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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章 下官有一些粗浅的想法

    严成锦和王守仁站在徐恕身后,工部的都水清吏司郎中不在,其他工部官员都在这里。

    今日工部遭到言官弹劾,花在冶铁方面的靡费太多,如今太平盛世,戊字库和广积库,储存的兵器和农具足够,应当停罢铁课才是。

    工部尚书徐贯皱着眉头:“停罢铁课容易,如此多工人,应当如何安置?”

    每一座炉,从凿矿搬运,到煽炉巡炉,有数百人不等,今年的冶铁量就达到了五十二万斤。

    其中三十八万斤都是官冶,可见要遣散多少人。

    在座的官员,画图纸都是一把好手,可想民生问题,着实需要引经据典,查阅资料,深入思考一番。

    真有点难为他们了。

    对于大明的冶铁,严成锦还算熟悉。

    虽然洪武年间,停罢了各处的官冶,开放民间冶炼,但英宗在位时,战事不断,总不能让民间冶炼兵器吧?

    所以,官冶还是保留了下来,只是产量占比低了一些。

    这群蠢如猪狗的言官,竟想关掉冶铁。

    铁是工业之母啊,冶铁不仅不能关,还要大肆发展。

    严成锦思索一阵,仔细推敲,想了各种纰漏的可能,渐渐在心中有了答案。

    可如何最小减少装逼的成份,把解决方法说出来?

    嗯,这是个难题。

    严成锦知道徐贯。

    徐贯是个治水能臣,位高权重,办起事情来十分狠厉,带过的官员,都害怕他。

    压根不懂治水,也敢拍着胸脯对弘治皇帝说“没啥问题”,当即走马上任。

    之所以敢如此硬气,完全是因为徐贯有个了不得的亲戚,宁寿侯张鹤龄。

    徐贯的小妾的姐姐,正好是张鹤龄的爱妾。

    当初,徐贯当上工部尚书,张鹤龄在暗中也出了一把力。

    徐贯这个人,也贪银子,但也办实事。

    过不了半年,他就要致仕了,关心官冶的工人安置,就是为致仕之后,留个身后名。

    也算是顺手做了一件好事。

    严成锦看到了曾鉴,他坐在徐贯身边,恨不得抓耳挠腮。

    一刻钟过去,工部个个官员摇头叹息,养着就要被言官弹劾,这有解决的法子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有解决的法子。

    直到散会,也没得出个方案来。

    曾府,

    这时,工部左侍郎曾鉴,正在家中的书房站着,一个老儒生摊开宣纸,准备舞文弄墨。

    曾鉴有个癖好,就是自己不写,喜欢看书法大家写。

    那些流畅的笔墨,油光发亮,字迹还未干,光滑顺畅,越大越舒服,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感。

    曾鉴心烦意乱的时候,就喜欢看着儒生写大字,也不说话,默默地站在书案旁,发愣。

    他想升任本部尚书,可碰到了一个难题。

    如今,工部尚书徐贯有致仕的意向。

    反观如今有可能升迁的,礼部左侍郎傅瀚,左都御史闵珪都是很强劲的对手。

    横在身前的难题,正是今日徐贯提出的停罢官冶。

    若能解决,他必定顺利升迁。

    “老爷,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王越大人来了。”下人来禀报。

    曾鉴撇撇嘴:“他来作什么,又想送礼?本官是清官,不见。”

    下人支支吾吾:“王大人说,他不是来送礼的,而且他说,想来给大人亲自写大字,写多少都行。”

    王越的书法,不知比这老儒生好多少倍!

    曾鉴心中一动,垂涎起来,若是能观摩他写一天……

    “他真的说,写多少都可以?”

    “是啊老爷。”

    府门外,王越捋须,老神在在的站着。

    当过都察院的部堂,又热衷于送礼,朝廷哪个官员的小癖好,不被他调查得一清二楚。

    也不担心曾鉴不出来。

    曾鉴不喜欢结交朋友,却独独有个癖好,观摩他人的书法。

    片刻,曾府的大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曾鉴本人。

    曾鉴拱手笑道:“王大人怎么来?真是让下官受宠若惊。”

    “可不敢称是下官,老夫如今的品轶,还不如你,若是托一声大,不介意,就称我世昌兄吧。”王越笑道:“近来无事,知道贤弟喜欢书墨,技痒得很,就来叨扰一下。”

    曾鉴眼前一亮,连忙将王越迎了进去,道:“世昌兄里面请,我早已让人墨好了上等的笔墨,快请快请。”

    “瞧你一副猴急的样子。”王越闲庭信步走进庭院。

    王越也不多说什么,进了书房就写字,曾鉴看得入神。

    也说不出哪里好,就是有种传神的感觉。

    王越忽然道:“听说徐贯那个家伙,要致仕,贤弟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当然不是脑子一热,来这里秀书法。

    曾鉴苦笑:“如今工部弹劾,怕是部堂对愚弟的考验,若不能解决,这尚书之位,怕是也落不到愚弟的头上。”

    王越当官多年,当然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这槛过不去,吏部那边恐怕难批下来。

    骑驴不如骑马,交人不如交心。

    王越却是放下笔,在曾鉴耳边轻语了几句。

    “你说严成锦?那不是在我工部观政的士林吗?”曾鉴瞪大了眼睛。

    王越笑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后生可畏,你焉知来者不如今呐?”

    次日,

    严成锦再去工部衙门,准备就如何当好一个会画图、会弹劾、会计算的工程师,进行深入学习。

    “你可是安定伯之子,严成锦?”曾鉴等了许久。

    王越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既然他极力推荐此人,必定有其原因。

    再加上,最近听说不少和严成锦有关的传闻,曾鉴不由信了几分。

    赶在早朝前,他就来了工部衙门。

    严成锦回一礼:“曾大人好啊,不知曾大人找下官何事?”

    曾鉴急忙把严成锦拉到无人的值房,关上门:“昨日你也在,言官弹劾工部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本官听世昌兄说,你为人慎重,有许多主意,可有破解之法?”

    严成锦早已想出了破解的办法,面露思索之色,为不让曾鉴看出来一丝一毫,先是受宠若惊,眨了眨眼睛,露出思索之色,演技拿捏,恰到好处。

    “下官有一些粗浅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都快要上早朝了,曾鉴急道:“有何不能讲,本官自当会定夺,你说便是,还能出事不成!”

    严成锦道:“下官觉着,官冶不仅不能关闭,还要大肆生产。”

    啥?

    这是什么路子……

第92章 坐稳了

    曾鉴听得云里雾里,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毕竟是王越推荐的人。

    所以,他继续听下去。

    片刻,曾鉴的脸色十分精彩,眼中的疑惑变成了清明,不由露出惊愕的笑容。

    “妙啊!本官这就去上朝。”

    严成锦摇头:“下官问大人,若是有人在朝廷上反驳,此举是养虎为患,大人应该如何反驳?”

    曾鉴没反应过来:“这个………”

    严成锦猜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凑到他耳边,将正确答案说了出来。

    “本官这就上朝!”

    严成锦又摇头:“下官再问第二个问题,如果这种情况,大人又该如何反驳?”

    言官鸡蛋里挑骨头,倒也不是不可能。

    半个时辰过去,

    严成锦把最后一句话说完,才道:“大人,该上朝了。”

    奉天殿,

    百官都到了,徐贯旁边的位置,却是空着的,他心中纳闷,今早曾鉴与他一同进的宫,怎么还来迟了?

    他回头望着殿门,余光瞥见张家兄弟,像两根相互倚靠的木头,无精打采,都快要睡着了,最晚的也来了。

    一道带着帝王之气的身影,登上大殿的御座,朝下群臣皆行礼,嘴里喊着万岁。

    弘治皇帝慈眉善目:“官冶兴废之事,议得如何了?”

    都察院的言官道:“回陛下,臣尚未见工部有所动作,多一日,便要多一日的靡费。”

    徐贯站出来一步,躬身行礼:“非是工部懒政失职,官冶工人数量不少,如果就此遣散,以后的生计该如何处置?”

    “民冶制铁场不在少数,总会有去处的,徐大人不要太担心了。”左都御史闵珪道。

    刘健道:“铁器屯之过甚,极易腐坏,炼制过多,确实是浪费靡费,臣也以为,可!”

    曾鉴提着衣摆,跑得太急,路上还摔了一跤,终于是跑进了奉天殿:“臣奏请,大兴官炼铁冶。”

    百官一片哗然!

    谁要大兴官冶?徐贯回头,恨不得把曾鉴掐死,来迟便算了,你还要大兴官冶,你出银子?

    王越懵圈了,这咋跟昨日和贤侄说的不一样?

    出奇的,大殿里出奇的安静,曾鉴忙是扶了扶官帽。

    徐贯老脸一红,低声道:“克明,不可莽撞!”

    “陛下,请先听臣说完,再做定夺!”

    曾鉴忙是道:“我朝的冶铁技术,万国难有其一能出左右,何不发挥我朝的优势,将这些铁器出口到暹罗、土番、chao鲜、安南等国,以换取钱粮,强盛我大明国力?”

    这便是严成锦跟曾鉴说的话。

    哪一个国jia不是产能过剩了就出口,换取稀缺的资源或者财物。

    哪有把优势抛弃的道理?

    在上一世已经证实,出口不仅可行,而且有莫大的好处。

    暹罗和安南等地土地肥沃,适合种植,可却缺乏农具开垦,若大明以农具和暹罗等国换取钱粮,便有了一大笔钱粮度过小冰河期。

    王越教他,可以派这些匠人,到边塞去屯田,既能替朝廷养活边军,又不至于饿死。

    但王越的计策不好,谁愿意由匠籍变成军籍。

    而向暹罗、安南等边国相互易物,却能让大明突飞猛进的发展。

    弘治皇帝眼睛微眯,李东阳则是陷入沉思。

    百官们面面相觑,不知谁怒斥道:“这么做,岂不是涨他人国力,灭我朝威风?万一他们强盛起来,侵扰我大明边境,又当如何?”

    曾鉴眼前一亮,这种情况,刚才早已探讨过:“不会,暹罗、土番和chao鲜的矿石,远远不如我大明,再则,我朝出口的铁器,仅限是开荒用的农具,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腐坏,反过来,还能换取钱粮供养我朝。”

    “你怎知,他们不会偷窃我大明的冶铁方法?”

    曾鉴老神在在:“难道关闭官冶,他们就不会私下与商贾交易吗?民冶制铁不在少数,他们买通大明的匠人,就能将冶铁的方法偷去,为何至今未窃取?一来他们的矿石远比大明稀缺,二来国力衰弱,人丁稀少,即便开办,产量也是极低。

    反之,若我朝停办官冶,反而给了他朝追上我朝的机会!”

    王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不难猜到,这是严成锦那小子告诉曾鉴的。

    弘治皇帝心中一动,陷入了深思。

    停办官冶制铁,目的就是为了节省靡费,不至于让多余的铁器浪费。

    但现在,不仅不浪费靡费,还能换来钱粮,强盛我大明的国力,为什么不继续办下去?

    弘治皇帝开始思索,这能养活多少人?

    说起来,冶铁是大明的长处。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冶铁也是一门学问。

    明朝在冶炼方面能有如今的造诣,都是历朝历代的匠人,用智慧凝聚出来的结果。

    内阁三人颔首点头。

    那言官自知有点理亏,急中生智:“那……那要是他们将我朝出口的铁器融了,锻成兵器,攻打我朝,又当如何!”

    曾鉴乐了:“我大明从未向鞑靼出口兵器,难道他们就没有兵器攻打我朝吗?盔甲,铁矛,钢剑,马嚼,鞍鐙,哪一个比我大明差?

    让暹罗、安南等地,依赖我大明铁器,长年朝贡,也是一种牵制。

    你先是弹劾我工部,如今又阻挠我大明昌盛,到底是何居心!”

    那言官踉跄一步,险些栽倒在地上。

    王越站出来:“臣久在边境,与鞑靼人交刃无数,不得不说,鞑靼人的兵甲优良,精锐难挡,若如今停罢了官冶,十载之后,不知两军差距,会是何等的一番景象!”

    鞑靼人也有冶炼的铁匠,他们的骑兵装备精良,百骑可冲阵,千骑可冲城。

    没有人能比王越更了解鞑靼人的凶猛。

    要不是大明在诸多地方上占据了优势,深入北境,以大明军队如今的实力,胜负难料。

    李东阳站出来力挺曾鉴:“工部所言极是,臣久寻不得良策,此乃壮大我大明国力之举啊!”

    弘治皇帝龙颜大悦:“朕还担心,徐公退隐后,工部后继无人,得卿如此,何愁盛世不来。”

    曾鉴眼中噙着泪光,连忙跪在地上:“臣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赏识!”

    “那就这么定了!”

    曾鉴抬起头道:“陛下,臣还没有说完……”

    李东阳脸色怪异,这个味道,怎么如此像严成锦?

    很快他便否定了心中的想法。

    严成锦虽有才华不错,但他年纪轻轻,怎么会想出如此周全的计策,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为了抑制暹罗、土番、朝xian等国,不如增设大明律,民冶不可向大明之外的出口,这样一来,不怕他们不与我朝交换。”曾鉴道。

    大明海禁,民冶本身也不得与他国交易。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善!”

    从奉天殿出来,王越几步追上了曾鉴,乐道:“老夫举荐的人不错吧?”

    “此子当真稳重,思虑甚多,多亏了世昌兄推荐,曾某心中记下了。”

    王越哈哈一笑,脸上有多了几分光彩:“得陛下如此言赞,曾大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工部尚书的位置,曾鉴坐稳了。

第93章 圣人的光环

    “今日在殿前说的话,你怎么不先知会本官一声?安南与我大明素有争端,又怎肯与朝廷合作,这次派使前往安南,若是被人宰了,你如何向陛下交代,粗心浮气!粗心浮气啊!”徐贯心里有什么事,当场就骂了,从来不过夜,隔夜会忘词儿。

    啐!

    从值房里出来,曾鉴不由暗啐一口。

    不就是怪本官没分你功劳吗?

    以铁易物,一来可以将这些钱粮充入国库,二来不用停止官冶,傻子都看得出来,是两全其美的事。

    不过,安南与暹罗土司作乱,多有反抗,派谁去?

    曾鉴思索起来。

    工部,

    严成锦趴在书案上,写写画画。

    想要当好工部的官员,能说会道是不行的,还得会写会画,徐恕人好,分了他们二人一张书案。

    王守仁静坐在书案前,一个时辰了,一动不动,严成锦猜,他是在格纸,故没有打扰。

    今日,朱厚照专程跑来工部衙门,见了王守仁,便对严成锦道:“老高,王师傅的儿子,怕不是傻子吧?”

    朱厚照今日来,就是专门说这个事的。

    他去詹事府时,看见王守仁趴在地上,盯着一个蚂蚁窝,一动不动,仔细端详。

    回来时,见他还趴在地上,还盯着一个蚂蚁窝,一动不动,仔细端详。

    曾夸过王守仁,‘能和本宫打成平手,你也不简单’。

    这人要是个傻子,自己的名声要暴跌啊,朱厚照整个人都不好了。

    严成锦面色古怪,你怀疑王守仁是傻子就罢了,还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王守仁反应过来,低着头羞愧:“臣或许,真的有些傻。”

    严成锦和朱厚照下巴都惊得掉下来了。

    头一回见,有人如此坦然的承认。

    只听王守仁道:“圣人说,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积习成多,然后脱然有贯通处,惭愧,臣如今所格之物,包括老高兄在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之数,还没有达到豁然贯通,真是,惭愧至极。”

    本宫收了个傻子?

    朱厚照脸都绿了。

    严成锦摇头:“大道至简,大智若愚,殿下不要多想,伯安兄正常得很,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如何能在七步之内,吟一首诗,伯安兄还精通六艺,他不过是在思考罢了。”

    总要为王守仁开脱一下,万一朱厚照想退货咋办。

    说起来,这算什么?

    有些天才被人说成是疯子,是因为他们为了研究,可以做出任何怪异的举动。

    这是研究学问的一种极致态度。

    只是朱厚照不知道罢了。

    对于王守仁这种不耻钻研的态度,严成锦也是佩服的。

    曾鉴一脸喜色走进值房:“贤侄啊,你过来,本官有话要与你说,哎呀,殿下也在,臣见过殿下!”

    朱厚照贼兮兮看了一眼严成锦,干咳一声:“曾师傅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都是自家人。”

    在这里说,还不得被你听了去。

    曾鉴面露难色:“这个…………”

    朱厚照气急败坏:“老高你说,本宫是不是外人?”

    你不仅是外人,还是坏人!

    严成锦摇摇头:“自然不是。”

    朱厚照手舞足蹈。

    严成锦看了一眼王守仁,道:“这里有外人在,不能让他听了去,还是去外头说吧。”

    “…………”王守仁。

    曾鉴带着两人来到工部的藏书房,里外扫了一圈,道:“本官看过了,这里没人,那本官就在这里说吧。”

    曾鉴兴致不减,也不避讳,却是对着严成锦:“多亏贤侄提点,与邻邦交易铁具之事,陛下已然同意。”

    见他面露难色,便知道此事不会太轻松。

    如今陛下已经答应下来,那么剩下的,就是派使臣去游说了。

    海禁,其实不只是指封禁海上,而是连内陆与邻邦之间的交易也关闭。

    是一种完全状态的闭关锁国。

    吐蕃还好说,弘治年间一直是大明的忠实舔狗。

    倒是安南,自开明以来,与大明分分合合。

    曾鉴即将升迁为工部尚书,虽然这条胳膊比李东阳大腿,要小许多,但也属于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是?

    严成锦道:“大人,还有其他难处?”

    曾鉴笑意更浓了:“没错啊,chao鲜和土番的游说使者已定,此番还缺一人出使暹罗和安南,此乃大功一件,本官想举荐你。”

    眼下,越看严成锦越合适。

    此子办事,持稳慎重,心思活络,加派一些人保护,定然能完成任务。

    严成锦淡淡道:“下官体弱,劳途奔波,怕是会命死当场,再加上下官不懂游说,口才拙劣,还请大人另举他人。”

    老高这狗东西,分明是胆子小,不想离开京城。

    朱厚照眼底闪过一丝戏谑,老高说谎,愈发高深莫测了。

    听说安南那边贼匪盘踞,见了人就抢,老高胆子小,不敢去也正常。

    他倒是想去,可惜父皇定然不许。

    曾鉴叹了一口气,关切地道:“无事,虽然是大好的立功机会,千万不可逞强,日后还有机会。”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斟酌一番,道:“下官倒是有一个极为合适的人选。”

    曾鉴眼前一亮:“谁?”

    “王守仁!”

    虽然说安南和暹罗有些凶险,但王守仁天生,自带圣人光环。

    历史上,那些被贬到毒虫遍地,瘴气环绕的贵州龙场的官员,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贵州龙场,所以称为龙场,因为这里有许多十恶不赦的贼盗,落草为龙。

    盘踞的“龙”多了,自然就成了龙场。

    最可怕的是,那里的毒花毒草散发出来的气味,常年累月,积成瘴气。

    据说,贬到龙场时,王守仁盛情邀请一个官员到家里做客,吃完饭,刚出门,或许是怕他没吃饱,阎王爷又送了他一个盒饭。

    而王守仁,在龙场的棺材里睡觉,也没事。

    曾鉴觉得愧疚:“这样一来,贤侄岂不是分不到半点功劳?”

    严成锦道:“都是为了朝廷,曾大人何必觉得亏欠。”

    曾鉴是个耿直的人,其实,就算没有他的帮助,曾鉴也会升本部尚书,他不过是顺手推了一把。

    曾鉴轻轻拍打着严成锦的肩膀,此子高风亮节啊。

第94章 银子,最没用了

    严成锦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朱厚照眼珠子滴溜一转,曾鉴的目光也落在这张纸上。

    “这是与土蕃、暹罗等国,交易物品的名录,大人不妨看一看。”

    曾鉴接过来一看,安南和暹罗以交换稻、黍等为主,土蕃以交换马匹、牛羊等为主,不足之数,以白银补足。

    “老高,为何不要银子?”朱厚照知道,大米这东西,不值钱。

    这罗列下来的比例清单,粮物太多。

    曾鉴也同样疑惑。

    “银子,最没用了。”

    有了银子,就能买到京城最好的蛐蛐,就能养数不清的虎豹,能让父皇笑上三天三夜。

    你说银子没用?

    朱厚照感觉老高把他当成了大傻子。

    曾鉴老脸狠狠一抽,哪一次去户部要银子,不是将那群狗官,当亲爹一样伺候,就差问一句,爹,舒不舒服,舒服了就给银子吧?

    这小子竟说银子没用,不由脸蹭一下就红了,老夫这些年的努力算什么?

    严成锦浑不在意:“如今大寒,不仅九边缺粮,天下也缺粮,若是交易白银,朝廷还要将这些白银,下发至州府,再买米粮,遇上贪吏,所剩无几。

    安南和暹罗每年产的稻子很多,而土蕃和chao鲜不适种植。

    所以,所易之物,有所不同。

    虽说强者法则可以推行,马匹,也不可能在短期之内生出来,向土蕃交换马匹,可解陕西苑马寺的燃眉之急。

    若我大明强盛,引得他国来朝,这些银子,多少便有多少。”

    严成锦注意到,粮食减产后,市面上的粮涨价了。

    就算现在种杂交稻,也来不及。

    指望有人将番薯、土豆带回大明?还是先吃饱了,再做梦吧。

    如今能做到的,就是引入外粮,来供养大明。

    安南和暹罗盛产稻米,引进的稻米多了,除了让大明的米粮增多,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将粮价压下去。

    安南、暹罗、吐蕃、朝鲜等国,会将铁具融成兵器吗?

    必然会!

    安南的各部纷争不断,吐蕃整日想着侵略周边小国,朝鲜如今正上演争夺王位的大戏。

    他们,都需要兵器。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他们都不敢攻打大明。

    严成锦对着王守仁道:“方才,我又举荐了伯安一次,出使安南和暹罗。”

    王守仁愣了一下,想了想,却点了点头。

    奉天殿。

    弘治皇帝正与大臣们商榷铁器交换的事。

    如何出口,换取多少银子,都需要仔细的商量。

    曾鉴行礼后,道:“陛下,安南与暹罗的使者已定王守仁,这是与安南交换商品的名目,请陛下过目。”

    弘治皇帝看了一眼,名目上写得很详细,不由皱眉:“为何只要粮不要银子?”

    “陛下,臣以为,人,乃是一国之本,钱财可以掠夺,人丁却不能凭空多出来,以外粮填充国库,减免我朝百姓赋税……”曾鉴道。

    朱厚照中途打断,喜滋滋地举起手来:“父皇,儿臣知道,让儿臣来说!”

    弘治皇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来说说看。”

    曾鉴脸色,如吃了蟑螂一样难看。

    朱厚照眉飞色舞:“钱财可以掠夺,要是大明军队强盛,何愁没有人来贡奉,永乐朝时,万国来朝,送来多少财物?

    这都是得益于大明国力强盛的缘故。

    如今饥寒肆虐,大明还有许多百姓沦落为流民,丢了田地,田地无人耕种,就没有粮食,没有粮食,人丁就会凋落,到时候拿什么来守边。

    财物再多,也是搁置在太仓蒙尘,又有什么用?

    若是要了安南和暹罗的粮食,就能供养军队,增强我朝兵力。

    到时候,安南等国为了寻求庇护,还要白白向我大明,进贡银子!”

    朝廷一下子安静了。

    朱厚照瞅了瞅周围,咋没人夸他聪明?

    “那个……父皇,儿臣说完了。”

    李东阳一听,便明白了其中关键之处,

    活脱脱的一个死循环。

    李东阳不禁惊叹:“看似简单的要了米粮,却是思虑十足,这些,都是殿下想出来的?”

    “除了本宫,还有谁这么聪明?”朱厚照脸不红心不跳。

    呸!臭不要脸!

    曾鉴其实很想说,这都是严成锦的主意。

    不过严成锦千叮万嘱,让他千万别说出去,免得招来言官的弹劾,他才暗暗压下了冲动。

    ……………

    王府,

    王守仁接到旨意,出使暹罗和安南,特意回家一趟,与父亲道别。

    其实他心中一直都尊崇父亲,只是王华不爱搭理他罢了。

    王守仁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儿要远赴暹罗,此行,怕是不下数日,这些日子,请父亲多多保重。”

    王华长叹一口气,平日故作不理他,现在要出使安南,终究是自己的骨肉,又岂能这样视他而去。

    “还是那般不务正业?”

    自从王守仁不进油盐的格物,王华就只能叹息。

    王守仁道:“儿子心中有困惑,圣人说格物致知,但儿子始终没有从格物中寻到答案。”

    王华差点没跳起来:“圣人说的,会有什么错,你要这般固执!”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王守仁早已习惯。

    王华也放弃了:“虽说此行应当没有什么阻碍,但你也需小心一些,办完事情,不要耽搁,早点回来,这是一些干粮点心,留在路上吃。”

    说着,将手中的包裹递给他。

    王守仁欣然一笑,又磕了一个响头。

    ……………

    今日,张皇后摆驾到仁寿宫,看望太皇太后,太后与陛下舐犊情深,所以,张皇后对她也极为尊重,知她一人在深宫孤独,常常过来陪她说话。

    张皇后行礼:“这些是从坤宁宫带来的茶点,特意让太后尝尝。”

    “皇后有心了,多日不见厚照,哀家想念他。”太后看着茶点,却没有一点心思。

    自从朱厚照与严成锦厮混后,就极少来仁寿宫了。

    张皇后也知道,太子近来常常溜出宫去,便安慰:“明日,臣妾就让他来仁寿宫请安。”

    “哀家听说,太子常常翻墙溜出宫去,还钻狗洞?”

    张皇后脸红耳赤:“是。”

    太后却呵呵大笑了出来:“太子顽劣,男人啊,成了家,就收心了。”

    严成锦在工部学习,王守仁走了已好几日,他现在能徒手画出一个圆了。

    周彧悄悄溜进工部府衙,做贼似的,一步三回顾。

    见了严成锦,脸色一喜,搓着手,道:“贤侄啊,你和太子殿下熟络,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女子?是喜欢肥的,还是喜欢瘦的,是喜欢大家闺秀,还是喜欢小家碧玉?”

    严成锦脑袋嗡地一下。

    朱厚照该不会指使他去强抢民女吧?让弘治皇帝知道,还不得扒了他们俩的皮?

    扒了朱厚照的皮,倒没什么关系,关键是六个勇士就会暴露,这可是自己忽悠他的……

    严成锦道:“太子让伯爷掳掠民女?”

    周彧面露喜色:“贤侄误会了,是皇后,有意要为太子选妃!”

    周彧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给皇后推选民女,能立功不说,哪个官员不想闺女当选,还能打着弘治皇帝的旗号,赚一笔说媒钱。

    严成锦道:“伯爷为何不直接问殿下?”

    周彧有些犯难了:“殿下说,只要是女人,他都喜欢。”

    严成锦:“…”

第95章 朱厚照真相了

    弘治皇帝被张皇后叫到了坤宁宫,说是有要事相商,来却让他喝莲子羹,喝了一碗还有一碗,喝完这一碗还有三碗。

    肚子有点撑了,但弘治皇帝是不愿意浪费的人。

    没过多久,

    “皇后叫朕来,到底所为何事?”弘治皇帝打了个饱嗝,再也喝不下了。

    张皇后有些埋怨:“白日难见陛下一面,前些日子去了仁寿宫,和太后说起了厚照选太子妃的事,陛下是不是也帮着物色一下?”

    张皇后久在宫中,不干涉朝政,尽力做好皇后的本分,辅助弘治皇帝。

    与朝中大臣并无往来。

    唯独拜托自己的兄长,和太后的兄弟,帮忙举荐京城的有德秀女。

    张皇后道:“陛下且看朝中大臣,国子监生,可有温惠淑慎的秀女可以举荐,不妨提一提,陛下当太子时,臣妾都有身孕了。”

    弘治皇帝老脸一红。

    张皇后却自顾地继续说道:“纳了妃,也好让太子定下性子,在东宫读书。”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当初他在东宫时,宛如风雨飘摇中的浮萍,幸有皇后的辅助。

    此事事关大明兴盛,趁他还身强力壮,可以担负起教导皇孙的重任,交给朱厚照,还不知道要教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回到奉天殿,

    弘治皇帝将此事提上日程,叫来内阁三人:“朕想给太子选太子妃,诸位卿家觉得如何?”

    纳太子妃不怕,刘健等人就怕,弘治皇帝把一夫一妻的坏习惯,传给太子。

    憋了许久,这回可算逮着机会了!

    非要将太子后宫充足三千不可!

    刘健老泪纵横:“陛下所言甚是,想想太子虽也还年少,不过不打紧,臣这就回内阁拟旨,让大臣们把人选报上来。”

    弘治皇帝饶有深意看了一眼李东阳,道:“李卿家,朕听说你有一女,勤俭节家,颜如春华,不知,是否心有所属呐?”

    李东阳连忙躬身:“小女尚且待嫁闺中,臣自然是愿意,只是不知太子意愿如何?”

    弘治皇帝心中一喜,不知强者法则,对人有没有效,李公才学冠绝,朕又博古通今,强强结合,这生出来的皇孙……哈哈哈

    “太子那边,李卿家不必多虑。”

    李东阳面色一喜。

    回到府上,李东阳便去后院,寻自家女儿,看到女儿在窗边做女红,叹息一声,又觉得有些便宜了朱厚照。

    “今日陛下降旨,要选太子妃,为父将你报上去,你觉得如何?”

    李清娥心神,明显轻震了一下:“爹爹,怎会如此突然?”

    李东阳只是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女儿的心意,背着手,在房中踱步,片刻才道:“爹方才看你心神激荡,若是不愿意,自是不必委屈,爹和陛下奏明便是。”

    李清娥低下头道:“女儿自是没那般命,只想做个平常之人。”

    李东阳颔首点头,踱走了几步,又抬头,直勾勾地望着女儿:“和爹说,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李清娥低下头,拽紧手中的女红,轻咬两瓣薄唇,许久才道:“没有。”

    “有也无妨,爹也是通情达理的人。”李东阳叹息一声。

    李清娥没再说话。

    次日一早,刘健迫不及待把选女名单,抄录在折子上,老朱家的血脉,都单了十几年了,要快点生出子嗣来,太子万一有个不测,刘健摇摇头,觉得有些大逆不道。

    “今年甚好啊,有不少贡生家的女眷。”

    “还有宾之兄的小女。”谢迁笑道。

    李东阳道:“整理完,尽快去见陛下吧,别让陛下等着急了。”

    三人一同来到暖阁。

    暖阁里,弘治皇帝看着刘健呈上选女的册子,接连点头。

    名册上有备案的大臣都来了,以便弘治皇帝随时了解情况。

    朱厚照站在一旁,今日是仅次于大喜的日子,他必须亲自来挑选,弘治皇帝也不反对。

    弘治皇帝看了看名册,发现不对劲,看向李东阳道:“李师傅,为何没有你的名册?”

    李东阳想了想,正要说话。

    “本宫不要娶李师傅的女儿!”朱厚照大声说出来。

    百官们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活生生把李东阳的脸,打成胖子啊!

    刘健和谢迁有些同情地看了李东阳一眼,太子当真无礼,就算不喜欢,也不要大声喊出来啊,人家李师傅不要脸的吗?

    李公生得相貌堂堂,其女必定也不差。

    太子点名拒婚,这要是传出去,名声还如何得了?

    百官不由暗暗为李东阳打气。

    李公挺住啊!

    弘治皇帝怒了:“放肆!李卿家的小女,必然是温惠贤良,岂是你说了算!”

    纵然自己女儿看不上朱厚照,被这么一说,李东阳也是有些生气的,躬身道:“听殿下所言,似乎有所喜之人?”

    朱厚照乐了:“当然有,本宫喜欢的人,就在安定伯府!”

    严府?

    严成锦他们家?

    弘治皇帝差点跳起来,拍死这作死的玩意儿:“安定伯何来女儿?”

    “分明就有!不信,父皇叫老高来!”朱厚照底气十足。

    弘治皇帝微微蹙眉,难道安定伯偷偷生的?倒也有可能,怎么藏得如此之好,若是真有女儿,许配给太子也未尝不可。

    严成锦还纳闷,今日选太子妃,有女的大臣们在暖阁觐见,弘治皇帝宣自己作甚?

    严成锦来到奉天殿,躬身对着弘治皇帝行礼。

    弘治皇帝道:“朕听厚照说,你爹有一双女儿,贤良淑德,怎么没听你爹提起过?”

    严成锦瞬间炸毛了,原来朱厚照一直惦记着春晓和千金姐妹?

    “殿下怕是误会了,那是臣府上的一双丫鬟,乃是流民,被臣收养为婢,臣取名为春晓和千金,千金为小姐之意,怕是千金的名讳,让殿下误会了。”严成锦道。

    大臣们冷声道:“陛下,这样的太子妃将来如何母仪天下!”

    一众大臣跪倒在地,嘴里喊着万万不可。

    严成锦长出一口气,也跪在地上,喊着同样的口号,可不能便宜朱厚照。

    弘治皇帝恨不得打死朱厚照这无耻的东西。

    他看向朱厚照,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你不是说,是女子便可,为何不愿意娶李师傅的女儿?”

    朱厚照看了眼弘治皇帝,还有李师傅怒而不发的目光,有些畏惧:“儿臣不敢说。”

    不带你们朱家这么欺负人的!

    李东阳怒了,站出来,眼中噙着泪光:“小女一直在府上未出,不敢称贤良淑德,却也没有什么绯闻,只是出身卑微了一些,乃是臣与一民女所生,殿下不说清楚,让小女今后如何见人!”

    陛下要朱厚照娶紫薇,朱厚照不愿当尔康?于是,拒绝了和紫薇的婚事?

    这是什么神仙剧情?

    严成锦低着头,仔细想了许多。

    弘治皇帝拍案而起:“你说是不说!”

    朱厚照吓得瑟瑟发抖,老老实实道:“李师傅太严厉,又是内阁大臣,儿臣不想让他当儿臣的老泰山………”

    “……”

第96章 脱颖而出

    被朱厚照升级过脑洞上限,严成锦见怪不怪了,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朱厚照已经被在场的大臣杀死千万遍了。

    李东阳老脸一红,万万没想到,自己给女儿丢了脸,竟是羞愧起来。

    弘治皇帝早已石化,张着嘴巴,半日说不出来话,脑中一片空白,世间竟有这等理由。

    朱厚照茫然四顾,微微抬头,怯生生地看了眼弘治皇帝,又看了看李东阳,生怕挨揍,老老实实低下头。

    李东阳正好借坡下驴:“小女出身微寒,难配得上殿下,身为殿下的师傅,自当尽臣的本分,还请殿下勿怪臣太严厉。”

    女儿比严府那春晓和千金,定然还要胜一分,若见了清娥的容貌,太子定会怒拍大腿。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清娥似乎有了意中人,只是不知,此子是谁。

    弘治皇帝觉得有些丢人现眼:“李卿家不要往心里去,太子和严卿家退下吧。”

    等弘治皇帝看完册子,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从奉天殿出来,曾鉴低垂着脑袋,他也呈上了女儿的名册,想要从上百个秀女中,脱颖而出,何其困难。

    听说,长宁伯和宁寿侯等也都在为选妃在奔走。

    太子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曾鉴忽然想到了严成锦,这小子办事稳健,心思缜密,又与太子相熟,说不定知道太子的心思。

    抱着一丝希望,出了宫,回到府上将官服换下,便出门去严府。

    他一路打听,竟无人知道严成锦的府邸在何处。

    转而换了一个问法,问迎客松的府邸,这回终于有点眉目了。

    在京城西北角的小巷中,绕来绕去,曾鉴满头热汗。

    瞧见有几个锦衣卫,便上前问道:“我乃工部左侍郎曾鉴,安定伯的府邸怎么走?”

    那锦衣卫抬手一指,所向之处,就是眼前这座府邸。

    曾鉴直想骂娘,他绕着这府邸转了三圈啊,怎么连个牌匾都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来拜访迎客松的人太多,严成锦就命人把牌匾先取下来一段时间。

    从外头看,自然是一座无名的宅子。

    曾鉴轻轻叩了门,只听里面传来一句:“奇变偶不变,先生若能对上暗语,我便开门。”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只好报上家门:“本官是工部左侍郎曾鉴,通报你家少爷。”

    片刻,严成锦打开了门,见曾鉴站在门外。

    曾鉴有些埋怨:“你这府邸不挂牌匾,别人如何能寻到?正巧本官在工部当差,改日叫工匠,给你送一块大匾来。”

    “时常有人拜访家父,不得已才下门匾,大人找下官有事?”

    曾鉴转念一笑:“这次来,是为太子选妃的事,实不相瞒,本官也呈递了册子。”

    严成锦想了想,道:“等候宫中的消息便是,下官也无能为力。”

    曾鉴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若陛下能一碗水端平,本官也没有怨言,只是张家兄弟和长宁伯也向陛下递了册子,是个秀才之女,你知道皇上历来喜欢从百姓中选妃,张家兄弟又是皇后的兄弟,再美言几句,这……”

    太祖为了防止后宫和朝中大臣勾结作乱,大明的皇后和妃子,大多都是从平民百姓中选。

    张皇后就是国子监生张峦的女儿,出身微寒,周太后也并不出身于官宦之家,大明在选妃这件事情上,有利于解决贫富差距。

    张家兄弟找来了秀才之女,在皇后面前说一些好话,估计太子妃的位置就被暗箱了。

    选妃不公平倒是挺难受的。

    曾鉴沉吟几声,摇头:“惭愧得很,本官确实有一些私心,希望小女能选上,但更怕张家兄弟为了私利,向陛下推举,祸害大明朝纲啊。”

    严成锦记得,历史上朱厚照并没有子嗣,不知是不是太子妃的缘故,亦或是朱厚照包pi过长?

    严成锦仔细斟酌,细细推演,要是朱厚照有子嗣,会产生何种影响。

    曾鉴提醒了一声:“贤侄?”

    严成锦恭敬地道:“下官倒是有一些粗浅的见解,不知该讲不该讲?”

    “贤侄快讲,莫要客气!”

    严成锦道:“不知大人的兄弟姊妹有几人?”

    曾鉴心中暗数:“本官有兄弟姊妹九人,膝下儿女七人,家门在原籍也是望族,你问这个作什么?”

    “这就是大人的优势,能生就能脱颖而出。”

    曾鉴懵了。

    “陛下深知宁寿侯的品性,若知是他推选,必定会有所疑虑,大人不必担心。”

    曾鉴眼中一亮:“贤侄有了主意?”

    严成锦想了想措辞,就如何放大自己的优势,如何先入为主抢占先机,到如何俘获太子芳心,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这几日,严成锦进宫时,常常看见许多的秀女,跟着内监宫女分批入宫,听说弘治皇帝和张皇后亲自面见,连太后也在。

    宫中的一处偏殿。

    弘治皇帝和张皇后坐在御座上,这几日见的秀女多了,有些疲劳,接连摆手让萧敬换人。

    正在这时,走进来一个秀女,引起了弘治皇帝和张皇后注意。

    与前些个秀女不同。

    此女头上装饰极为简朴,首饰极少,连脸上的妆容,也画得很淡,宛如家中买不起胭脂水粉一般,但却不掩其清秀的样貌。

    弘治皇帝抬眼问道:“你是谁家千金?”

    “小女曾媛媛,是工部左侍郎曾鉴之女,家父膝下有儿女七人,小女在家中排行第三,家族人丁兴旺,在原籍湖广是香火繁盛的大家族,家父虽居于京师,但得了空闲,也常回族中省亲。”曾媛媛轻声道。

    别的秀女介绍自己时,皆是说琴棋书画,父亲却要她这般说,曾媛媛此刻已是面色羞红。

    殊不知,人丁兴旺,香火繁盛。

    这八字,宛如铁锤,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得张皇后和太后的心神激荡。

    相视一眼,太后和张皇后皆露出笑容。

    太监萧敬进来道:“陛下,内阁李大人有事要奏。”

    弘治皇帝为难地看了眼太后。

    太后笑道:“皇帝在这里陪了三日,想必耽搁了许多朝事,不必再作陪了,等哀家与皇后选出心仪之人,再跟皇帝说一声。”

    “那孙儿就告退了。”弘治皇帝缓步出了偏殿。

    暖阁中,

    李东阳三人早已在这里等候,见了弘治皇帝进来,刘健忙是行礼:“陛下,近来北虏入寇,京师戒严,京营提督各官都已年迈体衰,臣想,应该要换选了。”

    京营是朝廷中坚守备力量,自然不可怠慢。

    可是要选什么人才能堪当大任。

    弘治皇帝问道:“李卿家有何见解?”

    李东阳道:“臣以为英国公张懋,有德有才,在京中威望甚高,不如就举英国公如何?”

    刘健道:“臣倒觉得成国公朱辅亦可。”

    弘治皇帝想了想,看向谢迁:“谢卿家以为呢?”

第97章 三天不能吃肉

    “臣以为,南京守备也是个要职,不如就让英国公守北,成国公守南,两才并用,护我大明。”

    谢迁低着头撇撇嘴,每当刘李意见相左的时候,陛下总要把选择的机会推给他。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

    大明有九边之多,每边又有总兵、副总兵、游骑将军等数将。

    京中实在没有良将了,反观英国公和成国公,倒是极为合适。

    “谢卿家言之有理,就这么办吧,让成山伯、晋宁伯这些老臣退了吧,两国公上位,也算是缓急得用。”

    眨眼间,王守仁出使过了半月。

    这一日,严成锦在工部研究弹劾奏疏。

    言官们骂人不露脏,还能把人骂到诛心的地步,各有技术,实在是一门学问。

    严成锦向工部官员虚心请教,弹劾奏疏应该怎么写。

    可是工部的文官弹劾极少,大多是被人弹劾,实在取不到什么经。

    严成锦不由想起了翰林三谏,翰林院最会骂人的三个士林,弹劾胜率高达九成以上,骂人不吐骨头。

    所幸,翰苑三谏与老爹关系不错。

    严成锦对着翰林侍读杨宝成道:“杨大人,弹劾疏奏如何写?”

    杨宝成抚须一笑:“你向老夫请教是对的,这翰苑,就数老夫的弹劾疏奏写得最好,你且记住,无确凿之据不弹劾,行文用春秋笔法。”

    “本官有三不弹,不弹清流,不弹内阁,不弹都察院,要说心得嘛,那就是陈情利弊,字字珠玑,大局观上升到江山社稷。”翰林讲学李庆道。

    翰林编修吴兼:“不可为名利而弹,不可为权柄而弹。”

    正听得起劲儿。

    朱厚照派太监来请严成锦,让他去东宫一趟。

    严成锦跟着小太监来到东宫:“今日又无经筵,殿下找臣何事?”

    “嘿!你如何敢这样跟殿下说话,竟也不行礼!”

    严成锦这才发现,朱厚照身边的太监换了,看着龇牙咧嘴的样不像好人,果然是太监不坏,照照不爱啊。

    他私下见朱厚照,从来不行礼,这个新来的长随太监,估计还不了解情况。

    朱厚照踹了他一脚:“滚一边去!”

    张永讨好似的一笑,提防似的又看了严成锦一眼,还真的滚了出去。

    严成锦能理解他,历尽千辛万苦,才爬到这个位置,当然要万般的讨好。

    但他似乎低估了自己这个小小的翰林,狠起来连朱厚照都揍。

    朱厚照笑嘻嘻:“肖伴伴笨手笨脚的,本宫让他去神宫监了,老高,张永的点子可多了,就是有时候欠揍了一些。”

    八虎之一张永?

    严成锦懒得看他一眼:“殿下叫我来,就是告诉臣换伴伴了?”

    朱厚照手舞足蹈:“当然不是,本宫要有太子妃了!老高你猜猜是谁?”

    曾媛媛,整个朝廷都知道了。

    严成锦道:“臣猜不到。”

    朱厚照又乐了:“本宫就知道你猜不到,是曾府之女曾媛媛!你猜本宫为何要选她?”

    “…………”严成锦。

    “殿下可否一口气说完?”

    朱厚照悻悻地道:“本宫没有兄弟,自小没有玩伴,本宫的儿子,不能像本宫一样!曾家人丁兴旺,母后和太后也很满意,本宫要生很多儿子,一个当皇帝,剩下的,都跟本宫去打仗,本宫见过曾媛媛,是个大美人!

    更重要的是,曾鉴不似李师傅那样,要管着本宫,当本宫的老泰山也没事。”

    严成锦对朱厚照的实力表示怀疑。

    朱厚照又乐道:“老高你说,本宫给曾家下个什么聘礼好?”

    “陛下自然会考虑,殿下就不要操心了。”严成锦道。

    朱厚照坚持:“本宫也要下自己的聘礼!”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道:“臣从古书中看到,在西边身毒国,有个叫大雷音寺的地方,寺中有个重宝,叫舍利子,这是臣知道最贵重的宝物了。”

    朱厚照一脸狐疑,眨了眨眼睛:“本宫为何觉得,你又在忽悠本宫?”

    严成锦神色淡定:“臣是在山海经中看到,若是骗人,也是山海经骗人,说实话,臣也不知虚实,殿下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有呢,反正又不必殿下亲自前去。”

    “好像也对!”朱厚照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反正也不用自己去。

    遂命人把张永叫进来,道:“本宫大婚在即,听说身毒国有一重宝,名为舍利子,你去帮本宫取回来。”

    张永一脸懵逼。

    望着朱厚照说不出话来,这才出去多久的功夫,怎么就要去身毒国了?

    “殿下……身毒国在哪儿啊?”

    朱厚照想了想道:“本宫也不知道,既然是西边,那就应该往西走,对吧老高?”

    “殿下真聪明!”严成锦竖起大拇指。

    张永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他被人坑了,他被人坑了啊,这才见了一次面,就下死手啊!

    他吓得魂都没了,嘴角一裂,哇地一声哭出来,跪在严成锦脚边求饶:“严大人,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不,你没错。”严成锦发自内心道。

    “奴婢真的错了啊,求求你,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你真的没错,是我对不起你,谁让你叫张永呢?

    严成锦忽然有点内疚。

    不过,朱厚照决定的事情,岂是他轻易就能改变的。

    其实严成锦知道,朱厚照自己也乐得见人去寻找刺激,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说动他。

    这厮还在一旁乐呢。

    又扬了一只八虎,严成锦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影又高大了几分。

    从此宫中,还剩六虎。

    朱厚照不想耽搁,当即命人准备马车,这回不用拜谒各国,准备的东西少了许多,只给张永盘缠和吃食。

    “去吧张伴伴。”

    张永没比刘瑾强多少,直接是躺在马车上,抽搐起来。

    下了值,回到府上,

    严成锦看见了曾鉴,在旧院的正厅等着,面上春光无限。

    曾鉴大喜:“小女真选上了太子妃,贤侄于我曾府有恩啊。”

    严成锦道:“曾家人丁兴旺,曾大人又为官清廉,与下官并无太多关系。”

    曾鉴点点头笑道:“三日之后,陛下亲自举行耕耤,要斋戒三日,且先告诉你一声,能吃肉,便先多吃一些,别饿瘦了。”

    耕耤是古礼,就是皇帝亲自下田耕作,祈愿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太祖的时候制定了礼制,耕耤礼在二月仲春时节举行。

    到了成祖的时候又规定,新皇继位的第一个二月,亲行耕耤礼,其他时候,开春由大臣代行。

    去年收成不好,时至三月中旬,弘治皇帝决定亲自行耕耤礼,一来祈求今年丰登,二来也为太子大婚祈个好兆头。

    内阁对此无比重视,还亲自制定了一套流程。

    三天不吃肉,还真挺难受的。

第98章 普天同庆

    今日耕耤,百官要随着弘治皇帝去城外的田里行礼祭。

    天还没亮,百官就要进宫,在奉天殿等着,严成锦看见了张家两兄弟。

    张家兄弟笑道:“严大人早呀。”

    “两位爵爷早。”

    张鹤龄心中一动,面带笑容:“我兄弟二人说了个媒,本想举荐给太子的,如今想便宜了你,你要不要?就在府上。”

    这张家兄弟又想骗说媒钱,听闻瀚林院有个士林,信了他们的话,给了说媒钱,结果人财两空。

    严成锦道:“还是留给伯爷吧。”

    周彧用眼神暗示严成锦,不要和那两个人说话,他们是傻子。

    耕耤礼开始了。

    弘治皇帝穿着黄袍,头戴翼善冠,在太常卿陈谆的引领下,出了宫,百官随行。

    难得见到皇上圣驾,京城百姓像动物园看猴似的,分列街道两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见到弘治皇帝的车撵来了,便跪下行礼。

    朱厚照今日也穿着华丽的黄袍,英武不凡,此时他身边的太监,又换回了肖安。

    举行耕耤礼的地方,在城外的皇庄,不仅弘治皇帝要下田,文武百官也要下田。

    弘治皇帝在太常寺卿的指引下,面向南方,礼部尚书徐琼跪在他身前,递上耒耜。

    弘治皇帝顿了一下,看向严成锦:“严卿家,你来给朕递耒耜。”

    年年都是徐琼,洪水地崩,一样也没少,今年,弘治皇帝决定换一个人,严成锦今年立功颇多,想来他的运势不错。

    百官皆为震惊!

    “陛下,由礼部递耒耜乃是祖制,岂能轻易更改?”

    都察院的一个言官道。

    弘治皇帝还没说话,曾鉴先道:“严大人是状元,又是三元中第,此运势,臣以为,并无不妥,且去年灾患连连,换一换人,或许是好事。”

    递了耒耜,今年运势不好,谁来背锅啊?

    听曾鉴这么一说,连徐琼都觉得,耒耜沉重了许多。

    严成锦本来还美滋滋的,这是普天同庆的好事,一听也高兴不起来了。

    “严卿家,快一些,莫错过了时辰。”弘治皇帝提醒。

    “臣领旨。”严成锦站起来,双手接过耒耜,百官纷纷点头露出笑容,此子懂礼数啊。

    耕耤礼是庄严神圣的,但都被朱厚照破坏掉了。

    这厮在田里看见了一只大蛐蛐,偷偷抓了藏在袖子里,奇怪的声音一直从他袖口传出来。

    正想蹲在地上再抓一只,却被刘健提醒:“殿下,快跪下。”

    朱厚照哦了一声,发现弘治皇帝和大臣们都在看着他,也连忙跪下。

    接过耒耜,弘治皇帝开始勤勤恳恳地耕田,耕得有些累了,才停下来抹去额头的热汗。

    他笑眯眯地对着朱厚照道:“厚照啊,你来把种籽,洒到土坑里,朕再把土盖上。”

    父慈子孝啊!

    百官露出祥和的笑容,圣君和储君同心同德,向上天祈福,今年就要丰收了啊。

    朱厚照把种籽洒进坑里,耕耤就算是完成了。

    可他半天不洒。

    朱厚照灵机一动,看向严成锦,乐道:“老高,你说强者法则,可否用于谷物上?”

    刘健等人急了,事关今年运势,太子可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稻种无雌雄之分,如何用得了强者法则,吉时快要过了,太子快快洒吧。”刘健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百官也听说过强者法则,可那要一公一母。

    稻谷怎么会有雄雌之分?

    这腿都跪麻了,殿下快洒了回宫吧。

    弘治皇帝怒了:“快洒,回去朕再给你慢慢说。”

    为了自己的名声,朱厚照不忿:“回去父皇定会在没人的地方,把儿臣揍一顿,稻谷分公母有何可笑的,你们说,稻谷分不分公母?”

    这三十个农夫,是从顺天府找来的,皇帝象征性的耕几铲,剩下的地,都要由他们代劳耕完。

    农夫们哪里敢回答,踉跄一声跪在地上。

    弘治皇帝怒极了,深吸一口气道:“但说无妨!”

    “草民……草民从未听说,稻谷还分公母。”稍微年长的老农夫道。

    张鹤龄和张延龄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百官也忍着笑意,严成锦也笑了,没办法,大家都笑了,自己不笑,好像有点异类啊?

    不同的是,百官笑的是朱厚照是傻子,严成锦笑的是,朱厚照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朱厚照受了奇耻大辱,一副“本宫不给你们玩了”的表情。

    弘治皇帝老脸都丢尽了,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储君,低声道:“还不快洒!”

    朱厚照把种籽丢到坑里,弘治皇帝把土填上,赶紧把耕耤结束。

    回到宫中,朱厚照自然少不了一顿惩罚。

    弘治皇帝走后,朱厚照找到了严成锦:“老高,你说稻谷分不分雌雄?”

    在古人的认知里,植物不分公母,倒也正常。

    毕竟没有哪一种植物,有很强的性别特征区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ZJ水稻也算是符合强者法则吧,只不过这个“物竞天择”的筛选过程,是人为的。

    朱厚照的猜想,是对的。

    不过,这厮又想做什么?

    严成锦眨了眨眼睛:“殿下想要做什么?”

    “本宫要打天下人的脸!”

    被弘治皇帝揍了一顿后,朱厚照愈发对这个感兴趣,但他不知该如何做,只好来找强者法则的创始人严成锦。

    严成锦想了想,倒是可以试一试。

    “殿下大可让长宁伯试一试,在江南一带,招募最擅耕种的农夫,把好的稻谷,都种在一块田里,按照强者法则,不断筛选种,要是能结出来亩产高的稻谷,那就说明适用,稻谷的雌雄之分,不攻自破。”

    其实,进化论的想法,早在庄子的时候就提出了雏形,后来宋应星更是提出稻和黍详细的差异表现,早期进化论基本成型,只是还没有科学来佐证。

    江南的土壤也算肥沃,加上一些经验老道的农夫,培养zj稻完全有可能,只是不知多久能吃上。

    朱厚照如醍醐灌顶般,眼底一亮,对啊!强者法则适用的前提是有公母,要是应证了能用强者法则,岂不就等于稻谷也有公母。

    朱厚照大笑了出来,道:“本宫就说,天下才华有十斗,本宫占了七斗,老高你占了两斗,果然没错,哈哈哈”

    周彧听说,要在江南试一试稻谷有无雌雄,立马就不干了,这不是拿他当傻子吗?

    弘治皇帝知道他纵容太子胡闹,也要罚死他啊。

    “不种!打死臣也不种,给银子臣也不种,太子要是逼迫臣,臣就喊人了啊!”上次是去了无人的小巷,这次绝不上当,自己是太后的弟弟,先帝的舅舅,他还不信太子敢杀他。

    朱厚照笑道:“你喊一个试试?”

    “喊就喊,就命啊!太子……太子要干啥来着?”周彧想想不对,没杀人。

    周彧想跑,哪里跑得了。

    朱厚照浑不在意:“本宫还留有一道旨意,若你不答应,等本宫当了皇帝,第一个请你到奉天殿吃茶。”

    周彧顿时老泪纵横,这是逼良为娼啊!

第99章 成锦啊,你爹被掳走了

    从城外告祭回来,弘治皇帝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向天地和先祖说出愿望之后,心中果然舒坦多了。

    刘健笑道:“陛下躬身力行,耕耤礼成,今年必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朕诚心诚意,相信定会感动上苍。”

    这时殿外,兵部尚书马文升颠颠撞撞地往奉天殿跑,王越看见了他,笑着调侃:“家里是几个的姑娘啊,竟让大司马如此猴急?”

    在前朝,王越得势的时候,曾对马文升有些照顾,两人又是同年而生,私底下喜欢调侃几句,不论官职。

    “世昌,宁夏边陲出大事了!我没空和你贫。”马文升骂骂咧咧道。

    宁夏?

    那不是自己以前镇守的地方吗?

    难道鞑靼人打过来了,如今北方无粮,还真有可能。

    那地方现在由严恪松镇守,严恪松就是严贤侄的老爹呀。

    王越的脸阴沉下来,看着还没跑远的马文升,快步追了上去。

    马文升没空理他,一路小跑来到奉天殿,顾不得太监阻拦,推开太监就闯了进去,一同闯殿的还有王越。

    “陛下,大事不好了!”王越火急火燎道。

    弘治皇帝看着气喘吁吁的王越和马文升两人。

    内阁三人也转过身来,只见马文升手里拿着一份军报,眼尖的萧敬,早已快步接了过去。

    马文升喘了口气,才道:“边军急报,安定伯在城外,发现了鞑靼人的踪迹,不料,却是鞑靼人的圈套,被鞑靼人所袭,一同被抓去的,还有兵部左侍郎,左宗彝。”

    守将被生擒了!

    弘治皇帝大惊失色,站了起来:“鞑靼人可曾入城了?”

    “还不曾入城,如今宁夏已坚壁清野。”

    马文升喘着粗气,继续道:“鞑靼人说,要用三十万石军粮,来换取我朝将士性命!”

    “虏贼将领是何人?”弘治皇帝急问。

    “正是达延汗,孛尔之斤·巴图孟克!”

    弘治皇帝脸上渐渐失去了血色,方才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没想到,真是这个令他忌惮的名字。

    李东阳和谢迁的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

    刘健失声:“要三十万石?”

    如今大明一年交上来的夏税,也不过四百九十多万石啊!三十万石,足以养任何一个边陲大军一年。

    李东阳陷入了沉思,他早该料到,今年朝廷损失惨重,在大漠深处的鞑靼人又岂能幸免,生死存亡面前,定然会铤而走险!

    “只怕是上次输粮三十万石到宁夏府,走露了消息,鞑靼人知道宁夏军粮充足。”

    李东阳倒是猜对了,正是因上次输粮三十万石到宁夏军仓,小王子得到了风声,从草原深处,率部赶往到宁夏边城。

    “陛下,巴图孟克这次率大军而来,显然是做足了准备。”马文升道。

    弘治皇帝陷入了沉思中。

    三十万石不是小数目,大明九边都要军粮。

    王越跪在地上:“达延汗狡诈多端,善于用兵,恐怕朝中无人能敌,臣恳请再次挂帅出征!”

    朝中除了王越,其余人等都没有在达延汗面前吃过胜仗,派王越出征,当然最为稳妥。

    李东阳叹息道:“鞑靼人极为灵活,若是他们避而不战,杀了我军将士后,退回草原深处,王大人出征也无意义。”

    若是交出三十万石粮,不仅养活了鞑靼人的铁骑不说,还不一定能把人换回来。

    弘治皇帝皱眉:“叫严成锦来吧。”

    严成锦刚出东宫,还没回到翰苑,就被太监急宣到奉天殿。

    弘治皇帝道:“成锦啊,你爹被鞑靼人掳走了。”

    严成锦瞪大眼睛,今日刚给皇帝递了耒耜,老爹就被抓走了,耒耜这玩意儿,有毒啊。

    见这孩子脸色凝固,想来也是极为悲伤,弘治皇帝隐隐有些心疼:“鞑靼人大军已驻扎在宁夏城外,要三十万石军粮,才能换回你爹的性命。”

    王越恳求道:“三十万石粮对于江南而言,不过一夏之数,安定伯是难得的将才,这次定然是吃了人数的亏,陛下不能不救啊!”

    老王果然够意思。

    弘治皇帝点头,他虽然抠了一点,但是非曲直还是拎得清的:“这次由王卿家挂帅,将三十万石军粮押运到塞外,将安定伯和兵部侍郎换回来。”

    “陛下不可。”严成锦道。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都懵了,万万没想到阻止的人是严成锦,去救你爹你还不乐意,你还能是亲儿子吗?

    倒不是严成锦不想救,而是,小王子读的书虽多,却不认识诚信这两个字。

    在整合草原各部时,小王子的兵力并不是最强大的,但却能战胜火筛、朵颜等各部,将其归于麾下,可见其是一个极其善用计谋的人。

    这次只擒宁夏主将,显然蓄谋已久。

    严成锦面色郑重:“达延汗率大军来,若把三十万石军粮交到他手中,恐怕,他会就地攻城。”

    就地攻城?

    弘治皇帝浑身一颤。

    李东阳等人张着嘴巴,显然没想到这一层。

    王越也是背脊发凉,救人心切,他也没往深处想。

    是啊,不打仗,带着大军来干啥,吃喝不要银子吗?

    并且索要的还是军粮,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可是不给军粮,就要杀了安定伯等人。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严卿家以为如何?”

    严成锦想了想,细细斟酌,道:“臣自然是想救我爹,但由王大人挂帅,臣以为不可。”

    马文升急道:“王越曾两度打败过达延汗,再无比他更适合之人!”

    严成锦道:“正是因为王大人两次让达延汗吃了败仗,达延汗必定会认为,朝廷此番要交战,如此一来又会防范,增加营救的难度,再加上三十万石粮运输起来,会拖延行军速度,达延汗必定会用其他手段先行下手,不如,让英国公挂帅,王大人乔装跟随。”

    马文升想想也有道理,王越已经解了兵权,如今再次挂帅,那不是告诉达延汗朝廷要打仗?

    若是英国公挂帅,他没打过几次仗,以达延汗的自负,未必会把他放在眼里。

    弘治皇帝道:“善!”

    “臣觉得,还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防,鞑靼人缺粮久矣,见朝廷如此痛快换粮,难免会贪心不足,再增粮食数目,不如朝廷放出消息,八边缺军饷,凑二十万石粮已是极限,再放出消息,我爹和左大人羸弱无能,对朝廷无关紧要,打消达延汗狮子大开口的念头。”

    弘治皇帝点点头:“就这么办吧,只是,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达延汗见了军粮可能会杀人,换作是谁,也不会放虎归山。

    众人心里都清楚。

第100章 不用出征了

    朝廷派出人,八百里加急给达延汗送信,朝廷已在筹措粮食,需要一些时日。

    虽然宁夏的军仓有三十万石粮食左右。

    但朝廷依然决定,再筹三十万石粮,万一把宁夏军仓的粮给了达延汗,他就地攻城,自己却没粮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营救几个将领,自然不会调动京营出征,王越暗中派人,调动延绥、甘肃的兵力,三边军力汇聚宁夏。

    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贤侄放心,手中没有粮,达延汗不会轻举妄动。”王越安慰严成锦。

    现在要拖延时间,让延绥和甘肃的兵力,汇聚宁夏。

    严成锦当然知道,既然达延汗想要换粮,就不会宰了筹码。

    ………………

    宁夏城外,大约一百里的鞑靼军帐中,达延汗就在这里。

    一个还算宽大的帐篷里,严恪松和左宗彝正被软禁在此处,由达延汗手下大将,呼和巴日亲自看守他们。

    此时,严恪松正端坐在书案前,全神贯注地书写着一本书。

    这是严成锦让房管事偷偷带给他的最新书稿。

    戍边还写书,这不是告诉弘治皇帝,边陲守将不务正业吗?

    所以,严成锦是让他偷偷写,别走露风声,等回到京城的时候,再给老王书坊印制发行。

    但如今被鞑靼人抓了,谁知道能活几天,也就无所谓了。

    王宗彝以为他写遗言,一看那书封上,写着《贺兰山伯爵》这几个大字,不由撇撇嘴:“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苍劲兄还有心思著书。”

    严恪松长叹一口气:“不知陛下是否会用粮来换我等,若死在这里,想给我儿留个遗物。”

    九边都缺粮,大寒让粮食大大减产,如今才刚过四月,不是收粮的时候,三十万石粮不是小数目。

    别看达延汗对他们还算优待,若朝廷传来消息不换,达延汗会立刻宰了他们几只米虫。

    王宗彝尴尬笑笑:“苍劲兄,我也有几句遗言要交代交代。”

    是夜,大帐外头,亮着一盆盆火焰。

    鞑靼的中央大帐。

    一匹鞑子的快马直奔大账,那鞑子下了马,快步冲进账中:“大汗,急报!延绥和甘肃的明军,正在暗中向这里集结。”

    达延汗眯着眼睛,思索起来。

    半月前,他收到了大明朝廷的旨意,愿意交换,只是需要等待一些时日。

    早就听说大明的皇帝,是个仁慈的人,他更没有怀疑,只要愿意换,他自然愿意等,毕竟筹措也需要时间。

    如今看来,大明只是想拖延时间。

    达延汗脸色变得冷峻起来:“这是要与我交战,这两个人是废物,大明根本就没打算换,把人拖出来宰了,把他们的脑袋,丢进宁夏城。”

    王宗彝有点害怕了,今晚大帐外头,火光不断闪过,似乎有点乱啊。

    “苍劲兄,你来看看。”

    正在这时,一个魁梧的人快步走进大帐中,正是看守他们的大将,呼和巴日。

    “大汗要杀你们,把你们的尸首丢进宁夏城泄愤。”

    严恪松心中猛地咯噔一下。

    不料呼和巴日接下来的话,更加让他震惊。

    “先生收拾行装,今晚,呼和巴日带先生回城!”

    信息量有点多,严恪松和王宗彝听得有点懵。

    严恪松有点摸不着头脑:“你为何要救我们,放了我们,岂不是卖国投敌,背叛了达延汗,背叛了草原?”

    “我祖辈曾是大元朝的光禄大夫,他曾告诫子孙,汉人的文化有许多可学习的地方,他娶了汉人,我的祖母也是汉人,我身上就有汉人的血统,呼和巴日敬重英雄,喜欢看汉人的书,被先生的书作折服,若先生身死此处,世间就少一个文匠。”呼和巴日道。

    难怪他会说汉话,还能看懂自己写的书。

    其实严恪松不知道,像呼和巴日这样不是纯正血统鞑靼人,在军中不受待见。

    但呼和巴日凭借强大的武力,和从汉人兵书中学来的兵法计谋,当上了达延汗手下的将领。

    月明星稀,处刑的鞑子在大帐前磨刀。

    严恪松和王宗彝准备妥当,其实只要带一些书稿,其他都不重要,衣物什么的都是累赘之物。

    账外不时有士兵巡逻,十人为队,一刻钟巡逻一次。

    呼和巴日又带着几名亲军来到账中,给严恪松换了鞑靼的戎装,去马厩牵了几匹强壮的骏马。

    军帐大门的守卫,对呼和巴日道:“将军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本将军奉命巡逻,放行!”呼和巴日大喝一声。

    横木被移开,十几匹战马驰骋而出,行至一里之外时,身后响起了预警敌情的号角,火光冲天。

    呼和巴日回头一看,顿时大喝:“达延汗追来了,先生快逃,我等在此迎他!”说着,扬起长枪。

    严恪松却道:“你与本官一起走!”

    呼和巴日苦笑:“今日我背叛了达延汗,草原必定是回不去了,身为鞑靼人,如何入得大明疆域,不如就身死此处。”

    严恪松厉斥道:“胡说!你身上有我汉人血脉,便是我大明族人,我大明从来不歧视同胞,王大人你说!”

    王宗彝点点头:“汝与我等有救命之恩!”

    呼和巴日心中感激,当即下马:“谢过大人,此去大明,巴和呼日之名怕是不能用了,还请大人赐名!”

    严恪松快速想了想:“你武力高强,以枪矛为兵,又能读懂文章,不如就叫林松吧?”

    呼和巴日一喜,他喜欢这个名字,“林松谢过大人!”

    一行人不敢耽搁,火速赶往宁夏的城门。

    从收到消息,已经一个月过去,朝廷从各地调拨粮食,三十万石已经筹备完成,终于是要出发了。

    有言官弹劾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防事懈怠,宁夏边军驻守在城外,才给了达延汗可趁之机,让朝廷蒙受了如此巨大的损失。

    重点批评了王越,因为正是他当三边总制时,将军帐设在宁夏城外,加上贺兰山一战士气大涨,边军们放松了警惕,没把军营撤回城中。

    王越骂骂咧咧:“哼!一群只会耍嘴皮子的臭秀才,又怎知老夫此举,还不是为了不扰边城的百姓。”

    严成锦道:“大人此行,要稳重些。”

    张懋骑在大马上,神色飞扬:“你就是安定伯的儿子吧?本国公一定会把你爹救回来,放心吧。”

    终于能挂帅出征了,他激动啊!

    恨不得达延汗把安定伯多抓几次,好让自己能冲锋陷阵,端了达延汗的老窝。

    知道这位英国公憋了多久,挂着将领的头衔,一辈子没打过几次仗,严成锦道:“英国公骑在马上真威武!”

    一个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不用了,不用出征了,安定伯用自己的才华感化了鞑靼人的大将,不用出征了啊……”

    才华,感化?

    王越和张懋等将领顿时呆若木鸡。

第101章 安定伯真是个人才

    一听老爹用《贺兰山伯爵》打动了鞑靼的大将呼和巴日,已然安全回到城中,严成锦就一脸懵逼。

    天下之大,无才不有啊!

    严成锦从不相信人格魅力和信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其中的具体缘由,定然不像传回来的消息那样简单。

    达延汗以铁腕和武力一统草原各部,流血无数,定然也有人不是真心归降。

    但又不得不跪伏在达延汗的脚下,这些部族中,有许多诸如亦思马因之类的旧部残党。

    就如同当初朱棣发起的靖难之役一样。

    张懋骑在马上,单手将那报信的太监拎了起来,瞪着大眼:“你说什么,不用出征了?!”

    王越暗自嘀咕,安定伯又出新书了啊。

    堕落了堕落了。

    老夫也要快点把《将军是怎样炼成的》写完,不然老王书坊的墙裂推荐之位,就要被迎客松抢去了啊!

    任何一家老王书坊,进门都有一面墙,墙上只供奉着一本书,是老王书坊的排面。

    小太监被吓得哆嗦:“皇帝口谕,让严大人进宫面圣。”

    安定伯自己逃回来了,白白赚三十万石粮食,弘治皇帝看着前方传回的奏报,也能笑声出来。

    不用花钱粮了,户部同样高兴,马文升更加是脸上有光,开朝至今都没有这样的壮举。

    弘治皇帝喜出望外:“安定伯真是个神奇的人!”

    王越跪在地上:“臣早就说过,安定伯是个人才!”

    严成锦看弘治皇帝高兴,想着是不是要给老爹请个赏,想了想便道:“家父英勇闯入敌营,如今毫发无损脱身,扬我大明国威,实在是臣学习的榜样。”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岂会听不出来,这小子想请赏呢。

    当初让安定伯戍守河套,正是为了培养一个像王越这样的将才,如今正是堪当大用的时候。

    这次与达延汗小规模交锋,严恪松被俘虏前斩杀了几个鞑子,也算是有军功。

    马文升点头道:“宁夏总兵李俊已老,前些日子乞奏归乡,河套是我大明重地,如今安定伯对河套已然熟悉,不如就遂了李俊的愿,将安定伯由副总兵升为总兵?”

    弘治皇帝欣然应允。

    从奉天殿出来,严成锦正准备谢过马文升,不过,马文升只听他道一声谢,就匆匆走了。

    王越凑上来道:“大司马可是大忙人,九边事务都由他统御,贤侄啊,你爹当了总兵,日后可就由他一人戍边了,你不知戍边有多危险,随时可能丢了性命的啊,正好老夫对付鞑靼人有许多经验,不如就写给你爹吧,谁叫老夫是个热心肠的人呢。”

    这老狐狸又卖什么骚?

    严成锦白了他一眼:“大人是有事相求吧?”

    王越搓着手,畅怀一笑道:“老夫就是想问问,贤侄最近,有没有感想,老夫整日在五军都督府喝喝茶,空闲的时间实在太多,用贤侄的话来说,就是三开也没问题。”

    倒是还有许多书可以写,只是不太合适王越。

    严成锦道:“大人多虑了。”

    王越想了想:“你爹的《贺兰山伯爵》与老夫《将军是怎样练成的》相比,如何?”

    人一旦得了名声,就怕会被比下去。

    严成锦知道,王越太重名声了,如今他已经名满京城,怕老爹的新书出来,抢了传世先生的风头。

    话说,你们这几个号,不都是我的吗?

    “这两部书就如同风牛马,毫不相及,下官的感悟没有高低之分,差别只在于大人和我爹的文笔。”

    能不能传颂天下,那就是你们的文笔问题了,严成锦扪心自问对每一个号,都没有偏心。

    王越对于自己的文笔有自信绝对:“那就好,若贤侄有了新的感悟,就告诉老夫,你爹戍边可是很危险的,就不要打扰他了。”

    严成锦哭笑不得,应承了一声,传世先生这个IP,也给自己赚了两三万两银子了吧?

    严成锦想起了程敏政,这段时间,不见他修书来了。

    不过,他在老王书坊的书,倒是还没断绝。

    回到府上,许久不见的王不岁来了。

    三步并作两步,王不岁哭嚎:“严少爷您可回来了,小人的书坊……都要让人拆了!”

    王不岁这厮,成了京城第一书坊的东家就飘了,严成锦道:“你报官便是,找本少爷作甚。”

    王不岁哭丧着脸:“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跟严老爷有关系啊!”

    “我爹?”严成锦变得慎重起来:“关我爹何事?”

    “不知谁传出来的,说迎客松被达延汗虏去,却因写了一本书,感化了鞑靼人的将军,读书人都想看看,是何等惊世神书,书还没影儿呢,小人已经收到了预订白银五百两之多。

    那些文官说,七日之内看不见书,便要将小人告到诏狱。”王不岁委屈啊,也不知怎么就把朝廷的文官得罪了。

    “你是说我爹写的《贺兰山伯爵》?”

    王不岁如蒙大赦地点头。

    说起来严成锦也好奇啊,自己不过给了他一沓稿纸,老爹究竟写了个啥……

    如何去宁夏军中拿稿子?光靠王不岁,估计连驻扎的军营都找不到。

    这时,何能小跑过来:“少爷!外头有一人,说是老爷的贴身亲军,很亲那种。”

    “房管事没回来?”严成锦纳闷了。

    “没有,那人说,深知少爷谨慎,有一信物要交给少爷,少爷看了便知真假。”

    何能这狗东西,竟直接把盒子举到他眼前。

    严成锦连忙后退一步,斥责道:“怎敢如此不谨慎,面壁背诵严府做人小心经,一百遍,扣工钱三十文,等等,先把这盒子打开,到离本少爷十五步外打开。”

    何能委屈巴巴把盒子拿到院里,打开一看,是老爹常年佩戴的青玉,还有一封书信。

    信中不过是说了一些严府之前的暗语,来验证身份。

    严成锦才命何能开门放人进来。

    来人长得十分英勇魁梧,背着一把枪矛,见了他,便恭敬地跪倒在地上,声如洪钟:“卑职林松,见过少爷!”

第102章 锦舌如簧

    “我爹在信中说,你便是鞑靼的将领,呼和巴日?”严成锦看着他。

    杀人不眨眼的鞑靼人?

    王不岁和何能惊得退后了几步。

    林松摇头道:“卑职有老爷赐的汉名,叫林松。”

    老爹在信中说他有汉人血统,穿上大明的戎装,除了魁梧挺拔一些,看起来与汉人,还真没有什么分别。

    “我爹说,今后你也算严府的人,严府处世最新指示还有做人小心经,你一会儿自个儿抄一份回去,背熟了,还要领悟真意,才算是我严府的人,这次本少爷就不考你了,至于工钱,每个月就给你半两银子吧,对了,你回来是做什么的来着?”严成锦问。

    林松有点激动,老爷说,少爷是个很有趣的人,对下人极好,还教下人做人的道理,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

    林松将怀中的包裹取下,双手奉上:“这是老爷写的书稿,让卑职交给少爷。”为了尽快融入大明的生活,他一直在学习汉人的腔调。

    鞑靼人善骑马奔袭,老爹恐怕是急着将书印出去,才让他马不停蹄送回来。

    王不岁猛然一喜,鼓起勇气接了过去,翻了几页一看,果然是迎客松的味道。

    这本书还没印制呢,就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极为神秘,说书先生恐怕要吹到天上去啊。

    林松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封信是严恪松的亲笔,也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少爷,还有这封信,老爷让我看着您打开。”

    严成锦打开一看:成锦啊,呼和巴日是鞑靼人,留在军中,朝廷恐怕容不下他,可他毕竟救了爹的命,爹知道你主意多,你帮爹想想办法。

    信中只有寥寥几字,却让严成锦脸黑下来。

    自古以来,河套地区就是鞑靼人最想要争夺的地方。

    因为鞑靼人占据这里后,进入大明抢掠,会变得十分便捷,这里离京城很远,守备力量相对弱,抢了就跑,很方便。

    所以,大明对河套地区也是极为重视。

    老爹要让一个鞑靼人留在军中,一个人月前,这个人还是小王子的麾下将领?

    听起来,还是直接造反简单一些……

    呼和巴日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他背叛了达延汗,等待他的是五马分尸,外加天葬这个套餐。

    朝廷又不能容忍他。

    严成锦想了想:“你随我进宫。”

    看了眼他身上那把包裹着的长枪,又道:“枪留在府上,入宫严禁携带武器。”

    严成锦坐上轿子,来到午门,吩咐林松在这里等候,不可惹事,便快步进了宫,来到奉天殿。

    “陛下,臣有事情要请奏。”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都在,听闻是严成锦求见,便让太监带他进来,慈眉善目道:“你说。”

    “臣是为了前鞑靼将领呼和巴日一事,恳请陛下,准许他留在宁夏军中,为朝廷效力,此人骁勇善战,在达延汗征讨草原各部中,立下许多战功,是个良才。”

    殿中一片死寂。

    弘治皇帝脸色渐渐沉下来,李东阳等人也微微皱着眉头。

    “此人已是鞑靼的将领,前途不可限量,何故背叛达延汗?臣觉得蹊跷,将他留在军中,若是达延汗派的奸细,如何得了?”

    吏部的一个郎中道。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大臣们也是纷纷点头赞同,这正说出了他们心中的顾虑,鞑靼骑兵本就强悍,大明凭借城墙才堪堪能抵御,万一来个里应外合……

    河套是兵家必争的重地。

    严成锦料到不会那么轻松:“呼和巴日身上,有汉人的血脉,算是半个汉人,如今他为救家父,不惜背叛达延汗,应当对大明没有异心,他就在宫外,恳请陛下见他一见。”

    刘健摇头:“即便他身上真有汉人的血脉,可他,毕竟是土生土长的鞑靼人啊。”

    刘健是内阁大臣,最擅长推断事情的走向,然后给出解决的办法。

    连他都说不行,严成锦感觉,难度又上升了不少。

    坑儿子啊。

    严成锦道:“我爹为呼和巴日取名林松,林松不仅救回了我爹的性命,更是救回了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若达延汗得到军粮,与大明开战,要死伤多少将士?要耗费多少军粮?

    可如今,林松避免了大明将士的伤亡,如果他有异心,又岂会扰乱达延汗蓄谋已久的计划?”

    殿中又是一片死寂。

    弘治皇帝沉默了,李东阳和大臣们也都沉默了。

    道理他们都懂,可他们依旧不信。

    弘治皇帝道:“朕也知道,他此举的功劳,可你如何证明,他没有异心?”

    “臣没有办法证明。”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都看着严成锦,没想到,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把他们下巴惊掉下来。

    严成锦跪在地上:“臣恳请陛下,将林松拉到午门斩首示众!”

    弘治皇帝和李东阳等人都懵了。

    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是来求情的啊,怎么比我们还狠,说杀就杀,人家救了你爹,你还是个人吗?

    弘治皇帝面色古怪:“严成锦,不要胡闹。”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还能说什么?

    严成锦抬起头,一本正经:“信,便是信,不信,便是不信,林松背叛了鞑靼,避免了两朝战事,这样都无法让陛下和诸公相信,臣说再多,陛下也不会信,臣也说不过诸公。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林松如今的境地,已经回不去草原,大明又不肯用,那还是将他斩杀了为好。”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反倒为难起来,大臣们也突然变得不忍了。

    此事传出去,大明以后的招安工作,很难开展啊。

    王越站出来一步:“臣以项上人头担保,恳请将林松留在军中。”

    老王补刀,够意思。

    其实王越作为老臣,比严成锦更知道当官的套路,就差这一步了。

    弘治皇帝轻叹一声,刚才严成锦说了那么多,他是信了几分的,他想要的,只是一个保证而已。

    虽然还有一丝顾虑,但终于是道:“那就将他留在军中吧,但大明的兵权,不会交到鞑靼人的手中,所以,他不能为将。”

    若是带着大明的兵,里应外合,反过来打大明,那还得了。

    严成锦知道,这已经是陛下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便道:“臣和家父谢过陛下的恩典。”

    老爹在宁夏的亲军,都是王越的旧部。

    如此一来,也算是有自己的亲信了。

    林松心知此事有多难,在午门外惴惴不安,见了严成锦出来,还不等他问,严成锦便道:“从今往后,你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死人。”

    林松忙是跪下,感激:“卑职必定为老爷,赴汤蹈火!”

    回到府上,

    严成锦写了一封信,告诉老爹事情已解决,并将王越整理的对付鞑靼人的经验和战略,一并交给了他。

    林松没有停留,只是将书收好之后,便匆匆回宁夏复命。

第103章 你下朝别跑

    一个月过去,王守仁带着使节回到京城。

    进宫向弘治皇帝缴旨,这次出使,谈了一个很好的价钱,暹罗愿意每年用五十万石稻谷,来换取大明四十万斤的铁具。

    为了加强双方紧密合作关系,阿瑜陀耶的皇室还派人送了一万石大米,给大明皇帝享用。

    王守仁被弘治皇帝封为翰林编修,终于有了个头衔。

    严成锦发现这个家伙,似乎没什么改变:“伯安,恭喜你升迁了。”

    “多亏了老高兄将机会让予我。”

    王守仁露出思索之色,有些惭愧道:“这次去暹罗,在下去一座寺庙里静坐了一日。”

    暹罗寺庙多,在破旧立新前,王守仁几乎逢人就问怎么成为圣人,尤其是喜欢和道士和尚交流。

    严成锦倒也不意外。

    王守仁虚心道:“老高兄才识不凡,在下有一问题想问,格物可否能致知?”

    “你和和尚交流,有了新的感悟?”

    “他们说的暹罗语,在下一句也听不懂。”

    “…………”

    在工部学习了一段时间,严成锦如今从一个圆,晋升到了会画一座房子的构架,王守仁经常看着他画的房子愣半天。

    奉天殿里,

    弘治皇帝今日穿着龙衮服,头戴翼善冠,端坐在御座之上,霸气威严不可侵犯。

    平日慈眉善目,今日他却要装作一副很凶残的样子,因为鞑靼人的使臣要来面圣了。

    大明向朝xian、暹罗、土蕃等地出口大量铁具,唯独不卖给鞑靼,鞑靼人顿时急了。

    无奈之下,达延汗决定,派出使臣向大明谈判,用马匹和牛羊与大明交换铁具。

    百官列于殿上,肃然而立。

    萧敬喊了一声:“宣鞑靼使臣乌鲁斯博罗特!”

    一个扎着小长辫,身披白色兽皮的鞑靼人,迈着孔武有力的步伐进入大殿,以鞑靼人的方式行礼:“尊敬的大明皇帝,我是成吉思汗的十六代孙,达延汗之子,乌鲁斯博罗特!我们愿意用马匹和牛羊,与大明交换铁具,不知大明皇帝意下如何?”

    弘治皇帝静静地听着,这种场面自然不用他说话,百官也会炮轰他,能见乌鲁斯博罗特,已经是给足了鞑靼面子。

    大明第一嘴炮,谢迁先开炮:“鞑靼犯我大明边境,掳走我朝守将,两国兵刃相向,生死弗容,你不请自来,堂而皇之踏入我大明疆域,已是侵犯了我大明国威,谈何尊敬!”

    乌鲁斯博罗特不在意一笑:“大明有一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乌鲁斯博罗特,听闻大明是礼仪之邦,才不请自来。”

    谢迁也是笑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你鞑靼无非是想借大明铁具,熔炼成兵,再侵犯我大明,野心昭然,大明从来不和想侵犯大明的人做朋友。”

    乌鲁斯博罗特哈哈大笑:“我听闻大明有个大臣,名叫谢迁,能言善辩,就是你了吧?”

    谢迁笑得更放肆,喝声:“没错,本官姓谢,单名一迁!”

    乌鲁斯博罗特仰天大笑:“世间哪有永远的敌人,大明战马不如我鞑靼,与我朝交换战马,大明也能得到好处,何乐不为?”

    谢迁抚须大笑:“今日,鞑靼给我朝战马,我朝给鞑靼兵器,而后我朝骑着你们的战马,你鞑靼拿着我朝的兵器,战场兵戎相向?”

    乌鲁斯博罗特不笑了。

    一旁的言官急不可耐,谢公,让我等说两句啊!

    这鞑靼二太子不会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了吧,战斗力那么弱,怎么好意思来当使臣的?言官们真替他着急!

    乌鲁斯博罗特看着弘治皇帝:“我们的祖先成吉思汗,才是这片疆域的拥有者,你们偷了我们的土地,我们不过是拿回自己的土地。”

    谢迁不急不缓,幽幽道:“几千年前,我汉人便生长在这片土地上,贼喊抓贼,不愧是你们虏寇所为。”

    乌鲁斯博罗特想把这个人弄死:“大明军神已老,没有了仰仗,你大明迟早是我鞑靼的囊中之物。”

    王越再也忍不了了,气呼呼地站了出来:“你说谁老了,老夫记住你了,有种下朝别跑!”

    大明军神!

    乌鲁斯博罗特惊得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刀,可进宫的时候,刀早就被收走了。

    弘治皇帝抬起手,示意王越退回位置上去,站起来,背负着手:“回去告诉巴图孟克,想要大明铁器绝不可能,若想开战,便叫他试试。”说完背负着手走了。

    百官跪在地上,高呼恭送陛下。

    言官们恋恋不舍,这都没有插上话呢,就散朝了。

    不由纷纷暗骂乌鲁斯博罗特是蠢货,你来之前,不会先打听打听谢公是干什么的,跟他斗嘴连草稿都不打,你这不是打着灯笼去茅房找屎吗?

    乌鲁斯博罗特悻悻地走出大殿,他不敢在大明的疆域上闹事,虽说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但如果主动挑衅,就另当别论了。

    工部衙门,一间值房里。

    严成锦在练习写弹劾奏疏,弹劾对象是王守仁,写完了,就给老师徐恕批阅点评。

    当然不是真的弹劾,只是把王守仁当成假想敌,你格我,我弹你,很公平啊。

    王守仁倒是浑不在意。

    他已经习惯和严成锦相处了。

    工部左侍郎曾鉴,把严成锦叫了出去,对着他道:“你知不知道,鞑靼派使臣来了?”

    “翰苑沸沸扬扬,下官不知也难。”

    严成锦听说达延汗派了二儿子来大明谈生意。

    言官埋怨达延汗的二儿子不顶用,竟然谈崩了,要是生在大明,早就弹劾他了。

    不过,达延汗真是能屈能伸的人,一面和大明打得不可开交,一面又拉下脸皮来做生意。

    曾鉴摇头苦笑:“不止鞑靼,土蕃和安南等国也来人了,都要预定新一批的铁具,短期之内,工部哪里拿得出三国的铁具,陛下说不能厚此薄彼,也怪本官没考虑周全,工部在这方面拿捏得不好,我知道你小子主意多,嘿嘿”

    耕种在即,有了锋利的铁具就能开垦荒地,增加粮食的产量,哪国不抢着先要大明的铁具。

    曾鉴露出希冀之色:“小侄可有办法?”

第104章 京城套路太深,我要回农村 (求收藏求推荐)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斟酌一番,道:“这有何难,增加铁具锻造即可。”

    曾鉴白了他一眼:“本官岂不知增加铁具的锻造可以,但扩大官冶的规模,都是靡费啊,陛下还不把本官骂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严成锦道:“小侄说的是,改良铁冶的工艺,产出更多的铁具。”

    算算时间,现在也是西方文艺复兴的时候了。

    不只是文学兴起,接踵而来的,连同科技也有了极大的发展,大明现在还不起步,如何乘胜追击,如何把西方骑在屁股下。

    且不说要欺负谁,总不能被人欺负吧?

    虽然有迎客松、青山君、传世先生这些大号搅动着大明文坛,嗯……王阳明这号也快上线了。

    严成锦自认在文学这块拿捏得死死的,但科技也得起飞啊。

    若是要追溯从哪里开始落后的,恐怕还要从明朝说起。

    说起来,大明的经济无比繁荣,但却不懂得将繁荣的经济,转化为强大的国力,这也是大明衰亡的原因之一。

    不过,西方文艺复兴,东方阳明心学,现在起飞也来得及。

    曾鉴却是愣住了,改良大明的冶铁工艺技术?

    他从来没想这个问题啊。

    “正是因为太明产的铁太多才往外卖,改良作甚?”曾鉴道。

    “…………”严成锦。

    “不用工部的大人劳累,只要从匠人里头挑几个师傅出来,研究研究就好。”

    工部只要下一道命令,牵个头,把冶铁量搞起来,就是加快白银流进大明的速度啊。

    曾鉴叹了一口气,始终觉得这个法子不脚踏实地,如今的冶铁技术已经是最大极限,想要提高,谈何容易?

    终究是点头道:“无妨,贤侄有心了,暹罗的铁量,就先从坊间民冶采办吧。”

    严成锦也料到了他不听从,这就是好比告诉他,人能飞到天上去一样。

    不过这样也好,刺激民冶炼铁的规模。

    回到值房里,

    严成锦把弹劾王守仁的奏疏练习了几遍,到了下值时间,便坐上轿子回家。

    在街道上,不时有人对着轿子行礼,严成锦起初还以为,是冲老爹的名气。

    后来派何能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轿子太破,一看就知道是为民请命的清官……

    老爹的名气太大,压根没人注意自己。

    “这位大伯,你可知道严成锦大人的府邸在哪儿?”

    “不知,未听说京城有这位大人。”

    路过“出口成章”茶楼拐角的时候,严成锦忽然听到,有人提了自己的名字,竟是专程找自己的。

    严成锦撩开帘子一看,问路的是个书生,手里拿着《畜牧业之强者法则》手册。

    难不成《畜牧业之强者法则》出了问题?

    轿子里有几套备用衣服,严成锦早已从朝服换成了普通的书生衣着,相貌堂堂地站在书生旁边。

    “敢问这位兄台,不知找严成锦大人何事?”

    那书生作了一揖,问:“敢问兄台,可知道严成锦大人的府邸?”

    我就是严成锦啊,你说我知不知道?

    “在下也不知。”严成锦故作深思。

    那书生一脸急切:“打扰了,在下找严成锦大人有急事,不得耽搁片刻,有缘再会。”

    严成锦更加不能放他走了:“高某虽然不知,但高某对京城地界熟悉,寻个人不是难事,能帮兄台的忙。”

    书生一听露出喜色:“谢过高兄!”

    严成锦把他忽悠回自己府上,主要是周边有锦衣卫关照,再叫上十五个家丁,仔细想想,应该没啥问题了。

    那书生跟着严成锦进了无人的小巷,本来怀疑,如今又到了一座无名府邸前,更加疑惑了。

    “高兄,这是哪儿?”

    “这是我家府,在京城寻人也要花点功夫,稍后我自会派出家丁。”

    进了严府后,严成锦对着那书生道:“兄台自何地而来?”

    “哦,还未自报家门,真是失礼,在下宋景,自江西奉新雅溪乡而来,此次进京,是找严成锦大人有事。”那书生彬彬有礼。

    “敢问是何事?”

    “不便透露,高兄见谅!”

    严成锦使了个眼神,何能带着十几个家丁,把那书生包围起来,那书生茶杯都掉到地上,这才意识到进了贼窝:“高兄,这是何故?”

    “你这般支支吾吾,可是想行不能见光之事?我与成锦兄相熟,据我所知,他不认识你,你今日不说,我就…………不让成锦兄见你。”

    宋景眼前一亮,此人竟然和严成锦大人相熟,实在让他惊喜,激动道:“此事十分重要,但既然高兄与大人相熟,告诉你也无妨。

    在下看了严大人的强者法则,想了许多,将家中的蚕卵用盐卤水浸过一遍,制造恶劣生存条件,发现幸存下来的蚕卵,所孵出的蚕,不仅耐寒,而且吐丝更多!

    这强者法则不仅在牛上能用,在蚕上也能用啊!”

    严成锦懵了,我没教你这么玩啊。

    好强的动手实践能力,竟还能举一反三?

    刚才说他叫宋景来着?

    严成锦忽然皱着眉头:“你爹是?”

    “家父宋迪嘉,不知兄台为何关心起家父来?”宋景疑惑了,难道在下刚才说的不是一个很震撼的消息吗,为啥你一点都不吃惊?

    严成锦可以确定了,这书生就是宋应星的曾祖,宋景!

    关于宋应星,严成锦记得两个人,一个是他的高祖父宋迪嘉,一个是他的曾祖父宋景。

    前者是因为名字实在忘不掉,毕竟凹凸曼的名头太响亮。

    后者是因为宋景在大明当过官,并且官至六部尚书。

    宋应星的祖先在元代以前本姓熊,后来为了躲避兵火,便跟了妻子宋氏姓,迁居到奉新雅溪一带,家境不好,以务农和养蚕为生。

    眼前这家伙不正是养蚕的吗?

    天工开物中,也有宋应星在蚕卵中发现物竞天择的记载。

    见他半日不做声,宋景却急红了脸:“你说认识严成锦大人,莫不是欺骗在下?”

    “当然是骗你。”

    宋景竟无语凝噎,他出门时,发妻几番嘱咐,相公未曾出过远门,一定要提防生人,没想到情急之下,中了奸人的奸计。

    早知听夫人的劝就好了。

    宋景老实地把包袱里的钱袋取出来:“在下把银两都给你,可否放在下离开?”

    严成锦看着那几个铜板,一脸懵然,你确定这是银两?

    宋景尴尬了:“……路途遥远,在下花去了一些,实在是所剩无几,还请兄台不要嫌弃,放在下离去。”

    严成锦指了指正厅牌匾上巨大“严”字,道:“你找本官,就是为了蚕卵的事?”

    望着头上的大匾,宋景呆住了,许久没回过神来。

    这就是他要找的严成锦大人?!

    他忽然有一种“京城套路太深,我要回农村”的感觉……

    PS:想剧情翻史料,再精简提炼,尽最大可能做到最好,就是为了理直气壮求收藏求推荐求打赏啊,喜欢的书友们,还请给个收藏和推荐,谢谢大家了

第105章 做本官的学生吧

    宋景将方才的不快抛到脑后,有点激动:“想不到严大人如此年轻,来见大人,就是想让大人,把这个法子写进强者法则,让天下蚕民效仿。”

    “不写。”严成锦摇头。

    宋景傻眼了:“为啥?”

    “因为已经完本了。”

    “…………”

    历史上,宋景是个不折不扣的清官,前半生颇为坎坷,好不容易进了仕途,但因为太清直刚莽,得罪了刘瑾,一直被压制不得重用。

    到了嘉靖年间,才复出做官,做到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是大明中期权盛一时的大臣。

    也是宋应星家族里,当官当到最高的人。

    不过,这个人就是有点呆莽,自己说认识严成锦,他竟怀疑都没怀疑,就跟着自己到府上来了,真是个没见过坏人的小萌新啊。

    严成锦心里想着,能将举一反三将强者法则用到实践中,也是个人才。

    或许是像老爹一样,是个被做官耽误的复合型人才也说不定。

    读书人读了书,只想着做官,为科举而读书,为做官而读书。

    他们哪里知道,除了做官,也是可以搞搞其他方向的嘛,比如当科学家,当医生,当建筑工程师。

    这就是解放禁锢思想的重要性。

    读书就等于做官,多迂腐?

    这个想法不知扼杀了多少像老爹这样,能打仗能写小说的复合型人才。

    不过,这也不怪他们,毕竟这是从古至今,一代传一代的思想禁锢,要想打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宋景愣了一下,有些狐疑:“大人,你为何要这般端详着下官?”

    严成锦问:“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宋景郑重地道:“见过严大人后,学生就要回去读书了,争取早日考得功名,说起来大人比学生年轻许多,却已经可以为朝廷分忧效力,学生实在惭愧。”

    大明的未来就靠你了,请原谅我不能放你走啊。

    “留在京城读如何?”

    宋景摇头:“家有妻儿盼望,学生要早些赶回去。”

    严成锦直接摊牌了:“迎客松是我爹,我还认识传世先生和青山君,你若留下来,本官给你他们的亲笔签名……题字,题字!送墨宝也行。”

    宋景茫然呆滞住了,眨了眨眼睛:“大人说的,可是真话?真的能给学生迎客松、青山君、传世先生的墨宝?”

    “本官还能骗你不成?”严成锦一副‘你再不相信,我就生气了’的表情。

    宋景嘟哝一句:“大人刚才就骗了学生……”

    学精了啊!

    竟然变得谨慎了起来,孺子可教也!

    “你可知道,迎客松的真名叫什么?”严成锦问。

    宋景笑道:“学生知道啊,不是叫严恪松吗?”

    下一刻,宋景又恍然地望着严成锦:“难不成你就是……”

    严成锦正经道:“本官就是迎客松的儿子,并且有且只有一个。”

    整个京城都没有几个人知道,迎客松的儿子叫严成锦,更别提奉新雅溪那旮旯的人。

    宋景如捣蒜般猛地点头。

    签了‘迎客松之子真容不得泄露之保密契约’,又抄了一百遍,发了一百个毒誓,严成锦带着他来到曾府。

    曾府的门子通报了一声,将他们带至正厅,墙壁上挂着许多书法墨宝,似乎听王越提起过,曾鉴有收藏癖,喜欢收集墨宝。

    曾鉴正在书房看老先生写大字,与三国交付铁具的事,想得他头疼,听说严成锦来了,就快步来到正厅。

    “贤侄来了。”曾鉴瞧见,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愣头愣脑的书生,背着个包袱,便问道:“这位书生是?”

    “学生宋景,见过前辈。”宋景不知道,这里是工部左侍郎的府邸。

    严成锦把曾鉴请到一边,道:“大人收不收门生?”

    曾鉴回头一看这书生憨憨的样子,沉吟几声,有些为难:“世伯从来不收门生的,收门生太累,也不搞结党营私那一套。”

    政治抱团在朝廷十分常见,要么是同乡抱团,要么是师生抱团,要么是南北直隶各自抱团,倒也不难怪曾鉴这么说。

    严成锦想了想:“铁具之事,不知工部如何处理?”

    “从坊间收了大批铁具,库存的加上新炼制的,勉强能凑齐。”曾鉴道。

    朝廷用粮食换民冶的铁具,然后再把铁具交给暹罗等国,其中粮食价格波动,和铁具价格波动,不是朝廷亏损,就是商贾亏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推荐此人给大人做门生,实在是因为他太特别了一些,大人可知道,他让桑蚕吐丝多了一倍?”

    曾鉴惊喜若狂:“贤侄说的可是真的?!”

    严成锦把强者法则能用在蚕丝上,让蚕吐出来更多丝说了出来。

    其实大寒也冻死了许多桑蚕,只是桑蚕的地位不如耕农那样重要,才没被放在第一位,江南织造局冻死了多少桑蚕,工部再清楚不过。

    这就是一个新科学理论的价值所在,一个看似简单的理论,却能掀起各个方面的发展。

    严成锦看向宋景:“此人弄出来的,大人不如自己问他,天黑了,下官要回家了,晚了路上不安全。”

    曾鉴心潮澎湃,大步来到宋景身前,殷切地看向他:“可是真的?”

    “大人一看便知。”宋景拿出竹筒,倒出几只肥得不像样的蚕虫。

    比普通蚕虫将近大了一倍!

    曾鉴满脸不可思议地抓起来一只,他也见过蚕,但没见过这么大的。

    一匹丝绸在本土上不过卖几两银子,到了海外,却能卖到十几两银子,连生丝也很好卖,只是每年产的蚕丝不多。

    工部要立大功啊!

    曾鉴哈哈大笑出来,看以后哪个言官还敢说工部只花银子,不挣银子,本官一巴掌呼死他!

    “你可知道,带你来见本官是为何?”

    宋景犯嘀咕一声,有些戒备:“严大人说,只要给您当学生,就会给晚生迎客松、青山君、传世先生的墨宝和题字。”

    “嗯,做本官的学生吧。”

    宋景看了眼他,此人好歹也是个官,便做了一揖:“学生拜见恩师!”

    曾鉴满心欢喜地让宋景在府上住下后,便带着那几只蚕进宫了。

    夜深,奉天殿里。

    弘治皇帝和内阁三位重臣,还在商议六部官员任命的事。

    工部尚书徐琼请求致仕,刑部尚书白昂也请求致仕。

    一个掌管着大明的土木之工,一个掌管着大明的刑法之正,选拔接班人,乃是重中之重。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工部尚书该选举谁为好?”

    刘健想了想:“工部左侍郎曾鉴为官清正,素有功绩,他当选工部尚书也是众望所在,为何陛下还要择选他人?”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摇头道:“朕原先意定之人,也是曾卿家,可曾卿家如今成了外戚,朕再提拔他为尚书,岂不是为亲是用?选其女为太子妃已是有反祖制,再升尚书,怕是百官也不同意。”

    刘健点点头。

    萧敬对着弘治皇帝道:“陛下,曾大人说,有要事禀报。”

    刘健和李东阳相视一眼,说曾鉴,曾鉴到。

    弘治皇帝点头:“宣!”

    曾鉴徐步走进大殿,手里拿着一个竹筒,行礼后道:“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虽然快要当皇亲国戚了。

    但他礼数还是毕恭毕敬,不如张家兄弟那般散漫。

    曾鉴把宋景改良的蚕种,全倒了出来,慷慨激昂大喝:“陛下,祥……瑞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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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