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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从慎重开始全文阅读

作者:一笑澄明     大明从慎重开始txt下载     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75章 胆大包天

    太上皇弘治喘气声逐渐增大,“你二人谋划了多久?”

    王守仁是孝子,两年多来未传过书信回家,是怕走漏消息。

    听唐宋这名,就觉得有蹊跷,竟是这两个家伙在大明旁边建了一国。

    难怪这逆子,打死也要给唐宋传信呢。

    萧敬轻掩嘴巴,偷偷看了太上皇一眼,又低下头去,新皇和严成锦胆子也太肥了。

    可怜王守仁啊,若要判谋逆之罪……

    “三年余八月。”见大殿中无其他太监,严成锦轻声道:“德里苏丹衰败,王守仁趁机占领王庭。”

    “你图谋什么?”太上皇弘治问道。

    “替朝廷西征,肃清海外诸多藩国,占据名贵的香料,太上皇可知道,获得钱银最快的方式,是掠夺?”严成锦说道。

    还是他的栖身地。

    但不能告诉太上皇,知道他要跑路,没准会留下什么后手,把他留在大明。

    不过,若是变制失败,就算太上皇弘治跪下来求他,他也是要跑路的。

    看来还要另外找个窝了啊。

    “如今唐宋有多少兵马?”太上皇弘治好奇的问道。

    蓄养兵马是谋逆大罪,更遑论还建立唐宋,寡人一直以为你胆子小,你可真是让寡人刮目相看啊。

    严成锦道:“加上安南人,有四十八万,分为神机营、五军营和孔明营,戍守在唐宋的二十个卫所。”

    朱厚照偷偷记下这个数字,低着头在想,怎么分配这些人马。

    大殿中,凉风微微吹拂着帐慢。

    太上皇弘治看着身前的严成锦,长舒一口气,心中有了一些安全感。

    厚照也一起谋划唐宋,说明严成锦并非是私下谋划。

    毫无保留的将兵马说了出来,足以证明严卿家没有其他心思。

    还是寡人的肱股之臣。

    “唐宋的兵马从何而来?”太上皇弘治微收缩目光,“宁王谋逆的三十多万兵马,都在唐宋?”

    严成锦微抬眸看了太上皇弘治一眼。

    明亮的眸子中满是好奇,仿佛还有十万个为什么在等着他,可以确定,太上皇弘治想知道唐宋的一切。

    如今天下已经半步盛世,加上唐宋掠夺来的香料和钱粮,迟早会更加繁荣。

    但能走到哪一步,谁也无法预料。

    或许太上皇弘治也纠结,他把宁王大军当成私军养起来,传到诸公和藩王耳中,会引起轩然大波。

    害怕变制的官吏跳出来,请旨宰了他,太上皇弘治就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说还是不说?

    “是宁王的兵马,但宁王已死,臣和太上皇说三级盛世,心中却是想建立四级盛世。”

    “四级……四级盛世……你说的真的可以做到吗?”太上皇弘治声音有些抖动,这个家伙说话,果然只说七成啊。

    严成锦想了想,道:“臣也不知道,想法还是要有的,万一……”

    不能给太上皇太多希望。

    这玩意儿,就像军中立军令状。

    期望越大,责任越大,日后立小功都不好封赏,沐休还要被说成懒政失职。

    “父皇,儿臣跪得有些麻了。”朱厚照昂头有些不服。

    老高不用跪,可明明这厮才是始作俑者的人。

    太上皇弘治不想理他,依旧有很多问题想要问。

    好似与一位智者攀谈,重新看待天下,眼界和格局被迫提升许多,此时朱厚照打断,心中很是不满。

    “你跪到角落里去,寡人还有很多话要问严卿家。”

    “……”朱厚照。

    严成锦依旧只是站着,见太上皇弘治还有事要问,“恕臣直言,太上皇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

    唐宋可以肆无忌惮的掠夺和扩张,是他和王守仁可以自行决断。

    如果今后,太上皇弘治干预唐宋政事,唐宋就会像一头套上缰绳的野马,成为第二个大明。

    “而且,臣已经无话可说。”

    “……”太上皇弘治。

    太上皇弘治忽然收起刚才舒缓的神色,“你和厚照瞒着寡人,私自在唐宋建朝,该当何罪?”

    虽然没有要责罚这家伙的意思,可形式,还是要走一下的。

    “没有私自建朝的先例,臣也不知道该罚何罪,但一块免死金牌应该够了,如果不够,那就五块。”严成锦从怀中掏出五块牌子。

    “……”太上皇。

    “……”朱厚照。

    太上皇弘治深深的看了严成锦一眼,然后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朱厚照,思索片刻。

    “其实寡人只想要一块,既然你开口,那就五块吧。”

    严成锦怔住了,但也能猜到了太上皇弘治的心意。

    太上皇弘治道:“召王守仁回京,遣散唐宋士卒,若此事传到诸公和藩王耳中,寡人也不知如何处置。”

    趁着诸公还不知道,尽快遣散才是明智的选择。

    “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臣悟通了一个道理,单凭一个王朝难以缔造盛世,需要借助外力,唐宋就是朝廷的外力,还请太上皇三思。”

    “若诸公知道,你可知道会如何?”

    “有王守仁在唐宋,除了太上皇,大抵无人能知晓此事。”

    严成锦说完却看向萧敬,眼眸中的意思十分明显。

    萧敬吓得神情僵硬,你这是什么意思,“严大人多虑了,奴婢一向守口如瓶。”

    太上皇弘治面色严肃。

    知道此事不处置,就是纵容严成锦蓄养私兵,而且有近五十万之数,无法向百官和藩王交代。

    但他想看看,四级盛世,是如何的一番繁盛景象?

    “寡人有些累了,退下吧。”

    严成锦和朱厚照退了出去。

    等走远后,太上皇弘治却转过头来,看向旁边的萧敬轻声道:“那两个门监也听到了吧?”

    “奴婢明白。”萧敬忙应道,心中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

    李东阳来到奉天殿,却不见太上皇弘治阅奏。

    心中异常纳闷,不由得问旁边的门监:“太上皇可是身体有恙?”

    “今日还在午门操练,李公不妨去乾清宫看看。”小太监小声道。

    这就奇怪了啊。

    太上皇不上朝时,也会来奉天殿坐着看疏奏。

    宫中无大事发生,身体又无恙,怎么忽然不上朝了?

    李东阳来到乾清宫,却听萧敬道:“太上皇今日不阅奏,李公请回吧?”

    “可是出了何事?”

    “李公多虑了。”

第876章 帝心难测

    瓦剌侵入大同,太上皇弘治却在寝殿沐休,毫无预兆。

    李东阳觉得有些异常,“户部钱粮的账目,请太上皇过目。”

    眼下除了大同兵事,他更担忧太上皇弘治松懈。

    莫名有些不安,像是失去主心骨般。

    片刻后,寝殿中,一道声音不急不缓飘出,“拿去给厚照看吧。”

    ……

    东暖阁,

    “朕赔你五块金牌。”

    朱厚照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子,打开满满的免死金牌,足有十几块。

    卧槽……

    严成锦睁大了一些眼睛,虽然是朱厚照私铸,但这厮已经是皇帝了啊。

    效用与宫中藏的免死金牌,也没有什么不同。

    “黄金?”

    朱厚照喜滋滋的道:“朕用的都是真材实料。”

    严成锦拿过一块敲了几声,入手压得险些握不住,金的就是不一样。

    不过,他很快就放了回去。

    即便朱厚照已经是皇帝,这些免死金牌没有得到朝廷承认,就等于是普通的金子。

    也就是说,朝廷要先有使用先例。

    让手里拿着丹青铁卷的人,全部换成这种新的免死金牌,就像更换货币,旧的全都换成新的。

    而且,要先对犯了死罪的人免死,开创成功案例。

    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新的免死金牌才能被承认。

    “新皇还臣旧的吧。”

    严成锦估计,要等太上皇弘治死后,朱厚照全部更换一遍才能起效。

    现在就是普通的黄金。

    “私铸的金牌不起作用,所以朕把旧的和黄金融了,这就是旧的啊。”

    “……”严成锦。

    记得宫里有十一块,这里也是十一块,该不会……

    你特马不是说真材实料吗!

    这时,谷大用跑来敲了敲殿门,通报李东阳前来求见,

    走进大殿后,李东阳收回心神,略微躬身:“户部已经筹备军粮,只剩新皇下旨兵部,调动京营。”

    京营离开,需要皇帝的调令。

    筹集军粮花费两日,王福胜和王保率领的叛军,已经占据了大同,大同指挥刘清源率衙役,拖延了几日。

    朱厚照诧异抬头,李公今日怎么来找他禀报,认真的问:“杨一清何时到大同?”

    “边军已和瓦剌人交战,新皇不如先廷议?”

    要调动各方资源,需以廷议解决。

    据李东阳对朱厚照的了解,这家伙是不喜欢开会的,一开会就会昏睡过去。

    但眼下需召内阁和六部廷议。

    “命英国公出征吧,瓦剌人想抢大同粮仓,不会深入大明。”朱厚照没有想要廷议的意思。

    尽快派人去打瓦剌人才是正事。

    等廷议结束,说不定已经晚了。

    这时,小太监走进来禀报,兵部尚书严恪松求见。

    严恪松去奉天殿见太上皇,却被告知太上皇罢工了,让他来找朱厚照。

    “新皇,大同叛军要如何处置?”

    按旧例,要全部斩杀,但十万人士卒有些可惜。

    朱厚照有条不紊的下了一封圣旨。

    全部流放去唐宋!

    “……这。”严恪松看傻了。

    李东阳和严恪松相视一眼,太上皇为何不理政了?

    ………

    京城,成贤大街。

    太上皇弘治背负着手,身穿一身青白儒裳,后边只跟着萧敬。

    他对自己的帝王之道产生了怀疑。

    海外疆域占领又有何用?高皇帝说征无用之国,只会徒增靡费。

    但真能凭借唐宋,折腾出更繁盛的大明?

    看不透,也想不明白。

    严成锦这家伙说话总是藏着一半,有时觉得此子胆小,有时觉得胆子大得惊人。

    此子有没有其他念头?

    这才是萦绕在他心头的困惑,若是毁了唐宋,万一盛世也毁于一旦怎么办?

    可若不叫停,万一严成锦这就家伙有其他念头,又该怎么办?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太上皇弘治的眉头,又皱得更深了些。

    让他稍感安心的是,大明和唐宋隔着安南,如今唐宋还不会给朝廷带来损失。

    “先生可懂棋艺,要不要下一盘?”

    老翁手里拿着白棋,抬眸笑着看向路过的太上皇弘治,他对面的一张石凳空着,周围站着一圈中年儒士,却无人敢落座。

    显然是此人棋艺了得,无人敢对弈。

    太上皇弘治扭头左右看了一眼,这是河边,身后就是养济院,刘公和王越等人就住在这里。

    只是,不见人影。

    “那就下一盘吧。”

    萧敬想上前擦干净石凳,太上皇弘治却先一步坐下,手拿黑子。

    金角银边草肚皮。

    太上皇弘治开始布局。

    在宫中少与人下棋,一个时辰后,第一局眼看就要输了,萧敬猛地给老者使眼色,干咳几声,别不识抬举。

    赢了是要掉脑袋的。

    可老者置若罔闻,太上皇弘治还是输了。

    “看你下棋,颇有谋略,怎么不去考取功名当官?”太上皇弘治对自己的智商很自信,所以,觉得能赢他的人都很厉害。

    “在下生于正统年间,成化时参加科举,可惜世道昏暗,不是以才取士,还以为弘治年间会好一些,可也相差无几,后来就不考了。”那执棋的儒生道。

    “你是说弘治年间昏暗?”

    儒生似乎是个直肠子,不吐不快,“是,也不是,弘治初年,天下多地以人为食,民生凋敝。

    可到了弘治十三年,朝政有了改善,如今更是一片清明,京城有两座国子监。

    在下只恨生不逢时。”

    萧敬快要吓死了,瞪着眼前的老儒生。

    太上皇弘治静静的绷着脸,听到后头,又松缓了些。

    弘治十三年正是严成锦为官的一年,他还记得偷偷上门要严恪松的书稿。

    周围的儒生和士绅唏嘘几声,若是晚生几年,说不定也能入国子监,考个举人当当。

    可惜,天下到了晚年,才有些河清海晏的影子。

    ……

    都察院,值房。

    严成锦等了两天,不见太上皇弘治下旨召王守仁回京,这是默许他和朱厚照建唐宋了?

    朱厚照派人到东厂,把王简捞出来,萧敬并未阻拦。

    王简颇为担忧,身死不足惜,只怕坏了恩师大事,连累恩师家人被斩首。

    这两日,在牢狱中思过。

    回想起恩师的话,入狱也无需慌张,自会有人来营救。

    可朝中除了新皇,还有谁?

    “你回唐宋吧。”

    “……可以走了?”

    谷大用左右看看,小声对着王简道:“新皇说,下次朝贡,让呆子换个机灵的人来。”

    “……”王简。

第877章 废除午朝

    李东阳拿着芴牌,落寞背影有几分落榜的味道。

    一旁的谢迁看见李东阳走进来,眉宇间有几分沉思之色,不由问道:“宾之兄,太上皇还是不见?”

    定是被新皇气到了,除了这般,也没有其他理由。

    但他们也不能去找朱厚照报仇。

    “起事就要斩首,新皇岂能因人数众多,就流放他们去西域,朝廷律令何在!”蒋冕捋着胡须。

    打算向太上皇禀明此事,却几日不见踪影。

    东暖阁,

    严成锦在纸上推演,“若能将十万叛军送给王守仁,就能向北攻占瓦剌。”

    瓦剌的王庭,距离大明很远,等于要穿越两个鞑靼。

    英宗亲征,就是吃了地形的亏,大军挺进草原,结果遭遇了骑兵,被迫撤军,让瓦剌人打成落水狗。

    朱厚照认真思索片刻,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英国公对朕有怨念,会听朕的?”

    内阁拟旨,张懋或许会听。

    但李师傅寻父皇,就是为了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又岂会赞成他?

    “臣的爹,是兵部尚书。”

    “老高,你真有良心,只坑自己的爹。”

    严成锦来到兵部值房,准备与老爹商议无偿“送军”一事。

    值房中,严恪松正来回踱步,揣测朱厚照要送叛军去西域的深意,难道是让叛军去唐宋作恶?

    不动一兵一卒,让唐宋亡国,只有朱厚照能想出来吧?

    “爹,不妨奉行新皇的旨意,把叛军流放西域。”

    严成锦调查过。

    大同起事,是由于李瑾赶工期,大半月以来,逼得士卒日夜赶工期,苦不堪言。

    如同以前,士卒不堪卫所的压迫,逃亡成流民。

    但起事,比逃跑严重。

    一旦起事,按律斩首或流放,而逃跑,抓回来鞭笞后,还可以继续当兵。

    “杀掉带头起事的人,再安抚一番,这批兵马还是能用的。”严成锦一边走一边暗想。

    封建王朝,人口就是国力。

    唐宋要攻打奥斯曼和瓦剌人,不想浪费这股精锐的战斗力。

    “成锦啊,这些是叛军,怎能放了?”

    严恪松了解军法。

    叛乱的处罚,比当逃兵更严重,大抵要处以极刑。

    “命陆完去边陲招安,不从者,全部斩杀,从者流放西域,爹这样处置,也不会受内阁和百官诟病。”

    知道老爹猜不出来,严成锦干脆全盘说出来。

    “儿子还能害你不成?”

    “这可没准。”

    “……”严成锦。

    严恪松嘀咕一句,让叛军流放到西域,到时候又贼寇扎堆,需派人去剿匪。

    难道不是骂老夫?

    早朝,

    坐在龙椅上,朱厚照俯视下方的百官,身体不时扭动一下,有些无趣。

    李东阳左右张望,凝视着屏风的后方,却不见太上皇弘治走出来。

    积压了两日,有很多疏奏,要给太上皇弘治禀报。

    “今日早朝,由新皇听政。”萧敬抱着云展走出来。

    谢迁蹙眉道:“萧公公,太上皇呢?”

    已经三日没有上朝了,太上皇也不来前殿,终日在后宫中,像是得了不便见人的深闺病。

    “我等积压许多疏奏,等着盖御章。”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先走了。”

    萧敬的行程有些匆忙,太上皇和那老头较上劲了,誓要下赢他,可昨日一盘也没赢。

    今日再不赢,他就要派厂卫“提醒”那老头了。

    “朕想攻打瓦剌。”

    等萧敬走后,朱厚照开口道。

    瓦剌的宗卷,他看了一遍,翁郭楚堪称十年来,瓦剌最强的首领,不仅统一瓦剌各部。

    还令鞑靼的察哈尔和济农残部臣服。

    真想和这样强大的对手打一架,比比谁才是上天的亲儿子。

    “大同叛乱未定,刚耗费一笔军饷,快要入冬了,还要留赈济粮,不宜出兵。”

    蒋冕躬着身子,不给朱厚照面子。

    朱厚照有些不乐意了,才七月你就告诉朕要入冬了,当朕是夏虫不成?

    谢迁也觉得不宜出征,“瓦剌在大明的西北边上,就算要出征,也是春征,不宜冬征,新皇忘了土木堡之战吗?”

    不禁撸起袖子,一副“你不知道本官就给你开一课”的架势。

    现在七月,筹备完军饷和兵备,那也九月了,天要凉了。

    百官看着朱厚照,横看竖看斜看都不顺眼。

    太上皇就是被新皇气得不上朝了,他们也对朱厚照有些怨言。

    “哼,朕自然记得,英宗不顾吏部尚书王直反对,与王振率八十万大军亲征,在鹞儿岭全军覆灭,英宗也被俘获,这都是英宗不听劝告的缘故。”

    谢迁脸上露出欣慰,“新皇知道就好。”

    “朕要为英宗报仇。”

    “……”谢迁。

    朱厚照鼻息轻哼一声,但稍显年轻的脸庞,显然把持不住大殿的气场。

    崔岩仰头看着朱厚照,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明知历史如此,还偏偏要重演。

    这官好像是没法当了。

    百官的面色大抵相同。

    此时去攻打瓦剌,与当年英宗的下场,也没有什么不同。

    一个时辰后,散朝。

    朱厚照回到乾清宫用膳,吃了没几口,谷大用小声禀报:“新皇快些,该上午朝了!”

    朱厚照抬头,顺天府的耕牛也不是这样用的啊,“朕刚下朝,怎么又上午朝了?”

    “一会儿,还有晚朝。”

    “老高呢?”

    “严大人说身体不适,告假回府上休息去了。”

    “这狗官…”

    …………

    成贤大街,河边。

    几个老儒生围着棋盘,注视着对弈的两人,昨日那个穿着锦衣华服的男人,又来了,棋艺精进许多,对局甚是精彩。

    太上皇弘治左手拿着右手的袖子,右手执一棋子,落定。

    提子!

    “该赵兄下了。”

    老者抬眸看向太上皇弘治,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好似得了名师指点,棋艺一飞冲天。

    萧敬站在太上皇身旁,面色有些焦急。

    “何事要叨扰?”太上皇弘治不悦的侧头。

    萧敬凑了过来,两手包着紧紧太上皇弘治的耳朵,“新皇废了午朝和晚朝。”

    太上皇弘治如同中了邪般,怔在原地,寡人还没有驾崩呢。

    若寡人驾崩,这早朝……

    “刘兄抱歉,家中有事,在下明日再来。”

    说完丢下棋子,连忙上了一旁的马车,萧敬提醒:“新皇要攻打瓦剌。”

    太上皇弘治微凝眸子,思索要不要打。

第878章 被绑入宫

    坐马车回宫,太上皇弘治还以为宫中大乱,但没想到。

    出奇的安静。

    六部的值房中,官员们或靠着官帽椅,或趴在书案上,或睡在并拢起来的长椅上。

    鼾声四起,表情极为的舒适。

    太上皇弘治看得出神,又向前走了几步,看见六部的值房都是相同的景象。

    “新皇改午朝…为午憩。”

    萧敬注意到太上皇的脸色,又小心翼翼:

    “征讨瓦剌的圣旨,已经出城。”

    他去禀报太上皇弘治时,陆完已经拿着圣旨,离开京城了。

    新皇聪明,怕太上皇劝阻,抢先下旨。

    充分证明,有个聪明的儿子未必就是好事,兴许也能把爹气死。

    幸亏,他是个阉人呀。

    “还有其他政令吗?”

    太上皇弘治捏着浓密的胡子,应声拔断几根,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没有了,新皇在乾清宫,爷可要过去?”

    萧敬刚才收到消息,朱厚照正在乾清宫和严成锦研究舆图呢,还搬了一座大沙盘。

    不必多问,定是琢磨让王守仁打瓦剌。

    攻打瓦剌,从排兵布阵上安排了一遍,严成锦依旧有些不放心,英宗当年吃了地形的亏,被瓦剌骑兵俯冲。

    像狼入羊群。

    打仗虽与人数有关系,但失去军心,人数再多也只能任人宰割。

    解缙当年就是凭借一声“可汗已死”,让鞑虏军心大乱,以少胜多。

    “老高,徒增几万人,何来军饷?”

    朱厚照趴在沙盘上,盯着鹞儿岭的位置。

    军饷与军心有极大的关系,肚子饿了,士卒就容易心慌,容易受风吹草动的影响,不敢与瓦剌人厮杀。

    王守仁再会行军,也不能平白变出大米来。

    “真是个好问题。”

    在西域,有银子也买不到米面。

    需从京城或江南调拨,但商队赶不上骑兵的速度,有心也无力助王守仁。

    ……

    西域,吐蕃疆域。

    王守仁骑马立在军前,满天黄沙吹打得脸疼,天地一片昏黄。

    难以行进,于是命人原地安营扎寨。

    “整顿一日,明日继续北上。”

    追击突厥人进入吐蕃,经过两月,几乎斩杀殆尽,西边有一支大明军队。

    是定国公徐光祚率领。

    避免与他们碰上,王守仁一直朝东行军,游荡在定国公围剿过的区域。

    突厥人以为定国公走了,大抵会藏身在此。

    副将凌十三看着王守仁,眸中露出佩服的神色,请教道:

    “大人,突厥人只剩残部,不足为患,为何不返回王庭?”

    “先在这里驻扎一月,或许要打瓦剌了。”王守仁道。

    听过往的商人说,大同兵变,老高兄虽然未给他传信。

    但他猜测,老高兄或许会送叛军过来。

    唐宋依附大明,若大明决意进攻瓦剌,唐宋也会进攻瓦剌。

    故而,他要在此观望,杨一清是否会出兵瓦剌。

    “军饷不足一月,或许不能再北上了。”

    另一个掌管粮仓的副将禀报。

    王守仁想了想,若是老高兄在这里,或许会以唐宋的名义,向过往的百姓和番人发国债吧?

    唐宋有数不尽的香料。

    只要给商贾和此地王侯,写下香料凭证,会有人送来军饷。

    “传本官令,以唐宋的名义放国债,一股一千两银子,凭借据去唐宋取香料。”

    唐宋的公信,比不上大明。

    一股定价太高,商贾和士绅未必会买账。

    短短半日,有一支商贾带着车队来询问,买下十股国债,随着名声传出,越来越多商贾从四面八方汇聚来。

    惊动了吐蕃的王庭。

    吐蕃和哈密常年征战,骑兵只有六万余人,远远不及唐宋的二十五万兵马,不敢对王守仁如何。

    这片疆域,除了大明和瓦剌。

    势力最强盛的国家,就是唐宋。

    故而,吐蕃王室虽觊觎唐宋的香料,却不敢来犯,反倒派人送钱粮来,购置唐宋的国债。

    “恩师,军饷折算成银子,筹备了一百二十万两,还要发吗?”

    翌日大清早,张景岳向王守仁禀报。

    过往的商贾多有钱粮,但筹备的银两太多,不利于奔袭。

    需像鞑靼人一样,以战养战,不能带太多的辎重。

    “继续发放。”

    王守仁也不敢确定,老高兄会送多少兵马来,要多预备一些钱粮。

    若不送,多余的钱粮就送回唐宋。

    又半日后,塘骑传回消息,宁夏三边闭关锁城,不许鞑人入关,杨一清则率领十五万兵马北上鞑靼,后方跟着兵部郎中詹容押送的粮车。

    “这是要攻打瓦剌的征兆。”

    “在城外交战,除了宁夏边军,其余兵马皆不如瓦剌,恩师,我等要北上支援吗?”

    一个清秀的儒生露出激动之色,他们愿意跟着王守仁,不仅是因为他的才学。

    更是因所做之事,是为大明百姓立命。

    一听就很来劲啊。

    “再等几日,等大同的兵变平息。”王守仁道。

    不知,此番派去大同平息叛乱的官员是谁。

    若叛乱平息,没有兵马送来,便是老高兄在朝中,失算了。

    …………

    大同,玉林卫。

    这里曾经是戍守鞑靼的卫所,但大同兵变后,被士卒占领。

    大同的长城,长达一千二百五十二里,唯独六处卫所占据关隘,随时可以出关。

    “你要将十万兵马押送出西域?谁下的圣旨!”

    英国公张懋如怒目金刚,和杨一清共同镇压兵变,包围玉林卫,断水断粮,只等过几日发起进攻,全部斩杀。

    这个时候,朝廷却要把五万兵马放出西域。

    这些人没有生计,定会落草为寇!

    五万贼寇藏,身在西域大漠中,日后又会变成朝廷的心腹大患,这种不管不顾的圣旨,一听就是朱厚照那小儿下的。

    太年轻,太年轻了啊!

    “下官只管宣旨,还请英国公不要为难,若抗旨,下官将奉命押送您回京城。”

    陆完递上朱厚照的圣旨,一脸严肃之色。

    他猜不到,新皇流放这些人去西域的意图。

    但严成锦的命他,押送这些士卒,从甘肃出关,交给唐宋的将军,兴许是要采摘香料也说不定。

    毕竟,俘虏通常是用来做奴隶的。

    “你放吧,本国公回去,禀报太上皇!”

    ……

    京城,临近八月。

    乡试还有十五日,张骢和夏言在牙行厢房中看了几月书,不闻窗外事。

    这一日,却有十几个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套麻袋。

    抗着不知多久。

    等撤去麻袋时,张骢和夏言心底猛然一惊,朱红色的柱子和穹顶映入眼帘,门外站在两个门监,灯架是黄铜所铸,地上金砖发亮。

    “皇宫!”

    僵硬的转过身,御案上的朱厚照,正喜滋滋的看着他们。

    “谷伴伴,给他们上策题,朕当主考官。”

第879章 让出官职

    张璁下意识的看了眼大殿。

    看见严成锦也站在大殿中,心中安定许多。

    就算新皇报复,严大人也会替他求情。

    至于眼前的策题,只能放开手脚来答了,也不知是谁出的题?

    这么难!

    “秉用兄,新皇为何要虏我二人进宫?”

    夏言面色惨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严成锦目光扫过张熜旁边的书生,眉头紧皱,有些不满。

    “怎么多掳了一个?”

    谷大用身躯哆嗦一下,这些狗奴才,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连忙道:

    “奴婢这就把他丢回去。”

    “大人且慢,此人名叫夏言,有才学,还请准许他作题。”

    张熜眼神坚定,得到新皇和严大人赏识,傻子也知道是机缘。

    夏言供他吃住,是时候报答一波了。

    “你叫夏言?”

    严成锦瞥了眼前年轻的书生,掐指一算,夏言也该入京赶考了。

    和张熜一样,夏言也是考试困难户,逢考必挂。

    难怪两人走到一起,两人都是有大气运的人,这就是同幸相吸啊。

    夏言略微昂首,道:

    “学生是夏言,大人抓错人了,可否放学生出宫?”

    若是恩幸,怎么会用麻袋捆绑?而且看策题,也不是什么正经的策题:

    五事七计

    这是兵法中,圣人说取胜的要素,他略懂一些,但却不精通,策题也绝不会考这个。

    “答对,就放你出去,你们二人有才学,若答不对,就在宫里当朕的伴伴吧。”

    “……”张熜。

    “……”夏言。

    小太监们搬来矮书案,分发策卷,一个时辰后,交上来策题,朱厚照看了几眼画个大叉。

    张熜和夏言低下头去,心中有些不忿。

    他们自认为答得不错,一定是朱厚照的学识不高,欣赏不来。

    “学生错在何处?”

    “你们没错,错在朕,拿错策题了,这是朕自考的策题。”

    “……”张骢。

    “……”夏言。

    严成锦嘴角微动,朱厚照故意报复,这厮还记着张熜骂他,真是个小气的家伙。

    片刻后,张熜和夏言被换上衣裳,去文渊阁听大儒讲经筵。

    两人浑身激动的颤抖,这就等于开了小灶啊。

    文华殿中,

    严成锦想和朱厚照商量正事,见四处无人,才对朱厚照道:

    “新皇知道,翰苑积压了有多少翰林?”

    “三百五十余人?”

    翰林官,分为修书和起草诏书。

    侍奉翰林和编修官,通过翰林学士的考试后,才能到地方为官。

    “臣想立一道律法,年逾五十五者,需致仕归乡。”

    大明没有退休制度。

    是通过吏部的年间大计,来刷选官员,让许多年轻的翰林,等不到做官的机会。

    “原来你想吏治。”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若按五十五岁为标准,不知多少大臣要致仕。

    “父皇恨不得用到入土为安,朕很难办呀。”

    “若不这样,许多年轻的官员,就没有被重用的机会。”

    诸如马文升被重用时,已经四十多岁了。

    ……

    成贤街,河边。

    铁打的棋盘,流水的下棋人。

    太上皇弘治的棋艺小有名声,许多天南地北的儒生,慕名来下一盘。

    能胜他者,少之又少。

    他觉得下棋有趣,能从儒生口中听到对朝廷的评判。

    多日下来,收获颇丰。

    真正的帝王之道,他认为有两种。

    一种是自上而下,天子颁布法令,让天下百姓不得不顺从,称为暴政。

    一种是自下而上,天子从百姓的需求中,总结出“道”,再以颁布法令,回应和满足百姓的需求,称为仁政。

    “这样的道理,只有到了寡人的境界,才能领悟出来吧?”

    太上皇弘治一边执棋,一边陷入沉思中。

    忍不住想把领悟的帝王之道,告诉厚照,等这盘棋下完,他就回宫。

    “爷,宫里又出事了。”

    萧敬手合在太上皇弘治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这几日,太上皇似乎在躲着诸公,将权力交给新皇。

    可新皇似乎又闯祸了……

    “你是说,年满五十五岁的官员,都要致仕?”

    太上皇弘治转过头,目光逐渐有些锐利。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这些人,都是寡人留给他的能臣。

    “朝廷有这等善政?朱兄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坐在对面下棋的老者,面颊上充斥着急切之色。

    “善政?”

    “是啊,朝廷官员任到耄耋之年,堵塞年轻俊才的幸进之路。

    有才能的人得不到重用,如今要裁撤,难道不是善政吗?”

    这些官员占着茅坑,许多年轻的俊才,想升迁却没有门路。

    若能五十五岁致仕,会空出多少官位。

    科举取士,也会增加名额,这不是善政,又是什么?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儒生看向太上皇弘治。

    “一看阁下,就知道是官绅人家,不妨与我等说说,朝廷真要五十五岁致仕了吗?”

    今年是乡试之年,可是一件大事啊!

    “应…应当是吧,今日就下到这里,在下明日再来。”

    太上皇弘治站起身来,匆忙赶回宫中,不用问也知道是厚照和严成锦商量的,上了马车,转头看向萧敬:

    “朝廷年逾五十五的官员,有多少人?”

    “内阁中就有张升,六部有韩文,放眼天下,大抵有五百余官员。”

    萧敬也是猜的,将这批官员全部换下,谁来干活。

    翰苑只有三百多翰林,不足以填补空缺。

    新皇不把江山搞跨,就不会罢休,这就是亡国之君啊。

    ……

    东暖阁,

    “新皇,许多耄臣是太上皇选的肱股之臣,诸如张大人和韩大人,还能替朝廷效力十几年,怎能致仕?”

    蒋冕前来质问。

    这家伙不会顾及情面,也不担忧后果,成日与严成锦厮混在一起。

    不想让朱厚照当皇帝,就是这个原因。

    百官颔首点头。

    刘健和马文升,不都干到七十多岁吗?

    未听说过,要以年岁强制官员致仕。

    朱厚照看着大殿中的人,眨了眨眼睛。

    “他们是父皇的肱骨,不是朕的肱骨,朕又不是傻子,要父皇的肱骨有何用?”

    “……”蒋冕。

    张升脖子梗都气红了。

    严成锦退后了一步,朱厚照故意气诸公,让他们自己罢官。

    “臣且先告退。”

第880章 功臣

    严成锦刚走出大殿,却被文吏请去内阁。

    知道李东阳这关免不了,索性跟着文吏去值房。

    此时,李东阳正面露思索坐在书案前,新皇和成锦想腾出朝廷中的官位,疏通晋升道路,本意是好。

    翰苑堆积的翰林,越来越多。

    如同一棵大树,老叶掉落,新叶才有长出来的机会。

    但定五十五岁,太过年轻,许多官员正值壮年,尚能处置部务。

    “为何要定五十五?”

    李东阳看向眼前的严成锦,就算要定致仕的年龄,也要定六十岁啊。

    按这个标准,内阁和六部至少有三人要致仕。

    其他人,也没几年官可以当。

    严成锦走进值房,六部尚书坐在椅子上,像开椭圆桌会议。

    “黄册人口,日渐增多,大量生员参加科举,因名额不足落榜,

    日后,还会越来越多,朝廷要如何安置这些读书人?”

    刘健是内阁首辅时,有言官弹劾他阻塞言路,占着坑位。

    天下读书人,已经对朝廷的官员不满,先上岸的官员把持权柄,没有退休制度,朝廷就会慢慢腐朽。

    以前的大明,黄册人口几乎不变,取仕人数也不必增加。

    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时不同往日。

    盛世,是重用贤才,旧的官员不退,新的官员怎么上来?

    老臣固然有谋略,但张骢、夏言之流,未必比他们差。

    朝廷每年因取士名额不够,不知埋没了多少人才。

    或许,有些人才被埋没在山野中,所以被历史遗忘。

    “盛世要循序渐进,到了这一步,就要做相应的事,这是下官的为官之道。”

    严成锦看了众人一圈,本官摊牌了。

    李东阳瞧了眼严成锦,露出几分无奈之色,胆小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无非是治国之道不同罢了。

    …………

    内阁大会散去。

    严成锦回都察院值房,还没捂热椅子,小太监就来宣去奉天殿。

    此时,朱厚照正站在大殿中央,气势却比太上皇弱一截,梗着脖子道:

    “老高有一句话说得有理,父皇可曾听说过?”

    “说。”

    “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朱厚照看向太上皇弘治,脸上一副“爹教训儿子”的得意表情。

    老高说这是圣人说的,可他知道,这话就是老高这狗官说的,只是觉得有道理,他就记了下来。

    “父皇知道是何意?”

    太上皇弘治收起严肃的表情,露出几分好奇的看向朱厚照。

    本想教导朱厚照,刚才下棋悟出的道理,反被教训了:

    “你说说看。”

    “能让江山毁于一旦的人,不仅是君王,还有大臣,君王是贤君,若大臣都是逆臣,江山也要毁于一旦。”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谁说这个舟一定是皇帝,就不能是大臣?

    太上皇弘治听出了些道理,却也不全都赞同,不由挑眉:

    “你说张师傅和韩卿家是逆臣?”

    “儿臣自然不是说两位师傅,而是说地方的官员。

    他们升迁无望,也就开始懒政失职了,地方之弊才屡治不止,不如将他们裁撤。”

    严成锦还想等父子两对线结束,再进去补刀。

    但萧敬已经发现了他……

    恐怕,他要和朱厚照二打一了。

    太上皇弘治没有召内阁和六部来,此事已经在朝中传开,才三五日没上朝,就搅得朝堂天翻地覆。

    但他已经决定,将权力交给朱厚照。

    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面,否则又会功亏一篑。

    严成锦表情也没什么变化,抬眸看向太上皇弘治,明明是小鲜肉,却展示出老戏骨的演技:

    “太上皇召臣?”

    “你与新皇,要裁撤朝中年逾五十五的官员?”太上皇弘治略带惋惜。

    这是他建立起来的江山。

    此举,无疑是在摧毁和瓦解他建立起来的功绩,有些可惜。

    “不是裁撤,是确立致仕的制度,大明除了年间大计,并没有令官员致仕的律法,对朝廷和百官,都不利。”

    严成锦暗怪朱厚照玩过火,令太上皇弘治误解。

    这并不是要裁撤官员,而是确立制度,确保年轻的官员有机会当官。

    “寡人听说,你要增加今年乡试的取士名额?”

    听萧敬禀报,今年乡试顺天府增纳五百余监生,其余各地也增加取士的名额。

    “是。”

    严成锦想了想,和太上皇弘治有一说一。

    “臣以为,危难爆发,能化解为难的人是贤君。

    但有一种贤君,比化解为难的贤君更厉害,能预料到危机爆发,将危机扼杀在摇篮中。

    就像华佗,把医术分为三等。”

    “你是说,此事不解,会招致灾祸?”

    “是。”

    天下等待进入仕途的秀才,越来越多,朝廷要解决就业问题。

    许多朝代没意识到就业的严重,才导致灭亡,李自成不就是就业没得到解决,才起义吗?

    解决就业。

    要么鼓励创业,要么推行退休制度,让老龄官员尽快退休。

    商人的地位低下,儒生不会做买卖,也不会耕田。

    所以,确立退休制度,最合适不过。

    “而且,张大人和韩大人不必致仕,新皇可以下旨,重新起用,与律令不冲突。”

    听叶准说,太上皇躲在成贤街的河边下棋。

    避着百官,有意把权力交给朱厚照,否则,他也不敢痛快的提出来。

    “内阁和六部不动?不动就好!”

    太上皇弘治脸色舒缓几分。

    严成锦和朱厚照相视一眼,目送着太上皇弘治离开,殿里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老高,你写圣旨吧。”

    “臣到时间下值了。”

    “………朕给你加俸禄。”朱厚照乐道。

    严成锦淡定地拿起芴牌,三步并作两步,潇洒的走出大殿,赶着下班。

    圣旨他不能写,需留给朱厚照写。

    这是名传千古的机会。

    至少在朱厚照的百度百科上,会一条政绩:明朝第一个确定退休制度的皇帝。

    半日过去,

    李东阳几人去乾清宫,找不到太上皇。

    就好似跟他们玩躲猫猫。

    小太监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无奈之下,诸公只好硬闯后宫,来到坤宁宫,却听张太后说太上皇不在。

    “看来,太上皇这是默许?”

    蒋冕转头,这么大的事,萧敬不会隐瞒,太上皇不现身,意味着默许新皇的决定。

    可新皇会治理天下吗?

    而且这招数,一点也不尊老,有违圣人教诲啊。

    “等明日早朝,我等再上疏。”

第881章 达者为先

    翌日大清早。

    严成锦来到左掖门,诸公投来异样的目光,他像一只站在狼群中的白羊。

    不多时,金钟响起。

    百官走进奉天殿,就呆住了。

    大殿中,小太监摆上矮桌,如同经筵的宴席。

    早朝改成带饭的了?

    人性啊!

    严成锦眸中露出一抹赞叹,不得不说,朱厚照的早朝是他上过最人性的。

    动辄站一两个时辰,还不得失臣仪,跟罚站军姿一样。

    上了年纪的官员,兴许会患静脉曲张。

    百官之首李东阳皱着眉头,“新皇,怎能如此轻视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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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看诸位师傅站着累,圣人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朕不爱站着,诸位师傅也坐着吧。”朱厚照浑不在意道。

    算了,也罢…

    新皇一片好心。

    况且还有正事,需和新皇仔细商议商议,听说文书房在写圣旨了,今日就让布政使司昭告天下。

    “内阁要议!新皇颁布的致仕制,臣等以为,需再商议一番。”

    李东阳躬着身子,中第人数虽然在逐年增多。

    让官员致仕,无可厚非。

    但五十五,还能在干几年,新提的官员哪里有老臣好用,而且,朝廷增加乡试的名额,会让翰林苑人数变得更多。

    朱厚照知道诸公在担心什么,“朕和父皇商议过了。”

    李东阳闻言,微微抬眸。

    百官也向朱厚照看去,见朱厚照眉飞色舞的样子,猜到了结果。

    “父皇说,此事由朕决定,李师傅不必担心,五品以上官员,由六部决断,三品以上官员,由内阁和朕决断,致仕与否,视功绩而定。”

    朱厚照想到了主意。

    五品以下的官员,五十五岁以上,全部致仕,他有所考虑,五十五岁还达不到五品,说明此人大抵没有当官的才能。

    又或者,皇帝是个昏君,不识人才。

    三品以上的官员,诸如刘公和王越等人,无心思继续当官,也可以致仕。

    蒋冕看着上方,“新皇可知道,要裁撤五百多个官员?”

    大殿一片安静。

    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蒋大人所言有理,可蒋大人知道阶级固化?”

    严成锦适时开口,毕竟朱厚照是队友,要与他一起双簧诸公。

    李东阳愣了片刻,转而看向严成锦。

    旁边的蒋冕也回过头来,注视着严成锦。

    “接下来的话,或许会引罪,恳请新皇,先赐臣无罪。”

    朱厚照喜滋滋地道:“朕给你两块免死金牌。”

    “谢新皇。”严成锦面带喜色的接过。

    “……”李东阳。

    “……”蒋冕。

    “……”百官。

    尽管没有赐两块丹书铁劵的先例,但诸公眼下,也不纠结这个,想听严成锦怎么辩解。

    “阶级固化,便是当官占着官位,不让低位的官员晋升,官位禁锢,朝堂一潭死水。

    敢问诸公,达者为先,还是长者为先?”

    达者为先,是让有才能的人身居高位。

    长者为先,是让年长的人身居高位。

    两种,是不同的帝王之道。

    像晋升内阁大学士,就讲究排资论辈,谁资格老有名望谁先上。

    是长者为先。

    若不是他才能出众,凭借穿越者的身份屡次立功,兴许现在,还没混到五品呢。

    “自然是达者为先!”李东阳面色严肃。

    “既然是达者为先,李公又何必纠结致仕的年岁?”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虽然说五十岁的进士很少。

    但天下是动态变化,百姓的日子渐渐富足,能买得起书,能上私塾的人,越来越多。

    就如同上一世,社会艰苦时,大学生如凤毛麟角。

    但随着天下渐渐兴盛,百姓物质富足,大学生也越来越多。

    盛世,难就难在这里,发展到不同的阶段,需做不同的决策。

    而这个决策,没有先例,完全是推演出来的。

    如果严成锦没有经历过上一世,或许,也会像诸公一样,看不到此政的利处。

    “李公,既然太上皇都同意了,那就下圣旨吧!”

    “是啊,下圣旨吧!”

    百官茅塞顿开,对于李公等人身居高位,早就有些不爽了。

    正是三品官员霸占着位置,他们才晋升不上去,原来是阶级固化啊。

    那这岂不是善政!

    他们晋升无望,今后的子嗣,说不定有机会晋升上去呢。

    增加乡试的名额,对他们也百利无一害。

    ……

    紫禁城外,

    太上皇弘治躲在此处,不时望一眼宫里,虽说将权力交给厚照。

    心中依旧有些放不下心。

    此时的他,一身微访的装扮。

    “爷,圣旨来了!”

    萧敬看见礼部的文官,端着圣旨走来,身后是礼部尚书毛纪。

    应该是关于科举的圣旨。

    太上皇弘治微微转过身去,藏在人群中,毛纪扫了一眼宫墙,命文吏将圣旨贴上去。

    临近乡试,读书人颇为关心朝廷的旨意。

    眨眼间,全部围拢过来,一声惊呼让场面更加嘈杂。

    “兄台,发生了何事?”太上皇弘治问。

    “你这落榜的老儒生,今年有望考取举人了,新皇下旨,顺天府乡试取士,扩增五百人!”

    书生眼眶里有泪花在打转,他落榜了许多次。

    现在仔细想想,不是他无才,是朝廷录取的人数太少了!

    太上皇弘治微抬眸子,望着周遭一片欢呼声,纷纷称颂新皇贤明。

    这就是自下而上的帝王之道!

    了解百姓所需,颁布相应法令。

    是仁治!

    他还没有告诉厚照这个道理,那小子怎么就先悟了?

    “但,多出如此多的举人,要如何安置?”

    太上皇弘治左手托着右手肘,右手又托着下巴。

    陷入了沉思中。

    …………

    东暖阁,

    “老高,朕录用的举人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今后奥斯曼帝国,瓦剌,还有神圣罗马帝国,要归入大明的疆域。

    这就要封多少官员?提前培养,总归不会有错。”

    “你这家伙,总是说得这般有道理。”

    朱厚照忽然走到御案旁,“那朕再录用一万人?”

    “…………新皇有这份心意是好的,只怕,诸公会集体罢工。”

    严成锦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打下神圣罗马帝国。

    它应该是地狱难度的战争。

    神圣罗马帝国正值鼎盛时期,也在向外扩张,迟早会与大明有一战。

    而如今,连二星难度的瓦剌都没啃下来。

    而且,唐宋打完瓦剌,会元气大伤,不知要休养生息多久。

    朱厚照想了想,“那你给朕画个舆图,我看看要封多少官员。”

第882章 看榜

    严成锦刚想要离开,朱厚照却招呼三五个禁卫死死抱住他。

    朱厚照眨眨眼,手里拿着一张大宣纸在地上铺开,眉开眼笑地递上一支巨大的豪笔。

    给你,画吧!

    严成锦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祝枝山向唐伯虎求画的画面,看来不透露出一点天下舆图,这好奇心极重的新皇,是不打算放他离开了。

    “臣只能给新皇看一眼。”

    朱厚照盯着严成锦的胸口,露出一抹急切之色,忘记搜老高的身了。

    “退下,都退出去,不许偷看。”

    谷大用不满的嘀咕几句,带着三五个禁卫悻悻离开,不忘带上殿门。

    严成锦伸手往胸口一掏,抽出一张薄薄的牛皮,舆图兼防箭布甲的《天下万国星级难度图》,就被铺开在金砖上。

    “老高,这是?”朱厚照睁大眼睛,一副张了见识的模样。

    只见,方方正正的舆图上,明细的线条画了许多版块。

    标注着工整的字样,还有星星:

    神圣罗马帝国,攻打难度:*****

    奥斯曼帝国,攻打难度:****

    瓦剌,攻打难度:**

    朱厚照眼前一亮,把舆图拿起来,试图记住上面每一个符号,“老高,这是什么舆图啊?”

    “臣自制的副本难度地图。”

    严成锦表情凝重,孙子兵法中的最高技巧,全胜。

    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吞并西边的版块,需要清楚的了解双方兵力差距,王守仁手中也有一副相同的舆图。

    给朱厚照看了几眼,严成锦卷起地上的舆图,重新收回胸口的口袋中。

    走出东暖阁,迎面碰上两个书生。

    “严大人好。”

    “严大人好,多谢严大人的好意。”

    张熜眼眶有些湿润,为了能让他们二人中榜,顺天府扩增举人的名额,顿感肩上的负担重了几分。

    今后要好好报答严大人。

    严成锦看了两人一眼,顿觉得两人做朱厚照出的策题,很有可能考不上科举,顿时觉得有些可怜。

    “新皇出的策题,不要当真。”

    “严大人放心,我二人能做对的题,越来越多了。”

    这……不知为何,严成锦竟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但这两人是朱厚照的门生,从入宫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管不了了。

    陆完去了大同,兵部左侍郎王宪前往辽东巡查,兵部独留老爹支撑,如今朝廷和瓦剌交战,不知老爹如何调动究?

    为何这些日子看不到兵部的疏奏?

    严成锦走进兵部值房,几个主簿在今日传回的疏奏,东南沿海、九边和西南,都有疏奏传回。

    严恪松伏案在埋头苦写什么,大同抽调走几万的兵马,需填补缺额,而招募需要银子,需向户部清算申请。

    还有,杨一清率领十五万兵马北上瓦剌,需给他道明虏人行军的缺点……

    今日的工作量,真是大啊。

    “爹在写三边的安置?”

    严成锦偷偷瞧了眼册本上的字,内容是告诉杨一清如何行军,前方将领一旦开战,朝廷是无法调度的。

    疏奏传去前线,最快也要一个月,传到将领手中时,局势已经发生变化,才有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口头规定。

    而且,骑兵行军飘忽不定,未必能找到大军。

    “只是写一些心得。”

    不知儿子何时站在身旁,严恪松有些心虚,“九边无疏奏传回,爹打鞑靼人比杨一清多,能给提供些有用的战报,供他排兵布阵。”

    “别写,会输。”

    “……”严恪松。

    严成锦看过杨一清的宗卷,善于运筹帷幄,掌管三边比老爹更出色,若老爹传这封疏奏去,杨一清会以为是朝廷的旨意,更乱了阵脚。

    晃眼几日过去。

    今日是乡试的日子,一大清早,街道上的读书人向顺天府汇聚而去。

    严成锦来到午门外的下马碑前,看见张熜和夏言从宫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东暖阁的笔砚和灯具,朝他微微作揖行礼,就朝贡院走去。

    “新皇,天下扩增举人,贡院怕是不足以举行会试。”

    礼部尚书毛纪仔细的算过,贡院是用元朝礼部衙门所建,聚奎堂、会经堂、十八房等地大抵能容纳书生五千余人。

    如今天下扩增举人两千余,加塞,也能坐得下,就是容易……

    舞弊。

    “臣以为,该新辟礼部衙门作为试场。”毛纪补充了一句。

    朱厚照仔细想了想就同意了,诸公除了九边之事,也无其他事要廷议,只想知道太上皇上哪儿去了,几日不见人影。

    几日过去,乡试结束,考生们等着贡院张榜。

    招纳人数增多,令一些对科举心灰意冷的考生,也重新复出参加科举,于是,贡院的答卷比往年多了上千份。

    东阁中,张彩和毛纪各自带着礼部和吏部考官,批阅策题,顺位录取一千人。

    “这些秀才成了廪生,徒增靡费啊。”毛纪感叹几句。

    “毛大人,这两份卷子需定出解元。”

    今日是最后一日,旁边的官员呈递上两份卷子,作答丝思路和观点颇为相似,只是文笔稍有不同。

    “会不会是舞弊?”

    “下官也曾经想过,但两人号房相隔极远。”

    毛纪将两份答卷压下在一边,等全部答卷批阅完成,抄榜单时,打开两道密封的答卷。

    只见一人名上写着夏言,一人名上写着张熜。

    ……

    乡试结束,张熜和夏言回到牙行的厢房,忐忑的等了几日,明日就是放榜的日子。

    夜里,黑暗中。

    两道身影翻来覆去,激动又忐忑,难以入眠。

    “张兄,你睡了吗?”

    “嗯。”

    “若这次落榜,我便回乡继承家业,房费还够住三个月。”

    夏言看向黑暗中的那道身影,言外之意,今后吃喝拉撒你要自己解决了。

    见张熜沉默不语,又继续问道:“若不能中榜,张兄有什么打算?”

    再考一次,十年就过去了。

    扩增了也不能中榜,说明自己真的不是官料,家中产业缺个账房,这几月见张熜省吃俭用,颇会算账,是个人才。

    黑暗中沉默片刻,张熜道:“在下应当还会再考,性命不休,乡试不止,若他日为官,不敢忘记公瑾兄的恩情。”

    朝阳东升,牙行的公鸡发出两声惨叫,打鸣了,该起身去贡院看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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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3章 高中解元

    西域,吐蕃。

    王守仁并没有闲着,派遣去瓦剌的塘骑回归,画出金山的地势。

    金山,是瓦剌和吐蕃的边界。

    瓦剌人有可能在金山的隘口伏击,俯冲而下。

    土番紧挨着甘肃和瓦剌,这里位于三块领土交接的边缘地带。

    “王大人,有大明的兵马来了。”亲兵禀报。

    陆完骑在一匹枣红的骏马上,用望远镜看见唐宋的营帐,看帐篷数目,下于十万兵马。

    古铜色皮肤的番人,在搬运辎重,还有喂养马匹和收置兵备。

    汉人在统治番人!

    唐宋是番人的王庭,为何这么多的汉人?而且还在驱使番人。

    难道和朝廷有关系吗?

    单筒望远镜移动,不远的营帐中有儒裳纶巾的书生,这里怕不是中土的汉人所建。

    朝廷让他送叛军来又是何意,唐宋不会杀他灭口吧?

    一时间,陆完不敢靠近营帐,只好派人去唐宋大营中通报。

    不多时,唐宋的将军

    将领着亲卫走出来,是一个汉人将领和一个番人将领。

    “多谢陆大人,代末将向尊敬的大明皇帝表达谢意。”

    眼前这个汉人将领的见礼,完全是汉人武夫在军中的举止。

    陆完微微眯着眼睛,“敢问将军,要这些叛军做什么?”

    “搬运香料,陆大人可要进营帐中歇息?”

    陆完哪里敢停留,寒暄几声,带着士卒返回大明。

    不多时,王守仁从营帐中走出来,眼前是手脚受镣铐束缚的士卒,宛如一条长龙,看不到头。

    “将镣铐打开,给他们分发食物。”

    “大人,万一他们要是跑了?”

    ……

    京城,

    李东阳知道太上皇不愿见他,只能带着阁臣和六部,来到东暖阁。

    “陛下,再给臣等一个时辰吧,还有许朝事没有商议。”

    蒋冕苦口婆心的道。

    “时辰就是性命,朕已经给过你们一个时辰了,现在要去东宫教皇孙射艺。”朱厚照喜滋滋的站起身来。

    “……”严成锦。

    朱厚照这厮要是做了私塾先生,一定会被学生评为年度最受欢迎老师。

    诚实守信,绝不拖堂。

    李东阳看了眼朱厚照,眼眸中尽是无奈,只能自行商酌定夺了。

    反正……

    也没什么大事。

    “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懒。”蒋冕看着远去的两道背影,忍不住暗自嘀咕。

    下一刻,阁臣和六部官员在东暖阁中独自商议起来。

    严成锦走出大殿,旁边的朱厚照眉飞色舞的开口:“老高,去贡院看榜吧!”

    “新皇不是说,要教皇孙射艺?”

    “载堃也出宫了。”

    “……”严成锦。

    皇位是不是交给嘉靖好?传给朱厚照这一脉,大明往后的时间,好像没有一百年啊?

    朱厚照不乐意了,这等眼神是何意?

    “若是急事,诸位师傅不会让朕离开,说明朝中无急事。”

    内阁你长大了,要学会自己批阅疏奏了?

    培养朱厚照对自己的成果颇为期待。

    严成锦在午门前坐上轿子,又在轿子里换上清白儒裳,朱厚照随后而至,一副纨绔

    今日贡院颇为热闹,考生达到前所未有的盛况。

    落榜十年,落榜二十年,落榜三十的考生们,在今天不分彼此,站在榜单下,怀着同一个梦想:

    榜单啊,出现在下的名字吧。

    “哪个狗东西再撒银子!”

    “粪土!粪土落到在下头上了!”

    读书人骂骂咧咧,压根弯不下腰。

    何能走进来,哭丧着一张脸:“少爷,银子不管用了。”

    何谓盛世,见钱不捡,这就是盛世了啊!

    严成锦坐回轿子中,人多手杂,容易发生踩踏,不能跟着去瞎凑热闹,从坐凳旁的储物柜翻了翻。

    “老高,你去不去?”

    朱厚照转过头,已经用身体为严成锦挤出一个人的空间,严成锦虽然对张熜和夏言感兴趣,却还没到愿意赌上性命的程度。

    “朱兄自己去吧。”

    严成锦走上对面客栈的二楼,吩咐叶准去禀报张彩,把榜单贴得高一些,随后,掏出单筒望远镜,瞄准对面的院墙。

    吉时已到,贡院的大门被打开。

    张彩领着文吏走出来,叶准在他耳边轻语几句。

    “严大人真是心系读书人啊,连红榜张贴的高度,也要管!”

    他不满的吩咐文吏几句。

    文吏搬来长条凳,红榜与墙头对齐,见后张彩颔首点头,这个高度足够了。

    先张贴第一张榜单。

    所有考生屏住呼吸。

    张熜眸中露出几分期待和害怕,喃喃自语:“张熜落榜,张熜落榜,张熜落榜……”

    旁边的书生:“阁下跟张熜有仇?”

    张熜:“我就是张熜。”

    旁边的书生:“……你有病吧?”

    张熜:“兄台有所不知,愿望都是反的,在下落榜两次了。”

    “有病!”

    文吏贴出第一张榜单,只见榜头上写着的解元:

    张熜!

    霎时,读书人中爆发出一阵不同方言的口吐芬芳,看表情似乎是表达同一个意思:

    卧槽~

    下一刻,一阵和尚念经般的声音响起:

    “刘鸿落榜,刘鸿落榜……”

    “李俊落榜,李俊落榜……”

    “张成落榜,张成落榜……”

    张熜抬头看着墙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头问夏言:“公瑾兄,我好像中解元了……”

    夏言似乎没有听见,又好像有心事,没有答话。

    因为他在张宠下面,看到自己的名字,顺天府乡试第二:

    夏言。

    新皇真是神了啊,居然真的让他们考上了,居然还是第二名的成绩,入翰苑后会比后面的考生多几分优势。

    “竟然考上了,棍棒出孝子,这话一点也不假呀。”朱厚照喜滋滋的站在榜单下。

    “……”张熜。

    “……”夏言。

    对面客栈的二楼,严成锦听到下面整齐划一的口号,像是上一世的传销誓师大会。

    “这些读书人,怎么以落榜为荣?”

    “严大人不知道,张熜说自己会落榜,谁想高中了。”叶准禀报道。

    严成锦顺着单筒望远镜的视野看去。

    在榜单的最开始位置,找到了张熜的名字,还有夏言,若提前进入仕途,两人的官途生涯至少提升了十年。

    只是,随后还有会试和殿试,要与南直隶的才子竞争,也不是那么容易考上的。

    今日过后,张熜和夏言的事,定会传到诸公耳中。

    不知……

    忽然,他在视野中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太上皇弘治。

    “当值了,回宫。”

第884章 国公请旨

    京城的官道,沿途依旧热闹。

    城外,是成片的田野和绿树成荫,道上则穿梭着密集的商人,入城后,两旁繁华的街道楼宇,在江南扬州也不多见。

    “祖父,这里就是京城吗?”

    四驾马车的车帘,露出一个孩童的脑袋,灵动有神的眼睛扫过四周。

    看见新奇的物件,愈发有神。

    “鹏举,坐好。”

    魏国公徐俌撩开帘子,镇守两广水军五年,头一回进京,京城的确与以前大有不同。

    只见,成片成片的书生围在贡院门前。

    “老夫一会儿去见张太后,应宿,你去惠民药局瞧病吧。”

    “……咳咳,爹,读书之事就拜托您了。”

    徐应宿干咳了几声,好像患有什么重病,听说朝廷将各府科举取士的名额,增加五百人。

    正是因为此事,他们才请旨入京。

    朝廷喜欢改制,既然大势所趋,那就顺势而为,跟着朝廷改。

    藩王子嗣不许世袭了,总得允许进入国子监读书吧?

    如果换成是弘治皇帝在位,徐俌不敢请乞,但是朱厚照……

    一切皆有可能。

    “爹见过张太后再说,你先去看病。”

    “二叔真可怜,不能世袭爵位,朝廷整饬藩王制后,二叔也不能蒙受恩荫,还患有一身重病,今后要如何养活自己?”徐鹏举问。

    “…咳!咳咳!爹把这小混蛋带走,我不想带他。”

    “……”徐俌。

    ………

    坤宁宫。

    朱厚照每日听政的时间,只有四个时辰,

    按严成锦说,人一日只能工作四个时辰,超过这个时间,容易折寿。

    逼得诸公的效率提升许多,只呈递重要的疏奏,给他批阅。

    “母后,父皇去哪儿了?儿臣有事与他商议。”

    朱厚照想立朱载堃为太子,要把东宫封给他,自己住哪儿?

    于是,就想让太上皇弘治,把乾清宫腾出来。

    可许久不见人影。

    张太后手里拿着一支凤钗,给太平公主戴上,左右端详一眼,觉得有些不合适,将凤钗放回锦盒里。

    “你父皇看着老实,玩心却比你还重,你自己出宫去找找。”

    “……”朱厚照。

    旁边的小太监自是知道太上皇弘治去了哪儿,每夜宵禁时才会回宫,有时会召中书舍人研究棋艺,应该是出宫下棋去了。

    门监走进来禀报,魏国公求见。

    朱厚照眉头微动,魏国公被调派镇守两广,是四大国公中手握重兵的国公。

    他有召魏国公入京?

    谁知道,兴许是母后和父皇召的吧。

    殿门被推开,徐俌带着孙儿走进来,对朱厚照躬身施礼,朱厚照的注意力却落在一旁的孩童身上。

    老高的儿子还缺个书童,这娃娃倒是不错。

    “你叫什么?”

    “徐鹏举见过新皇,见过太后,见过太平公主。”

    与朱厚熜入宫时一样有教养,应该是个不错的书童,朱厚照道:“你随朕来。”

    徐俌的笑容有些僵硬,薄唇微微动了动,将孙儿往前推了推。

    “大父随后就去找你。”

    朱厚照走后,张太后才对着徐甫道:“魏国公给哀家传信,不仅是入京瞧病吧?”

    早年,魏国公对她选太子妃有些恩情。

    收到魏国公命人传的话,她请太上皇准许魏国公入京。

    “嗯,想让藩王子嗣进入国子监读书。”

    此事,会被文官说有反心,所以,他只敢先禀报张太后,再由张太后跟新皇说。

    新皇虽顽劣,听闻却对张太后极孝顺。

    ……

    东暖阁,

    严成锦有事要向朱厚照禀报,不见他的人影,约莫一刻功夫,看见他带一孩童回来。

    “老高,你看他当方来的书童如何?”

    “严大人好,我叫徐鹏举。”

    “魏国公入京了?”

    魏国公镇守两广之地,没有朝廷的召见,不能擅自回京。

    而国公藩王的疏奏,也一律要经过内阁。

    却并未看见魏国公徐俌的疏奏,他偷偷回京做什么?

    “朕也不知道啊,去见母后了。”

    严成锦知道张家和魏国公有些交情。

    没过多久,小太监跑来禀报道:“新皇,魏国公徐甫求见。”

    见过朱厚照后,魏国公徐俌站在一旁。

    他微微躬身道:“这次入京,臣想求新皇变制。”

    “……”严成锦。

    朱厚照坐在御座上,“你先去见母后,再来见朕,想必不是简单的事吧?难道也是为了定国公一事来?”

    徐光祚的子嗣封锦衣卫百户。

    而藩王制规定,只能一人蒙受父辈的恩荫,意味着其他子嗣要沦为庶民,听过徐光祚的藩王,无不眼热。

    “不是,臣是想让藩王子嗣进入国子监读书,准许出封地,做买卖营生。”

    以前,子嗣能混个锦衣卫百户当当。

    不允许其他子嗣蒙受恩荫后,就断绝了这条路,要像普通百姓一样自力更生,总要出封地吧?

    如今的士绅越来越富有,国公就算做买卖也要偷偷摸摸,只敢靠封给的几千顷田地养活。

    只许百姓放火,不许藩王点灯。

    就算高皇帝从棺材板里爬出来,他也有理。

    严成锦陷入沉思,魏国公说的话有几分道理,那些子嗣不能读书,也不能出封地,成人后,压根没有能力养活自身。

    一代还能接济,若多繁衍几代……

    以前,这些人都是入宫当锦衣卫百户的,现在不成了。

    “没想到,魏国公思虑过人,敢入京向新皇谏言,不怕遭受百官弹劾?”

    “怕,却也要来试试,新皇能准许,也算不虚此行。”

    徐甫说话间,已经朝着朱厚照躬身,作了大揖。

    朱厚照一边啃着狼毫的笔杆子,一边看着徐甫,眼眸深处隐藏着一抹思索之色。

    “朕不允许,除非……”

    “除非什么?”

    “魏国公先说服诸位师傅,再来向朕请旨。”

    朱厚照也不傻,若准许魏国公,百官都来骂他,藩王的子嗣与他何干?而且此事的利弊,还未能看清,下了圣旨就不好收回了。

    让魏国公和内阁打去吧……

    徐甫抬头看着朱厚照,太子当年颇为拙劣,几年不见,怎么智商提高了?

    “那臣向内阁上疏奏。”

    严成锦想了想,下了值后,回到府上思索许久,魏国公掌管两广水师,在南方有极大全力,两广是大明海外贸易的重地,且帮会严重。

    而良商还没有进入两广,那里是粤商的地盘。

第885章 武勋的新制

    严成锦跟在徐俌身后,见这个国公东西张望。

    “魏国公,内阁在这边。”

    “谢……严大人也要回内阁?”

    魏国公徐俌转过头,看见严成锦那张毫无变化的脸,心中不由一动。

    脑海中,浮现打听到严成锦的信息,严成锦,男,生年不详,家中妻妾数,不详,门生,不详,官职,内阁大学士兼都御史,爱好,变制。

    光是最后一条,就足够了啊。

    “严大人啊,老夫可否与你商量一事?”

    “可以,请国公细细详谈。”

    徐俌手抓着胡须,笑着应道:“老夫方才与新皇说的话,你不是听得一清二楚吗?”

    “再听一遍也无妨。”

    “……”徐俌。

    刚才此子未出言帮他,难道现在会出言帮他?

    徐俌拂袖离去,也不与严成锦多计较,直接来到内阁。

    国公按唐制是从一品,见了李东阳要微微见礼,但魏国公徐俌地位超然,手握重兵,见了李东阳也只是含笑。

    与内阁几人说明来意后,李东阳几人面色各异,摇头婉拒,徐俌想多说几句,哪料李东阳几人扬言部务繁杂,直接驱赶他出门。

    出到宫外,徐应宿已经等在马车中,怎么只有父亲一人出宫,徐鹏举那小混蛋呢?

    算了,又不是他儿子。

    “父亲,请旨一事如何?”

    “应宿啊,为父对不起你,今后只怕你要另谋出路了。”

    徐俌叹息一声,只觉得有些对不住二儿子一脉。

    徐应宿听完事情的经过,抬眸问道:“只要我等若说服内阁,新皇就会降旨?”

    ……

    东暖阁,

    “臣以为,魏国公所言有道理。”

    严成锦看向朱厚照,与这厮商谈不用打腹稿,这厮的脑回路分分钟让人脱稿,需心算比他快才行。

    “老高,魏国公给你多少好处?”朱厚照反问了句,微微眯着眼睛。

    “还没给,下了值,臣就与他要。”

    “你这狗官竟为了一己私利,出卖朝廷,勾结国公是大罪,幸亏朕是皇帝。”

    朱厚照放下豪笔,朝书案上的舆图吹了几口气,墨迹干了少许。

    正是前几日,严成锦给他看的天下万国星级难度图。

    这厮亲自复刻了。

    “良商已成唐宋的国库,三大商帮中,唯独粤商臣没有办法,粤商是财力最强的商帮,新皇知道会如何?”

    严成锦听王守仁说,粤商在海外建立诸多商号。

    不像晋商和徽商受制约,粤商成为最强盛的商帮。

    “南方的百姓要银子,需向商帮借,会让商帮的地位和信用大于官府,帮会的人,可以明目张胆在官府面前杀人。”

    良商,终有一天会成为朝廷的国有商号。

    必须成为第一的商帮!

    这样权力和财富,才会牢牢把持在朝廷手中。

    “朕若准许,诸公岂不是会骂朕?”朱厚照不乐意道。

    “不会,这也是治理武勋,新皇听臣慢慢道来。”

    严成锦递给谷大用一个眼神,谷大用会意立即出去,随后关上殿门。

    两人一番会晤,双方交换意见后,很快,严成锦走出了大殿。

    并未去找魏国公,官员与国公勾结,传出去有辱名声。

    魏国公在京城的“签证”,只有五天,很快就会来找他

    果然,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魏国公徐俌畏缩的出现在都察院的值房门口,面上带着些许春风。

    “贤侄在批阅疏奏?本国公镇守两广批阅的疏奏不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呀。”

    四大国公中,就数徐光祚最圆滑。

    从他管家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徐光祚也是上了严成锦的船,才得新皇这般重用,归根结底,还是要巴结严成锦。

    面皮算什么,除了掌控京营的两大国公,其他国公见了一品文官,大抵是没有面皮可言的。

    严成锦手中拿的,正是魏国公徐俌的宗卷。

    “听说魏国公,在两广经营珠玑、犀角、果品、布匹的生意,堪比扬州徽商?”

    魏国公徐俌吓了一跳,朝廷不许国公经商,只能种田,此子竟查得这么清楚。

    “都是小本买卖,不足为道。”

    严成锦劝告道:“海外贸易的水太深,国公把握不住,本官能把握。”

    “严……严大人是什么意思?”

    徐俌有些慌乱了,都察院纠察朝野,当然也包括国公和藩王。

    平江伯就是被都察院整了。

    事后再看,是良商想侵占江南的地盘,如今严成锦提起两广的商事,让他有种慌张的感觉。

    难道此子要搞他?

    “就是字面意思,本官能把握得住,两广贸易繁盛,良乡有酒厂,但在两广卖酒,难与粤商抗衡,不知国公有没有想法?”

    良乡有南康酒坊,向来只做北直隶的生意。

    但现在有大船运输到南方,而且酒水贵,利润高,存储多长也没问题。

    可以运到南方。

    魏国公听明白了,良乡商会有严成锦的影子。

    但这狗官不好出面,而他又镇守两广,想借他庇护良乡商会,粤商的商帮就算不高兴,也不敢有怨言。

    “可是严大人,百姓认货不认人,酒水在南方并不稀奇。”

    毕竟,酒水是用粮食酿的。

    江南和两广都盛产粮食,比北直隶还多,要从北直隶运到南方,这能赚银子?

    “本官会酿一种酒,这个无需魏国公担忧。”严成锦想到啤酒。

    啤酒,最早有埃及人弄出来。

    味道并不正宗,大明百姓如今的口味,还是喜欢白酒,但啤酒兴许,也能受欢迎。

    毕竟在后世,这可是一条有庞大市场的买卖,能做几百年不衰。

    能给朝廷赚银子,也能让大明商业更繁盛。

    “成,本国公也有条件,子嗣要凭科举做官!”

    “国公出门左拐,右手边有一座茅房,可以坐屎。”

    “……”徐俌。

    徐俌知道严成锦误会了,只要不封七品以上的官员,不就成了?

    以前,武勋子弟也是封锦衣卫百户和千户。

    这不也是官吗?

    为何换成凭本事考上就不行,且武勋子弟和藩王不同,诸如国公可以手握重兵,藩王就不行。

    故而,国公虽然是有爵位,但也是朝廷的武将啊。

    “本官试试,只有一成把握,魏国公不要报太大希望。”

    严成锦仔细想了想,看来只能去找老泰山李东阳了。

    武勋子弟考科举,听起来就不太正经啊。

    ……

    李府,

    李清娥得以回娘家探亲,面上带着淡淡的喜色:“夫君今日,怎么主动带我回娘家。”

    看望孤寡老丈人啊……严成锦想了想道:“父慈子不孝,为夫只好替兆先和兆番两位兄长,尽尽孝道。”

    李清娥眸中泛起一层薄雾,丝毫没有怀疑。

    管家走进去禀报。

    李东阳放下书,看见一对孩童穿过院落,顿时露出慈眉善目的笑意:“来,外祖父瞧瞧。”

第886章 这是啤酒?

    李东阳坐在老树雕成的墩凳上,一阵含饴弄孙。

    和歹徒谈判的第一个要素,就是让他打开心扉,虽然与李东阳商议没有这般严重,可老丈人总是提防着他。

    “你来找本官何事?”李东阳自知女婿有求。

    本官?

    竟不是称为父,看来还差一点,严成锦看向严方来,“给外祖父背一首诗。”

    “一人我饮酒醉,错把佳人成双对……”

    “……”李东阳瞪圆双眼,看着严成锦。

    严成锦拍了一下严方来的小脑袋,恨铁不成钢:“你怎么把府门的暗语背出来了。”

    李清娥知道夫君和父亲,有事要商议,牵着严方来和严千珑去了后院。

    “来找本官何事,就算你让方来哄本官,本官也不会心软。”

    从踏入府门的一刻,李东阳就识破了严成锦的伎俩。

    只不过,他是将计就计罢了。

    “魏国公找下官,谏言准许武勋子弟参加科举。”

    李东阳微微皱着眉头,“你为何要答应魏国公,朝廷好不容易整饬藩王制,你又准许子弟做官,岂不是徒增武勋权柄?”

    朝廷文武制衡。

    他有些摸不清这女婿的心思。

    本想一口否决,但女婿来开口就知道,背后还有几套方案等着他。

    “朝廷可以出路引凭证,作为交换,武勋归还一千顷良田给朝廷,实则还是削弱武勋。”严成锦考虑过。

    天下有用的良田,多集中在武勋手中,加起来足足有三五十个。

    人口越来越多,需要武勋把这部分土地让出来。

    而作为赔偿,武勋非世袭子嗣可以参加科举,做七品小官,分封到海外各地。

    也可以离开封地做买卖,经营生意。

    武勋得到自由和出路,朝廷拿回地皮。

    对于朝廷和武勋都有好处。

    李东阳以为严成锦要帮魏国公,给其儿子徐应宿安排差事,眼下来看,是要坑死魏国公啊。

    “你这不是借魏国公的名义,收回土地吗?”

    “李公以为此计如何?”

    “甚妙。”

    路引凭证,是朝廷发给周边小国的蝇头小利,有了凭证就能入关做买卖。

    武勋和藩王都受制不能离开封地,给子嗣发路引,与周边小国的道理相同。

    “恐怕是诸地的武勋藩王,都会骂魏国公吧。”

    ……

    房山,南康。

    谷大用牵着毛发黢黑的黄牛,肚子健壮的肌肉几乎与地面贴合,尾鞭扬起,碗里渐渐满了起来。

    “这、这就是啤酒?”朱厚照舔了舔嘴唇。

    张贤自顾自地看着,起初怀疑严成锦疯了,可严大人每一次匪夷所思的想法,都做出来了啊。

    周遭的工程师也是一脸急切之色。

    “臣不喝啤酒,也不知道。”

    严成锦知道,在上一世,某国把牛尿作为饮料,还有愿景:成为世上最大的饮料巨头。

    他提前将这个想法窃取过来,做大做强,卖回给海外的番人。

    不知能不能赚银子?

    “酿酒浪费大量栗米,以马尿充酒闻所未闻,这是善政啊。”户部尚书王琼沐休一日,就跟着严成锦来良乡。

    卖爹求荣的刘仁站在一旁,对天体和农事颇有研究,酿酒也在他的技能之列。

    身为副总工,于是站出来一步:“让学生试试?”

    严成锦退后一步,朱厚照见状,也跟着退后一步。

    刘仁浅尝了一口,随即摇摇头:“不会醉,应该不是酒,学……学生失陪一下。”

    可是不等他离开,一股莫名奇妙的声音就从身下出来,对着旁边的工程师道:

    “……送我去惠民药局。”

    严成锦不知后世,究竟作何处理,看来只能技术成熟些再卖了,但他想起啤酒罐上的图纹。

    “用麦子、高梁等物试试,本官记得此酒难醉,颜色微黄,有气泡。”

    ……

    大清早。

    魏国公徐俌皱眉思量一下,再看看紫禁城的方向。

    该上朝了,留在京城的最后一日,不知向新皇的请乞成不成,若成了,就能将二子、三子留在国子监中读书,考取功名。

    七品官员虽小,与锦衣卫百户相差却不大,也算一门生计。

    “爹,儿想做文官。”

    徐俌哀叹一声,话到喉咙却没多说什么,准备去午门上朝,想来今日上朝会很激烈。

    百官陆续穿过午门广庭,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奉天殿。

    “臣已经说服严大人。”

    大殿中,魏国公徐俌抬眸看向御座上的朱厚照,入殿后开口道。

    朱厚照嗯了一声,发现百官也正朝着这边看来,于是,看向下方的李东阳,见他不作声。

    “准乞。”

    徐俌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百官只是看着他,却无人辩驳?

    蒋冕几人虽想说话。

    但一早到内阁开了小会,一番权衡之下,决定让利收回分封的田地。

    “传朕旨意,武勋侯爵交出一千顷田地,朝廷颁发路引凭证。”

    “等等,一千顷田地?”

    徐俌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仿佛如梦初醒般,“臣没说要交一千顷田地啊!

    诸公请见谅,本国公与严大人商议的是,帮他在两广卖酒水,他帮本国公向朝廷请旨,准许不世袭的子弟入国子监读书,可当七品官员……”

    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发现被严成锦骗了……

    朝廷的真意,是趁机削武勋,大意了,没有猜到这一层啊。

    “魏国公也知道,朝廷虽开垦不少荒地。

    但天下好的良田,多集中在武勋王爵手中,这是朝廷悬而未解的弊政,换取子嗣自由,其实不亏。”

    严成锦面色镇定,知道李东阳已经赞成,所以丝毫不慌乱。

    田地就像银子,多少都不嫌多。

    大明不能打土豪分田地,重新分配土地。

    只能先收回一些,削减土地集中,向盛世迈进一小步。

    等时机成熟,再以等面积的土地把藩王和勋爵平移到海外,腾出大明的领土。

    “臣未曾向严大人许诺此事。”

    一千顷?

    每个武勋都有一千顷吗?

    入朝当七品官员,还不如把地分给子嗣耕种,朝廷终究还是惦记着他们手里的地啊。

    “魏国公以为,朝廷为何会平白准许武勋子弟参加科举?”

    “可……可是这不值当,当官就是为买良田,如今将良田出让,岂不是本末倒置?”

    “初看之下是如此,但子嗣世代,可不受封地制约,当官和买卖概自由,岂不是好事?”

    严成锦反问道。

    魏国公心中微动,能做买卖,就能把地买回来,好像…好像是不亏啊。

第887章 黄金州

    成贤街,河边。

    老棋民们想和朱姓的老儒生切磋棋艺,不料几日不见人影。

    不远处,太上皇弘治站在河堤上,想听的话都听完了,没有继续下棋的必要,该换一处地方微访。

    “奴婢听说,新皇立了新制,准许武勋和藩王子嗣科举,到朝中做官。”

    萧敬小心翼翼的禀报,太上皇虽然在宫外,却比以前更关心朝事。

    毕竟,在宫里时可以看到疏奏。

    听到这句话,太上皇弘治最先反应的是,诸公会怎么辩驳,严成锦又拿了魏国公什么好处?

    一月前,魏国公就请旨要来京城。

    “诸公没有阻谏?”

    “李公似乎听了严成锦的话……”

    萧敬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小心翼翼看了左右,感觉严成锦能听到似的。

    算了,还是给太上皇换个话题吧。

    免得传入此子耳中,吃不了兜着走,此子是君子,十年报仇也不嫌晚。

    “新皇想见您。”

    “厚照还是孝顺的,寡人才出宫七八日,就开始挂念寡人了。”

    “新皇让您从乾清宫搬出来。”

    “……”太上皇弘治。

    可是,听到萧敬说厚照要册封太子,太上皇弘治转头,是啊,载堃已经可以册封太子了,要告祭天地和祖陵。

    是该回宫一趟。

    ……

    房山,南康酒坊。

    严成锦勺起一小勺,淡黄色,其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气泡,放在鼻头下轻轻嗅了一口,能闻到清淡的酒香。

    大抵用谷物做的酒糟,多会闻到这种带着谷物气味吧?

    这是啤酒吗?

    他不敢喝,万一让这群读书人做成毒物,又或者酿制酒糠的谷物用料不好……

    “严大人,你要卖这个酒?”

    魏国公徐俌勺了一口,稍抿一小口,倒是没有严成锦这般谨慎,说不出来的味道,比起以前的酒有很多不同。

    “国公如何?”

    “……想吐,果然是好酒。”

    众人:“……”

    “这就对了啊。”严成锦道。

    张贤:“???”

    严成锦看见徐俌身体没出现异样,就知道这酒大抵是能喝的。

    穷苦百姓对酒的口味要求不高,沾点酒味就能喝下去,可以运到两广,当然,留在良乡的工艺还需继续改善。

    用橡木桶闷到广东,没准味道会更好一些。

    王琼喜欢严成锦折腾的新玩意儿,一进一出,钞关不知能赚多少银子。

    运输费银子,而且酿酒与阳光、湿度有关,严成锦命王不岁带人去广州建一座工坊。

    徐俌背负着手朝码头走去,力役搬运酒桶跟在后头,眼前十艘大船皆要去广州府,而上了船,徐俌才发现少了什么,孙子呢?

    “且慢,莫要开船。”

    “魏国公,过几日册封太子,新皇命徐鹏举留在宫中。”禁卫上前禀报。

    严成锦看了一眼远去的大船。

    过两日,是太子册封大典,太上皇应该会露面吧?

    太上皇弘治虽不在宫中,但听逮捕司衙役禀报。

    这几日,他微访京城,在养济院门前的棋摊上对弈,打听各地民生。

    准许武勋和藩王子嗣入京读书,到地方任官,这么大的事也没有跳出来。

    首先,应该是认可了自己的辅助能力。

    其次,或许他也觉得此事并非是弊政。

    不知道让朱厚照给他个首辅当当,太上皇会不会跳出来。

    魏国公离开京城,武勋和藩王非世袭子嗣,可以入京读书的消息也随之散播。

    皇榜贴在宫门外的红墙上。

    在京城的武勋子弟,先一步到武子监报名,先前设立的西雍,人数渐渐增涨。

    内阁,值房。

    李东阳把茶包中几片碎屑倒入杯中。

    “太上皇避开我等数日,太子册封,定会现身在大典上,诸公有什么要事,便向太上皇禀报。”

    还能有什么事?

    自然是朱厚照每日只阅奏四个时辰,没见过皇帝如此懒惰。

    他们规劝新皇无用,向张太后告状也无用,只好请太上皇管制。

    但太上皇就像人沉大海,死活找不到人。

    两日晃眼过去,新皇也不下旨意,礼部只好自行操办醮斋的器皿,在奉天殿前准备祭台,端上鱼肉等祭品。

    这一天,严成锦穿着一品仙鹤绯袍,昂头望着高台上。

    几日不见的太上皇站在祭台右边,左边是皇孙朱载堃,只比祭台高一点,隐约看到脑袋。

    礼部几次唱喝,指引皇孙跪拜。

    快到十月了,不仅是要告慰天地,也祈求今年降一场瑞雪,来年风调雨顺。

    礼毕,百官抬头。

    李东阳微转过头看向谢迁,几人想起在值房中商议的事。

    于是,诸公冲去高台,向太上皇弘治走去。

    可是太上皇弘治早预料到般,绕着奉天殿一圈,眨眼不见了人影。

    “威武,稍后去坤宁宫收拾衣裳,朕在东宫腾出一间寝殿给你。”

    “是,父皇。”

    严成锦看向朱厚照,狐疑:“新皇不去乾清宫?”

    “父皇说朕去乾清宫就起火,不吉利。”

    严成锦眼中闪烁,总觉得是中老年夫妻生活不和谐,想要分房睡。

    ……

    海外,茫茫的海雾笼罩一切。

    大船不敢靠得太紧,怕控制不住船帆撞上,但海风极大,即便落下船帆,船速依旧惊人。

    “朝什么方向走?”

    刘瑾看向旁边的阴阳官,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阴阳官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这么大的雾,完全看不到天象,“小的也不知道了。”

    雾气连周遭三尺都看不清,更遑论是远处。

    咚!

    旁边一艘大船撞击到了什么,整个船身猛烈震动一下。

    高凤仿佛想起来什么,嘴中喃喃道:“到了!就是这里,到了啊!”

    船身猛烈颤抖一下,像急骋的马车忽然被撞停下。

    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晕乎乎的,一群听到不懂的声音响起,似乎是从浓雾中传来……

    “到了?”

    刘瑾双眸迸发出光彩,严大人说的没错,这片疆域很大,只要往东航行,闭着眼睛都能到。

    “让后方停船,别撞上来。”

    氤氲的白雾渐渐散开,青翠的山川映入眼中,密林和灌木一望无际,褐色的石岸上站着嘶吼的人……

    “这里就是黄金州?”

第888章 捷报

    大船渐渐靠近海湾。

    土人发出愤怒的吼声,长矛刺出作出进攻状,不想大让船靠近。

    霎时,船上的红夷大将军开炮,震响吓得土人四处逃窜,眨眼间,岸边只留下一串脚印。

    “哥,到黄金州了。”

    张延龄精神抖擞站在船窗旁,脚下躺着的人影,也迅速爬了起来。

    “黄金州,这就是黄金州!”

    高凤有些吃惊,大半年来,这两人上船后不见踪影,竟还活着。

    张敷华命士卒们吃些碎粮,半个时辰后登岸,在天文望远镜的视野中,找不到弗朗机人的大船。

    “该往哪里走?”

    船上几千人需要口粮。

    若半月内,找不到金山银山,就需要在此地开荒屯田,不知何时才能回大明。

    “黄金州广袤无边,但咱来过一次,往山上走准没错。”

    高凤站了出来,手指着远处青翠的山川。

    站在山川上,能用天文望远镜寻找弗朗机人的船,再趁机夺取他们的银矿。

    一旁的刘瑾则偷拿出舆图,不知这这里是舆图的什么方位。

    张家兄弟眼尖,连忙凑了上去,刘瑾是狗皇帝的人,狗皇帝和严成锦一伙,这舆图,八成是严成锦的。

    “哥,咱们跟刘瑾走。”

    “弟啊,聪明!”

    刘瑾嗖的一下把舆图收回怀中,发现金山银山的首功,自然不会让给张家兄弟二人。

    张鹤龄很识时务,热情洋溢的笑道:“刘哥,我兄弟二人会看矿脉。”

    “对呀,在岛国时,就是我们发现的,带上我们吧?”张延龄大喜过望的看着刘瑾,这狗太监有舆图啊。

    有舆图就能找到金矿银矿,原来严成锦派这个太监来,原来是做了准备。

    刘瑾怀中抓着药粉的手,又松开来:“你二人会看矿,那就跟着咱吧。”

    虽然语言不通,但岛上的人或许会认识舆图?

    若让他们带路,去舆图上的位置,会快上许多。

    明军在岸边安营扎寨。

    土人似乎有些恐惧,令张敷华诧异的是,黄金州上竟有玉米,是人栽种,还以为这些土人是吃土呢……

    有粮食了啊!

    土人拿着长矛,挡在屋舍前,面色凶狠看着眼前的士卒。

    “刘哥,土人不好惹,不能去啊。”

    刘瑾一脚踹开钱宁,走到土人面前打开舆图,比划几下。

    凭借他在海外的游历,再简单的部落,也会有舆图,只是制式不同。

    土人们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刘瑾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但凭借宫中多年的察言观色,能猜出土人不欢迎他们来这里,想要驱逐。

    “去,拿些米面和粮食来。”

    “刘哥,莫不是你的同乡?”三号小弟张延龄一脸狐疑。

    钱宁跑回营地的伙房,抗走一锅煮熟的大米饭。

    接连几日得到米饭,土人的面色似乎缓和了些。

    张敷华有些不悦,“刘公公,营中的口粮剩余不多!还要寻银山。”

    “张大人肚子不疼了,自己去寻矿吧,咱要在这里住几日。”

    岛上有弗朗机人,但刘瑾不会打仗。

    还需张敷华来指挥,若能抢到弗朗机人的矿石,也算大功一件。

    所以,刘瑾给张敷华治好了。

    “好似真的不疼了。”

    “弟,跟进去看看。”

    旁边的张鹤龄明白刘瑾的用意,在这里找东西,当然是土人最快,这狗太监和朱厚照一样滑头啊。

    “张大人,咱刚才看见刘瑾有舆图。”高凤小声道。

    刘瑾走进土人的屋舍中,很简陋,几块石头搭成的火堆,烧着瓦炉,墙上挂着一张弓箭,还有兽皮。

    土人老者请他们喝水,递上几个竹杯。

    刘瑾又把舆图拿出来,可土人相视几眼,似乎面色有些犹豫。

    “刘哥,他们认识舆图?”张鹤龄问。

    “……有可能。”

    若他们真有舆图,此时定已经爽快拿出来。

    这时,土人拿下墙上的兽皮,翻开到另一面,露出一张舆图。

    只是,轮廓与刘瑾的手中的完全不同。

    丝毫无用。

    “……只能派塘骑去画新的。”

    刘瑾打算用计里画方的方法,让土人带着塘骑,将这片疆域画下来,兴许要半年。

    这样才能最快找到舆图上的矿山啊。

    半年就需在此屯田,严大人坑咱……

    ……

    京城,十一月。

    一道红色绯袍的人影,来到兵部值房,陆完神色有几分凝重。

    “严大人,下官去土蕃交兵,发现汉人在役使番人。”

    严恪松仔细想了想,听说番人建立唐宋王庭,诸如哈密、鞑靼和女真等对汉人并不友好,当成奴隶对待。

    ……是有些奇怪啊。

    “此事,本官会禀报新皇。”

    陆完也并不是想较真,“新皇未必会在意,下官只是觉得,有些想不通罢了……”

    唐宋为何向大明进贡香料?太上皇为何要避开诸公?新皇为何频频给唐宋写信?

    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道德的沦丧……

    看来严恪松也不知道。

    那位大人还是不相信他啊……

    回到书案坐下,批阅九边的疏奏,过了几日,文吏送来大同的急奏:

    杨一清攻至瓦剌内的阿泰勒,两战连捷,正寻找瓦剌人的王庭。

    但令陆完有些诧异的是,唐宋的兵马也在。

    片刻后,奉天殿。

    “这有什么稀奇的?唐宋的疆域在瓦剌的下方,所谓唇亡齿寒,没有大明的庇护,唐宋又怎能安然?”

    朱厚照看到疏奏后神采飞扬,杨一清率军攻打至阿泰勒,接下来攻破瓦剌的王庭,疆域就是朝廷的了。

    李东阳捋着胡须,陷入深思中。

    调动兵马需耗靡费。

    周遭小国不敢轻易动兵,又怕被其他小国侵犯,才向大明进贡,寻求庇护。

    “唐宋做法,太匪夷所思了些。”

    严成锦眸中微动,虽知道会令李东阳起疑。

    但战争,会令发展的速度停滞,十几年也缓不过来。

    才让唐宋替大明出征,将战争的成本转移到唐宋身上。

    大明则坐收成果,希望有生之年看到盛世。

    与上一世的某国收小弟,牵制其他国相同。

    “李公所言有理,下官也觉得唐宋奇怪,可要都察院再派人去探查?”

    蒋冕愣愣的看着严成锦,只见此子面色如常,打消了心底最后一缕疑虑。

    “这是好事,使团离京需耗靡费,就不必深究了吧?”

    谢迁颔首点头,随后张升几人也纷纷点头。

    人家做好事,又何必深究,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如今十一月,瓦剌很快会大雪,请新皇下令撤军。”

第889章 奔赴王庭

    朱厚照拿出天下万国星级难度图。

    画着星星的疆域还有五个,呆子和杨一清攻打二星的瓦剌,就花费大半年,何时才能攻下五星弗朗机国?

    都铎王朝和奥斯曼也都是四星,按这时间推算,朕退位前能打完?

    呆子真是无用,若是他亲征,早就把瓦剌打下来了。

    “不能退兵。”

    李东阳略微抬头,眉宇间有些不解和疑惑。

    十一月初雪,到了一二月时雪埋到膝盖,无法行军,且军中断粮,等着冻死不成?

    “新皇熟知马政,岂会不知违背天时和地利?”

    蒋冕露出愠怒之色。

    按照常理来说,出兵需讲究五事七计,道、天、地、将、法,缺了其中一样,还有胜算。

    但缺了两样,必败啊。

    “若太上皇在此,已经收兵了。”

    “朕说过不当皇帝,是你们要朕当皇帝的。”

    诸公:“……”

    见朱厚照手中拿着舆图,严成锦猜不会下旨。

    李东阳说的有道理,拿破仑东征正是败给了天气,如今王守仁和杨一清打的,也大抵是那片区域。

    若能打赢,王守仁和杨一清比拿破仑还厉害。

    瓦剌的王庭在七河流域,游走不定。

    冬天打瓦剌,他们不会迁徙,这兴许是唯一的优点。

    片刻后,诸公不欢而散。

    …………

    长安街,街头最普通不过的茶楼中,四处用铜盆烤着炭火,有一人执书站在高台上,凭借三寸之舌,妙语连珠。

    其一人身穿青白色的宽袖长袍,头顶黑色毡帽,听得入神。

    太上皇弘治就是想看看,如今算不算文坛兴盛?

    “爷,蒋公托人到司礼监传话,想要一封旨意。”

    萧敬凑近太上皇弘治的耳边,禀报今日早朝的事。

    太上皇弘治气得拍案而起,这逆子难不成忘了英宗的教训?这可是十五万大军啊!

    可内阁和六部已经听命于新皇。

    这时,寡人再下一封圣旨,岂不是扰乱朝廷中的秩序?

    “……不用理会,听书。”

    这封旨意下到杨一清手中时,只怕两月都过去了。

    杨一清有谋略,自当明白该怎么做。

    ………

    清晨,一座灰白的营帐中。

    杨芝伺候杨一清穿衣洗漱,片刻后,副将们集中于大营中。

    “总宪大人料事如神,到了十一月,瓦剌人就躲在草原中,我们何时返回宁夏?”

    初冬季节,塞外寒风凛冽,将士们都盼望着回到京师,苦苦盼望着朝廷的圣旨,归心似箭。

    如果这时候,响起大明的曲乐,营帐中定会哭声一片。

    这种心态下,士卒已经不适合继续打仗了。

    “传本官的旨意,今日就拔营回三边。”

    三边虽然是边陲,但对于汉人而言,也算是故乡。

    “可大人……朝廷还未来旨意。”

    杨一清知道,朱厚照好战,不会撤军,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先拔营回三边,师兄李东阳自会替他免罪。

    “总宪大人,唐宋的使臣要见您。”亲兵走进来禀报。

    “见本官做什么?”

    杨一清嘀咕一句,在大椅上思索起来,唐宋也在攻打瓦剌,行为十分迷惑。

    可打下瓦剌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不多时,唐宋的使臣张侃走进营帐中,想到自己也是大明的汉人,心下不由动容。

    “杨大人,下官此番是传国君旨意,不能撤军。”

    “唐宋敢号令我大明?”

    杨一清拍着身前的书案,副将和亲兵拔出半截腰刀,森寒的白刃散发光芒,随时准备砍杀眼前的使臣。

    “不敢,瓦剌定会从鞑靼补充兵力,无异于前功尽弃,十二月前不能破瓦剌,再退兵不迟。”

    杨一清略微思索,唐宋判断与他相同,瓦剌会从鞑靼招兵买马。

    如今虽然是十一月初,但还不算太冷。

    张侃微微抬头,道:“唐宋已找到瓦剌的王庭。”

    杨一清抬眸,眸子深处闪过一抹精光,看来唐宋的营帐中,也有运筹帷幄的将才,“你们为何要助大明?”

    唐宋能与大明结盟,也能与瓦剌结盟。

    兴许是陷阱也说不定,此人身份未验明,谁知那王庭是不是瓦剌人的埋伏。

    真是头痛呀,如恩师所说杨一清果真不好糊弄……张侃仔细想了想,道:“自然是想获得瓦剌的疆域,唐宋想分三分之一。”

    杨一清顿时恍然,按理来说有好处才会出兵。

    唐宋想要瓦剌的疆域,趁机出一下力,动机就不奇怪了。

    “你们唐宋先打头阵,我等紧随其后。”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恩师的心学当真厉害,兴许是了解杨一清,竟全部猜到了。

    半个时辰后,王守仁命人拔起营帐,向比克斯进军。

    比克斯的后方,就是瓦剌的王庭,行军大抵需两日。

    “让士卒自行带着口粮,散去辎重。”

    两日过去,唐宋大军先一步抵达鄂毕河,与瓦剌的营帐遥遥相望,瓦剌人也发现了异常。

    济农部首领格尔台,拿起单筒望远镜。

    见那为首的将领胯下一匹大马,身穿锁子甲,腰佩青铜剑,面戴牛皮罩甲,能看清容貌,这身装扮和明廷的将军相似。

    王守仁!

    转身打马回到营盘中,对着瓦剌的台吉沉声道:“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可汗愿不愿意听?”

    “讲来听听。”翁郭楚端着青铜酒杯,凝视着眼前的大汉。

    “来人,是灭了达延汗的王守仁!此战恐怕难胜,不如先退草原深处?”

    大帐中的瓦剌将领鼻哼一声。

    自是有些看不起败军之将巴图孟克,岂能与翁可汗相提并论。

    “我等此前已商议好,为何要退?”

    翁郭楚不想失去机会,如今已经十一月,很快就会降下大雪,汉人不习惯在冰天雪地里生存,而且无军粮供应,必定会大败。

    当年英宗亲征时,也吃了些天时地利的亏,八十万大军都能杀,更遑论眼前区区三十万人。

    王庭的老弱妇孺和牛羊,若在迁徙中遇上暴风雪,容易冻死。

    若非是生死存亡,他绝不会撤军。

    “父王所言不错,瓦剌勇士怎么能因为一个汉人退却!儿想请旨领兵出战。”布拉台吉抬起下巴道。

    格尔台欲言又止,但他本就是投靠瓦剌的鞑靼人,地位比账中将领低一等。

    不好继续多言。

    “那就由你,斩下王守仁的头颅,让鞑靼诸部,向瓦剌称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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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弘治十一年,一个慎重的灵魂悄悄穿越到了京城的西北角,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浪,而是在府上先呆上六个月…………PS:自己做的封皮,感觉还是没传达出轻松爽快的感觉,书友不要被书皮误导,其实这是一本轻松剧情的历史文大明从慎重开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从慎重开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从慎重开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