廷要向安南借人。

    此时,小太监进来禀报:“柴大人,陛下召见!”

    片刻后,东暖阁。

    看完疏奏有一会儿了,弘治皇帝的怒火依旧无法平静下来。

    百官愤然声讨,大殿像菜市场般,一片嘈杂。

    近年来,安南每逢三月和八月,就向大明进贡,看来是早有反心。

    张升道:“陛下,臣请乞出兵,征讨安南!”

    柴升同样躬身,大声道:“臣也请乞出兵,征讨安南!”

    严成锦觉得不对,安南国王黎敬甫继位后,只当了六个月国王,就被篡位了。

    从去年九月至今,快到六个月了。

    极有有可能,是乱臣贼子杀了使臣,故意激怒大明,等大明出兵除去国王,等候继位。

    “臣以为不可!”

    此时,正是群臣激愤怒的时候,九成的官员,都赞成出兵安南。

    忽然,听到一道反对的声音,顿时变得暴躁起来。

    循着声音望去,说话的人是严成锦。

    “安南人将使臣斩首,赤身示众,若不出兵,朕如何震慑诸夷!”弘治皇帝虽想节省靡费,但安南此举,分明是向大明宣战。

    令一个蕃国臣服的办法,唯有出兵征讨。

    严成锦道:“臣觉得奇怪,安南斩杀使臣,为何放一探子回来禀报?”

    一针见血,点明了不寻常的地方。

    安南和大明相隔甚远,来京城,要穿过西南重重大山。

    就算换了国王,过个三五年,也未必能传到京城。

    可安南竟留了活口,禀报云南布政使司。

    王守仁道:“臣也觉得奇怪,此举,必会令大明出兵,可对安南有什么好处?”

    柴升道:“严大人说的,或许有理,但东京城是安南的都城,国王岂会不知?

    竟还任由使臣挂于墙上,不论出于何种原因,都当出兵安南!”

    刘健点头:“不错!”

    严成锦低着头,不能说有人叛乱,否则,陛下和百官必会问:你如何知道?

    对于陛下和百官而言,谁是国王不重要。

    重要的是,安南羞辱了大明。

    弘治皇帝双目直勾勾望着严成锦:“严卿家,把剩下的话也说完吧。”

    严成锦道:“出兵讨伐不急,臣以为,需先派人去安南,探明缘由。

    臣担忧,恐怕如当初朝鲜之乱,反倒让乱臣当了国王。”

    马文升道:“严大人此言有理!”

    ……

    下了朝,

    柴升回到府上,沉着冷静地看着墙上的画。

    杨同登门拜访道:“柴大人不必在意,此子说的话,未必有道理。”

    柴升深吸一口气:“本官喜欢画,今年春闱,可有才华纵横之辈?”

    柴升初入京城当官,并无根基,当务之急,是收没门生。

    杨同明白他的意图,却不点破:“有几人,下官首推严嵩,此人是北直隶的解元。

    其次,便是湛若水,此子在文华殿校阅,陛下赞不绝口。”

    柴升知道湛若水,但他却对严嵩更感兴趣:“帮我将严嵩请来。”

第627章 借国杀人

    柴府,大门前。

    读书人提着束脩,准备进见柴升。

    柴升是新上任的兵部尚书。

    比六部中最年轻的张升,还年轻十四岁。

    这意味着,马文升和曾鉴等人致仕,柴升的仕途,才刚刚开始。

    在六部和内阁中,和柴升结下束脩之礼,最前途无量!

    若能入朝当官,至少可以受柴升照拂二十多年。

    读书人提着腊肉,站在府门前焦急的等候,一个个等着面见柴升。

    可他们看见,有一个清秀的书生不用排队,直接就被门子领进去了。

    顿时,像吃了大亏般,咋咋呼呼起来。

    严嵩小心翼翼地走进府院。

    这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恢弘的院子,五进五出,跨门槛都跨累了,还没到地方。

    绕过正堂,走到中堂,堂上有三个穿着绯袍的大老爷。

    首座的人,身穿锦鸡绯袍的,严嵩道:“学生见过柴大人。”

    柴升笑容可掬,请的手势示意:“坐吧,本官惜才,听说你是北直隶解元?”

    严嵩却没有坐,听出玄外之意,柴升想收他做门生。

    “多谢大人赏识,恕学生不能拜入柴大人门下。”

    柴升笑容僵硬在脸上。

    杨同板着脸道:“柴大人是兵部尚书,本官看,你也不是聪明之人。”

    严嵩躬着身子:“学生已有心属的恩师,如柴大人无事,学生想回去看书了。”

    气氛忽然有些尴尬,柴升心想,严嵩应该求着他收为学生才对。

    可如今却是,严嵩竟有些不屑一顾。

    柴升道:“可否告诉本官,你恩师的名讳?”

    严嵩摇摇头道:“那位大人的名讳,不方便透露,再者,他也未收学生为门生,不可称为恩师。”

    “严成锦!”

    “严成锦!”

    杨同和庄轩失声脱口而出。

    在朝中,只有那个人,不便透露姓名。

    严嵩错愕地抬头,强装镇定:“二位大人莫要乱猜,学生什么也没说。”

    是严成锦无疑了!

    杨同愈发笃定,可此子向来对抡才大典不上心,为何会收严嵩?

    柴升热脸贴了冷屁股,又不喜严成锦,心中难免不快:“送严解元出去吧。”

    严嵩从中堂出来,看见了湛若水和崔铣,相互作揖,转身走了。

    ……

    严府,

    严成锦冥思苦想,大明使臣为何死于东京城?为何又放一个探子回来?

    史上,肃宗黎敬甫在位仅仅六个月,后黎谊继位。

    黎谊像商朝的纣王,暴虐无道,沉迷酒色,以杀人为乐。

    若将安南交到此人手中,安南不会再臣服与大明。

    朝廷为是否出兵安南,悬而未决。

    派人去调查,路途太过遥远,不出兵,又有损大明的威严。

    他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准备明日谏言。

    何能小跑进来禀报,讨好似的笑道:“少爷,严嵩求见您。”

    严成锦头也不抬:“不见,本少爷忙着,再打扰,扣光你年终月例。”

    何能嗖地一下,消失在严成锦的视野中。

    片刻功夫,又来到府门前,对着严嵩道:“你回去吧,咱们少爷不想见你,快滚。”

    严嵩面露难色,想了想:“可否帮学生带句话?就说柴大人想招揽学生为门生,但学生并未答应,让严大人不要多想。”

    呀,是你多想了?少爷何时会在乎区区一个解元。

    不想打击这个书生。

    何能满不在意地应了一声,砰地关上门。

    ……

    翌日,清晨。

    又议到安南斩杀大明使臣的事。

    弘治皇帝面色阴云密布,安南之事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

    国库空乏,一旦开战,动辄几十万靡费。

    只为争一个面子,就要花去几十上百万银子,并不理智。

    昨日散朝后,诸公仍然在议论此事,一直迟迟未定。

    弘治皇帝冷静下来:“诸公以为,是出兵,还是不出兵。

    朕想了一夜,严卿家所言有理,此事,确像乱臣借朝廷之手,除去安南国王。”

    给他人做嫁衣,心中也很不爽。

    柴升道:“若朝廷不出兵,西南必定大乱,臣以为,该出兵!”

    自永乐之后,安南一直肆无忌惮的侵扰西南。

    朝廷不管不顾的态度,才让他们嚣张跋扈。

    若杀了使臣,还能相安无事,一直稳定的西南,将会从此开始受安南侵扰,就连暹罗、吐蕃等国,也会效仿。

    马文升道:“柴大人说的不错,为了西南的安定,要出兵!”

    “陛下,李兆先运回的银矿,仅能炼出九百七十万两白银,如今又要出海了,还有修整大运河的糜费。

    朝廷攻占安南,能做什么?”韩文不赞成出兵。

    战争不能掠夺,就是赔本的买卖。

    正在这时,都察院一道不刺耳的声音加入群聊:“臣或许,有一个两全之策。”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干咳一声:“严卿家说看。”

    “郡县安南!”

    此话一出,诸公面色微动,显然明白了严成锦的意思。

    永乐年间,成祖就曾郡县安南,将安南作为大明的疆域。

    但朝廷要派重兵驻守,消耗靡费,又得不到好处,后来,就当作累赘丢了。

    谢迁转过头:“严大人的意思,将安南作为朝廷的郡县?”

    柴升还以为是什么高明的办法:“永乐年间,早已有过郡县安南,此乃折损靡费之举。”

    在后世,安南是世界第二大米出口国,可见其产粮实力。

    安南全境都能种植大米,但朱棣并未发掘这块土地的价值。

    拿下安南,朝廷将拥有第三个鱼米之乡。

    严成锦道:“臣想,将安南作为朝廷第十五个布政使司,据臣所知,安南产米,胜过江南。”

    弘治皇帝和百官瞳孔猛地一缩。

    江南,占据朝廷赋税的半壁江山啊!

    刘健诧异:“朝廷怎么不知道?”

    “安南常年内乱,百姓无法安心耕种,且又缺乏农具,荒地无法开垦,才令朝廷被蒙蔽。”严成锦道。

    安南如此挑衅大明,正好给大明一个出兵的机会,将计就计。

    弘治皇帝倒是不知道,安南土地如此肥沃:“严卿家如何知道,安南的良田肥沃?”

    李东阳有些担忧地看向严成锦。

    不过,见此子并不慌乱,显然早有准备。

    严成锦看向韩文:“敢问韩大人,安南每年向朝廷交换多少大米,可有拖欠?”

    韩文道:“足足有六百万石左右,从未拖欠!”

    嘶!

    大殿中一片安静。

    朝廷收秋粮,仅仅一千五百万石左右。

    安南一个小国,竟能用六百万石粮,交易铁具?

    严成锦也吓了一跳。

    只有一种可能,安南朝廷,往死里剥削百姓。

    弘治皇帝板着脸,竟有些激动:“韩卿家怎么不早说?!”

第628章 此将,有五成把握

    安南斩杀大明使节,正好给朝廷出兵的契机。

    弘治皇帝振臂一呼:“传朕旨意,出兵讨伐安南!”

    百官高声唱喏。

    严成锦眸光微动,此事需要仔细谋划。

    安南有象兵,地形多为没有路的茂密丛林,极为难打。

    且安南的子民难以教化,加上语言不通,比西南的土司更难驯服。

    意味着,这名将领不仅要能征讨安南,还要能安抚安南的百姓。

    严成锦本想举荐王守仁,但他已经答应王华,不再举荐王守仁了。

    柴升道:“南昌巡抚陈璞,在鄱阳湖生擒湖盗百十人,早年又在松江府抗击倭寇有功,臣以为,他可出战安南。”

    陈璞是从京城调出的官员,在南昌担任巡抚,专门抓湖盗和山贼。

    但严成锦却不认为他能胜任。

    安南的气候与地势,与南直隶截然不同,大明若是想要将安南变成布政使司,必定会引起全民皆兵。

    严成锦道:“松江府常有倭寇作乱,陈璞也未能剿灭,足见,此人不能胜任。”

    弘治皇帝颔首,靡费和兵力不多,若打三五年就太长了。

    柴升面色微微抽搐,再次道:“宣府游骑将军庞渭,曾领兵击溃鞑靼鄂尔多斯部,可由他挂帅。”

    所谓击溃鄂尔多斯部,只是小股鞑靼人,连正规军都算不上。

    严成锦看过宣府的奏报:“庞渭虽骁勇能战,但安南有象兵,地势又是密林,与辽东截然不同,臣以为不可。”

    此子分析虽有道理,可插手兵部的事,柴升总觉得多管闲事:“九边兵事,本官比严大人更熟悉,庞渭是臣推举入京城,臣岂会不知?”

    严成锦道:“柴大人,三年得胜与一年得胜,截然不同。”

    “如此看来,严大人有想举荐的人?”

    严成锦仔细思索片刻,他昨日就想好了:“有一人出征,可有五成把握拿下安南,陛下,可还记得韩文?”

    武子监,是朝廷栽培良将的地方。

    韩文跟着王守仁学兵法,已有一年了,不知道学得如何。

    举荐韩文,也是日后为出兵征讨鞑靼,有良将可用。

    弘治皇帝和诸公一副恍然状,这时才想起来,朝廷还有个武子监。

    柴升却皱着眉头:“据本官所知,韩文仅是锦衣卫千户,连一场胜仗也没打过!怎能出征?”

    武子监,刚设立不足一年,里头才三个人。

    且祭酒竟是他部下的王守仁,可谓初出茅庐,不知所谓!

    严成锦默默地站到一旁,不再说话。

    弘治皇帝视线一转,平日此子好几手准备,今日袖口却空空如也:“严卿家,怎么不说话了?”

    “臣昨日,只准备了那么多,不敢多言。”严成锦道。

    韩文万一输了,他言之凿凿,岂不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脸?

    李东阳嘴角猛地一扯,你准备了多少就说多少啊?

    弘治皇帝捋着呼吸,严成锦虽然年轻,但却有种预言功能,自谏言后,他所言之事,几乎都应验了。

    ……

    武子监,

    王春兄弟露出绝望之色,这武子监只许监生入学,不许监生毕业。

    操练一年有余,从未听说过,何时可以毕业。

    过节时,连一日沐休的机会,也没有。

    “大哥,好久没见过女人了。”

    “你离我远点。”

    兄弟二人汗流浃背,在墙根下扎马步。

    一旁的韩文双拳紧拽,扎马步一个多时辰,双腿酸得站不稳。

    这时,咚地一下,武子监大门打开,太监李瀚端着圣旨走进来:“韩文接旨!”

    韩文一脸懵然,闭门不出大半年,陛下还记得他?

    三人跪伏在地上,茫然不知所措地望着司礼监大太监。

    李瀚清了清嗓子,声如洪钟: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朕上达天听,君临万邦,遣使薄海内外日月照临之地。夫安南,未恪守贡国之职,斩我大明使臣,朕是以赫然震怒,出王师以讨伐。杀伐用张,以震四海。特敕封宣府后军游骑将军庞渭为西南总兵,封锦衣卫千户韩文为副将,征讨安南,使安南故土重归于我大明疆域,永绝后衅。钦此!”

    “韩将军,恭喜呀,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人举荐,你被陛下录用了,快接旨吧。”李瀚笑吟吟地道。

    韩文有些茫然,严大人竟让他担任如此重要的位置?

    一旁的王越暗自嘀咕,贤侄不够意思啊。

    ……

    文华殿,

    弘治皇帝拿起书,正看得入神,便听小太监禀报:“陛下,柴大人恳请面圣。”

    除了内阁,陛下通常不会单独召见官员。

    萧敬看了眼弘治皇帝,见他微微摇头,顿时会意:“就说陛下有要事,让他明日再来。”

    弘治皇帝不见也知道柴升想说什么,方才在大殿上,严成锦插手兵部的事,来这讨说法来了。

    听说,柴升在南直隶时,与王恕交往极深。

    看似文儒恭谦,却是寸步不让的人。

    大殿外,柴升躬着身子手持芴牌,虽未见到皇帝,却已行面见之礼。

    殿门吱地一声打开,小太监摇头道:“陛下有要事,不见。”

    柴升似乎早已料到,躬身:“陛下,臣非一人面圣,而是替兵部上下同僚谏言!”

    “进来吧。”弘治皇帝的声音幽幽传出。

    柴升眸光微动,走进大殿中:“陛下误会,今日,臣不是要弹劾严成锦,而是想取回兵部职权。

    六部,始于周朝,至今千百余年,起初由九卿分掌,自隋唐后,由六部分掌,各司其职。

    天下得以太平,皆归功于此。

    如今,都察院既掌监察之权,又逾越兵部之事,一司两职,臣恐怕,假以时日,都察院再无法行纠察之责,兵部,也再无法统领武官。”

    都察院独立于六部之外,清清白白,才能行监察的职责。

    弘治皇帝觉得不无道理:“柴卿家以为,该如何?”

    “臣与严成锦约法三章,他不干涉兵部之事,臣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各司其职。”

    萧敬深深地看了柴升一眼,你这官,恐怕当不长久了。

    弘治皇帝张口道:“将严成锦召来。”

    很快,严成锦来到大殿中,看见柴升持着芴牌,站在一旁,“陛下宣臣,是为了方才举荐之事?”

    柴升视线一转,将刚才的打算说了一遍。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你意下如何?”

    “臣觉得,柴大人言之有理。”严成锦答道。

    “臣以为可!”

    柴升面露错愕之色,严成锦这么轻松的就答应了?

第629章 举朝震动

    阳光正午,凛冽的冬天平添了一丝暖意。

    严成锦从东暖阁出来,冷风冻得鼻头冰凉,忙戴上人笼嘴。

    下一刻,柴升从他身后踏出大殿,笑吟吟道:“严大人,本官并非有意排挤你,只是,各司其职,才是上策。”

    九卿中,先排六部的尚书,随后才是都察院的部堂。

    虽说是同阶,但官职上,严成锦排在柴升之后,但这点差距,严成锦丝毫不放在眼里。

    “柴大人说的有理,且看安南打得如何。”

    大明征讨安南,是在永乐年间,此后,安南与朝廷一直保持朝贡或冷战状态。

    换句话说,刘健这一代人都没和安南打过仗。

    不熟悉安南的地势、兵备和城防。

    尤其是,朝廷与安南交易铁具三年了,不知道安南用这些铁具,做了多少铠甲和刀剑。

    兵备,早已今非昔比。

    柴升抚须笑笑:“严大人不必担心,庞渭是由本官举荐之人,区区安南,不出半年,就能攻到东京城。”

    本想说不出三月,他谦虚了一下。

    严成锦不想和装逼的人说话,走下御阶,拐入回都察院值房的小巷,却看见朱氏和李清娥走来。

    朱氏目视前方,神态端庄,举手投足尽显气度。

    她是朝廷封敕的一品夫人,自幼在国公府长大。

    边走边叮嘱道:“你出身微寒,不如官家闺秀,一会儿见了太后,就在一旁站着。”

    李清娥臻首轻轻应了一声。

    朱夫人虽对她不上心,却也没有为难过她,有她在,李府倒是井井有条。

    朱夫人见到严成锦,轻声问候:“严大人。”

    李清娥站在朱夫人身后,朝他轻轻点头。

    严成锦有点懵,有点难称呼:“朱夫人入宫有事?本官似乎没听闻,后宫有宴席。”

    “是娘娘命我等入宫,探望太皇太后。”朱氏道。

    严成锦心头颤动了一下,史上,周太后去年就该走了,却延续到了今年,不知还有几月。

    “朱夫人先去吧,本官与清娥有话要说。”

    朱夫人道:“清娥还未出嫁,严大人注意分寸,莫要让人说小女的闲话。”

    说完,在小太监引领下朝着仁寿宫走去。

    严成锦看向李清娥:“我与你一起去仁寿宫吧,看得出来,你跟着朱夫人,极不舒适。”

    朱氏自幼在国公府长大,再通情达理,身上也有股盛气凌人的傲气。

    李清娥出身微寒,难免自惭形秽。

    再加上,李清娥的母亲是琴伶,李东阳却疼爱有加,妒忌在所难免。

    毕竟,有妻妾就会有宫斗,女人在府上无事,最爱琢磨这个。

    李清娥面颊微微一红,身穿月白裘衣,站在红色的宫墙旁,风姿卓越。

    “周太后似乎身子不适,皇后命京城中三品以上的命妇,都来看望,还让特意点名让我随朱夫人入宫。”

    严成锦是二品大员,李清娥若嫁给他,至少能封赠夫人。

    不过,不是现在,大明对封诰命夫人有严格的规定。

    他要当官到了一定的年限,比如,到了李东阳那样的年纪,李清娥才有可能被敕封。

    严成锦随着李清娥去仁寿宫,命妇扎堆的地方,不会太平静。

    仁寿宫,

    跨过门槛时,周彧身上掉下一百两银子,咕噜咕噜滚到一旁。

    朱厚照兴高采烈地把银子捡起来:“呀,捡到一百两银子!”

    “臣掉了一百两银子,殿下能不能还给臣?”

    “幸亏你遇到的是本宫。”

    “谢谢殿下。”

    朱厚照喜滋滋地将银子揣进怀里:“要是是遇到别人,兴许就还给你了。”

    周彧面色铁青,宛如死了爹娘般,一阵肉痛。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寝殿。

    周太后半躺在凤塌上,面色红润,就是人有些浮肿,更显得慈祥了。

    张皇后面色严肃,手中端着半碗粥:“陛下还没来吗?”

    “回禀娘娘,奴婢通报了,似乎有要事处理,奴婢再去一趟。”大太监韦泰忙道。

    各命妇们行礼后,按照长幼尊卑,站在凤塌前的两侧,留出一条路来。

    周太后拍拍张皇后的手背:“哀家能吃能睡,你叫皇帝来干什么?”

    张皇后一看太后臃肿的样子,心中微微绞痛,当初爹也是这般病去。

    大夫叫……叫作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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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照拉起周太后的手:“皇太祖母说得对,本宫的儿子还没出生呢,你看看他再走。”

    大殿中的气氛,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命妇们显然没有见过这等世面,脸上有些慌乱。

    张皇后板着脸怒斥:“休要胡说!站去一边,等你父皇来,看他如何罚你!”

    仁寿宫外,严成锦将李清娥送到殿门前,“未得召见,在下不便入太后寝宫,你进去吧。”

    “嗯!”人多嘴杂,李清娥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朱厚照看见李清娥走进来,更笃定在外头的人是严成锦:“老高,本官听见你的声音了,快滚进来!”

    严成锦面色僵硬,朱厚照也在里头?

    转身欲快速离开,却听见张皇后的声音:“严卿家来了,就一起进来请安吧。”

    严成锦走进大殿中,朝太后和张皇后行了一礼,太后欲言又止望着他,却说不出名字。

    “臣严成锦,见过太皇太后。”

    朱夫人有几分得意,虽不是亲生女儿,却算是李府的女婿:“太后,是命妇的女婿,过二十余日,就要与清娥成婚了。”

    周太后笑盈盈:“喜事,喜事啊,哀家知道李卿家,到时候,皇后替哀家赐一份厚礼。”

    “臣妾遵命。”

    严成锦退到一旁,站在朱厚照旁边,身后是周彧,苦大仇深等着朱厚照,好似欠他一百两似的。

    周太后命人赐座,不必拘谨,小太监又端上来点心果盘。

    命妇们闲聊着,面上带着笑意,却不失礼数。

    片刻后,等张皇后张罗好,再看向周太后时,只见,她双目已经闭上:“太后?”

    张皇后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探了探周太后的鼻息,猛地一惊。

    “传汪机进宫!”

    “传御医!”

    “快去!”

    一声厉喝,打破寝殿中的祥和,严成锦看向周太后的脸庞,命妇们惊恐得想喊却不敢喊。

    朱厚照快走几步,上前去拉起周太后的手。

    ……

    东暖阁。

    弘治皇帝迅速翻阅疏奏,早日批阅完,就能多陪周太后久一些。

    萧敬小声提醒:“陛下,娘娘又派人来催了,让您去仁寿宫看看。”

    “命妇们都入宫了吗?”

    “都来了,娘娘赏了命妇们点心,仁寿宫可热闹了。”

    弘治皇帝面色渐渐露出笑意,皇后打理后宫,朕才能安心处理朝事。

    正在此时,咚地一声!

    以为是有刺客,萧敬吓得茫然抬头,却见是小太监:“不想活命了!”

    “陛下,太皇太后薨逝了!”

第630章 君赐大任

    手中豪笔跌落地上,弘治皇帝失了神般双目空洞,萧敬忙伸手扶住他,回过神来,夺步赶往仁寿宫。

    此时,仁寿宫中,一片啜泣声,命妇们抽泣的声音此起披伏。

    周太后平躺在床上,脸上的潮红,正在慢慢褪去。

    朱厚照牵着她的手仍未松开。

    严成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朱厚照正经起来,却是极为理智的人,还是不打扰为好。

    霎时,殿中宫女伴伴全都跪下来,严成锦回过头:“臣参见陛下!”

    弘治皇帝恍然若失地走到凤塌旁,片刻后,下旨道:“传朕旨意,京城斋戒三日。”

    周太后喜欢颂佛,若百姓为她斋戒,想必能登西天吧。

    朱厚照却道:“父皇不可,天家的事,岂能殃及百姓?且皇太祖母也不会高兴。”

    皇太祖母最高兴的事,应当是和皇太爷爷安葬在一起。

    为此,曾与钱太后有争执。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也不想劳烦百姓,顿时,改了主意:“宫中斋戒三日,命礼部操持丰葬之事。太后薨逝时,严卿家在此恭送,就由严卿家来写哀辞吧。”

    哀辞,就是后世的悼词。

    不仅要对人物的生平极为熟悉,还有文体格式的讲究。

    在百官的面前念,你不得生花,才华横溢?

    严成锦懵圈了,他真的不会写哀辞啊,最重要的是,明天就要了,短短一夜,查字典都不够的。

    “臣……臣真的不……”

    弘治皇帝拉下脸来,严肃道:“朕信你,才委任于你,你还要推脱不成!”

    “臣遵旨……”严成锦懵圈了,不知道朱厚照会不会写哀辞。

    从仁寿宫出来,弘治皇帝命礼部准备后事。

    百官尽管知道太后身体有恙,时日无多,可听说太后薨逝,依旧震惊得不轻。

    担忧弘治皇帝,纷纷来奉天殿面圣。

    “朕无事,太后的后事,就由礼部和光禄寺操办吧,靡费从朕的内帑中出,不可铺张,但也不能节省。”

    太后对他恩重如山,若幼年无太后庇护,就无今日他这皇帝。

    或许,早就让百官废掉,立兴王为帝了。

    弘治皇帝念及此处,心中就一阵绞痛。

    张升躬身领旨,陛下的意思很明显,不铺张不节省,那就按先皇和先后的用度。

    ……

    下了值,严成锦直奔李府。

    李东阳刚换上儒裳不久,正捧着茶盏,在中堂喝茶,一旁是哭得双目微红的朱氏。

    管家跑进来通报:“老爷,姑爷来了。”

    小姐和严大人的婚事已定,故下人们都改口了。

    李东阳轻哼一声:“清娥还未过门,休要乱叫,让他进来!”

    管事跑出去,不多时,领着严成锦进来。

    严成锦开门见山:“陛下让下官写哀辞,下官实在无从起笔。”

    你是三元及第,你不会写,骗谁呢!

    此子定又是在推诿,想要万分把握才动笔,李东阳怒不可遏:“你还想让老夫写不成!”

    “是……”严成锦从心道。

    李东阳怒容僵硬在脸上,还真想让我写,你可要点脸吧?

    朱氏见状忙打圆场,严成锦是二品大官,虽不喜清娥,却能壮大李家的声望:“老爷,严大人过不了几日,就是李府的女婿,再说,陛下让严大人写哀辞,是出于信任,这是光耀门楣么的事呢!”

    哀辞,向来是由德高望重的人写。

    陛下却交给了严成锦,可见是出于宠幸。

    李东阳深吸一口气,极不情愿道:“陛下让你写,本官代写就是欺君,拿笔来,本官写一篇,你自己借鉴文风,不可雷同。”

    据他所知,严成锦的模仿能力,无人能出左右。

    不……漏了太子。

    严成锦颔首,借鉴文章不是大事,就算让他写,他也得翻旧辞借鉴。

    如今,李东阳现写一篇让他借鉴,只要不是全同,陛下也不会怪罪。

    李东阳很快写下了一篇哀辞,就像吃饭般水到渠成。

    严成锦仔细看了眼,说人话就是,用炫酷华丽的辞藻,概括了周太后的一生。

    一个时辰后,他也写好了一篇,交给李东阳看。

    李东阳眉头微微抖动,此子写得也……

    “这不是程敏政的文风?”

    “李公觉得如何?”

    常常用程敏政的讲义说经筵,严成锦最熟悉的笔法,反倒是程敏政的。

    但程敏政远在朝鲜,是不可能写悼词的,所以,就算陛下看出来,也不足为奇。

    再者,程敏政有名的大儒,担得起哀辞的撰笔。

    李东阳看到几处瑕疵,不够老道:“本官帮你润色一下。”

    ……

    弘治十八年二月十五日,皇宫沉浸在默哀中。

    太监和宫娥都不敢大声说话,弘治皇帝不上朝,下令百官入宫悼念。

    在奉慈殿外,百官站于广庭中,满脸肃穆之色。

    柴升微微抬头,听说哀辞是严成锦写的。

    刘健手中紧紧拿着哀辞,扬声大念:“易何以首乾坤,诗何以首关雎,惟人伦之伊始,固天俪之与齐……”

    严成锦微微抬头,看向周围的百官,没有听出端倪就好。

    忽地,柴升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严成锦一眼。

    “严大人好文采啊。”

    除了开头那句以外,剩下的部分,皆有沉着老练之感,似乎写了千万遍哀辞的人所写。

    刘健没念几句,马上就断出:是宾之写的,此子实在可恶,竟然找宾之代笔。

    连弘治皇帝和谢迁也没听出来,直到哀辞念完。

    弘治皇帝吩咐道:“太后生前就吩咐过朕,要与睿皇帝合葬,朕就遂了他的愿,命给周太后安排。”

    刘健躬身:“臣遵旨!”

    严成锦记得弘治皇帝陷于周太后的悲讯中,没过多久就宾天了,希望他能顶得住。

    翌日,如同百官所预料一样,陛下下旨沐休,不上朝。

    而有些官员心中,却是高兴的,终于可以沐休几日了。

    如此寒冷的冬天,谁不想窝在被窝里,被佳人暖身。

    此时,京城外的畿道。

    一路上不停的感慨,愈到京城,严恪松越激动得情难自禁。

    “我儿成锦,终于要成婚了!”

    房管事也老泪纵横:“是啊,老爷,少爷终于成婚了,奴婢入府时,他未断奶,如今也要成婚了啊。”

    一行人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忽地,觉得京城的气氛不对。

    商贩像哑巴了一样,只摆售商货,却不吆喝。

    行人不敢大声喧哗,就连热闹的茶楼,也如同被泼了冷水般,丝毫不热闹了。

    严恪松率领十几亲卫,来到午门前,等候面圣。

    萧敬却道:“陛下不见你,安定侯回府吧。”

第631章 进宫面圣

    严恪松满脸狐疑,离开京城两年,陛下开始懒政了?

    他不多问,遣散了亲兵,打马回府。

    京城,西区,

    一座略显破旧衰败的院落,覆盖上雪后,仿佛随时会坍塌般。

    房管事轻扣门扉,门子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何当共剪西窗烛?”

    这是暗语……

    他求助似的看向严恪松,老爷好歹是进士。

    严恪松尴尬了,成锦的暗语老夫也对不上来,想了想,道:“咳咳,我是老爷!”

    门子一个激灵,趴在门缝上,黑甲戎装,身披黑裘大氅,那撇黑亮的山羊胡,还真是老爷。

    片刻后,新府正堂。

    换上儒裳,严恪松端起热腾腾的茶,大口地呷了一口。

    严成锦心中腹诽,老爹手也不洗,变得更粗鄙了啊,不过,边陲生存艰苦,确能改变一个人。

    老爹也算有毅力,竟没假病由为借口,调回京城。

    “宫中发生了大事?为何爹问旁人,却无人敢提。”

    ”太后薨逝了,正是哀期,百姓不敢大声喧哗,过几日就好,爹不必担心。“严成锦道。

    严恪松轻叹一声:“如此一来,你的婚事又要推迟了。”

    太后薨逝,王公贵族禁婚嫁,成锦是二品大员不说,李东阳又是一品的内阁大臣。

    只怕,婚事要推迟到明年了。

    严成锦略有深意地看向老爹,好不容易与李清娥成婚,他不想再拖延。

    但太后薨逝,确实需要守制。

    此时若进宫,向弘治皇帝请乞网开一面,必定会惹来不喜,不能硬顶。

    ……

    李府,中堂。

    朱氏忍不住叹息一声,目光颇为无奈看向李清娥:“你与严大人的婚事,还有十日,真是可惜呀,再等黄道吉日,要到九月了。”

    如今才二月,距离九月还有大半年。

    清娥丫头出身微寒,严成锦又是二品大员,朱氏担忧严成锦会变心。

    旁边的唐氏和楚氏心中滋味难以言明,她们希望李清娥早点嫁出去。

    这样一来,老爷就会有更多心思,放在她们身上。

    李东阳背负着手,自顾自地走进来,除了朱氏,其余人等起身微微行礼。

    “夫人说的不错,如今正是陛下悲痛之际,再等几月,也是万般无奈。”李东阳微笑道。

    心中却是高兴的,身为父亲,总是舍不得,真是便宜严成那个家伙了。

    李清娥轻颔首:“这也是万般无奈的事。”

    李管家走进来通报:“老爷,严大人来了,说是要见清娥小姐呢。”

    李东阳眸中微动,听闻安定侯回京了,想来要空跑一趟。

    ……

    魏府,

    入京一月有余,柴升一直没拜访过其他官员。

    这几日,陛下下旨沐休,才有时间走动走动。

    此时,特制铜盆中,烧着浑身通红的无烟煤,方圆一尺之内,暖洋洋的。

    柴升拥了拥暖和的披风,二指夹着黑棋,边下边道:“安定侯回京了,严成锦与李阁老不能结成翁婿才好,不然,在朝堂上,难免不会偏袒。”

    “嗯,此子总想变制,若有李阁老支持,我等多说也无用。”魏绅手执白棋。

    他与柴升都是上任不久的尚书,很快结为知己。

    不过,有个秘密魏绅没说,严成锦此子身上有股霉运,但凡得罪了他的官员,总会莫名其妙地出使海外。

    柴升刚来京城,这样的秘密,哪个官员也不会主动跟他言说。

    “听说,柴大人收湛若水和崔铣为门生?”

    柴升在京城根基薄弱,想收门生正常,但令魏绅奇怪的是,湛若水为人孤傲,竟甘愿入柴升门下。

    “不值一提,哈哈,本官想收严嵩,可那小子却败了严成锦,幸好湛若水也不差,或许,能得今科会元。”

    ……

    乾清宫,

    弘治皇帝休憩两日,不问政事,由内阁刘健代为处理。

    萧敬走进来禀报:“陛下,韩文求见,问西北大旱无雪,要不要发赈银?”

    平日听到这些天灾人祸,总会悲天怜人。

    此时,弘治皇帝感到无比的心烦,日复一日,不是西边有灾就是东边有难,何时天下太平?

    “让他自行处置!”

    自行处置也没有银子啊,陛下您还不明白吗,韩文就是来要靡费的。

    萧敬欲言又止走出去,没多久,又走回来了,“陛下,礼部张升求见,会试在即,想问您要策题。”

    会试第一道策题,由皇帝出。

    第二道和第三道,才是两位主考官出。

    弘治皇帝板着脸,有些心烦意乱:“让他替朕出一题,不可将此事泄露宫外。”

    官员替皇帝出题,显得对春闱不重视,寒了百官的心。

    不一会儿,萧敬却又走回来了:“陛下,严成锦求见,似乎……似乎是为了大婚。”

    弘治皇帝面色微动,显然有些怒了,低声道:“太后刚刚薨逝,此子就想大婚,真是不体谅朕的心情。”

    萧敬心头一喜:“陛下,见还是不见?”

    大殿外,

    严成锦抱着手站在殿门前,一旁黑脸的韩文和张升,沐休就数他们二人最倒霉。

    就好比大家都放假了,自己却还有一堆工作没干完,不如大家都不放假。

    韩文是来要靡费的,太后后事由国库垫付,陛下还没给银子呢。

    张升一脸便秘的样子,春闱试卷,还差陛下的一道策题,迟迟不能封卷。

    “身为礼部部堂,莫怪本官没提醒你,太后刚薨逝,你却要办红事,会惹陛下不喜。”

    “多谢张大人提醒。”

    严成锦对着张升道,话音刚落,殿门开了,萧敬对韩文二人道:“韩大人和张大人回去吧,陛下只见严成锦。”

    韩文和张升反倒有些幸灾乐祸,恐怕陛下想要将此子臭骂一顿,他们打算一会儿再来。

    严成锦踏入寝殿中,烧着无烟煤,比外头暖和多了。

    弘治皇帝板着脸道:“你想来求朕,准许大婚?”

    “不是,臣想恳请陛下早日上朝,会试在即,大运河新修在即,西南又逢战时,还有岛国白银杳无音讯。

    治国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严成锦估计,葡萄牙的舰队已经开过好望角了。

    你不进步,西方便会进步,陛下正是壮年,此时若是驾崩了,等朱厚照登基安定一切,恐怕几年都过去了。

    弘治皇帝心中宽慰,下一刻,却怒视着萧敬。

    萧敬吓尿了,慌忙道:“陛下,方才通报时,他真是说请乞准许大婚啊。”

    严成锦这狗官,竟摆了咱一道。

第632章 大婚!大婚!

    弘治皇帝面色憔悴,像毫无生机的苍白枯草。

    上了年纪的人,看见身旁的人死去,难免会感慨。

    严成锦知道,是时候让陛下喝一碗鸡汤了,“宫中烦闷,陛下不妨出宫散散心?”

    弘治皇帝头也不抬,仿佛洞悉了一切,低沉的声音道:“你又想带朕去看流民的屋舍?看他们生活如何凄惨?”

    “不是。”严成锦摇头道。

    “朕哪里都不想去。”

    受儒家熏陶,古人重孝道,才有守孝三年一说。

    “臣或许,可以让陛下看看,盛世是一番什么景象。”严成锦低着头,他这次入宫,真是来求陛下请乞准许大婚。

    但,不能硬顶,容易触及陛下的逆鳞。

    弘治皇帝双眸中渐渐有了神采:“你说真的?”

    朕的努力没有白,有生之年,可以安心的将皇位传给太子。

    萧敬看向严成锦,此子八成有什么谋划。

    很快,马车一路飞快驰骋,也不问严成锦要去何处。

    “这不是良乡又是哪里?”弘治皇帝问道。

    严成锦道:“是良乡,陛下你看,他们都是从京城来的流民,到良乡时,尚且食不果腹,可如今,有多余的钱财娶妻生子。”

    眼前是一座村庄,牌匾上写着良人村三字。

    良乡征地太多,将原本流民住的棚户区拆了,迁移到偏远的山脚下。

    弘治皇帝不可置信地回头:“这些人都是流民?”

    “是,在陛下励精图治下,三万流民,又变成百姓了,可天下依旧有许多流民。”

    三万流民变成百姓?

    弘治皇帝面露惊愕之色,他走进其中一户人家,八仙桌,瓷壶,暖炕、米缸,小户人家的家什,一应俱全。

    严成锦从袖口抽出一本账簿:“陛下请看,这是天津卫的关税。”

    弘治皇帝大吃一惊,声音颤抖:“有、有这么多银子?!”

    如同彩票中了一千万,震惊但迟迟说不出话来。

    关税比商税高十倍,北直隶的商货又全部在天津卫出海,银子当然多。

    严成锦道:“六部事务繁多,还请陛下,明日开始上朝。”

    有银子就有信心,弘治皇帝浑身恢复了力气,忽然激动起来,盛世越来越近了。

    一改颓然的姿态,不怒自威:“朕今日,就上朝!”

    严成锦微微躬身:“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的大婚之事?”弘治皇帝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大不大婚不重要,主要是想给朝廷冲冲喜。”

    ……

    严府,

    离黄道吉日,还有九日,严恪松坐立不安。

    恰逢九边无战事,他才能回来。

    等到下一个黄道吉日,正是九月秋肥,鞑靼人南下劫掠的时候,他就回不来了。

    “少爷又去哪里了?”

    何能讨好似的笑道:“回禀老爷,进宫了。”

    房管事匆匆忙忙地领着锦衣卫进来。

    锦衣卫道:“陛下有旨,传安定侯立即进宫!”

    此时,京城但凡六品以上的官员,都收到了锦衣卫传旨:收假了,该入宫当值了!

    李东阳一脸愕然,本以为陛下还要颓废月余时日。

    怎么突然结束沐休?

    百官茫然摸不着头脑,没从沐休中回过神来。

    严成锦站在大殿中,忽然全部安静下来。

    只见,弘治皇帝精神奕奕走进来,显然沐身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精气神十足。

    “参见陛下!”

    “陛下,安定侯来了。”

    朝弘治皇帝行礼后,严恪松站在儿子旁边。

    弘治皇帝开口:“严卿家与李府的婚事,如期操办!礼部替朕准备一份厚礼。”

    张升却呆呆地愣住了。

    百官同样满脸迷茫。

    “陛下,太后刚薨逝不久,严成锦又是朝廷重臣,应当守制才是!”

    “若此律一破,就是开了先河。”

    弘治皇帝却道:“可有律法写明,不可操办红事?”

    言官们哑口无言,这是臣子自表尊重,哪来的律法。

    “这本就是朕赐下的日子,太后薨逝,在预料之外,也怪不得严卿家。”

    刘健几人欲言又止,魏绅则不说话。

    严恪松见状便知,此事成了。

    一晃过去八日,严府。

    大清晨,严成锦正要去院中跑步,严恪松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招手道:“成锦啊,你过来!”

    “爹有何事?”

    “这是爹亲自去惠民药局排队买来的汤药,问过汪神医了,不伤身,你给爹喝下去。”

    闻到腥臭的味道,严成锦就知道是什么了:“爹先放着,孩儿一会儿再喝。”

    “就知道你不会喝,来人,给老夫灌下去!”严恪松大声招呼。

    啪……

    只见,门被撞开,冲进来一群魁梧的亲兵,个个精壯如牛。

    严成锦心头咯噔一下,连忙后退几步:“快……快来了,我爹要谋害本官。”

    下一刻,五六个亲兵如狼似虎,粗鲁地将他按在椅上。

    随后,严恪松端着汤药,有些激动的笑道:“成绩啊,爹等这一日实在太长了,快,快扒开他的嘴巴。”

    一声令下,凳子被扑倒,七八个壮汉一下子就把他的嘴巴扒开,捏住鼻子。

    严成锦心里骂骂咧咧,MLGB,早知道就不让糟老头子回来了,他看见老爹刚灌下去一碗,又端来一个锅,一脸语重心长的地道:“成锦啊,爹也是为你好。”

    咕噜咕噜……

    随着苦涩的汤药灌下去,严成锦忽然觉得浑身发热,你大爷的,老子明日才大婚啊!

    ……

    翌日清晨,

    今日是严成锦大婚的日子,严恪松心中欢喜,早早就起来操办,不由看向何能:“少爷起了吗?”

    “嘿嘿,少爷睡得正香呢。”

    严恪松笑意更浓了,连声道好:“让他多睡会儿,今夜就要洞房了啊。”

    “可是老爷,要去接亲了。”

    “喊他起来,喊他起来。”

    严府的大婚,在东区新府举办,五进五出,能容纳上百桌宾客,严恪松觉得这样才够隆重。

    正午,宾朋满座。

    刘健最先到了:“安定侯恭喜呀,这是陛下和娘娘的贺礼,这是老夫的贺礼。”

    李府,敲锣打鼓。

    府门前,挂满了喜意洋洋的布头,府门外,许多乡试落榜的读书人围观,想一睹李东阳之女的芳容。

    李清娥穿上大红的嫁衣,下人看了,也不由春心暗动。

    管事小跑进来:“老爷,夫人,严大人来接亲了!”

    严成锦走进来,只见李东阳潸然落泪,李清娥朝父亲道别一声,便坐上了轿子。

    “岳父大人不必伤心,小婿会好好待她的。”

    李东阳将眼泪擦去,却看着胖丫鬟道:“好生照顾小姐。”

第633章 陛下召见 (元旦快乐)

    眨眼间,到了夜里。

    李清娥躺在绵软的塌上,只见,严成锦推门走进来,想了想道:“宾客太多,为夫先沐身。”

    半个时辰后,寝房的灯火熄灭。

    此时,在房门外的严恪松大感欣慰,老夫可以安心回边陲了啊。

    天还未亮,李清娥便轻身爬起来,片刻后,悄悄走出房门外。

    只见,门前站着两个容貌出众的丫鬟,令她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过,很快便释然了,相公身为朝廷二品大员,有通房丫鬟,也不足为奇。

    “少爷和老爷,通常几时起身?”

    “服侍少爷和老爷起身,由奴姐妹二人做就是,少夫人快回房歇着吧。”春晓小声道。

    千金小心翼翼递过一件鹿绒裘衣,怕她着凉。

    李清娥摇摇头,唤醒胖丫鬟去了庖房,昨日,还未参观过严府,猛然发现,这不是平日拜访的旧院。

    “这个是?”

    春晓道:“回禀少夫人,这是地动仪。”

    “这又是?”

    “回禀少夫人,这是锅炉。”

    “那这个?”

    “回禀少夫人,这是正德大时钟。”

    李清娥生活在李家,自觉见多识广。

    可参观府上一圈后,见到三层高的书房,还需要梯子将书取下来,以及诸多说不出名字的摆件,顿时,被深深地惊讶到了。

    半个时辰后,严恪松起身时,发现早已准备好了早膳。

    “公公,吃茶。”

    严恪松哈哈大笑道:“府上井井有条,老夫即便战死边陲,也无憾了。”

    严成锦来到正堂,感觉身体被掏空。

    自穿越以来,天天晨跑,不论风雨,不曾中断过一天。

    可今日,他终于要休息一天了。

    严成锦对着何能道:“去传本少爷命令,让王守仁,替本官告假一日。”

    李清娥将羊肉枸杞汤端到他身前,短短一个清晨,她就记住严成锦的喜好,早起喝过温水后,要喝羊汤。

    小声地道:“相公昨夜未睡,喝完汤再休息会儿。”

    不多时,锦衣卫跑进来道:“严大人,陛下召您进宫。”

    严成锦眉头微动,陛下知道他大婚,难道朝中有事?

    穿上官袍,坐上轿子来到东暖阁,只见,内阁三人和九卿都来了。

    李东阳深深地看了严成锦一眼,默不作声,眼神却比以前有了变化。

    弘治皇帝开口道:“朝鲜和琉球的三十万力役,已抵达大明,卿等想如何安置?”

    三十万人,每日要供粮食。

    如此多的番人走在街上,也容易引起暴动,与百姓发生争端。

    正逢二月,可将他们引到大运河,开始挖河道。

    刘健等人不置一言,却不约而同地看向严成锦,当初是你谏言,你说怎么安排吧?

    严成锦想了想:“琉球与朝鲜言语不通,硬凑在一起,极容易有争端,不如让朝鲜修通州段,琉球修扬州段。”

    将两派番人分开,能更好的管制,不起冲突。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

    韩文继续道:“关税未收回朝廷,臣……臣实在无计可施。”

    没有银子,却说不出口。

    力役每天要吃饭,国库要开始拨粮了,还需先给番人预支半月工钱,以安抚番人民心。

    弘治皇帝变得极为好说话,笑容可掬:“从朕的内帑中出。”

    韩文心中大喜,忙躬身:“谢陛下!陛下圣明!”

    “一会儿,国库给朕打个欠条。”

    “……”韩文。

    不过,关税收的银子多,等税银收回来,陛下这区区二百万两,不在话下。

    “臣遵旨!”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汉武帝攻打匈奴时,花费的钱占据他在位时,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二。

    百姓家中的铁具都被融成兵器。

    没有银子,连仗都打不起,受外邦欺负只能忍着。

    严成锦暗自庆幸,西北长城修好了,暂时不必与鞑靼交战,可以安心改制。

    曾鉴看向弘治皇帝,有些担忧:“陛下,拓宽大运河工程巨大,由谁负责?”

    魏绅身躯微微一动,新修运河能令南北通船更多,增加商税收入。

    谁督造完成,就是大功一件,且江南富庶之地,京官到那儿出差,不知能收多少银子!

    “陛下,臣举荐户部刘鸿襄督工。”

    柴升眼底闪过一抹犹豫的光芒,迟疑片刻,躬身:“掌管万人,犹如掌管军队,臣举荐,兵部杨同,督修扬州河段。”

    这两个人分明是想培养自己的心腹。

    大运河修好后,若增加朝廷税收,陛下一定会重赏督工的大臣。

    严成锦仔细思索片刻,不急不缓道:“臣也有人可以举荐。”

    内阁很快就要有位置了,马文升会和曾鉴一起致仕,最有可能从他们三人中选,要尽早在朝廷中部署势力。

    老臣没有一个支持他的。

    宋景和王守仁的官职,太小了些。

    刘健道:“督掌十万番人不是儿戏,陛下,不如我等先商议后,再做定夺?”

    弘治皇帝颔首,十万番人不论放在哪里,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若反抗朝廷,会一片大乱。

    ……

    刑部,值房。

    魏绅捧起茶喝了一口,心思却在督修大运河的任命上。

    想升官,需立功劳,文官不上前线打仗,只能通过治水来立功。

    修大运河有两利,一则治水,二则增加税银。

    “治水是朝廷的大患,刘大夏单凭治水,就升至兵部侍郎,官声也得益于此。”

    “不错,不知严成锦会举荐何人?”柴升应道。

    “愚弟猜测,是宋景。”

    ……

    工部,值房,

    严成锦来到值房中时,宋景正在绘制顺天府贡院的修缮草图,谢丕绘制另一角。

    “你们可懂修桥?”

    “与徐主簿学过一二,还算精通。”宋景道。

    徐见舟,是新任的工部营缮清吏司主簿,修过京城大大小小的桥。

    “若是五十丈宽的大桥呢?”

    修建一座大桥极难,技术达不到,古人通常是乘船渡江。

    赵州桥也才二十丈不到。

    宋景顿时语塞,天下岂有五十丈宽的大桥。

    曾鉴抬了抬眼皮,差点没骂出来,这小子张口就吹牛逼啊!

    “贤侄啊,昨夜大婚,没少喝吧?”

    谢丕却咬咬牙道:“这个……下官想试试,不知严大人还记不记得,还差二两,下官也升总工了?”

第634章 此子的路走歪了

    严成锦勉为其难的看向谢丕:“良乡的总工,代表理科学术造诣的巅峰,不是谁都能获此殊荣,希望你能明白。”

    总工太多,就不值钱了。

    为了让总工在大明享有社会地位,必须保持金字塔尖。

    这意味着严大人将对此事交给了他,谢丕有些激动:“学…学生明白!”

    曾鉴暗叹一声,路走歪了啊,你爹是内阁大学士,你有大好的前景,得到却不珍惜,偏偏跟严成锦搞理学。

    严成锦从工部出来,看见朱厚照喜滋滋地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殿下,找到严大人了!”

    朱厚照不知偷了什么,要当成贺礼送给他。

    严成锦淡定地转过身,嗖地一下,宛如睡梦中被惊醒的鱼,钻进宫墙后没影了。

    “殿下,追不追?”小太监问道。

    朱厚照乐了:“让他先跑。”

    随即,朱厚照不紧不慢地骑上一匹骏黑,飞奔跑过来,笑容略带促狭:“老高,你跑什么?”

    严成锦也不跑了:“殿下找臣有事?”

    “母后说,天家正守丧,让本宫不要去找你,今日你进宫,本宫将贺礼补上。”朱厚照眉飞色舞道。

    家中有丧事,通常不会去主人家吃红事,会给主人家带去霉运。

    张皇后出身微寒,对坊间的礼数,熟悉得很。

    严成锦早就猜到了缘由,否则,以朱厚照的性子,大婚岂会不来闹,白了他一眼:“殿下偷了什么送给臣?”

    朱厚照颇为得意道:“本宫没偷太贵重的,你先看看,不喜欢本宫给你换一个。”

    小太监将画筒抽出来,缓缓打开。

    这副画,并没有构筑超凡脱俗的意境,颜色笔墨,调得十分普通,不算大师之作。

    但它,却是华盖殿的至宝!

    一团和气!

    严成锦差点没忍住爆粗,朱厚照你疯了吧,这我敢收吗?

    “此画是陛下最喜欢之物,又是先皇的遗物,殿下送回去吧。”

    朱厚照浑不在意:“那本宫给你换一个?”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道:“臣想要殿下的墨宝,殿下可否赠一副画给臣?”

    朱厚照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那本宫给你画猛男千秋图吧。”

    严成锦白了他一眼,我像不育的样子?

    ……

    从工部回来,严成锦坐在御座上,翻看柴升的宗卷。

    明日,要向陛下谏言督修大运河的人选,等运河修成,就能立大功。

    要掌管十万余人,陛下极有可能从兵部选人。

    北直隶关于柴升的宗卷极少,只有成化二十三年进士出身和乡籍,这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正在这时,方学走进来:“大人,柴大人的喜好查到了。”

    严成锦微微抬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柴升喜欢书画,尤其喜欢牧童牵驴,老子骑牛的书画,刚入京城,就买了三十余幅。”

    喜欢书画,不算把柄。

    方学却接着道:“传闻,柴大人喜欢听驴叫。”

    喜欢驴,就像朱厚照喜欢马,也不算把柄。

    不过,喜欢听驴叫……这个,实在太羞耻了。

    ……

    谢府,

    晚膳时,谢迁不见儿子落座,不乐意道:“老夫难得下值,叫少爷出来一起用膳。”

    “少爷吩咐过,不用晚膳,让小的不要打扰。”管家一脸为难。

    谢迁觉得奇怪,放下筷子来到中庭,只见谢丕房门紧闭。

    “这是造桥图?这桥怎么画的如此奇怪,谁给你的?严成锦?”

    谢迁拿起来仔细端详,图纸上只有寥寥几笔。

    但这座桥不是拱桥,是平桥。

    桥下有一根根粗壮的柱子,就像蜈蚣的一条条腿般,密密麻麻。

    谢丕将图纸夺回来:“爹怎么不敲门?”

    “陛下与内阁已决定,命兵部主簿杨同,前往扬州督修运河,你画这个给他谏言,也无用。”谢迁道。

    “严大人的理学堪称是祥瑞,爹可知道,此桥长五十丈?”

    谢迁愣住了,眼睛瞪得宛如鸡蛋般,险些要掉下来。

    往常渡河,要坐渡船,但渡船没次拉的人和马车有限,且往返麻烦,还有沉船淹死的风险。

    见到父亲惊愕的神情,谢丕道:“不错,此桥造出来,更造就天下商贸的繁荣,来往商货,不必再等渡船。”

    百官坐于高堂之上,口口为了百姓,可能做的却有限。

    但理学的一举一动,皆造福天下苍生。

    这是谢丕愿意投身理学的原因。

    “这是谁给你的?”谢迁回过神来。

    “恕孩儿不能相告。”

    是了,严成锦!全京城除了他不能透露姓名,还能有谁?

    ……

    翌日,大清晨。

    严成锦随着百官徐徐走进大殿,站定后,看了柴升一眼。

    弘治皇帝坐在御座上,张口道:“督修大运河之事,朕与内阁商有了定夺,由兵部主簿杨同督修扬州段,户部主簿刘鸿襄督修通州段。”

    严成锦心中咯噔一下,陛下或许猜到,他要谏言宋景,但宋景太年轻,陛下还是相信老臣。

    柴升和魏绅心头大喜,准备谢恩。

    此时,一道很讨厌的、不急不缓的声音响起:“臣以为,不可!”

    谢迁转过头,此子果然要谏言啊。

    “严卿家,有事便直言,你要举荐谁?”弘治皇帝岂会看不出来,此子也有人要举荐。

    “臣要举荐,谢丕和方学!

    方学督修长城,足足有一百余万人,未曾发生大乱,将长城督修成,功不可没。

    而谢丕,曾在安陆州治水,开掘八条河道,善用火药炸河堤,可缩短工期,节约靡费。

    此二人,才是督修大运河的不二人选!”

    他若入阁,必须有人掌管都察院。、

    都察院衙门的职权,涉及经济、司法、官员的考核,不可落于旁人手中,这些都是要提前考虑到的。

    若方学能升至副都御史,就能升本部部堂。

    弘治皇帝迟疑片刻,方学的确是不二人选,督修长城掌管百万人。

    柴升忙道:“陛下,番人岂能和流民等同?”

    “兵部督管,无非是同看管力役那样,用鞭子和棍棒管教,与隋炀帝何异?此举,反而会逼得番人造反。”严成锦道。

    “不用鞭子,如何督管?”兵部主簿杨同反驳。

    “用心学,下官在督修长城时,与流民同吃同住,能吃饱饭,他们便不想造反,甚至会督管他人。”方学道。

    刘健抚着胡须,方学能管住长城百万流民,确实有本事。

    弘治皇帝心中一动,打算除去杨同的名额:“那就由方学代替杨卿家,督修通州段吧。”

    魏绅几人看向严成锦,只见,此子又欲谏言,该不会两个名额都想要吧?

    严成锦微微躬身:“江南商货繁荣,大运河拓宽后,两岸若无桥梁,必定影响通商。

    臣有一物,或许,能搭建一百丈长的大桥。”

    嘶!

    百官倒吸一口凉气,一百丈?

    谢丕也吓了一跳,将一摞图纸呈上:“陛下,这是运河大桥的图纸。”

    谢迁心中忐忑不安,完了,陛下正要派我儿去督修运河了。

    弘治皇帝眼睛微微眯着,从未见过这样的桥:“那就由谢丕督修扬州段,方学督修通州段,即日启程。”

    魏绅和柴升相视一眼,严成锦能修一百丈大桥?

    此子总是有始料未及之处,令人防不胜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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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