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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10章 重掌都察院

    弘治皇帝依旧不相信。

    诸公全然没有上早朝的心思,只想看看这锦衣卫说的,是否为真话。

    严成锦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令士绅这般趋之若鹜。

    韩文心中大定,就知道此子说话只说一半,还留着后手呢。

    “一百万两,足够建造两百座宅邸了。”曹元唏嘘一声。

    京城的宅邸很贵,动辄五千一万两,但贵到在地段和稀少,造价远没有这么贵。

    加上土地是朝廷的,不用花一分银子。

    位置还是在外城,短短一个早上,就收了一百万两,此子一定用了非同寻常的法子。

    来到弘治商号前,瞧见许多士绅排着长队,往商号里挤。

    见到这番景象,弘治皇帝不由问:“严成锦呢?”

    尽管事先听说,可见到这副景象时,弘治皇帝和诸公更想知道严成锦如何套到银子的?

    很快,严成锦出现在视野中:“臣并未直接收银子,而是让士绅把银子存入商号,等拿到地契,商号就能拿回存银的凭证。”

    这样一来,商号就成了朝廷的担保。

    士绅们就算拿不到宅邸,银子也仅是存在商号中罢了,并没有损失。

    “可是,为何士绅们如此急迫?”刘健看出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就算是有担保,也不会如此着急,好像买了会发财一般。

    严成锦从袖口抽出一张纸:“臣开建的土地,是京城向南的土地,江南各地士绅入城,必定会经过此处。”

    京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北方是宣府,人很少。

    西边面向西北,也没什么人,东边还凑合。

    最多人流的,是面向南方,保定河间江南,甚至广州福建,都要从这里入城。

    现在虽还未扩建,但每日入城的人流不计其数。

    严成锦将宅邸划分为八档,二百两,五百两,一千两,最高的两万两。良乡工程师画出图纸让百姓挑选,位置好的宅邸有限,离主干道越近自然也就越贵。建成后再购置,价钱要贵两成,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赊垫,全额购置。“臣有一事要禀明陛下,有些楼宇,或许会高于皇城。”皇城周围的建筑,要低于皇城。一来是不准有人凌驾于天子之上,二来是高于宫墙可以瞭望皇宫,埋下刺杀隐患。这些于礼制不符,张升反驳道:“皇宫都无需如此高耸的殿宇。”弘治皇帝淡淡道:“你要建什么?”“建造五城兵马司衙门。”京城建筑变多,防控火势就变得极为重要。五城兵马司承担着交通和消防,这个决定看似简单,在建成后却会发挥出重要作用,只看陛下是否准许?五城兵马司不算私宅,弘治皇帝想了想便答应了。

    王鳌几人也想购置宅邸,却有点拉不下脸来。

    严成锦回到府中,却见张敷华背负着手,老神在在打量他的府邸。

    张敷华也看见了严成锦,露出笑意:“本官入京时视严大人年轻,颇有轻视,近来查阅了许多严大人的宗卷,称赫赫之功也不为过。”

    你确定不是来买府邸的?

    严成锦提防起来:“张大人可是想巴结本官,以便营私?”

    本想严成锦会笑脸相迎,谁知此子竟赤条条地挑明,张敷华一口老血冲到天灵盖:“老夫只是欣赏你的才华!”

    “张大人请回吧。”

    张敷华从南京来,又替宁王请乞过卫队,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严成锦都需提防。

    但若张敷华也支持变制,阻力会小一些。

    京城开始大兴土木,木材从南往北运输,许多力役汇聚于京城。

    短短三月过去,便能看见京城南门外被黄土移为平地。

    力役凿实地基,建起一座座宅邸,见壮入京买宅邸的士绅,竟多起来。

    弘治皇帝在正殿阅疏,想起京城外的规划,不由心中大喜:“很快,京城将堪比大唐长安。”

    严成锦却低着头,大明除了京城,一贫如洗之地,多如牛毛。

    今日,他就看到了一封疏奏,是绍兴府长乐县蒋信所上,请减免丝税,改种粮食。

    曹元面色带喜悦之色:“陛下,臣收到绍兴府王云成的疏奏,长乐和嵊县违抗朝廷旨意,拒缴丝税。”

    大殿中喜庆的气氛散去。

    弘治皇帝神色沉寂下来,朕治理下的朝廷,还有这等忤逆之事。

    刘健露出疑惑之色:“两县父母官联手抗免,可是有隐情?”

    “据王云成所言,是由于在太白山发现了银矿,二人自恃有功,不纳朝廷税赋。”曹元看的疏奏里,就是这么写的。

    太白山发现有银矿,让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眸中一亮。

    刘健却感觉到奇怪:“怎么不见有疏奏来内阁?”

    “是传给臣的疏奏。”

    这是想让曹元立功啊,太白山在长乐县,一句自恃有功,就把蒋信二人的功劳磨没了。

    严成锦不由抬头,王云成的道行太低了些,竟用这等话迷惑诸公。

    果然,李东阳问道:“请免丝税,也是为了百姓,何来自恃?这封疏奏可疑。”

    刘健几人颔首,一听就知是惑上贪功。

    弘治皇帝却问:“都察院怎么没人来?”

    “回禀陛下,都察院无人了。”

    王守仁任兵部右侍郎后,都御史和礼部尚书的位置,一直空着。

    诸公想知绍兴府发生何事,也不从下手。

    曹元后背发热,诸公说这封疏奏有可疑,言外之意,王云石惑上。

    “臣要弹劾工部尚书曹元。”严成锦说道。

    诸公心里咯噔一下,猝不及防。

    如同嗅到了危机,紧紧盯着严成锦的袖口。

    此子拿着两本册子!

    严成锦说道:“臣这里也有一封疏奏,请陛下朱批。”

    萧敬小跑着下来,将疏奏递给弘治皇帝。

    这是一封截然相反的疏奏,蒋信揭举王云成,偏私党羽,诬告罪名。

    看完这封疏奏后,弘治皇帝脸色阴郁:“为何会有两种说辞,绍兴府的御史呢?”

    “回禀陛下,邱钟辞官后,一直无人任职。”

    御史任命,由都察院部堂提名,送去吏部任命。

    但都察院一直没有堂官。

    严成锦弹劾曹元的用意正在于此,兼任都御史。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朕不是让严卿家兼任?”

    “陛下说,王守仁北上时,由臣兼任,如今,王守仁已回京。”严成锦道。

    诸公猜到严成锦的意图,可京城的宅邸很快就要开盘了,现在阻止,彼时购置府邸,此子必会为难。

    顿时,有些犹豫起来。

    弘治皇帝一眼便看出来,此子跟他要官职呢,“都察院继续由严卿家掌管。”

第711章 斩腰弹章

    再任都御史一职,表明陛下需此子纠察朝野。

    刘健等人猜到弘治皇帝的心思,按捺住心中的悸动,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弘治皇帝继续看曹元的弹章,看完至最后一字一句地问:“曹卿家在京中庇护王云成,阻塞言路?”

    绍兴府诸州县父母官弹劾和揭举,但疏奏却没送到内阁。

    弹劾的官员,反倒被人揭举,入狱了。

    严成锦神色淡然:“王云成是一小人,曹大人视之为心腹肱骨,不知其为悖逆之徒,蠡国之贼。”

    他的弹章,分为轻轻弹、认真弹和致仕弹三个等级。

    轻轻弹只是刮痧一下,致仕弹是乐于助人的。

    认真弹是乃重拳出击,要么流放要么免官。

    刘健几人目光审视着曹元,此罪为结党营私,欺上瞒下。

    重罪!

    曹元有些愕然,怒然道:“胡、胡扯!本官合何时截过疏奏?!”

    韩文喟叹一声,以贞兄轻视此子的弹章了,不知多少上三品大臣,陨于此子的弹章下。

    王琼等人也投来同情的目光,曹元显然还不知道严成锦弹章的厉害。

    此子不出手则矣,一出手是要致仕的。

    “敢问王云成可是曹大人的门生?有书信往来。”

    “是、是又如何?!”

    曹元底气十足,严成锦想除掉他,陛下和诸公一眼就能看出来,不会让他胡作非为。

    严成锦再抽出一封册子,道:“陛下请再看这本册子。”

    这本册子,是新昌知县王宾托好友传到都察院,郑乾转交给他。

    弘治皇帝看完疏奏后,面上阴冷得如寒冬腊月,看向曹元的目光浑然一变。

    诸公心中大震,好奇这封疏奏写了什么。

    只听,严成锦淡然自若道:“臣刚执掌都察院,还未来得及调查,但送去内阁的疏奏被截,而送都察院的疏奏未被截,臣猜测,拦截疏奏的人在内阁。

    王云成监守盗粮三百七十石,草一千六百束,银一千三百八十两。

    臣虽未派人调查,但新昌和长乐等六地父母官联名上疏,绍兴府必定发生了大事!”

    弘治皇帝怔在龙椅上。

    诸公瞳孔猛地一缩,咬牙切齿,太白山的银矿刚被发现,王云成就贪墨了一千三百两!

    曹云呆在原地,如同有一只鬼在身后吹了一口气,阴风阵阵。

    严成锦继续掏了掏袖口,又抽出一本册子:“陛下请再看。”

    弘治皇帝和诸公已经看呆了。

    “这是?”

    “这是王云成托人在京城新区购置的宅邸,全额付款,共付了两万五千两。

    据吏部宗卷记录,王云成出身山西洪洞,家中并非富户。”

    大殿中一片沉静,如同一个人也没有的空殿。

    弘治皇帝双目通红,眸中闪过一丝杀人的目光。

    王云成的俸禄只有三十八石,折算银二十两左右,当官当到致仕也未必有这么多银子。

    诸公倒吸一口凉气。

    曹元踉跄一步,惊慌失措有些失仪,不可置信地看向严成锦。

    他是何时调查本官的?

    又是如何得到如此多罪证!

    刑部尚书王鏊沉声大喝:“如此贪官,当处以斩腰!”

    诸公皆是干脆果断的人,对处以死刑司空见惯,倒不觉得有何不妥。

    倒是严成锦,心中不由可怜一秒钟王云成,要是能枪毙多好,斩腰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真惨。

    不过,这是为了震慑其他官员,故封建社会的刑法,极为严酷。

    这是法家的以法治国。

    大明虽以儒学治天下,但依旧有法家的影子。

    “曹卿家有什么要说的吗?”弘治皇帝声音阴冷,往日的温暖和煦,无影无踪。

    曹元与王云成有密切书信往来,不管是不知,还是被蒙蔽。

    皆有包庇之罪。

    曹元心中后悔万分,对王云成的腐朽之事知晓一些,谁当官不收点贿赂?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王云成瞒着他贪至如此地步。

    “臣冤枉,臣委实不知情,王云成在书信中,与臣并不是这么说的。”

    弘治皇帝闭上眼睛,沉声道:“曹元下狱,交由刑部和都察院审问!”

    王琼身下的两股抽搐起来,此子又下了一个二品大官。

    张敷华面色僵硬,他才入京半年啊,就见了两个官员二品大员被严成锦弹劾走了。

    杨守随还没到家呢吧?曹元就凉了!

    谢迁等人虽然见惯了,可此刻同样目瞪口呆。

    心中却无多少同情,正是由于曹元在京中庇护,坊间的贪腐,才屡禁不止。

    萧敬头都快低埋到胸口了,不敢看严成锦的目光,生怕被他看一眼。

    弘治皇帝道:“带下去吧。”

    曹元双目无神地瞪着,宛如木头般,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就被锦衣卫拖下去了。

    白银开采,不能交给地方官员。

    如同王云成,严成锦怀疑,他购置京城宅邸的银子,并非全部从百姓上搜刮得来。

    而是从银矿。

    否则,这么大一笔钱粮,早就被监察御史发现了。

    不过,见弘治皇帝面色一蹶不振,显然被打击到了,心情阴郁到了极致。

    他没有再提,散了廷议后,严成锦并未回内阁。

    今日弹劾一个二品大官,必会遭刘健几人审问,刚好告假几日,休憩一番。

    回到府中,李清娥端来一盆温水:“饭菜已准备妥当,相公上坐吧。”

    严成锦心中一阵温热,一人吃饭与两人吃饭,总归是不一样的。

    “近日,不要出宅院,也不要采办京城之物,为夫怕有毒。”

    曹元有门生故吏在京城,以防有不要命地,拼死上来捅他一刀。

    为了以防万一,严成锦如是吩咐道。

    李清娥却未多问,轻轻点头:“相公又买了一座府邸?”

    严府是新府和旧府两座府邸组成。

    如今,左边的府邸也被何能买下来了,今日,看见何能命下人凿通两院的府墙,她才知道。

    严成锦颔首点头:“怕你在府上烦闷,新府就用来当成花园吧,你可种菜赏花。”

    陛下也知道他有银子,倒无需藏着掖着。

    何能小跑过来,堆着笑意:“少爷,新府打通了,您可要去看看良乡匠人的手艺?”

    严成锦也没见过新府。

    用完膳,与林清娥到新府转了转,精致典雅的亭榭,花木栽种色彩搭配绝伦,布局合理。

    氤氲的烟雾,堪称人间仙境。

    “哪里来的烟?”

    何能堆着笑意:“入新府,小的吩咐他们请灶王爷呢。”

    请你个头,起火了怎么办!

    严成锦板着脸:“你这个月奖银没了。”

    何能一副听闻爹娘噩耗的样子,哭丧着脸:“少爷,入新府都是这个规矩。”

    “相公,何能也是一番好意,就不要罚他银两了吧?”李清娥不知道何能一月工钱多少,但以李府的工钱来算,想必只有五钱银子。

    “那就听你的。”

    何能面上大喜:“谢过少夫人。”

    “为夫记得,你与谢香灵交好,不妨邀她到府上来游玩。”

    严成锦一边说一边陷入沉思,府邸扩大了些。

    又该找牟斌加派锦衣卫了。

第712章 天子巡狩

    翌日,大清早。

    来到都察院值房,严成锦重掌都察院后,最大的好处不是升官。

    而是不用再批阅疏奏了。

    内阁的疏奏量惊人,尤其是他改制后,各地都出现了不寻常的状况。

    比如鞑靼成了大明的布政使司,茶马易市重开,鞑靼人可以出入大明的边城。

    这就会引来许多矛盾。

    在都察院,郑乾和刘来等人会阅疏奏,重要之事,才会呈递给他。

    “方学的通州段修缮完成,就在这两日回京,当替他请乞升左副都御史。”严成锦暗自思索。

    有第二工具人方学在都察院阅奏,自己除了喝喝枸杞茶,就是等着下值。

    郑乾面色凝重走进来:“大人,曹大人请乞致仕了。”

    入狱清名被毁,曹元性子刚硬,又是名门出身,岂会忍受这等屈辱?

    没问几句,就请乞致仕了。

    严成锦问道:“陛下知道吗?”

    曹元很聪明,牵扯到王云成,弄不好还要被流放和处以极刑。

    只要被文官抓住蛛丝马迹,无罪也能给你说成死刑。

    致仕,无伤退休实属上策。

    “王鏊大人亲自去了乾清宫。”郑乾道。

    此时,乾清宫。

    弘治皇帝穿着修长常服,端坐在蒲团上,身前的小御桌摆放着糕点。

    小御桌上,书《管子》放了一个时辰了,却一页也没翻。

    萧敬知道,陛下心中有事,遣散了大殿中的奴婢,免得碍眼。

    王鏊躬身道:“陛下,曹元请乞致仕了。”

    弘治皇帝眉宇之间微微动了动,面色却平淡似水。

    大殿中安静下来,王鏊以为他没听到,抬头却发现,陛下正看着自己。

    “曹卿家说了什么?”

    王鏊道:“还未查出太多线索,臣确信他与王云成有私,特来请示陛下,可否抄家?”

    抄家更方便彻查,底细一览无余。

    但曹元毕竟是朝廷的二品官员。

    “准乞致仕吧。”

    王鏊心中轻叹一声,陛下还是太宽仁了,应当像秦朝那样,整饬吏治,严明律法才是。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天下吏弊屡禁不止。

    严成锦常说,除了京城之外,十三道布政使司依旧贫苦饥寒,不能果腹。

    但他却不信,京城的百姓富余有银,十三道地方就算再查,又能差到哪儿去?

    许久后,他才吐出几个字:“朕想南巡,看朕治理的天下!”

    不能偏听偏信,他不相信严成锦的话,毕竟,此子就算有十成也会说成一成,就算是盛世,也会说成堪堪温饱。

    萧敬瞪大眼睛,陛下平日微访就罢了,还要南下江南?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鏊心中震惊,直言道:“陛下若南下,朝中大事谁来把持?沿途损耗靡费,也惊扰沿途百姓。”

    朝中事务众多,是皇帝不能离开京城的原因之一。

    一旦离开,就会被认定为懒政失职,昏庸!

    还有随行的仪驾,皇帝出行,护卫必定成千上万人,这些人的吃喝拉撒,是一笔庞大的靡费。

    不啻于调动军队打仗。

    “朕想南下看看,诸府州地,究竟如何了?”弘治皇帝喃喃自语。

    王鏊想再说什么,却被抬手阻拦,萧敬把他请了出去。

    出了乾清宫,王鏊来到内阁。

    刘健失声道:“陛下想南巡?”

    陛下喜欢深夜微访,瞒着诸公偷偷出宫,诸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鏊点头:“愚弟亲耳所闻,王云成贪墨钱银,陛下,是想亲自巡访,震慑地方官员。”

    朝廷会派巡抚大臣,在各方考察,将疏奏传回京城。

    但毕竟不是长驻,难以看住。

    “陛下心意坚定,只怕难以动摇。”

    谢迁担忧道:“陛下若离京,难道又太子来把持朝政?”

    东宫,

    朱厚照看向小太监,瞪大眼睛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狗皇帝要南下游玩?”

    小太监跪在地上,不敢回应。

    朱厚照又郑重地问:“带不带本宫和皇孙?”

    严成锦白了他一眼,你当是全家一起旅游?

    小太监不敢回答,只能支支吾吾地道:“听内阁的大人说,似乎是要太子殿下主持朝政。”

    “狗皇帝!就知道他想让本宫监国!”朱厚照气得跳起来。

    严成锦看向那小太监:“诸公何意?”

    “刘公和谢公等大臣,还有六部和九卿的大臣,都去乾清宫了。”小太监道。

    朱厚照早就听说江南好玩,还有烟花画舫,绝色歌姬,身为储君,他还没见过呢。

    “不许本宫出宫,自己却想着偷偷下江南。”

    “殿下要去哪儿?”

    “本宫要去找乾清宫!”

    朱厚照百米冲刺般,大步冲出寝殿。

    此时,乾清宫。

    刘健等老臣站在殿门外,躬身劝阻。

    “陛下是天生的上智圣人,不可沾染不良的习气,南巡不仅惊扰百姓,劳民伤财,朝政也无人处理。”李东阳躬身。

    “李公所言甚是,应当克制私欲,奋发上进才是啊。”

    诸公的劝阻宛如和尚念经。

    弘治皇帝道:“鞑靼已被平定,北方无患,朕为何不能离京?”

    “鞑靼虽除,可还有瓦剌,陛下不可轻视啊!”刘健苦口婆心。

    弘治皇帝有些烦了:“诸公位列朝臣,在家中坐食实封租税,朕若也坐守在宫中,不思虑百姓,帝业就会败坏。”

    诸公顿时哑口无言,体察民情,应该如何体察,不就是微访?

    严成锦听到弘治皇帝这番话,也觉得有理。

    京城繁荣,但地方却贫苦,弘治皇帝不走出去看,会误以为其他地方,也如同京城这样繁荣。

    朱厚照走进大殿中,躬身:“诸师傅有理,父皇出宫惊扰百姓,道德就会败坏,光辉圣名就会骤然隐没。

    儿臣愿替父皇巡守江南,承担这恶名。”

    诸公目瞪口呆的看向朱厚照,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咋皮就这么痒呢?

    弘治皇帝眸中露出杀人的目光,瞪了朱厚照一眼,吓得朱厚照退了一步,自动跪在地上。

    不过,今日无心情责罚朱厚照。

    李东阳看见严成锦,小声道:“天子巡狩非同小可,你快劝劝陛下。”

    诸公的目光落在严成锦身上。

    严成锦面若清风,水波不兴,“陛下欲何时巡狩?臣听闻,出巡要挑良辰吉日,可令天下风调雨顺。”

    诸公面色大惊,让你劝止,不是让你替陛下想出巡的日子啊!

    这等劳民伤财的大事,严成锦竟不按常理出牌。

    刘健等人皱着眉头,有些生气了。

    弘治皇帝面色舒缓了些,严卿家懂朕,“朕问过钦天监,六日后是良辰吉日,礼部同司礼监准备。”

    巡狩,的确劳民伤财。

    且一游玩就会上瘾,容易沉迷懈怠,松了这口气,就很难绷紧起来了。

    弘治皇帝都跑了,朱厚照会乖乖留在京城?

    严成锦眸中微动,意味着有六日,令陛下放弃巡狩的念头。

第713章 新物面世(为盟主开门送快递的加更)

    王琼拿着账本,跑来找严成锦:“贤侄啊,陛下巡狩,户部想跟商会借点银子。”

    陛下自费三十万两,需补二十万两。

    国库周转不开,王琼便想到,可以来良乡商会打欠条。

    严成锦道:“何时归还,谁归还?”

    还有两张欠条的银子,没有还给商会。

    王琼一时语塞。

    朝廷还欠着商会的银子。

    “快了,等李兆番把银子运回来,世伯先安排商会的银子。”

    “不借,世伯请回吧。”

    严成锦头也不抬。

    王琼傻眼了,以前帮严成锦整理衣裳都好使,这次此子软硬不吃。

    但想到礼部和司礼监找要银子,他上哪儿弄去?

    王琼看到严成锦的图上。

    写了许多字,还画着他看不懂的线。

    地上,更有数不清的彩色水墨画,下人正拾起来。

    “贤侄琢磨陛下巡狩的事?”

    陛下想南下,无非想看探访民生,但又远在京城,不能亲视。

    治理天下,是需要巡视的。

    不然,即便出了叛乱,也还蒙在鼓里,后世有飞机,大佬视察各地方便。

    但在大明,这是历代天子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本官想拆除中书舍。”

    王琼察觉到什么:“你、你又想改制?”

    三日过去,弘治皇帝似是和百官置气,也似是回避百官,不上朝了。

    听说严成锦赞成陛下南巡。

    百官中不免有了声音。

    谢府,湖心亭榭。

    谢迁面上不满:“陛下巡查江南,百官反对,唯独严成锦赞成。”

    刘健一脸疑虑。

    李东阳道:“小婿虽胆小谨慎了些,可识大局。

    问明陛下巡狩日期,必会有所动作。”

    只是,这家伙的嘴巴,就如同他的姓氏一样。

    “不错。”刘健看向旁边的扈从:“严成锦这两日在干什么?”

    眼瞎了一只,弘治皇帝派了锦衣卫,护卫左右。

    “属下不知。”

    这个锦衣卫是千户杨礼的人,与千户叶准分属两个编制。

    谢香灵走过连廊,看见刘健和李东阳,上前问安,却听谈论严成锦。

    “刘伯伯和李伯伯是问严府?香玲正从严府回来。”

    “严成锦在做什么?”

    “作画,有许多画作,爹要查严府吗?”

    谢迁摆摆手让她离开,面色陷入了沉思。

    作画干什么?

    这时,下人跑来禀报:“老爷,严大人来了。”

    很快,严成锦来到亭榭中:“本官想到打消陛下南巡的法子,需三公谏言。”

    何能抱着一本大册子,堪比半张书案。

    刘健狐疑接过来,翻看几眼,顿时,惊讶得眉头一挑。

    “这是什么?”

    李东阳和谢迁同样惊讶。

    这本册子上,有精美的插图,在插图旁,还有写着一行大字:

    特大喜讯,京城南部的新宅地基竣工!

    下方,有一幅精美的插图,匠人和力役,辛苦劳作,马车拉着巨石。

    赫然,是京城外新建的宅邸!

    翻一页,又有大字:

    悬壶济世,昨日惠民药局看诊人数破两千!

    下方,是惠民药局的彩图,病人排队,门上挂着惠民药局几字。

    一副病人瞧病的景象,浮现在三人的脑海中,宛如就在眼前。

    比邸报清晰了十倍!

    李东阳不禁抬头:“这是?”

    严成锦平静道:“报纸,亦称新闻。”

    如今的技术,还无法制造出相机,只能用画师的彩画来描绘。

    皇帝和百官,可以通过报纸来知晓各地民生,消减信息差。

    士绅也能凭报纸,窥探各地的商机,促进大明经济发展。

    在上一世,在网络没发达前,百姓最爱看的,就是报纸。

    “请三公将中书舍,拆于御史衙门,绘制各地新闻,传回京城,也流通坊间。”

    中书舍的人,能写能画,正好当新闻记者。

    留在在宫中,浪费皇粮。

    “新闻业,可令大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陛下和诸公闲暇时,可以看看新闻。”

    李东阳冷静下来:“中书舍人,为诸公恩荫子弟,他们岂愿离开京城?”

    改制就算了,可动到诸公儿子的头上。

    诸公能同意?

    刘健点头,中书舍有许多重臣的子弟,谋一份生计。

    “下官告辞。”

    严成锦转身走了,这等得罪诸公的事,刘健三人决定干不干。

    不干,陛下就会南巡,如何定夺,与他无关。

    大清晨,上朝。

    弘治皇帝虽然来上朝,但面上依旧有些不悦。

    诸公如同弘治皇帝置气般,面色凝重,一愁不展。

    “南巡之事,筹备得如何了?”

    刘健和李东阳回过头,看了严成锦一眼,发现此子没打算开口。

    “老臣有话要说!”刘健沉声。

    李东阳和谢迁也一同站出来。

    弘治皇帝看见刘健从袖口掏出一物,疑惑:“这是?”

    “此物,可在千里之外,知晓各地详实府事,与疏奏和邸报不同。”

    弘治皇帝只是看了一眼,却震惊住了。

    各地传回疏奏,只有文字描述,很难知晓是什么样的景象。

    眼前,一副彩绘配上文字,活灵活现,在脑中浮现景象。

    看一眼,就知道是京城,有高耸的城墙,还有驻守的禁卫,熟悉…

    “这是?”

    将弘治皇帝一副沉迷的样子,百官好奇又疑惑地看过去。

    萧敬将呈下来时,偷偷瞄了一眼,这比厂卫汇报还清楚。

    诸公看完后,皆露出骇然之色。

    顿时,喜爱上了此物。

    云南距离京城万里,民生疾苦,到底有多疾苦,想象不到,可要是有新闻,就一清二楚了。

    王鏊动心道:“刘公,此物究竟是?”

    “是报纸,陛下不南巡,也能通过报纸,知晓江南一切,”

    弘治皇帝蹙眉:“此物从何而来?”

    刘健知道此物比邸报好用,“严成锦所制,臣想请乞,将中书舍人下放至府州县,传各地新闻,流通于大明。”

    他们处理的疏奏,正是各地传回旱灾、兵灾、百姓民生和惩治贪官的消息。

    换言之,要处置,就需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图为作证,比单凭文字描述更详实。

    李东阳去孔庙祭祀一次,深有体会,不去山东,仅凭一封疏奏看不出来。

    报纸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狐疑:“严卿家为何不亲自呈给朕?”

    严成锦微微抬头:“因为此物,需改制。”

第714章 大明第一个官媒

    “此物还是邸报,臣在字迹旁,加上配图罢了,称为新邸报。”

    中书舍是朝廷的机构,等同于上一世的官媒,即西西踢威。

    将它归于御史衙门下,御史衙门监察坊间,避免中书舍人做假。

    新邸报,仅作为消息的来源之一。

    还有地方官的疏奏,镇守太监的疏奏,巡抚的疏奏和御史衙门的疏奏,作为辅助信息。

    弘治皇帝对画颇有见解,见这幅画画得极佳:“此物耗损多少靡费?”

    花多少银子,是他最关心的。

    “糜费不高,需精通画作的画师,且画师还需会写文章。”

    报纸刚出现时,更像是为达官权贵而生。

    百姓即便看报纸,也是图打发时间。

    制作邸报,要花费人力和靡费,但严成锦推断,媒体是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出现的产物。

    对大明的发展有里程碑作用,不能因靡费,就不推行。

    一府派一个中书舍人,这些中书舍人在朝中,也要领俸禄。

    严成锦道:“一地只需制作一份邸报,由陛下看完后,再给百官看。”

    制作一份报纸,要两日,不能量产。

    两日,一个中书舍人制作一份邸报,传回京城大约十日。

    三边疏奏传回京城,也要大半月,消息的时间滞后,陛下和百官习惯了。

    王鏊沉声道:“你方才说,要整饬中书舍?”

    他的四女婿靳仁,就是中书舍人。

    百官纷纷看了过来。

    “做新邸报,需绘制和写文,非中书舍人不可,寻常只会作画的画师,无法胜任。

    中书舍人有四十八人,可分派两京十五道,传回邸报。”

    中书舍,是大臣的托儿所。

    在成化皇帝时,中书舍人高达一百五十多个,四十八个还算少。

    如今,只需留五个在文书房写诰敕、文牒等,其余可下方地方,离京改造。

    严成锦说完,退回内阁队伍中,得罪大臣的事,由三公冲在最前面。

    “臣以为不可!”

    “臣附议!”

    “中书舍职制诏、诰敕,应留在宫中,岂能派到十三道!”

    大臣炸锅了,今后儿子考不上科举,送哪儿托管去?

    随即,百官中有一半人跪在地上,有官员是子嗣在中书舍,有官员是即将要送去中书舍。

    王鏊也跪在地上,“陛下,中书舍是功臣蒙受恩荫之地,不能下放到地方!”

    大臣们左右相望,同气连枝,就算严成锦的新邸报再好,如此多人反对。

    也不会推行。

    刘健深吸一口气道:“五殿有翰苑翰林佐助,中书舍人实乃累赘,臣请准乞,陛下取缔南巡的旨意。”

    “臣附议!”

    “臣附议!”

    李东阳和谢迁先后躬身。

    百官愕然抬头。

    这次,严成锦安静地站在一旁,请乞整饬中书舍的竟是三公?

    弘治皇帝眸中闪过坚定之色,中书舍于朝廷无益,“传朕旨意,留六人在宫中制诰,其余下放十五道,即日前往。”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各地的新邸报了。

    大臣面色惨白,僵硬在原地。

    李东阳道:“恳请陛下,将中书舍人归置于御史衙门下,以免懒政失职。”

    地方御史先看过,在一定程度保证消息真实。

    “准乞!”

    京城中,多座府邸哭嚎一片,入中书舍,以为一辈子衣食无忧。

    如今,却成了祸事,不去就是抗旨。

    一日之间,四十多个中书舍人朝十五道而去。

    弘治皇帝一直想着此事,不时问起萧敬,萧敬只能回应陛下快了。

    十日过去,还是没有传回。

    弘治皇帝不由蹙眉:“大臣违抗朕的旨意?”

    心中怀疑,大臣把人放跑了。

    “奴婢亲眼看着他们把人送走,这就再派人去看看。”萧敬说罢,小跑着走出寝殿。

    刘健和李东阳安静站在一旁,等待议事。

    这时,殿外,一个小太监抱着邸报从广庭跑来。

    萧敬心急如焚,却又不敢硬抢,小心接过去,“陛下,陛下,新邸报来了。”

    弘治皇帝心中大喜,手从铜盆中抽出来,擦了擦毛巾,接过邸报。

    脸色渐渐变得僵硬,冷峻,最后转为愤怒,最后,双目变得通红。

    萧敬看情况不对,连忙瞥了眼,差点吓尿。

    只见,画上是低矮的房屋,百姓衣衫褴褛,争相讨食,与京城的盛景,大相径庭。

    “陛…陛下?”

    弘治皇帝鼻子一酸,“朕还以为十三道与京城比,不过五十步比百步,竟还有这等凄惨景象。”

    他还是差得太远了。

    刘健三人看了眼邸报,先前看严成锦的京城盛世图,充满成就、喜悦和激动。

    看到这份河间府的邸报,失望至极。

    萧敬小心翼翼地问:“陛下,今后这邸报还传不传?”

    弘治皇帝道:“每日卯时前,送来乾清宫给朕,朕看过邸报,再用早膳。”

    大清早,严成锦入宫当值。

    萧敬送来一份新邸报,好声催促:“严大人您快看,看完了咱还要送去六部呢。”

    陛下旨意,新邸报内阁和九卿可以看一遍。

    严成锦瞥了眼,这些中书舍人等同于后世的官媒记者,会被人揍死,是很危险的事。

    但他们又是大臣子弟,比常人安全。

    “本官不感兴趣,送走吧。”

    ……

    南昌,十字街头。

    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官员,手执画笔,站在街头,画笔上不断游走。

    唐寅走上去,全神贯注看了会儿:“大人这是在画什么?”

    每日可以出王府一趟,有人跟着,不方便做太多事。

    那中书舍人不搭理他,正愁怎么把来来往往的人,画到纸上?

    唐寅感兴趣地道:“学生可以替大人画出来。”

    那中书舍人将信将疑,唐寅接过来,也不看,就画出了南昌的十字街。

    此时,宁王猪圈。

    “王爷,京城派了中书舍人来南昌,每日要画新的邸报,供陛下和大臣览读。”谋士道。

    沉思片刻,宁王想了想:“让他来王府,画猪圈。”

    八贤王的考核日期到了,他养了一千头猪,堪称诸王之最。

    “拱樤在干什么?”朱宸濠随口问了一句。

    那谋士支支吾吾:“强bao民女。”

    朱拱樤以前只逛青楼,现在青楼玩腻了,每日就去寻访,哪家有好看的女子,就明抢。

    简直是畜生!

    若非是王爷的儿子,他都要手刃了这畜生。

    南昌城第一败类!

    宁王深吸一口气:“与朱厚照,一丘之貉,让他来,本王吩咐他几句,应该快要入京了。”

第715章 世界包围大明

    正房中,嘤嘤泣泣。

    朱拱樤正要行雨露之事,却被门外的随从打扰了兴致:“世子,王爷请您去一趟。”

    从白肉上爬下来,朱拱樤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来到正堂,喝道:“爹!”

    朱宸濠都忍不住一巴掌拍死这人渣:“看看你,被榨干成这副模样,哪里像王公子弟!”

    朱拱樤头发凌乱,衣裳敞露,只要没瞎,都能猜出,刚才在翻云覆雨,准备降水。

    “我迟早要当太子,不需像王公子弟。”

    朱宸濠一脚踹了过去,怒不可遏:“本王辛苦养猪,供你入京,你就这般回报本王,朱厚照都比你聪明!”

    让朱拱樤接近朱厚照,为向弘治皇帝请乞更多卫队。

    弘治对朱厚照宠溺,或许会松口允许。

    “等我入宫后,爹就会知道,是爹看走了眼。”

    ……

    大同,代王府。

    老旧的王府中。

    朱俊杖提着木桶,勺起一瓢猪食,倒入木槽中,猪兴奋地跑来。

    与其他王爷衣着华丽不同,他身上沾着糟糠,更像是农户。

    “朝廷的政令,快来了吧?”

    旁边的老管家也提着木桶,边喂猪边笑道:“快来了,王爷卖了田地,又亲自养猪,一定能选上贤王。”

    因上一代王朱聪沬在服丧期间,淫乱掳掠,被朝廷废为庶人。

    朱俊杖等到弘治十二年才能继承爵位,朝廷赏赐不多,加上大同荒凉,难以耕种。

    王府一贫如洗。

    朱俊杖郑重地道:“世子呢?”

    管家放下木桶,边跑边道:“在读书呢,老奴这就去请世子出来。”

    被废一次代王爵位,朱俊仗格外小心翼翼,不敢欺压百姓,更不敢做买卖营生。

    养五百头猪,花费大量靡费,仆人都遣散了,只剩几个老奴和一座空旷府邸。

    很快,一个清秀的书生走出来,朱充燿朝朱俊杖躬身,衣裳同样简朴。

    “为父散尽家财,养猪送你入宫读书,你要争得第一,得陛下赏识,王府才有翻身的机会。”

    老管家叹息一声,提着木桶往猪圈走去。

    王府已经没落了,再过几年,就消失在大同。

    朱充燿点头:“孩儿不会辜负爹的苦心。”

    心知父亲借士绅的银子,王府欠了很多笔银子。

    ……

    京城,紫禁城。

    弘治皇帝翻到了南昌的新邸报,想起来先前的颁布的诰敕。

    “八位贤王的考核之期已到,萧伴伴,将疏奏传下去,诸公选出八位贤王,让世子入京吧。”

    萧敬将疏奏端下来。

    刘健打开第一本疏奏,看到各位地御史传回:

    第一,宁王朱宸濠,养猪一千

    第二,楚王朱均鈋,养猪八百

    第三,僖王朱台孝,养猪七百

    ……

    第九,温王朱邃?,养猪六百八十

    第十,代王朱俊杖,养猪五百

    诸公看完后,意见不一,选出了八位贤王。

    异议不是很大,弘治皇帝很快确定了人选,将八位贤王写在册上。

    严成锦站出来:“藩王手中的猪,六月足矣,该卖了。”

    百官转过头来。

    你还惦记着别人手中的猪?真是与我等想到一块去了。

    不知怎么回事,京城的南区动土后,猪肉就涨价了?

    “京城肉价上涨,臣许久没吃过东坡肉了。”

    “严大人所言甚是,臣请让世子一同将猪,送到朝廷。”户科给事中陈望道。

    弘治皇帝思虑起来,要不要给藩王银子?

    刘健洞穿了弘治皇帝的忧虑:“朝廷开价,低于坊间的价钱采办,又高于养猪所需靡费即可。”

    “刘大人所言有理。”

    短短半日,司礼监写下八道圣旨,分别送去各藩国,邀世子入京。

    一月过去,世子们的车驾,陆续来到京城。

    猪关在栅栏里,到京城就交给朝廷。

    世子依旧如山野村夫入城般,双眼放光,啧啧惊叹。

    京城的楼阁林立,街道宽有两丈,热闹如庙市,十里长街。

    长安街,鸣春阁,

    朱拱樤许久不能移步,尽管扈从再三阻拦,他还是忍不住走进去看看。

    “京城女子,叫声果然不同凡响,不愧是鸣春阁,声音就是好听。”

    朱拱樤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

    令人浑身被温暖包裹。

    谋士张百龄劝道:“世子,此地不宜久留。”

    “你放心吧,我就听一听,不会动手的。”朱拱樤忘乎所以。

    ……

    严府。

    严成锦收到严嵩传来的密报,正在募兵攻打身毒国。

    要走世界包围大明的道路。

    侵占四海诸夷后,千万大军,包围大明。

    这是第十层。

    故而,对海外的战事十分关注,对严嵩募兵的人数,更为关注。

    侵占身毒国的,应该是西班牙人。

    三年前,他们的舰队就攻占了身毒,身毒国就是后世某度。

    只是,舰队东航到海南,被李兆番打败了。

    纸上说:严嵩募兵两万,刘瑾先行潜入身毒国,据说,刘瑾在身毒国做过大户,贼熟悉身毒国。

    何能走进来:“少爷,世子入京了。”

    严成锦板着脸:“不通报就进来,罚银三百两。”

    抬手将纸条烧了。

    虽然,陛下和诸公猜不出世界包围大明这种高级策略,到底是什么?

    但募兵被发现不好。

    何能快哭出来了,天天被罚银子啊,委屈道:“郑大人来通报,世子入京了,去了青楼。”

    ……

    东宫,

    朱厚照喜滋滋道:“老高,本宫发现皇孙乃文武全才,只比本宫差一点。”

    刚到东宫,这厮就开口。

    严成锦觉得,朱厚照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何以见得?”

    “你跟本宫来。”

    严成锦看向一旁哆嗦的谷大用,质问:“皇孙在东宫?”

    “在……”

    上次,被陛下罚一月,不得见皇孙,朱厚照又用皇孙玩什么?

    严成锦跟着朱厚照,穿过皇宫,来到后苑。

    只见,朱载堃骑在小马上,小马虽只到严成锦的腰间。

    但对于皇孙,奔跑中摔下来,可能会骨折。

    “殿下,八位世子入京了。”

    朱厚照有些不乐意,掐着严成锦的脖子:“都怪你,为何要与本宫读书作为赏赐?”

    呆在詹事府,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严成锦反手就是勾拳,直揍朱厚照的肚子。

    本官给脸了?

    皇孙骑在马上,眨了眨眼睛,看呆了。

    小太监知道,殿下与严大人胡闹呢,与禁卫时也这样,上前拆架反要被揍。

    半刻钟后,两人坐在寝殿中。

    朱厚照浑若无事:“世子入京与本宫何干,你来找本宫做什么?”

    “这次入宫,有一位世子,极为特别,自诩为南昌第一才子。”

    朱厚照轻哼一声:“谁?”

    严成锦不禁吐槽一次老朱家的名字:“朱拱樤。”

第716章 世子惊人

    奉天殿。

    听闻八世子入京的消息,弘治皇帝扫视诸臣一圈:“内阁,谁充任经筵讲官?”

    朝廷对经筵,十分重视。

    世子入京,更提升了经筵的规格,需内阁一人作为主持。

    刘健、李东阳、谢迁和张升,不约而同,看向严成锦。

    啥意思?

    严成锦有点懵了。

    经筵要从早讲到晚,还要彰显自身的水平,才华震慑世子。

    本官真的不想去啊……

    刘健道:“严成锦阅奏最少,就由他来主持吧。”

    诸公颔首表示赞同,反正此子留在内阁,也不出力。

    弘治皇帝道:“明日,由严卿家主讲经筵,朕也许久没听严卿家讲学了。”

    诸公眸中露出期待之色。

    “臣试试。”

    严成锦虽千万个不愿意,但能得经筵讲官,是陛下对主讲官才华的赏识。

    回到都察院,思索要给弘治皇帝和诸公,讲什么内容。

    李东阳给他送来一份讲义。

    严成锦斟酌了许久,最终决定,选择最有意义的课题来讲。

    先做个大坑!

    再埋了朱拱樤。

    夜里,奉天殿。

    萧敬打着灯笼,走在前面,送弘治皇帝回乾清宫。

    “陛下,今日奴婢听闻一事,李公送了一份讲义给严成锦。”

    弘治皇帝有些不悦,谈不上舞弊,却有种作弊的意思:“讲什么?”

    “讲法家之道,寓意应该是想告诫世子,在藩国守法严律,奴婢也不敢乱猜,陛下恕罪。”萧敬小声道。

    锦衣卫传回的消息,李东阳给严成锦送讲义。

    他不敢隐瞒。

    李公向来护短,也是正常,弘治皇帝淡淡问:“这些世子的才学如何?”

    “宁王世子才学,如野鹤立于鸡群,被称南昌第一个才子,只是、只是入京后,却先去了青楼,不过,没做什么,很快就出来了。”萧敬如实道。

    弘治皇帝沉默片刻:“去青楼好啊。”

    藩王不就是混吃等死吗?这才是藩王应该有的样子。

    此时,一座不知名的府邸。

    朱拱樤如同换了一副样子,认真又睿智:“张公不必听我爹的,达官显贵,一概不要拜谒。”

    张百龄懵了,从未见过朱拱樤这副认真。

    “好不容易有机会入京,京城的大官都换了,要重新贿赂。”

    朱拱樤摇头:“自入京起,必定有锦衣卫盯着我等,张公以为,我今日去青楼做什么?就是为了把消息传给陛下。

    我只是觉得,有人发现父亲的秘密了,世子入京,或许是阴谋。

    你一旦去送礼,明日我等,必定下狱。”

    张百龄彻底惊呆了,此时,朱拱樤比他更像一个谋士。

    逗留京城的日子不短,本世子说过,他会为王爷求得卫队。

    张百龄还在愣神之际,朱拱樤又问:“入京的世子中,谁的才学最高?”

    “应当是代王世子,朱充耀,传闻,他想凭借这次,重获陛下赏识,另立藩国。”

    更换藩国很难。

    但有一种情况,藩王的子嗣获得爵位,不承袭父亲的爵位,老藩王爵除。

    代王的处境,各藩王都有所耳闻,大同乃前线,十分艰苦,代王又是废王再立,毫无根基。

    朱拱樤并不在意。

    这次入京的世子,都有目的,否则,谁会花这么多银子养猪?

    张百龄却担忧:“朝中有一人值得提防,此人,正是明日的讲官,严成锦。”

    据王爷猜测,严成锦可能知晓了要造反。

    才屡次在朝中,坏王爷的好事。

    明日,正是这个讲官说经筵,他担忧,会故意刁难朱拱樤。

    朱拱樤没有轻视:“我一边看书,你将打听到的此人喜好,说给我听,有劳张公了。”

    张百龄呆滞片刻,见朱拱樤的次数不多,听闻,朱拱樤一直在玩女人。

    此刻,宛如变了个人般,彬彬有礼。

    两面三刀,与宁王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翌日,大清晨。

    今日开经筵,不啻于祭祀。

    神宫监的太监将文华殿打扫一遍。

    随即,礼部的官员前来布置。

    午门,鸿胪寺寺少卿将世子引入宫中,排成两排,左右四人,分别搜身。

    寅时刚过,一道万丈霞光的照耀下,紫禁城恢弘得如同天宫。

    皇帝,就住在这座宫殿里!

    世子们既激动,又要忍住出声,怕失了礼节,跟在鸿胪寺少卿身后,路过六部值房。

    来到文华殿。

    经筵,大臣要穿吉服,日讲,大臣则要穿常服。

    两者区别极大!

    武翰林手持绣春刀,站在大殿两排,气氛正式又隆重!

    再往里,大殿中,知经筵、同知经筵、值经筵、侍班、展书等官员,站在两旁,如同上朝。

    世子们站在文华殿外,依次走进大殿中,被这股气势吓坏了。

    中央有一个蒲团,不用问也知道,是太子朱厚照的位置,人还没来。

    鸣赞唱道:“起案!”

    序班将书案抬到世子身前,距离一尺,不远不近,位置正好。

    给每个世子,发了纸和笔,还有一本儒学的书籍。

    鸣赞再唱:“进讲!”

    正在这时,东班中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官员,众官瞩目,看着他不紧不慢,走到讲案前。

    只见,这个官员头戴六梁冠,官服上的花纹,径三寸,补子锦鸡,腰束玉带。

    世子们心中响起一道声音。

    二品大官!

    朱拱樤暗自震惊,此人就是主讲官,严成锦!

    听过此人名声,只不过,竟只与他们年岁一般,就当上了二品大臣?

    世子们有些惊讶,不过却不敢出声,害怕失仪。

    鸣赞唱道:“鞠躬!”

    世子们齐刷刷朝严成锦鞠躬,行师生之仪。

    严成锦看了眼最中间的蒲团:“太子呢?”

    “老高,你的才华与本宫相同,本无资格讲学,本宫给你面子才来的。”

    朱厚照精神奕奕地走进大殿。

    朱拱樤等人回过头,微微低头,终于见到了。

    那个被称为混世大魔王的太子!

    朱厚照坐下来,换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像一条蛆,慵懒地转动手中的豪笔。

    世子看呆了。

    这庄重的经筵在太子眼中如同儿戏。

    周围的官员,无人敢出声。

    他们自认为玩世不恭,可见了朱厚照才知道,这特么才叫玩世不恭!

    鸣赞松了一口气,唱道:“展书!”

    翰林走上前来,将严成锦的讲义翻开,退到一旁。

    严成锦余光注意到,殿外的纱窗上,有一道影子,经筵这等重要的场合谁敢窥探?

    不用问也知道,陛下来了!

    令他意外的是,不止一道身影,有六道身影。

第717章 天下大同

    “殿下,请坐正身子,这是对师傅的礼仪。”

    严成锦不是说给朱厚照听的,是说给弘治皇帝听的。

    校长来了,作为班主任,不得管管纪律?

    殿外,弘治皇帝看见朱厚照的样子,恨不得进去揍一顿。

    听到严成锦的话,心中舒服多了,眉头渐渐展开来。

    世子一脸震惊,有人敢管朱厚照?

    定是父皇来了,否则,老高这狗官岂会管他?

    朱厚照伸出三个手指,讨价还价似的看向严成锦:老高,没有银子,本宫很难帮你办事啊?

    严成锦低头,又像是看书,又像答应朱厚照的请求。

    朱厚照乐不可支,坐得极为端正。

    朱拱樤心中微惊,太子与严成锦的关系,超乎一般官员。

    弘治皇帝看向李东阳:“朕听说,李师傅给严成锦一份讲义?”

    诸公看向李东阳。

    李东阳镇定自若:“算不上讲义,只是法家的一些零散学术,供此子参考,不过,此子未必会遵循。”

    讲经筵,要讲字面意思,使皇帝和诸公能听懂。

    随后,要讲与治国和治世的道理,不能讲一些与治国无关的话题,法家很合适。

    话音刚落,大殿中响起严成锦的声音:

    “臣严成锦讲儒学。

    大道之行也,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户外而不用,是谓大同。

    诸位世子请听题,若天下大同如何?”

    朱厚照眸中有了光彩,乐不可支,老高这是坑人呢!

    大道大同,天下为公!

    天下是皇帝的,怎么能为公呢?

    凡听出这段话真意的世子,面色皆有变化。

    此题不能乱答。

    世人尊孔子为圣人,学儒学,很容易对这段话吹捧,赞成大同,这是谋逆大罪!

    大同提倡土地共享,财产也共享,而掌控最多土地和财产的,正是皇室!

    意味着,要实现大同社会,就要推翻如今大明朝廷。

    这也是,为何秦时,不用儒家治国的原因之一。

    大殿外,弘治皇帝和诸公面色大变,想不到会讲儒家这篇。

    王琼惊忙道:“臣进去看看,严大人是不是拿错讲义了。”

    于公,严成锦是国库的聚宝盆,于私,他与严成锦的私交不错。

    弘治皇帝抬起手,制止:“此子不像拿错讲义的样子。”

    李东阳也点头。

    朝中,没有人比此子更熟悉大明律!

    严成锦既然敢说,必定会有分寸。

    “朱拱樤,你来回答。”

    大殿中沉寂下来,齐刷刷看向朱厚照身后的书生。

    王莽变法为何失败?正是因其想实现大同。朱拱樤面色僵硬,朝严成锦作揖:

    “虽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可若天下大同,则无朝廷,无军官,无秩序,人人平等。

    若无朝廷,何来军队抵御鞑靼入侵?若人人平等,何以区分商贾和农户?

    无规矩,不成方圆,学生以为,不当大同。”

    严成锦心中微微一动。

    朱拱樤的回答在理,既无溜须拍马的意思,又答出了为何不能大同。

    弘治皇帝微微颔首点头,严成锦用意在测世子的反心,朱拱樤答得堪堪过关。

    “严卿家讲学,有点意思。”

    只听,严成锦继续道:“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为纪……众以为殃,是谓小康。

    诸位世子请听题,小糠与大同相比如何?”

    朱厚照眸中一动,老高讲课有点意思,又是个坑啊!

    世子们低下头去,先前那个大同让他们感受到危险,不敢贸然回答。

    严成锦开口:“朱拱樤,本官看你有答案了,你站起来吧。”

    大同和小糠不同。

    大同是平等,人人都一样,平等意味着没有秩序,你别指挥我,我想干啥你管不着,有钱大家一起花,财产为公。

    两者都是奔着美好生活去。

    但小糠则是,谁赚了银子,就是谁私有的,不必拿出来大家共享。

    上一世,提倡的奔小糠,而非奔大同。

    如今,大明朝亦是小糠向,若像反对大同一样,反对小糠,就是反对朝廷的统治。

    可大明,又有一个问题,占为己有,不是君子所为。

    “???”朱拱樤。

    自认同辈中无人能出左右,此刻,有些被问得怀疑人生了。

    他站起来,躬身:“小糠,称为升平,大同,称为太平,升平次于太平,以私出发,以仁义为依归,世子不敢妄议。”

    世子们点点头,被朱拱樤的学识折服。

    朱厚照转过头来,不屑道:“老高说,你是南昌第一个才子?”

    朱拱樤躬身,彬彬有礼:“严大人谬赞,世人不知太子和严大人才学,才如此,拱樤入京求学,便是因学问,还差得远。”

    弘治皇帝面上隐约有笑意,诸公抚须点头,宁王世子有些才学。

    宁王让朱拱樤入京,果然是有所准备,严成锦道:“坐下吧。”

    江南有许多大儒,稍微用心,就能学到些本事。

    严成锦还在继续提问,不过,只提问朱拱樤一人。

    经筵散去,朱拱樤走上前来:“学生多谢严大人赐教。”

    严成锦点头:“好说,这个月都是本官讲经筵。”

    朱拱樤像饭菜里有苍蝇一样,面色惨白。

    宴毕,严成锦去见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道:“你倒是大胆,明知朕在,却还讲这样的学问,是说给世子听,还是说给朕听?”

    “是说给世子听,臣自感学问不精,不如由三公来讲学?”严成锦道。

    这个家伙怕朕降罪呢,弘治皇帝轻叹:“还由你来教吧。”

    这几日,严成锦未挑太难的问题。

    朱拱樤却不敢放松警惕,可喜可贺的是,与太子关系近了一步,宴请他去东宫,摆置了酒席。

    朱厚照举起杯子:“你有才学,但本宫最讨厌读书人。”

    朱拱樤不紧不慢,仿佛研究透彻朱厚照的性子:“臣有才学,却也逛青楼,通弹琴射艺,还会唱戏。”

    他还精通兵法,但不能显露。

    一个世子通兵法,不是造反?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本想教训一下,顿时,来了兴致:“你会唱戏?”

    朱拱樤仰着脖子,一声嘹亮而凄切声音响起:“毡帐秋风迷宿草,穹庐夜月听悲笳,控弦百万为君长,款塞称藩属汉家,某乃呼韩耶单于是也……”

    朱厚照双眼放光,听得痴迷,不自觉拍了拍手:“好,唱的好!”

第718章 他还有一口气

    才两日,朱厚照和朱拱樤出入,成双成对。

    两人关系的火速升温,严成锦猜测,朱拱樤摸清了朱厚照的脾性。

    朱厚照缺朋友,只要对胃口,是极好相处的人,所以,常会和太监打成一片。

    “殿下忘了与臣商议的话?”

    朱厚照一脸尴尬的样子,收了狗官的银子,不办事不好。

    “本宫没忘,你放心吧。”

    朱拱樤镇定地站在一旁,不见喜色,不见忧愁,仿佛没有听见严成锦要害他般。

    夜里,回到府邸。

    张百龄担忧道:“探寻到消息,严成锦短短半年,就弹劾走了两个官员,京城南部的新宅,还有邸报,也是出自严成锦之手。”

    “此人虽厉害,只要我足够谨慎,他就拿我没办法。”朱拱樤话锋一转:“禁脔准备好了吗?”

    在京城,需要克制自己的举止,不能太过放纵。

    但也不能太过理智,以免陛下和太子,视为大敌。

    张百龄颔首点头:“刚卖入青楼的,身子干净,下官告退。”

    翌日,大清晨。

    严成锦站在铜镜前,李清娥伺候更衣,将发髻梳理整齐,穿上发簪,绑好官帽的耳绳在下巴下。

    何能跑进来:“少爷,王东家来了。”

    王不岁坐在正堂中,一口茶水端起又放下,仿佛出了大事。

    见严成锦走过来,忙道:“少爷,商会发不出银子了,您调走的银子,何时才送回商会?”

    丝价一直没涨,丝绸却大量在织造。

    力役的工钱,没有银子支付,运费和材料也要银子采办。

    严成锦眉头微动:“缺多少银子?”

    严嵩出海的银子,是商会在京外赚的钱,没运送回京城,直接调拨给了严嵩,不可能回笼了。

    王不岁凑不到银子,否则,也不会找来府上:“差、差五十万两…”

    严成锦拿不出来。

    一万两,足够在京城买一座府邸。

    三十万两,就是三十座,让朝廷拿出这笔银子,也要肉痛一个月。

    他想了想,入宫当值。

    今日,朱厚照和朱拱樤依旧一同来文华殿。

    虽然关系亲密,但朱拱樤依旧行君臣之礼,无逾越之举。

    索性,严成锦交给朱厚照讲学,自己坐着听。

    中午,经筵上半场毕。

    回到值房,刘来走进来:“大人,士绅们围在商号,说商会买不起木料,要退宅邸钱。”

    大量挤兑,不仅会使商号破产,南新城的宅邸,也建不下去。

    严成锦道:“谁放出的消息?”

    “下官也不知道。”

    申时,朱拱樤走出宫门,经过水泄不通的良乡商号,不置一言。

    回到王府中,张百龄高兴:“世子料事如神,丝价不涨,良乡商会果然没有银子。”

    “严成锦的破绽不多,这个足够了。”朱拱樤不敢轻视严成锦,但他认为,已经足够让严成锦措手不及。

    商会还欠采办的原料钱,还有工人的工钱,运送要缴纳的关税。

    此刻,东暖阁。

    弘治皇帝看到京城的新邸报,京城南部新疆的宅邸,围着许多士绅,力役用玉米杆做成栅栏,围了起来,不让人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

    萧敬道:“王不岁去严府要银子,良乡商会似乎没有银子了。”

    商会没有银子,如同国库空虚,弘治皇帝明白,为何士绅去退钱。

    宅邸建不成,士绅害怕朝廷把银子拽在手中。

    王琼一脸为难:“陛下,那些银子发俸禄了……”

    弘治皇帝拿着新邸报,站了起来,在大殿中踱步,“严卿家呢?”

    内帑也没有银子,他想问问严成锦。

    诸公心中微动,他们也要让管家去退钱,好家伙,朝廷竟把他们交上去的银子,当成俸禄了?

    很快,严成锦来到大殿中,“陛下召臣何事?”

    刘健道:“京城南区的宅邸,没有银子买木料,没有银子发工钱,也没有银子发口粮,邀你来一同商议。”

    严成锦心知,大殿中的诸公都花了银子。

    弘治皇帝看向严成锦:“严卿家有办法?”

    “需要有一物,无需采办费用和工钱,却能赚来大笔银子,才能解燃眉之急。”

    诸公相互看了眼,就算挖矿,也要雇佣工役吧?

    “天下有这等物品,还能卖银子?”

    “若真有这等物,岂不是发财了?”

    王琼和张鹤龄看了过来,眼睛不可置信。

    严成锦点头:“陛下正坐拥此物,还请陛下,借玉泉山给臣一用,期限为三年。”

    “严卿家要玉泉山做什么?玉泉山除了水,什么也没有。”弘治皇帝疑惑。

    “臣还不能告诉陛下。”

    玉泉山为皇室之地,宛如狩场,除了宫中太监和皇室,谁也不许入内。

    回到文华殿,严成锦对着殿中的世子道:“今日,去玉泉山讲学,传本官命令,去王恭厂,取些火药来。”

    世子们茫然,讲学要火药干什么?

    朱拱樤不明所以地看向严成锦,没有多问。

    玉泉山六峰相连,悬崖石缝,到处都是泉水。

    只是泉水极小,需要将外头的岩石扒开,露出泉道。

    严成锦要取的,就是玉泉。

    玉泉,是宫中之物,只有皇帝能享用,传闻延年益寿。

    纯天然,喝起来明显与井水不同,士绅和大臣想买也买不到。

    “今日考核,知行合一,你们看董千户如何用,一会儿自己布置火药。”

    神机营千户董文锐,在旁边的枯石上,安置了火药。

    轰地一声,

    碎石四射,泉水变大了许多,流淌到地上。

    世子们有些胆怯,不敢上前领取火药。

    严成锦看向朱拱樤:“宁王世子成绩名列前茅,就由宁王世子先来吧。”

    朱拱樤面色惊疑不定,拿了一捆火药,放到枯石上,像董文锐那样点燃。

    这火药不对劲,引信烧得极快!

    如同一道红色流光,眨眼就转入纸筒中。

    轰!

    顿时,一阵血肉模糊,痛呼声响彻山谷,令人不敢直视。

    严成锦转过来,尊尊教诲:“看到了吗?这就是学艺不精的下场,你们可千万不能学他。”

    世子们惊呆了。

    震惊到无以复加,那可是宁王世子啊,就这么……就这么…

    叶准也看傻了,忙招呼道:“快来人,还有出气。”

第719章 无罪一身轻

    惠民药局,病塌上。

    直到汪机处理完伤口,朱拱樤一直半清醒半迷糊。

    张百龄老眼朦胧,谁成想,严成锦会打乱所有计划?

    “这、是大好时机,张公即刻替我父王问罪严成锦,再通报太子,严成锦陷害我。

    严成锦变制,树敌众多,诸公不会放过他,太子殿下也会疏远他。

    你再给我父亲去一封密信,禀明此事,让他趁机请乞卫队,陛下出于愧疚,必会答应。”朱拱樤一口气说完,仿佛抽干了力气。

    张百龄不敢拖延,连忙去光禄寺,以宁王的名义,要面见圣上。

    奉天殿。

    弘治皇帝听完锦衣卫的禀报,额头上出现三条皱纹,声音平静得像愤怒:“严成锦带世子去玉泉山,将宁王世子炸伤了?”

    火药的威力,足以开辟城门,炸在人身上,尸首休想保全。

    诸公露出惊骇之色。

    李东阳先问:“宁王世子如何?”

    严成锦若摊上谋杀世子的罪名,反对变制的诸公,岂会罢休?

    事关重大,叶准亲自来禀报,声音有些后怕:“世子伤势极重,有性命之虞……”

    弘治皇帝面色凝重,说不出话来。

    严成锦带世子去玉泉山,又带上火药,想想便觉得可疑。

    此子行事,一向谨慎小心,岂会出这等事?

    光禄寺寺卿躬身道:“王府随臣代宁王,向严成锦问罪,此事,应当让严成锦下刑部大牢,审问清楚。”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大臣中,有大臣躬身请准,有大臣站着不动。

    “严成锦呢?召他来见朕!”弘治皇帝重重叹了一口气。

    此时,东宫。

    朱厚照听张百龄禀报后,看向严成锦,狐疑地道:“本宫拿他当伴伴,他不会拿本宫当兄弟吧?”

    在心里,能配得上兄弟的,只有老高而已。

    张百龄面如猪肝色,原来世子被耍了,狗太子一直没拿世子当心腹,世子自作多情。

    严成锦摇头道:“殿下就与世子是兄弟。”

    按辈分,朱厚照应该叫朱拱樤……

    他也不知道,反正一百年前是一家就对了。

    朱厚照却道:“可本宫只拿你当兄弟,朱拱樤只是伴伴罢了。”

    只、只是个伴伴?张百龄僵硬在原地,仿佛石化。

    这才是朱厚照呢。

    正在这时,小太监急促走进来:“严大人,陛下召您过去。”

    严成锦来到奉天殿,诸公用责问的眼神望着他,宁王世子,是宁王的独子。

    若殒命京城,朝廷如何给宁王一个交代。

    弘治皇帝沉声:“严卿家为何带世子去玉泉山?”

    “商会和商号没有银子,臣的解局之法,正是取玉泉山水,交易给士绅。

    玉泉山乃皇室禁地,只能皇室子弟踏入。

    不敢违反祖制,只好带世子前去。”

    正在这时,吏科给事中许伯林道:“可火药为何会速燃?”

    “需问王恭厂和神机营,本官并不了解火药。”

    很快,神机营千户董文锐来到大殿中,躬身:“硝石和硫磺中,掺杂沙子的份量不同,点燃速度也会不同。

    神机营也常有人炸伤,此事常有意外,不可控制。”

    火药是极为危险的东西。

    故而,神机营的军俸最高,一日有九分纹银。

    刘健皱着眉头:“谁配置的火药?”

    “是工部主簿,谢丕。”

    谢迁忙站出来道:“犬子与世子无仇,不会故意加害,定是巧合。”

    嗯。

    大殿中,诸公颔首点头,神机营也常有误炸伤的事。

    谢丕刚从扬州府回京,未见过宁王世子,怎会加害呢?

    光禄寺寺卿为难道:“宁王那里,如何交代?”

    宁王是藩王中,底蕴雄厚的藩王,且诸位藩王,都看着朝廷如何处置。

    弘治皇帝和诸公为难起来。

    这时,严成锦道:“臣去劝说世子,陛下和诸公不必担忧。”

    把人炸成这样,他能轻易罢休?

    弘治皇帝和诸公面色不信。

    “玉泉山水能不能卖银子,还不知道,如今,世子入京,又发生此事,还如何叫藩王养猪?”

    大臣们嘀嘀咕咕。

    惠民药局,病房中。

    朱拱樤眉头微怒,咬着牙齿,我在朱厚照心中,只是个太监?

    张百龄宽慰道:“陛下和大臣已问罪严成锦,只要王府和世子不松口,朝廷必会问罪。”

    “谋害皇族,按明律,处以极刑和流放,我怎么会错过这等机会,严成锦一定没想到,我能活下来。”

    朱拱樤能断定,严成锦想杀死他,只要让邢部查下去,就有线索。

    这时,扈从轻扣门扉,打开一条缝隙:“世子,严大人来了。”

    张百龄道:“一定是来求和,世子千万不能松口。”

    严成锦走进来,示意所有人出去。

    郑乾把门关上,惠民药局为令病患不被打扰,门厚如府门,墙中塞有棉絮,隔音极好。

    朱拱樤看着严成锦:“你休想让我就此罢休,我已让父亲上疏,查出你的罪行,谋害世子,就算你是大学士,也与庶民同罪。”

    严成锦站于他身前,道:“本官知道,你们父子想造反。”

    朱拱樤怔住了。

    “本官知道,你父亲收鄱阳湖的湖盗为逆贼,贼首凌十三、闵廿四是你王府养的犬牙,藏于鄱阳湖中,人数三万四千七百六十一人,战船二十艘,每月要吃口粮三千石。”

    朱拱樤瞳孔一缩,微微张开嘴巴。

    “本官还知道,王府府上有逆谋谋士七人,除了进京的张百龄,还有王纶、刘养正、李士实、王儒、杨清、陆完,在广西和福建,亦有狼兵。”

    朱拱樤宛如见了鬼一般,不可置信地看着严成锦。

    “你以为是命大,不,是本官让你活着罢了。”

    严成锦面色如常的站在原地。

    朱拱樤浑身如尸体般冰凉,怀疑严成锦参与了整个密谋的过程。

    一切都在他的掌心中!

    就连他入京,亲近太子,也是严成锦一手所为。

    安化王造反,祸及杨守随致仕,他就觉得蹊跷。

    如今他笃定,一定是严成锦所为,天衣无缝!

    王府的谋士,怎么可能战胜这种可怕的人?

    朱拱樤露出震惊的泪光,严成锦已经走出病舍。

    张百龄匆忙走进来,见朱拱樤一动不动,惊慌:“世子?”

第720章 善政啊

    弘治皇帝和诸公忧心,如何处置此事。

    却听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来禀报:“宁王世子陈言一时疏忽,与严成锦无关。”

    严成锦把世子炸得血肉模糊。

    今日,还派随臣去光禄寺告状,霎时,弘治皇帝和大臣反而觉得有点可疑。

    “严成锦跟世子说了什么?”

    “属下、属下不知道。”

    谢迁和李东阳相视一眼,“难道问出了那句话?”

    朝中大臣子弟,一旦被问出那句话,就会变了个人似的,听从严成锦的安排。

    最近,王延昭不就是这样吗?

    弘治皇帝疑惑地问:“什么话?”

    “你的梦想是什么?”

    “一旦被此子问出这句话,不出一月,心性必会大变,如同换了个人。”谢迁道。

    牟斌深以为然,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弘治皇帝却不信:“世子呢?”

    “严大人说怕他烦闷,送去良乡听王守仁讲学了。”牟斌道。

    良乡藏书馆,

    朱拱樤木然坐在竹椅上,依旧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

    派遣锦衣卫去鄱阳湖,可以找出罪证。

    严成锦为何还不揭举父亲和他,他在等什么?

    “拱樤兄,伤好些了吗?”

    朱充燿来听心学,却看见被炸伤的朱拱樤在此,包得像粽子。

    “今日不讲经筵?”朱拱樤反问。

    朱充燿道:“严大人有事,让我等世子来良乡藏书楼听学。”

    朱拱樤目光呆滞,片刻后,嘴中却喃喃:“充燿兄的事,去求严成锦,或许能帮充耀兄迁移藩国。”

    朱充燿愣住了,知道宁王世子在提点他。

    ……

    玉泉山的泉水被开凿出来。

    士绅们听闻,可以去玉泉山取买水,纷纷打造了水车。

    京城的人喜好饮茶,煮茶需用好水,京畿周边的士绅,也派水车入京城取水。

    王不岁苦着脸:“少爷,一次收三五两,一日才千余银子。”

    放在平日,银子是很多了。

    可如今等着买原材和发工钱,杯水车薪。

    良乡商会通告:接满一桶水,要二两银子。

    一辆马车是四桶,八两银子。

    严成锦在纸上推演一番,头也不抬:“本少爷知道了。”

    靠卖水变成大明宗庆后,并非不可能。

    这是一门,具有独角兽潜质的买卖。

    ……

    东暖阁。

    弘治皇帝听锦衣卫禀报,严成锦让人发出通报,玉泉山水贩售坊间。

    刘来躬身忧虑:“士绅还挤在弘治商号,要退还银两。”

    听闻,朝廷用银子发了俸禄,京城南区又不动工,士绅还在挤兑。

    如今,士绅都等着南区的宅邸建成,再花银子买。

    刘健道:“卖水是细水长流。”

    “一桶水能用三日,卖得越多,过几日,越没人买。”谢迁道。

    打一次够用十日,下次再买,就是十日后。

    王鏊道:“严成锦信誓旦旦要玉泉山,恐怕也有考虑不周之处。”

    弘治皇帝抬手,难得捋美髯须,陷入沉思中,“严成锦呢?”

    萧敬忙走出去,片刻后,又走回来,手里拎着竹筒和水囊。

    “严成锦在京城卖水,一分纹银和一钱纹银。”

    弘治皇帝和大臣的目光,落在竹筒和水囊上。

    竹筒是贫苦人家所用,只有士绅和王公贵族,才用得上水囊。

    弘治皇帝却皱眉:“一大桶水才卖二两银子,光凭小小的竹筒和水囊,要卖到何时?”

    大臣颔首点头。

    王琼道:“这次严成锦也没有办法,光靠良乡商会不成,只能官府下令,禁止兑换,陛下?”

    弘治皇帝还在犹豫,要不要下圣旨。

    这时,小太监走进来禀报:“严大人求见。”

    不多时,严成锦走进大殿中,道:“陛下,臣想借玉泉山,无限期。”

    “靠卖水,要卖到何时?”

    “一分纹银,能赚什么银子?”

    户部和吏部的言官听到要玉泉山无期限,眼中一红。

    弘治皇帝蹙眉:“眼下,士绅挤兑才是燃眉之急,你要玉泉山作什么?朕若无期限,你能一日凑足五十万两银子?”

    “有八成把握。”严成锦道。

    八成加两成,是十成!

    大臣瞪大眼睛,“严大人说说看。”

    弘治皇帝眼中露出期盼之色,声音急促:“说来听听。”

    “臣还不能说。”

    除了零售,还有包月,包年,包一辈子等交易方式。

    就算包一辈子卖出去了,还有提前排队,VIP大泉眼等服务。

    韭菜,可以一割再割。

    用未来的银子,解决眼前的危机。

    但不能让大臣知道。

    弘治皇帝还有些不信,“玉泉山能打水的泉眼,只有一百多处,一桶半个时辰,一日最多两千两,严卿家,慎言。”

    玉泉山是皇家之地,开三年,与开一辈子不同,弘治皇帝不能贸然下旨。

    大臣们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严成锦有什么办法。

    严成锦道:“臣入宫前,已经交代妥当,只等陛下准许,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银子进账。”

    弘治皇帝心动了,倒要看看:“准乞。”

    廷议毕,大臣们各自散去,回到值房中。

    京城,中书舍人正在画新邸报,玉泉山出现包年买卖,不管打多少桶,一年只收一百两银子。

    足足比平日,便宜一百五十多两银子。

    “善政啊!”

    “陛下圣明!出这等善政,恩惠我等百姓。”

    京城沸沸扬扬,连一些不算大户的小户,也能喝得起玉泉山水。

    王琼想看严成锦搞什么把戏,跟到顺天府衙门,惊呆了,“这小子,真的卖出去了!”

    又是熟悉的一幕,士绅的管家们抢着交银子。

    期货,已足以让他觉得新奇,可他想不到,水还能当期货卖?

    粗略估算了一下。

    京城有八十七万人,士绅有两万余户,若每户收八十两,就是一百六十万两。

    远超五十万两。

    即便包年的士绅,只有一半,也有八十万两。

    午间,弘治皇帝用膳后,小憩了一会儿,呼声均匀响起。

    王琼急匆匆地来到乾清宫,被萧敬拦在门外:“王大人,陛下正午憩,有事等陛下醒了再报。”

    “此事,有些着急。”

    弘治皇帝睁开惺忪的眼睛,抬头看向寝殿外,“何人有事要奏?”

    王琼大步走进来,笑吟吟:“陛下,五十两银子凑足了。”

    弘治皇帝一脸茫然,仿佛还未睡醒般,想到自己才睡半个时辰,不可置信起来。

    “一个时辰,就凑足了?”

    王琼点头:“严成锦卖得便宜,一个多时辰,就卖了六千户。”

    弘治皇帝听得云里雾里,“卖得便宜还凑足了?”

    “包年。”

第721章 世子投敌

    晃眼一月过去,

    朱拱樤身上的伤,在汪机的诊治下,渐渐恢复了生机。

    但他的双目,没有一丝神采,如同死鱼眼般,一个月来未曾开口。

    朱拱樤在沉思,严成锦的寓意何在?

    张百龄快要急死了,回去如何向王爷交代,“世子,王爷来信了,说一定会杀了严成锦,帮你报仇。”

    马车上,朱拱樤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呆滞地望着远处。

    忽地,朱拱樤干裂的嘴巴动了动,无力道:“拿纸笔来,准备一身衣裳,我要入宫。”

    张百龄呆住了。

    这一个月来,不管张百龄问什么,世子一句话没说过。

    此刻,世子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要入宫?

    张百龄和护卫遣下马车后。

    朱拱樤双目含泪,手执着笔,在信笺上,写下一行又一行字。

    半个时辰后,奉天殿。

    弘治皇帝正在看宁王的疏奏,每个字颇为平和,但其意却是要朝廷惩治严成锦。

    疏奏传递下来,刘健四人面露为难之色。

    “不出朕所料,宁王上疏了。”

    李东阳道:“火药是谢丕所配,且严谢二人,也是为解商号之急。”

    谢迁颔首:“这是意外之事,世子病愈,臣以为,罚严成锦半年俸禄,给宁王一个交代足矣。”

    刘健和张升颔首点头。

    严成锦无由加害宁王世子,宁王世子也奏明了,是自己无心之失。

    这时,萧敬抱着云展,踩着碎步走进来禀报:“陛下,宁王世子求见。”

    弘治皇帝几人看向殿门。

    只见,朱拱樤一身常服走进来,脸上看不到伤痕,显然恢复得极佳。

    “臣朱拱樤,见过陛下,见过诸公!”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朕正与诸公商议,宁王上疏奏,让朕惩处严成锦。”

    朱拱樤沉吟片刻:“陛下不必惩处严大人,臣自会向父亲禀明。

    入宫,是想向陛下请乞,臣想回封地了。”

    弘治皇帝和诸公略微诧异地看向他。

    本以为,宁王的疏奏会给朱拱樤底气,问罪严成锦。

    朱拱樤依旧不追究。

    弘治皇帝斟酌片刻,才开口道:“准乞。”

    出了奉天殿,朱拱樤在小太监的引领下,来到都察院值房。

    “劳烦通报一声严大人,朱拱樤求见。”

    严成锦为何要留他一条性命,又告知他手中有诸多证据,却不揭举?

    若揭举,父王一定会提前造反!

    但以京军三十万精锐和南京京营二十万大军,可以轻易攻下南昌城,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严成锦想不刃而拿下南昌城,保南昌百姓!

    郑乾走出来:“进去吧,严大人在等你。”

    朱拱樤走进值房中,朝严成锦微微躬身:“恳请严大人,给我五年时间,拱樤一定让父亲放弃造反的念头。”

    “本官如何信你?”

    “这是拱樤的承诺。”朱拱樤从袖口抽出一册子。

    严成锦打开看了眼,是朱拱樤揭举宁王造反的证据,还有收买官员。

    朱拱樤按了手印,决心昭然。

    “三年。”

    朱拱樤跪伏在地上,“谢大人!”

    严成锦将手册收入袖口,

    像朱拱樤这种聪明人,极难感化,只有让他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无力反抗,才知道自己做什么都是徒劳。

    只有归降!

    人性转变,无非经历生死。

    朱拱樤对付宁王,能避免一场大战,保南昌几十万百姓性命。

    朱拱樤深深鞠了一躬,退出去。

    郑乾走到门边禀报:“大人,内阁刘大人请你过去一趟。”

    内阁,

    刘健命人将严成锦召来,召开五人会议,依次在书案上坐开。

    “文渊阁大学士和礼部尚书,至今缺席,陛下命我等推举。”

    大学士由内阁提名,陛下朱批,毋庸置疑。

    严成锦脸色微变,伤了朱拱樤有罪在身,否则卖玉泉水,可升文渊阁大学士了。

    如今,除去都察院的部务,离权力中心还很远。

    刘健开口:“先选文渊阁大学士吧,本官推举南京吏部尚书蒋冕,严成锦,你为何不投票?”

    “下官想弃权。”

    李东阳和谢迁白了他一眼,四人一致通过,蒋冕入文渊阁。

    严成锦知道蒋冕,此人是嘉靖时的首辅大学士,才德兼备,计谋双全。

    是个极为强悍的能臣。

    正德时期,有个原本不知名的边将,名为江彬,靠功劳和谄媚,一路高升,当了朱厚照的干儿子。

    文官反对无用,还反遭杀害。

    江彬的权势,比当年的刘瑾还要强盛。

    但江彬被蒋冕设计宰了。

    可见,此人若当了大学士,会是多棘手的对手。

    “下官投反对票。”

    刘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四票通过了,接下来选礼部尚书吧。”

    很快,内阁的疏奏送去奉天殿。

    弘治皇帝对二人有所耳闻,当即,命人八百里加急,去南京传旨。

    ……

    十日后,南京吏部。

    蒋冕十指紧扣,面色凝重地看着疏奏,道:“宁王还送给谁了?”

    “还有户部和礼部两位尚书,说您三位是清臣,望主持公道。”文吏小声道。

    宁王在南昌府广施恩德,视民如子。

    宁王世子入京,却遭严成锦陷害,险些毁去性命。

    蒋冕听说过严成锦,此人在京中屡次变制,不顾皇权续存。

    “南昌也在南直隶管辖,告诉宁王,本官理清来龙去脉,会替他写一封弹章。”

    文吏小跑出去。

    很快,另一个文吏急冲冲走进来,领着一个太监,高凤清了清嗓子:“南京吏部尚书蒋冕接旨!”

    蒋冕有些茫然,连忙走到书案前跪下:“臣蒋冕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

    朱充燿纠结几日,要不要找求严成锦,替父亲乞换藩国。

    见宁王世子被炸伤,他心中不免有些胆怯。

    想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文华殿经筵中间休憩,他趁机走上前,躬身:“严师傅,学生有一事相求。”

    迟早要向陛下请乞,故而,也不怕被鸣赞听见。

    私下去找严成锦,更令人怀疑勾结朝官,不如就在此处,光明正大与严成锦挑明。

    “本官帮不了你,”严成锦知道代王朱俊杖,贷款当藩王。

    分在大同,就好比生产队分到了一块盐碱地,种啥啥不收。

    加上虫害和谷物基因有待改良,亩产低到谷底。

    朱充耀不死心地道:“严师傅怎么知道学生要说什么?学生可考良乡工程师,替严师傅尽绵薄之力。”

    朱厚照饶有兴致地走上来:“老高不会帮你的,代王是废王再立,若给他换封地,其他藩王岂会服气?”

    藩王之间,最患封地分得你肥我瘦。

第722章 内阁六桌会议

    弘治皇帝正在看疏奏,忽然抬头看向严成锦:“朕听闻,代王世子想请乞,更换封地?”

    严成锦道:“臣未答应帮他请乞,封地不可随意更换,以免患不均。”

    明初时,朱元璋分封藩王,分为两种。

    一种在九边守国门,封地在宁夏、大同等重镇。

    诸如安化王和代王。

    一种在鱼米之乡享清福,封地在江南、湖广。

    诸如宁王和寿王。

    边境的藩王,起初是因能打仗,被朱元璋派去守国门。

    但朝廷不让藩王掌兵权,几代下来,就废了。

    驻守在边镇,毫无意义。

    刘健道:“严成锦说得不错,上一任代王淫荡贪腐,不永废爵位,已是大恩。”

    谢迁和张升点头表示赞同。

    萧敬见缝插一句话:“启禀陛下,蒋大人入京了,您看今日觐见,还是明日?”

    “让他歇一日吧。”弘治皇帝道。

    蒋冕掌管南京六部,井井有条,倒是想见见此人。

    正在这时,严府。

    蒋冕背负着手,昂头打量四周墙垣,破败的瓦砾,白漆掉落露出墙中的石体。

    他转过头,看向管家:“这就是严成锦的府邸?”

    管家一脸茫然:“就是这里,小的打听了许久,确认没错。”

    蒋冕点点头:“还算清廉秉正。”

    话锋一转,又问:“严成锦妻妾几何?”

    “听说,只有一个夫人,没有妾室。”

    蒋冕点头:“嗯,也不好女色,还算身正体直。”

    南京,有一些严成锦的传闻。

    入京后,他顺道先看看严成锦的府邸,不像传闻说,是个身缠万贯的贪官。

    蒋冕从西华门走出去,一条自西向东的繁华街道,延绵二里。

    大道两旁,楼台屋舍林立,门铺正面相对,人头攒动,骏马轩昂。

    他不禁感慨:“京城比本官当年离开时,繁盛许多。”

    这时,一匹枣红色大马驮着人影来到身前。

    厂卫翻身下马:“蒋大人,陛下让您休憩一日,明日再入京。”

    “那是谁的轿子?”蒋冕却望向远处。

    锦衣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严大人的轿子。”

    严成锦隐约听见自己的名字。

    撩开轿帘,见一个穿着儒裳的中年男子站在中央,面相中年,鬓角却有了白发。

    这老头的发型很时髦。

    见有人敢拦轿子,何能心中大喜,许久没有在少爷面前立功了:“这边有路你不走,非要拦我家少爷的轿子,小的们,绕道。”

    蒋冕愣住了。

    轿子从他的身旁,饶了过去。

    寻常官员被拦轿,小厮定会叱喝一声,将拦轿人打得半死。

    这轿子怎么躲着人走?

    蒋冕走上来,又站在轿前:“本官蒋冕,今日入京赴任,不想碰到严大人。”

    竟是蒋冕?不过四十出头,头发就白了,看来……

    在南京上班,真的很辛苦。

    “蒋大人好啊,本官还有事,先告辞了。”

    轿子并未多停留,很快,消失在蒋冕的视线中。

    蒋冕本想见严成锦一面,“也罢,明日早朝,自然会见到。”

    回到府邸,严成锦刚走进门,却听门子道:“少爷,方才一个老头来看宅子,像是个大官。”

    蒋冕来看他的宅地干什么?

    此人计谋不低于李东阳,一言一行,必有深意。

    严成锦不禁沉思起来。

    西区,另一座宅邸。

    刚进入新府,蒋冕就朝书房走去,管家提醒:“老爷不休息吗?”

    “官俸太高了,徒增国库负担,我要与诸公商议,降一降俸禄,你准备册子和笔墨。”

    翌日,早朝。

    严成锦前面多了一个男人,赫然是昨日见到的蒋冕,穿上官衣后,多了几分官威。

    以为蒋冕会有所表现,却见他一言不发站在旁边。

    静观时变,不妄自进言。

    廷议毕,弘治皇帝看向蒋冕:“听闻蒋卿家,在南京城有诸葛孔明之称?”

    “陛下谬赞,臣不敢当。”

    散早朝,回到内阁。

    刘健落座后,命人上茶。

    大家开始虚寒一番,蒋冕不认识严成锦,其余都是老熟人。

    “本官严成锦,字老高。”

    蒋冕面色古怪,想想要叫此子老高就觉得奇怪:“本官蒋冕,字敬之。”

    “刘公,下官想议一议官俸,观国库支出,如今,官俸反成大头,该降一降了。”

    刘健几人沉默下来。

    严成锦心中微动,抬头看去。

    蒋冕拿出册子,递给刘健:“明初,正一品官员俸禄是每月米八十石,如今,是一百四十石,还不折色,足足近两倍。

    明初七品县令月俸,七石大米,如今,变成十三石,成了国库重负。”

    内阁值房沉寂片刻。

    李东阳先开口:“由低入高易,由高入低难,敬之兄想按旧制,恐怕难了。”

    以前,军饷和俸禄是财政大头。

    涨俸禄后,俸禄支出比军饷多一半,每年折算银两百三十七万两左右。

    诸公能明白蒋冕的苦心,但实行起来,殊为不易。

    蒋冕点头,翻开案下一本册子:“李公有理,虽不容易,但愚弟或许有办法。

    此乃高皇帝所立的《醒贪简要录》,可按祖制,裁减官俸。”

    这本书,写明了哪一阶官员,每月的俸禄。

    以祖制压迫,没有官员敢又异议。

    刘健和李东阳互视一眼。

    严成锦心中腹诽,难怪去看他的府邸,今后,果然很难跟蒋冕相处。

    蒋冕想推行的吏治,是守井哲学。

    官员老实守着自己的薪俸过日子,干那么多活,就拿这么多钱。

    用精神让官员自身清廉,又节省国库支出。

    而他想推行的吏治,是高薪养廉。

    用物质,给官员高薪厚禄,让他们免去饥寒之忧,不去贪墨银子,以求天下吏治清明。

    “本官以为不可,蒋大人本意固然是好,但如今,此举,会逼得官员贪墨。”

    习惯了大鱼大肉,忽然没了。

    不去贪墨,银子又从何来?

    蒋冕是清官,住的府邸很破旧,可很难要求别的大臣,也受这种清寒之苦。

    蒋冕看向刘健和李东阳四人:“四位阁老何意?”

    “如今国库收紧,能推行自然好。”

    家中有良田万亩,又有宅邸,俸禄这点银子,对于刘健几人,都不算太多。

    刘健蹙眉,一直想裁减朝廷用度,不知从何下手。

    每月一官能省五两银子,天下官员数以千计。

    一年到头,就是几十万两银子。

第723章 本官给你指一条生路

    若强行推行,也不是不可。

    内阁一致通过,又有弘治皇帝朱批,政令很快就会下达。

    官员或许不会抵抗政令,但却会暗自向百姓出手。

    言外之意,守井哲学能替朝廷省银子,但百姓却要遭殃。

    据严成锦所知,弘治皇帝是很节俭的人,八成会赞成,这蒋冕不但通晓政务,还精于心计。

    “蒋大人不愧为南京诸葛亮。”

    蒋冕也不敢轻视严成锦:“宁王世子一事,本官应允宁王,给他弹劾,但看严大人的府邸,应该是清直之人,就此作罢。”

    严成锦心中腹诽,宁王视南昌百姓如子民这招,收买了不少清官。

    刘健面色凝重道:“此事,还是先奏明陛下,看如何定夺?”

    很快,六人来到东暖阁。

    弘治皇帝看完疏奏后,犹豫了片刻,命人去户部将俸禄账簿拿来。

    对比弘治十三年的俸禄支出,被吓了一跳。

    王琼见他脸色大变,忙道:“自改制后,俸禄的确增加了一大半。”

    裁减宫中内官和宫女,省不出多少银子。

    十个太监领的俸禄,还不如一个七品芝麻官。

    蒋冕道:“臣在南京时,就思索朝廷用度,减俸最有效,只减一成,陛下以为如何?”

    只减一成,既大大减少国库支出,又不会令百官抵制。

    弘治皇帝道:“内阁皆赞成此政?”

    严成锦摇头:“臣不赞成,蒋大人此举,或许能增收府库,却会吏治不清明,徒增百姓负担。”

    虽然,是小小减去一成,无伤大体。

    但他一成也不想减。

    别人给一块钱,自己或许不会在意,但自己丢了一块钱,就耿耿于怀了。

    能体会蒋冕想替皇室节省靡费的苦心,但不赞成。

    “不错,臣也不赞成。”王琼道。

    让那群猴精减俸,想也别想。

    出现不同意见,严成锦的看法,弘治皇帝还是重视的:“再议吧。”

    ……

    山西,大同府。

    朱俊杖喂猪时,却见管家急匆匆地走进来:“老爷,士绅来要债了。”

    几个大腹便便的士绅,走进王府中。

    杨东家掩着鼻子:“这是王府,与猪圈何异?”

    这是他们见过最落魄的王府,王府空落落的,没几个仆人,到处是糟糠。

    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猪粪味。

    富贵酒楼的张掌柜用折扇不停地煽,企图用芳香掩盖臭味,“代王在那边。”

    传闻,以前代王府的仆人不少。

    为了筹集银子养猪,节省口粮,全都遣散了。

    “那个王爷,小的手上也不宽裕,您借去的银两……”

    “是啊王爷,您又不肯将地抵押给我等,我等也很为难。”

    他们也不想借银子给朱俊杖。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爷都开口了,不敢不借。

    且日后发达了,还有机会鸡犬升天。

    朱俊杖端起茶盏,正色道:“我贵为王爷,不会欠你们的银子,等我儿学成归来,必有朝廷赏赐。”

    他也想抵押土地,甚至贩卖给士绅,但不敢,自从废他父亲的代王之位,做什么都小心翼翼。

    生怕被安上鱼肉百姓的罪名,借士绅的银子,有欠条字据,不在此列。

    如今,王府的希望,都在朱充燿手中。

    他已经儿子去书信了。

    ……

    内阁,宫廊。

    蒋冕刚要走进值房的小院,却被角落里的小太监叫住了:“蒋大人,这里有一封疏奏。”

    蒋冕翻了翻,见是司礼监的疏奏,狐疑:“镇守太监的疏奏,你给本官作什么?”

    “萧公公说,他不敢看,奴婢送来给您。”

    蒋冕看了眼,是镇守太监在大同发现了大量煤矿。

    但这些煤矿,在朝廷赐给严成锦的官地中。

    “萧敬如此惧怕严成锦?”

    蒋冕转念一想,来到内阁中,将疏奏交给刘健:“刘公,若有庞大的矿税纳入,何患国库没有银子。”

    刘健看了眼地名,这不是当初陛下赐给严成锦的地?

    看见镇守太监张珍的描述,矿脉之大,深不知几里,煤矿质如金石,乃是上等煤。

    大同竟藏有如此丰厚的煤矿!

    五位阁老来到奉天殿,一同觐见弘治皇帝,刘健声音有些激动:“陛下,山西大同有矿脉,丰厚不知几里,质如金石。”

    弘治皇帝放下疏奏,山西大同有煤矿,但零星开采,不成规模。

    “不知几里?”

    “陛下请看镇守太监张珍的疏奏。”

    萧敬暗啐一口张珍,这是严成锦的地,不是给咱找麻烦吗?

    万一严成锦把账算在他头上。

    这时,都察院。

    严成锦手里拿着一封疏奏。

    是大同御史传回,镇守太监在他的地界上,发现了大量的煤矿。

    请乞朝廷开采,以纳税银。

    “镇守太监传回疏奏了吗?”

    郑乾颔首点头:“传给司礼监,司礼监又送给内阁蒋大人。”

    蒋冕?

    看来萧敬心里有点数,不敢惹他,是能活到现在的太监。

    这些地,是他知道有煤矿,才向朝廷请乞的。

    不过,陛下还没召见他。

    文华殿,

    七个世子等严成锦来,朱充燿面色凝重,今日收到家书,父亲催促他快些向陛下请乞。

    经筵毕,他走到严成锦身前,又道:“恳请严大人,给家门一条生路。”

    “你的梦想是什么?”

    严成锦认真地问。

    朱充燿愣住了,从未听说二字,不明所以地看向太子,朱厚照乐不可支:“你的抱负。”

    “为藩国百姓立命,日后继承爵位,在藩国当贤王,严大人答应帮学生请乞了?”

    严成锦摇头:“不用更换封地,也能让代王府延续下去,本官有个法子,不知你可敢?”

    朱充燿躬身请教:“严大人请说。”

    “若是会要你性命呢?”

    朱充耀怔住了,又躬身道:“能让代王府延续下去即可。”

    “大同虽贫瘠,但赋税也足够王府开支,夏税一万六千余石,却未支给王府,在镇守太监张珍手中。”

    “严大人的意思是?”

    “你向朝廷请乞,废除各地镇守太监和税监。”

    朱充燿愣了一下,镇守太监和税监,是皇帝在各地的眼线和手脚。

    无异于砍掉皇帝的手脚。

    朱厚照顿时来了兴致:“此事还真会砍头呢,老高,你方才不是说要给生路?”

    “殿下莫要多嘴。”严成锦嫌弃地道。

第724章 觐圣

    等严成锦走后,楚王世子朱荣?凝重道:“世子妄议朝事,代王会被除国,充耀兄想清楚。”

    方才,严成锦的话并没有避讳。

    周遭的鸣赞、侍讲经筵和世子们吓得不轻。

    召回各地镇守太监、采办太监和税监,陛下会同意?

    庆王世子朱台浤点头:“如此大事,充耀兄应当向代王通报一声。”

    万一陛下和诸公怪罪,莫说大同贫瘠你不想要,连爵位都没了。

    朱充耀面色无比复杂,语气沉重:“多谢诸位提点。”

    宁王世子让他找严成锦,他在京城打听了许多消息。

    在朝中,严大人以变制被百官知晓,这次是想借他的手来变制,若是失败,整个代王府都会赔进去。

    可是,如果不请乞,他于严大人而言,无任何价值,严大人为何要帮他?

    鸣赞太监、侍讲纷纷跑回自己主子的值房通报。

    司礼监,值房。

    萧敬将云展丢在八仙桌上,如一摊烂泥般,舒坦地躺在扶椅中,脚偶尔动一下。

    “上了岁数,站不动了。”

    一旁的大垱陪着笑脸:“萧爷雄风依旧,可不敢这么说。”

    这时,值房大门被推开,小太监慌张的闯进来:“萧爷,严成锦要裁减内官!”

    片刻后,听说严成锦要召回镇守太监、采办太监和税监?

    萧敬惊呆了。

    他就知道,张珍的疏奏一定会出事,动严成锦的矿产,他能就此揭过?

    小太监哭丧着脸:“萧爷,咱们可不能让他撤了,日后金花银从何处来?”

    当太监,谁还没有个梦想?

    能当上镇守太监和采办太监,腰缠万贯,这辈子就算没白入宫。

    萧敬轻哼一声:“废就废吧,他还能真废了不成?”

    陛下那关,严成锦就过不了。

    大明开朝至今,镇守太监和采办太监,是牵制地方官员和藩王的大手。

    陛下会放心全权交给文官?

    内阁,值房。

    蒋冕有些惊异道:“严成锦想要废镇守太监和税监?”

    文吏抱着新拿的疏奏,刚从六部回来,“礼部的侍讲季大人说的,季大人是今日经筵的陪讲官。”

    刘健和李东阳面色虽变,却没有蒋冕这般震惊。

    张升很快就想明白了,看向蒋冕:“此子不赞成敬之兄降俸,应当是为与敬之兄相抗。”

    否则,这时提出来干什么?

    蒋冕有点不太明白,“何意?”

    张升拿出一本疏奏,让文吏递给蒋冕:“镇守太监和税监在地方,贪敛民财,引地方父母官员投献,一年不知收取多少财物。

    若这些财物可以充入国库,可抵降俸省下来的银两。”

    他们在地方当过官。

    对镇守太监和采办太监敛财,一清二楚。

    地方钱粮被镇守太监敛去,少则几千白银,多则几万白银。

    这些银子加起来,也是几十万两。

    所以,有镇守太监和税监在的府州县,通常会向朝廷频繁请免税赋。

    李东阳点头:“启昭兄说得不错,陛下未必会准许。”

    虽知道镇守太监敛财,但他们只能惩处敛财的太监,不能废除这个制度。

    大臣希望能废,毕竟是内官,与他们无关。

    因为留着太监监管四方,是陛下的心意!

    从东宫回到都察院,严成锦看见朱充耀站在值房前,“代王世子在等本官?”

    朱充耀开门见山道:“就算学生请乞,如此微薄之力,也不足撼动陛下。”

    他是代王世子,本就无权势。

    诸公都做不到的事,更遑论是他。

    “你尽管向陛下请乞就是,成不成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本官记得,你想为生民立命?”严成锦抽出一本册子。

    朱充耀看了眼,迟疑一会儿,重重地点点头。

    东暖阁,小太监走进来禀报道:“陛下,世子朱充耀求见。”

    萧敬面色微动,不由暗道要来了。

    弘治皇帝放下疏奏,微微抬头,只见穿着常服的朱充耀走进大殿中。

    “臣朱充耀见过陛下!”

    “见朕何事?”

    朱充耀跪伏在地上:“大同镇守太监张珍,在大同镇守三年,敛去银两万八千四百余两,马草七百九十束,私易战马六百三十匹,该当下狱。

    大同贫瘠,尚且如此,更遑论它处。

    臣想请陛下废去镇守太监和税监,扫天下之氛秽!”

    弘治皇帝蹙着眉头:“你怎会知晓如此清楚?”

    连数目都精细到具体数目,可见,是查过了。

    萧敬小心翼翼地道:“张珍正是请乞开采煤矿的太监,而那煤矿土地,是严成锦的。”

    弘治皇帝瞬间明白,板着脸:“严成锦给你的册子,让你来请乞?”

    “……是。”朱充耀知道瞒不过。

    严大人在经筵上提及,众官和世子都听见了,隐瞒反而是欺君。

    弘治皇帝重重叹了口气,此子自己不敢来,却指使世子来:“严成锦答应给你什么?”

    朱充耀身躯微微颤抖:“代王府不掌兵权,驻守大同毫无用处,臣向严大人帮忙请乞给王府换个封地,严大人便说,除去镇守太监,王府无需更换封地。”

    如实坦白一切,微微抬头看见陛下眉间有怒意,又低下头去。

    都察院,值房。

    郑乾将各地镇守太监贪墨的宗卷,送到书案上。

    严成锦拿起笔,写了几本册子,传令方学来见:“你送去六部和翰苑的部堂,还有五寺官员。”

    方学看了眼册子,确定无纰漏,才送去六部的值房。

    翌日,大清早。

    严成锦起床后,关上房门,李清娥见他小心翼翼从床榻的暗格中翻出箱子:“相公,为何要带四块免死金牌?”

    “为夫今日或许会用得上。”

    严成锦感觉不够用了,老爹和清娥各一块,日后有了子女,也要各自有一块。

    今日早朝,诸公的面色不太对劲。

    大殿中央,站着代王世子,陛下将代王世子召来了,可知今日会议什么事!

    李东阳不希望严成锦出来,区区一点点煤矿,不值几个银子,何必跟太监较真?

    蒋冕眸中微动,昨日严成锦给六部和五寺送去一物,没准真能废去镇守制度。

    不希望严成锦以此,来取缔官员降俸。

    弘治皇帝阴着脸:“严卿家,朕听闻,你请乞废去各地镇守太监和税监?”

    “是臣请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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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