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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纷卿     1900翻云覆雨txt下载     1900翻云覆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五章 瓦德西的运气

    人一生最大的运气就是在落难的时候或者在彷徨无助的时候遇见贵人,贵人不是一定要身份高贵,家财万贯,而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不多、不少,给你的正是你急需的。

    辜鸿铭就有一个这样的贵人,他的养父,一个富有的英国人,他当时在南洋拥有很大一片的橡胶林,是个大种植园主。这个英国人是一个怪人,他最崇尚的是中国的文化,他认为科举是最好、最公平的选择人才的方式,儒学是最伟大的学说。正是他把辜鸿铭带到了欧洲,而他给辜鸿铭租的房子更是奇特,居然是在一个巴黎名妓的家里。

    在这个非常豪华的洋房里,他的养父给他租了三间房子,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客厅。他的教育方式更是别出心裁。辜鸿铭对养父给他安排住在妓女家里觉得很是不解。这个英国怪老头郑重的告诉他:“你在不远的将来,一定是个不凡的人,你会是个贵族,会是个中国的绅士,但是你更应该是你那个伟大的,拥有全世界最灿烂文化的国家的——救世主!你的使命就是拯救你的祖国,让他免受强盗的欺凌!让伟大的儒学的光辉照耀全世界!”然后他又指着窗外道:“看见了吗?这里是巴黎,号称是欧洲文明的中心,实际上伦敦、巴黎、华盛顿是世界上最大的几个强盗巢穴,英王、法国总统、美国总统还有什么俄国沙皇,他们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强盗头子!”

    年轻地辜鸿铭似懂非懂的听着养父的高论。但是从那一刻起,他心里就更坚定了中国的文化是最先进的,而且永远是最好的!自己将是这个伟大国家再次复兴的救世主!

    那个英国老头笑着道:“你是不是对我安排你住在这里很不理解?那么我告诉你,我特地选这个住所,是因为只有在这里,你才能见到大批形形色色地强盗,前来拜倒在这位名妓。哦,不——圣母的裙下。只有在这个住所中,你才能彻底了解人生。”他又接着道:“我一

    都给你安排好了。今日午餐时。我介绍你和这位圣母相见。她的英、德、法文造诣很

    深,她希望学希腊、拉丁文。你教她。”

    从此,辜鸿铭就一边作为房客,一边又做了这位漂亮而性感地女房东的私人教师。女房东又在辜鸿铭的影响下,接受了中国文化是世界上最灿烂辉煌的说法,她也认为儒学是人类文明的巅峰。

    而就在这个时候,辜鸿铭认识了瓦德西。不过那时候。他可不是什么威风八面的联军统帅,而是个流浪在巴黎,靠叫卖水果、点心维生的小贩。他本来出生在德国一个小贵族家庭,后来家道中落,就流浪到巴黎去碰碰运气。最近每天都给辜鸿铭地房东送些水果赚几个零钱。时间久了,这个美丽地女人就深深的刻在他心里。所以他看见进出这个楼宇的富有嫖客就是一肚子火。终于有一天,他看见两个趾高气扬的男人一边扣着衣服扣子,一边大谈刚才的经历如何如何的爽,瓦德西爆发了。他对着飞驰而去的马车叫道:“你们这些魔鬼、野兽、毒蛇,等我瓦德西有朝一日成为人类的救星,把你们全都消灭掉!”

    辜鸿铭正好在窗口全部看见、听见。而他的女房东刚好穿上了衣服,站在窗口透气,也全都听地真切。

    女房东走进辜鸿铭的房间。指着外面笑道:“辜先生。你看见外面的那个堂吉诃德了吗?”

    辜鸿铭对瓦德西的狂妄倒是满赏识,摇头道:“这个人很有志气。将来不会是什么阿猫阿狗一般的人物,如果给他机会,应该会出人头地,有很大作为!我倒是很欣赏堂吉诃德挑战风车巨人地勇气!”

    漂亮地女房东甜腻的一笑:“既然你这么看好他,那么我们就帮助一下这个未来会出人头地地年轻人一下,怎么样?”

    辜鸿铭也是年轻,好为人师,也就答应了,两个有钱而又都有很深的文化修养的年轻人开的一个玩笑,改变了瓦德西的一生。

    瓦德西虽然是个德国人,而且在俾斯麦的倡导下,德国的教育是免费的,所以后来有种说法:普法战争的胜负在德国小学生的读书声中就已经决定了。但是免费的教育也不代表所有人就都能去上学,瓦德西小的时候就帮助家里干活,哪里有时间去读书?所以,他是个文盲。

    就在那天开始,瓦德西交了好运,他不再需要靠叫卖糖果、点心度日了,女房东和辜鸿铭负责他所有的生活开销。他开始系统的学习希腊文化和德文,辜鸿铭更是没忘记自己的使命,让儒学照耀全世界。四、五年的时间下来,又有辜鸿铭这样学贯中西的大才子当老师,瓦德西从一个流浪在巴黎的文盲,变成了一个对中西方文化都有相当深厚造诣的青年学者。而辜鸿铭在这个名妓家里,充分见识了欧洲这些富豪的野蛮、粗鲁、矫揉造作,更是对养父的中国文化优秀论深信不疑,辜鸿铭也真的把他的这个妓女房东当成了指引他看透世界的“圣母”!他的观点又深刻的影响了年轻的瓦德西,瓦德西把对女房东的那种青春期朦朦胧胧的爱慕升华成一种崇敬!对辜鸿铭更是顶礼膜拜,视为偶像。

    在瓦德西学成准备回国参军的时候,他和辜鸿铭同时在圣母玛利亚的像前发了誓言:“仁慈的圣母!我不是教徒,但我的心和教徒同样虔诚。我情愿作一只勇敢的麻雀,斗败飞满天的恶鹰。这是我地誓言。他年,我违反了我的誓言。让毁灭捉住我的灵魂!”那一刻,年轻的瓦德西泪流满面。

    后来瓦德西回到了德国,参加了军队,因为他有很高的文化水平,顺利考上军校,并因为成绩出众,被德国的军神老毛奇看重。一步步提升,成了德国的总参谋长,最后当上了联军统帅。但是他一切成就地起点。源于辜鸿铭和那位巴黎名妓的一个小玩笑。

    如果说辜鸿铭的养父是他地贵人的话,那么他就是瓦德西的贵人。所以瓦德西率领大军进攻中国的时候,都不敢忘了给辜鸿铭带上一箱子他最爱的土耳其香烟。

    当辜鸿铭波澜不惊的把他和瓦德西的渊源讲给庄虎臣听地时候,他才真正地明白,这个世界哪里有几个傻子能被人一忽悠就纳头便拜的?辜鸿铭收拾瓦德西靠的不是什么三寸不烂之舌和王霸之气,而是整整五年的心血!比起这个,花的那点钱倒是小事情。关键的是他让瓦德西从一个可怜的流浪儿。成为了一个受人尊敬的学者,并有了平步青云的机会,这是多少钱都换不来地!

    怪不得辜鸿铭有把瓦德西骂个狗血淋头的资本,如果自己受过别人这么大的恩惠,那他就是要自己的脑袋,也得亲手砍下来恭恭敬敬的奉上。庄虎臣这下算是彻底弄清楚了,看来瓦德西会真地为中国说几句话了。

    瓦德西临走时还留下了句话,让庄虎臣和李鸿章提防英国。这下俩人都觉得有点傻了,他们早就分析过。按照英国地根本利益来说,过于削弱中国,对英国是不利的,起码从长远地经济利益角度看,是不利的。可是瓦德西说的很诚恳。让人又不得不信了几分。庄虎臣暗自感叹,如果瓦德西的话是真的。那大英帝国的衰落就真的不是偶然的,如此的短视,怎么能不江河日下?为了眼前的几个赔款,就放弃了巨大的中国市场,英国人的气宇格局也着实小了些。

    和瓦德西接触了几次,庄虎臣对瓦德西有点另眼相看了,他不仅仅是因为辜鸿铭的原因,才不愿意过于削弱中国,他“政治家将军”的名声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他对威廉二世疯狂掠夺殖民地和准备瓜分中国的举动认为是非常不明智的。威廉一世、老毛奇、俾斯麦,一代人杰,利用欧洲各国的错综复杂的关系,不但成功的统一了德国,而且一跃成为欧洲大陆的霸主!俾斯麦号称“铁血宰相”,实际上他的政策是最稳健的,不战则已,要战则必胜!而且他总能只和一个对手打仗,成功的避免了拿破仑、沙皇亚历山大被列强围殴的局面,纵横开阖的外交本领在欧洲无人能出其右!

    这些人才荟萃,让德国有了腾飞的翅膀。首先怂恿俄国向东扩张,并许诺,一旦英法干涉,他将会帮助俄国,沙皇果然中计,出兵土耳其,被英国、法国、土耳其、撒丁王国的联军打的鼻青脸肿,而当时还比较弱小的德国趁列强无暇西顾的时机,壮大了自己。接着又把衰落的哈不斯堡王朝统治下的奥匈帝国打的俯首称臣,然后又修理了不可一世的拿破仑三世,法国巨额赔款让德国终于称霸了欧洲。在德国尚未统一,国家贫弱到极点的时候,俾斯麦和威廉一世就通过了全国免费教育制度,十年后,这些受过基本教育的士兵在战场上表现出了高度的军事素养。所以欧洲当时哀叹:“普法战争的胜负在德国小学生的课堂上就已经注定了!”

    现在威廉二世就是个野心大,本事小的家伙,而他过度膨胀的**将会让德国陷入到处都是仇敌的危险处境!瓦德西作为毛奇的学生和接班人,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也让他深深的忧虑。如果真的瓜分了中国,并索取中国无法承担的赔款,那么满清政府将立刻土崩瓦解,而联军将陷入中国处处烽烟,人人都是义和团的境地,那么得到便宜的,只能是离中国最近的俄国和日本,因为他们几乎拥有无限制调兵的能力,而德国什么都捞不到,得到的只会是中国人的仇视和在远东打一场无休止的战争!统治一个拥有四亿五千万人口,并被“伟大的”儒学思想教化了几千年。拥有同样信仰地国家,对瓦德西来说,觉得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能让德国的国力毫无意义的消耗在遥远的东方。

    在贤良寺的几天,庄虎臣知道的秘闻越来越多,东南互保可不是个单纯地装缩头乌龟,三大总督。包括远在山东的袁世凯都在厉兵秣马,积极备战!就等着一旦和议不成,就挥师北上了!张之洞把湖北一半的兵马留下来保卫武汉。另外一半已经秘密调遣到湖北、河南交界处,李鸿章在两广也做足了功夫,加强海防,整顿部队,刘坤一也没闲着,库存地新式武器在最短的时间发到了部队,子弹、火药全部备足!并且已经都动员到了乡镇。一旦开战。立刻疏散人员,实行最严格的坚壁清野,让联军一颗粮食,一口能喝的水井都找不到!

    庄虎臣不得不敬佩这些老狐狸都不是吃素的,一边张口闭口朝廷是“伪诏”,拒不奉诏,一边缉捕义和团和想趁机作乱的,并保护侨民和教堂的安全,不给联军开战地口实。还都没忘记准备打一场持久战。而且在这么纷繁地事务面前,“以夷制夷”的老一套还当法宝祭了起来,三大总督早就和美国勾搭上了。

    盛名之下无虚人啊!这些老狐狸在朝廷亲贵百般掣肘下,几十年屹立不倒,那能是一个侥幸概括的?只是李鸿章一直对俄国人抱有好感。并对俄国的野心估计不足。这让庄虎臣很担忧,但是劝了几次。他就是不听,“三国干涉还辽”就是俄国发起的,现在三大总督对“以夷制夷”的国策产生了怀疑,朝廷里“接强援”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自打甲午年以后,举国都把日本当了心腹大患,而能够在东北制约日本的俄国则被很多人看做是救星。

    庄虎臣多次劝解,李鸿章总是平淡道:“纷卿啊,我何尝不晓得俄国也不是好东西,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吧!”庄虎臣想再说,李鸿章就是一摆手,不愿意听下去了!

    庄虎臣也无可奈何,毕竟他是正钦差,连庆王都要听他调遣,不能否认,李鸿章对自己是很不错的,欣赏里带着那种爷爷对孙子地溺爱,甚至曾经不顾后果的劝自己不要参加议和,但是庄虎臣也很清楚,李鸿章对自己的态度,还真就是个老人对有出息的孩子的态度,根子上看,他对自己地欣赏,是因为自己是两淮子弟,是庄毕地儿子,而庄毕是李鸿章的亲兵,是他李鸿章地人!

    爷爷对孙子的胡闹和犯错可以容忍,可以当没看见,但是也往往是这样的原因,他们也绝对不会和孙子平等的对话,他们会认为你幼稚,不成熟,所以你的意见不听也罢!

    庄虎臣对他是半点脾气也没有,这老家伙的顽固还真的不是一般人比的了的。

    辜鸿铭穿着一身普通读书人的长衫,戴个六角帽子,一双黑布鞋走到庄虎臣的屋子里,笑道:“纷卿兄,走吧?”

    庄虎臣正在发呆,被他惊醒,问道:“去哪里?”

    辜鸿铭指着他笑道:“你不是说今天晚上请我和瓦德西吃饭吗?莫非你这个东道舍不得花钱?”

    庄虎臣这才想起来,把正事忘记了,一拍脑袋,哈哈大笑。急忙换了一身长衫,扮做普通读书人模样,俩人几乎穿的象双胞胎。但是庄虎臣看着辜鸿铭洋人的模样,中国人的打扮,不禁一阵好笑,辜鸿铭倒是不在意,似乎觉得自己特别的风神如玉,潇洒不凡!此刻,他更是觉得自己就是中国的救世主了!

    俩人带着亲兵出了大门,坐上俄国准备的马车飞驰而去,王天纵带着一群亲兵换了便装,带上短枪,骑着快马前后护卫。

    辜鸿铭看见他们很烦:“纷卿兄,不用搞这么大的排场吧?不过是吃个饭而已?”

    庄虎臣也不喜欢被一大群人围着,无奈的苦笑道:“没办法,现在世道不太平啊。”

    辜鸿铭淡然一笑道:“我在欧洲,豺狼窝里呆了那么多年,都没出过什么事情,现在到了自己的祖国,难道还会有人想害咱们不成?荒唐!”

    庄虎臣也懒得和他辩解,要是论讲歪理,谁是他的对手?

    马队在长街上飞奔而去,路边的树后,闪出几个黑影,冷冷的眼神盯着远去的马车

第一百五十六章 捏了个软柿子

    北京石头胡同的一座小楼,高挂着十几盏大红气死风灯笼,平日里这条街一到晚上,就格外热闹,秦粉燕蝶,收拾打扮停当,就开始拉客。有钱的主找个倌人听清音小唱,先是附庸风雅一番,然后就想办法勾搭,偏偏这些婊子还装的良家妇女一般,不把这些冤大头荷包里的银子榨干,哪里肯让他沾身子?可是这些有钱的主就吃这一套,大把大把的往这些王八窝里送钱。档次低点就找那些不太红的姑娘,叫个局吃饭、打牌,然后敦伦云雨一番。就连最穷的力巴憋急了,也能在这里寻个暗门子,熄了灯看谁都是七仙女。

    庄虎臣今天请客就选在这里了,在妓院请客甚是对辜鸿铭的胃口,他虽然是生在南洋,学在西洋,但是对中国古代文人的那种狎妓同游的做派,极为推崇,引为风流才子事业。

    进了内堂,三间通着的大屋子,悬挂着粉色轻纱帐,地面铺着波斯地摊,细楠木家具,墙上挂着工笔仕女图,虽然不是真迹,但是也能看出是名家临摹的,神韵里自然流露出的那段风情格外夺魄销魂。

    几个伶俐的丫鬟、龟奴在旁边伺候,有的斟酒,有的倒茶,有的装水烟,忙的不亦乐乎。

    一个十七、八岁的红姑娘弹着琵琶,在女琴师的伴奏下唱着南昆小曲。他们俩还真的是老相识,但是老相识不代表是老想好!十多年前,那位号称通西洋事务,后来买了张假地图当宝贝,被俄国人骗走了几千平方公里土地的风流状元洪钧奉旨出使德国。他的原配的太太王氏一听说去洋鬼子的地方,就吓哆嗦了,说什么也不敢去。洪钧就把新纳的小妾傅彩云给带上沿途伺候,没承想,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小丫头,什么大场面也不害怕,又生的肌肤胜雪,眉目间顾盼传情。一下子连德国皇帝和皇后都给震了,专门举办盛宴招待洪钧和傅彩云,一时间,清国公使夫人的美艳与风度在德国上层社会成为热门的谈资。德国贵族和大臣多次宴请洪钧夫妇,让这位状元很是得意。但是瓦德西第一次见赛金花却不是在德国。

    出访俄国时,傅彩云的风采也让俄国沙皇夫妇着迷,那时候瓦德西正好在德国公干,他也应邀出席了沙皇的晚宴,在宴会上见过这位公使夫人,当时眼睛就直了,还曾经邀请她跳过舞,但是也仅限于此而已,那位清国的公使可是一直在旁边呢,就是想勾搭怕是也没机会。那时候,洪钧夫妇可是社交界的明星,傅彩云怎么会记得瓦德西是何许人也。后来洪钧死了,大妇不容,傅彩云就重新下海,号称“赛金花”。

    俩人相遇甚欢,外人不明白的还真以为是老想好呢,可是只要是常泡***场的哪个不晓得,这不过是欢场女子拿捏客人的本事罢了,若无这点手段。又有哪个冤大头肯大把使银子?

    庄虎臣和辜鸿铭见他俩你侬我侬。就悄然离席。

    坐到马车上,庄虎臣一言不发,辜鸿铭觉得有点奇怪,问道:“纷卿兄,有什么心事?”

    庄虎臣叹道:“想不到。我们中国几万万人口,竟然要靠个女人来消弭灾祸!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下作了!”

    辜鸿铭不以为然道:“汉朝时候,文景皇帝何等英明,不还把公主送去和番?大人不过是拼个婊子对付瓦德西一下罢了,值得什么?”

    庄虎臣摇头道:“赛金花不是平凡女子,你见到她内堂挂地条幅了吗?”

    辜鸿铭疑惑道:“这个倒没注意,什么条幅。何人所写?是名家地手笔吗?”

    庄虎臣苦笑道:“就是赛金花自己写的。写的是国是人人的国,救国是人人的本分。”

    辜鸿铭肃然道:“这还真是个奇女子了!风尘里地梁红玉啊!改天我要登门拜见了!”

    庄虎臣摸出支烟卷点上,神情里说不出的倦怠:“本来我也以为是个普通的妓女,今天看到她挂的条幅,我真的后悔了!让她去陪瓦德西,我这不是造孽吗?”辜鸿铭想劝他,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也掏出一根土耳其香烟点上,不多时。狭小的车厢就烟雾弥漫,好像是着了火一般。俩人烟瘾虽然都不小,但是还是被熏的眼睛流泪,急忙把窗帘打开,一股凉气冲了进来。心里都通透了些。

    辜鸿铭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赛二爷地?”

    庄虎臣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吭呲了半天道:“听别人说地。”

    辜鸿铭狡黠的一笑,不再说话。

    庄虎臣也觉得这个东西没法解释。越描越黑,就不再说话。

    马车吱吱呀呀的向贤良寺走去,庄虎臣心腹事满怀。

    早上天刚亮,美国公使康格就来了,听说是他,李鸿章很腻味,就躲了,眼不见为净,庆王更是有多远闪多远,不凑这个热闹,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康格,因为联军进北京前,康格给他写了好几封要求保护教民和使馆安全的信,他都是没怎么搭理。康格恨他很得要命,但是庆王也觉得委屈,自己那时候都差点死在载漪和义和团的刀下,保护教民和使馆?他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本事啊!

    康格见了庄虎臣相当的意外,这个中国钦差居然一口流利的纽约腔调。

    康格本来是能说中国话的,但是讲地不怎么好,现在看庄虎臣英语很纯正,问道:“大人,您去过美国吗?”

    庄虎臣笑道:“我没有去过?”

    康格有点奇怪了:“那大人在什么地方学的这么好的英语?”

    庄虎臣还是那套老说辞:“我是向一位叫李扬的传教士学的。”

    康格眼睛瞪得溜圆:“大人是清教徒?”

    庄虎臣唤人倒上茶,笑道:“我不是教徒,但是对清教徒和五月花号还是比较了解地,我觉得五月花号就是美国地精神,为自由而不惜牺牲与奉献。”

    康格激动的脸都红了,来清国这么久,从来就没见过一个懂得美国文化地人,偶然有个通西洋文化的,也是满口的英吉利、法兰西,谁把美国当盘菜啊?他兴奋的道:“大人真是个美国通啊,你的老师李扬先生呢?”

    庄虎臣笑道:“好几年都不知道他的消息了,还真的有点想他。”

    康格有点感叹:“是啊,经过这场遭难,不知道他能不能幸免。”

    庄虎臣不禁好笑道:“康格公使,你可以放心,他早就不在大清了。”

    康格点了点头道:“哦。这样还好。几个月前的恐怖景象真是太可怕了。”说话的时候,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被围攻地时候,瞳孔都有些放大了。

    庄虎臣喝了口茶,问道:“贵公使今天前来,有什么事情吗?”

    康格就结结巴巴地把上海租界的情况说了出来。最后几乎是祈求的口气道:“希望尊贵的子爵大人,能尽快的和贵国政府商量出切实可行地解决办法。”

    庄虎臣对他的态度相当的满意,美国的利益决定了他们是绝对不允许出现中国被瓜分成为殖民地的局面的,那样,美国将彻底丢失中国这个庞大的市场。

    庄虎臣大叫一声:“来人!”

    戈什哈急忙走了进来,把康格吓了一跳。庄虎臣吩咐道:“让辜鸿铭先生拟电报,命令上海地杨道台马上派兵保护租界。然后在上海搜捕制造恐慌地乱民。”

    康格看傻了。不敢相信是真的,问道:“子爵大人说的是今天吗?就在今天就可以派兵保护租界吗?”

    庄虎臣淡然一笑道:“公使阁下没有听清楚吗?本大人说的就是今天,难道本大人的安排不妥当?”

    康格激动的眼圈都红了,他本来想这场皮不扯上一个月就算很快的了,居然这位钦差大人说的是今天!连忙称谢,然后又开始了诉苦:“如果贵国总理衙门有大人这么高的效率,怎么会出现今天这样让贵国和各个友好邻国如此尴尬地局面?”

    庄虎臣冷笑道:“真的是友好国家吗?”

    康格脸上一红道:“起码我们美国和贵国是友好的。”

    庄虎臣把茶杯放下,打开一盒吕宋雪茄,让给康格一支。自己从扁烟盒里掏出一支土耳其香烟,这个是瓦德西送给辜鸿铭的礼物,他也揩了点油。

    康格用雪茄剪铰开了口,用洋火点燃,吸了口烟道:“子爵大人。今天的状况绝对不是我们美国希望看到地。我们公使团为了保护教堂和使馆地问题,前后和贵国总理衙门交涉了半年的时间。可是毫无结果,我们只得采取行动,这也是没有办法地事情,子爵大人应该谅解。”

    康格和美国国务卿海约翰的电报稿子,庄虎臣在李鸿章那里是见过的,笑了笑道:“我相信美国朋友的真诚,我们的钦差大人李中堂也多次提到美国人民的友好与热情,我对贵国只保护公使馆和传教士,不参与任何行动的友好举动非常赞赏。”

    康格听楞了,他怎么知道国务卿给自己的电报?早就听说他私下的生意做的很大,莫非他和美国的大财团还有什么瓜葛?他的手能伸到美国的国会?但是这个事情是不能问的,只好把疑虑放在肚子里。

    庄虎臣脸色突然一变:“可是贵国的军队还是违背了这个宗旨,在我国参与了很多对平民的屠杀和掠夺!这个不但是对我国的侵犯,也是悍然挑战贵国国会和总统的权威!不知道贵公使对这个有什么解释?”

    康格急忙道:“子爵大人,不要听信别人的谣言!美国军队是最守纪律的,他们不会参与野蛮人的行动!”

    庄虎臣冷笑道:“谣言?”他从西洋三斗桌里取出了几份资料:“你看看,这些东西,很多就是美国人自己写的,难道美国人也在传播自己国家野蛮行径的谣言?”

    康格看了半天,无言以对,这些资料不但有文字的,还有很多就是美军自己吃多了撑的,抢劫以后居然举着赃物洋洋得意的照片。

    庄虎臣凌厉的眼神扫了他一下道:“我可以认为美军的行动是因为贵公使和美军统帅擅自违背贵国政府和国会的命令,而造成了今天对贵国声誉无法挽回的破坏吗?”

    康格也急了,这不是要敲自己的饭碗,顺便把自己送进监狱吗?他怒道:“这个不过是有些失去理智的士兵的个人行为,子爵大人就认定是我的指使,不是太牵强了吧?那么贵国对公使馆的袭击,可是贵国的皇太后亲自下了诏书地!”

    庄虎臣看他大白脸憋成了猪肝色,笑道:“我当然相信贵公使绝对不会纵然士兵在我国屠杀、抢劫。至于什么诏书地问题。我国皇太后和皇帝从来就没下过什么诏书,他们是被一些大臣挟持,失去了自由,那个什么诏书就是假的,对吧?公使阁下!”

    康格也是老江湖了。马上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也不回答,又问道:“那么,如果我国在议和的问题上帮助了贵国,我国会得到什么好处?比如货币方面的补偿?”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我最欣赏贵国地门户开放政策,我们国家很大,人口很多。资源更多。但是我们国家比较贫穷,我们的财政是赤字财政,入不敷出,我们根本没什么能力给别人货币方面的补偿,相反,我还希望能有更多的资金注入我国,共同开发我国的资源,共同建设中国,我国政府会采取国际招标的方式来决定承包商。但是这样的机会,我只会留给友好国家

    康格迫不及待道:“我们美国和中国地友好是最经受地起考验的!美国将是清国最好的朋友!而且美国财团的经济实力是绝对雄厚的!”他突然意识到了中国现在的复杂性,又问道:“子爵大人的意思可以代表贵国政府吗?”

    庄虎臣笑道:“我和李鸿章大人和庆王爷是全权大臣,当然可以代表中国政府。”

    康格摇头道:“子爵大人误解了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大人是不是也可以代表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袁世凯几位大人?”

    庄虎臣心里叹道。洋人都已经明白了中国政府对地方势力无法约束地现实。但是也不说那么多,回答道:“李鸿章大人对美国一向友好。又是贵国前总统格兰特先生的好朋友,他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的,张之洞大人的全权代表辜鸿铭先生也在这里,他的意见本大人已经知道地很清楚,张之洞大人对所有愿意帮助我国地朋友都是很友好的,刘、袁两位大人,他们也是中国最开明地大臣,相信不会有反对意见,而且他们都是大清的臣子,必须接受中央政府的管辖,您说对吗?”

    康格点头称是。

    庄虎臣吐了个烟圈,悠然道:“那么好朋友,您将为我们中国做点什么呢?”

    康格现在也摸到了庄虎臣的底牌,笑道:“我国会对任何意图危害贵国领土完整的行动进行干预。”庄虎臣哈哈大笑道:“贵国输入我国的货物,三分之二是通过烟台、牛庄、天津三个港口,对吧故意开始喝茶,不谈了。

    康格心里对这个比谁都清楚,国内反战运动蓬勃发展,去年在波士顿召开的反帝国主义大会,让总统麦金莱非常的被动,民主党人更是把反帝国主义的大旗舞的虎虎生风,总统大选在即,麦金莱总统岂能不小心谨慎?而且一旦那个被废止了的《中俄密约》真的被清朝政府通过,那么俄国将获得优惠的税收和自定运费的特权。美国经这三个港口进入中国的货物将失去价格优势,而因为有特权保护相对便宜的俄国商品就充斥这个,美国的经济利益将受到极大的损害,现在美国亚洲协会多次向国会请愿,要求绝对不能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些大商会可都是总统竞选经费的主要赞助人啊,得罪了他们,自己一个小小的公使还不得马上滚回西部去放牛?这个钦差很厉害啊,他居然把美国的利益线摸的这么清楚!

    康格想通了里面的关节,笑了笑,雪茄烟也抽的更有味道了:“大人的意思,我很明白,我国绝对要保护贵国的东北主权不受到侵害,野蛮的俄国人在矩的,对我国和其他国家的利益造成了巨大的损害,这样的行为是要受到谴责的!”

    康格公使连声附和,庄虎臣安排人摆下酒宴,俩人相视而笑,弹冠相庆。

    康格暗暗感叹道,这绝对是个小滑头,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个可爱的小滑头,这次美国将在中国获得巨大的财富了。如果按照烟台领事福勒那个蠢货的建议,派兵占领烟台,那么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就会降临,东南几省督抚早就做好了战争准备,而美国刚刚和西班牙打完仗,气都没喘一口,是不能再进行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的。一个烟台和一个开放的中国,哪个利益更大?这个帐康格算的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小滑头如果将来有一天执掌了中国的权力,由一个清教徒培养出来的亲美国的中国实力派,将是美国天然的盟友!

    庄虎臣也松了一口气,美国这个列强里最软的柿子,总算是给烘熟了,而且康格也明确表示反对俄国分裂中国的企图,现在李鸿章的亲俄态度让庄虎臣忧心忡忡,下面的麻烦还多着呢!也不知道这个联军大帅瓦德西能不能起点作用?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议的议和

    这是一场根本就没有议的议和,所谓议和,首先是要议,然后才能和,但是显然议这个过程被列强有意的省略了。除了美国公使康格和庄虎臣达成了默契,就只有俄国公使经常来贤良寺拜访李鸿章了。他说话的态度和气到近乎谦卑,而且百般的讨好,天天说其他几国公使如何如何对中国威逼,甚至还神秘的拿出一份议和大纲,上面的条款一共二十三条,可以说任何一条都可以把中国逼入死地。他满脸义愤的对李鸿章和庄虎臣道:“这就是列强栓在中国脖子上的二十三条毒蛇,他们是准备一口咬死中国!然后敲骨吸髓!我们俄国一定要帮助中国,免受这些毒蛇的袭击!”

    如果不是对俄国的野心有充分的认识,庄虎臣也会觉得唯一能经常见到的俄国公使是个厚道人。李鸿章对俄国的亲近虽然让庄虎臣警惕,但是也多少能理解,除了他之外,实际上自己和李鸿章、庆王这三个议和的钦差,连其他国家公使的面都见不到,还谈的上议什么和?公使团内部讨论的结果,都是通过俄国公使的透漏,才一鳞半爪的知道了一些,但是庄虎臣严重怀疑这些资料的真实性。李鸿章多年来在各国公使身边布置的眼线,在夏天的混乱中基本上破坏殆尽,现在想获得情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大清国的议和钦差现在呆在贤良寺如同是瞎子、聋子一般,李鸿章显然是被俄国公使蛊惑了,亲俄的态度更加明显。而且对议和的前景也有些动摇了。最糟糕地是他地身体也出了毛病,经常性的眩晕,这个是甲午年在日本中了一枪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被辜鸿铭寄予厚望的联军统帅瓦德西除了约束了一下部队,让他们不得搅扰北京的治安以外,就没起到什么作用。就连公使团地会议结果,他都不清楚。在公使团看来,一个军人干预政治,是不可想象的,何况是干预这么多国家共同的事情,瓦德西也不会自讨没趣干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每天就是陪着赛金花逛逛颐和园。到街上买点小东西。

    庄虎臣、辜鸿铭、庆王、李鸿章四个百无聊赖。好似待决的囚犯一样的人,终于听见了一个好消息,瓦德西兴奋的冲进贤良寺,上去就给辜鸿铭一个熊抱:“我亲爱地老师,在我地努力之下,我们的皇帝终于平息了愤怒,答应帮助中国,免受列强的瓜分,并且说。愿意接受贵国只赔偿军费的条件,当然,贵国必须派出亲王级别的大臣去德国当面道歉!”

    这个消息让几个如同打了强心针,兴奋不已,原先最忌惮的德国竟然主动示好?这个脑子不清楚的威廉二世。什么时候变的和他老子一样英明神武了?

    这个消息让几个人小小的开心了一下。尤其是庆王,他最担心地德国要求杀慈禧给克林德公使偿命的问题终于有了结果。只要德国这个正经的苦主不追究,其他国家就别想动老佛爷一根头发!至于道歉、赔银子那不过是题中应有之意罢了。辜鸿铭更是得意洋洋,看来在巴黎的心血没有白费,今天算是有了收获了。到了傍晚,赛金花的一个侍女送来了一份小点心,俄国警卫都晓得赛金花是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伯爵地相好,哪个敢认真搜查,随便看看就让人送了进来。

    庄虎臣他们都不是傻子,赛金花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送什么点心,打开来看,在一个绿豆糕里发现了一章纸条,上面是赛金花的亲笔。

    原来,德国突然转变了态度,是那个率领第二舰队强逼着大清国租界了胶州湾地亨利亲王给他哥哥威廉二世发了电报,他电报里强调,目前德国对中国的出口已经相当巨大,如果索取过高额度的赔款,将会让中国陷入无法承担的地步,进而政府崩溃,购买力下降到冰点,并且美国已经明确表态,绝对不允许出现中国被瓜分的局面。

    亨利亲王的信和美国的强硬态度让威廉二世不得不权衡利弊,最后决定还是眼光放远一点,毕竟从北洋开始建设的那天起,从德国进口的东西就让德国很多工厂忙不过来,一笔笔的大订单对生产过剩的德国还是非常重要的。瓦德西得到这样的指示,就忙不迭的跑来邀功,似乎是他促成的一般。

    庆王看完了不敢相信,这个臭名昭著的亨利亲王,三年前带着兵船杀气腾腾而来,为了租借胶东湾的问题差点把他这个总理王大臣逼的上吊,他会有这样的好心?再说了,小小的美国凭什么就能压住骄狂的德国?

    庄虎臣看了看道:“我信!”

    庆王知道自己对洋人的那点了解比起庄虎臣那是差的太远,忙问道:“纷卿啊,说说你的看法。”

    庄虎臣的判断是有依据的,他和康格那天见面以后安排了饭局,康格喝大了的时候,对本国政府也是颇有微词。当时他被困在公使馆,消息断绝,电报也发不出去,可国会似乎把他这个人和整个美国驻中国公使馆的所有人员都给忘记了。当时美国国内都以为在中国的所有国家的公使和随员、家眷都死光了,民间沸腾,要求出兵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可美国政府为了保住和中国巨大的贸易和未来更加广大的经济利益,根本没人顾及他们这些人的死活。

    直到西历一九零零年的九月,美国国会收到了康格一封三个月前早就交由总理衙门代为转发的密码电报,这才没办法装聋子,勉勉强强的入了联军的伙,可是为了不过分刺激中国,还特意指示康格,美军只可以单独执行任务,绝对不允许和其他国家结盟。

    康格每说起这些,把那个由大财团把持的国会恨之入骨。庄虎臣明白,自己许诺给美国的全面开放中国市场的计划,足够让美国所有的大资本家发疯了,尤其是那句“只和友好国家做生意”的暗示,他们还不拼命的讨好自己?美国的大财团目前恐怕都在做着取代大英帝国独霸中国对外贸易的美梦了。而目前美国在菲律宾驻扎了七万五千名海军,这个力量不是德国远东舰队能撼动的。

    至于德国的态度,让庄虎臣感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毕竟德国在远东军事力量有限,和美国爆发一场战争不划算,而且英国人的态度很暧昧,一方面要求中国给予巨额赔款,一方面又表示原则上同意清朝议和大臣和美国提出的“中国发生内乱,而英国是作为盟友平叛”的说辞。

    法国人这次倒是叫喊的凶,非要在中国切一块土地不可,但是德国和法国的仇恨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抹平的。一个明确表示支持中国的美国,一个态度暧昧的英国,一个貌似和自己一心但是仇深似海的法国,再添上一个和平口号喊的震天响,口口声声要求八国联军都撤出北京的俄国,让德国皇帝威廉也只好接受弄点银子,再获得一些商业上的利益就算了,毕竟欧洲的霸权才是德国的根本。

    李鸿章听他分析完,大呼有理,但是也还是觉得麻烦:“纷卿啊,这各国始终不开和议,毕竟也不是个了局啊。”

    庄虎臣冷笑道:“公使团不议和的目的,不过是等他们商量好了如何对付咱们,怎么分赃,然后拿出一份他们弄好的条约,逼咱们签字罢了!”

    李鸿章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里射出寒光:“不错!当年在马关,伊藤博文这个狗贼就是弄的这一套,拿出条约,对老夫说什么只有允与不允这必然又是倭寇的诡计!”

    李鸿章恨日本人恨的牙痒,只要觉得不对劲的事情,都往日本头上猜。

    庄虎臣冷冷道:“管它是谁捣鬼,他们不议和,咱们也不议了,拖就拖,谁怕谁?”

    庆王苦着脸道:“纷卿啊,现在不是逞一时意气的时候啊!洋兵一天不撤出北京,两宫就一天不能回銮,朝廷安危系于咱们三人身上,孟浪不得啊!”

    庄虎臣把庆王按在椅子上道:“王爷放心,我自有办法逼他们求咱议和的!”

    上海道衙门,杨士琦接到了一封没头没尾的电报,就两个字,“收网”,他看了以后哈哈大笑:“上海从此不太平了!洋鬼子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杨道台站起身来,对着签押房外的亲兵大叫道:“来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地产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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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士琦在接到庄虎臣第一封电报的时候,就派兵驻守在租界附近,让租界这些洋人多少有了点底气。今天接到这样的一封电报,马上就下令全城大搜捕,捉拿制造骚乱的人员。

    手下的人有些含糊,都说朝廷还没下诏剿灭义和团呢,弄这么大的动静是不是太过分了,杨士琦脸一板道:“本大人何曾说过要剿灭义和团?我现在抓的是作乱的白莲教!”

    杨士琦这个话一说出来,谁也不敢再多言了,否则怕是一个通匪的帽子就轻轻戴在脑袋上了。

    一天之内,上海就炸了锅,海捕文书贴的满街都是,烟馆、妓院、旅店,车船店脚牙,五行八作都没放过,看着不顺眼就直接收押。原本还算平静的华界一时间乱的鸡飞狗跳,尤其是青、洪帮的徒子徒孙作奸犯科的多,弄的道、府、县衙门的大狱统统装满。华界成了这样,可租界里的宣传单、海报并不见减少,黄金荣带着巡捕日夜守候,还是到了清早就又贴的到处都是。

    现在租界对自己的保卫能力极度不信任,上海领事直接去找了杨士琦,希望他能派兵进入租界,维持治安。但是杨道台还是客气的没边,然后手一摊,一句下官官卑职小,这大清的兵进入租界是违反条约的事情,哪里敢做主?就给打发了,但是洋人对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人家毕竟已经尽心尽力的搜捕乱民了,还要怎么样?

    上海的情况一天比一天混乱,本来只是有些传单什么的,过了几天。居然连洋行进口的印度烟土都开始被打劫。居然有一天,沙逊洋行地三百五十箱大烟就在码头附近被抢了,而且这些人并不是冲着钱去地,抢完就给烧了,还把几个押送的人直接扔进了黄浦江种了荷花。

    这是上海发生骚乱以来。第一次死人,而且里面还有一个洋人,租界里真的疯了,能买的起船票的急忙就跑。租界地土地价格本来已经升了起来,现在直接从天上掉到地下去了。各大洋行都是囤积过土地的,现在如同吃了秤砣一般,吐不出咽不下。尤其是沙逊兄弟。哥俩都急疯了。如果土地价格再上不去,他们这些年在中国赚的钱全扔掉怕也不够,现在他们还欠着六百多万两呢!他们买的三百多亩土地,在正常情况下应该价值在五千万两银子以上,现在一亩只值一千两了,而且是包括地面上建筑的价钱。

    沙逊兄弟真是没办法了,现在烟土又被抢了,他们还欠着印度那边的货款没给,为了在上海的地产风云里捞一把。他们几乎把所有能用地钱都用上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又去找上海领事,让他想办法迅速平息上海地骚乱。

    现在几个洋行天天的跑上海道衙门,内容就是老一套,要求上海道买他们的地皮。杨士琦可不是余联沅。当时就翻了脸。直接告诉他们,如果再来弄这一套。上海的治安他就不管了,到时候出什么大事情,洋人自认倒霉。

    这些大班们平日里对大清的官员都横惯了,可是真碰见对他们来硬的,也没招了,如果现在惹恼了杨士琦,他真的撒手不管,那谁知道义和团哪天就杀进了租界?就算以后联军开进上海杀光了义和团给他们报仇,可自己的脑袋不是韭菜,不能割一茬长一茬吧?

    虽然说租界门口那些清军看着都是阴死洋活的,可总算人数不少,要是真撤了,就凭租界几个巡捕对付据说是上百万地义和团,那不是说笑话吗?现在得罪这个看起来对洋人很友好的杨道台,绝对是不明智的举动!

    在租界疯狂抛售地产的时候,只有“雷纳洋行”一家在悄悄吃进。各大洋行和一些急于逃离可能会爆发战争的上海地洋人,现在终于认识了一个法国地葛朗台,地地道道的吸血鬼!这个据说曾经干过神父地家伙,杀价的本领比那些黑心的犹太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栋洋房能从他手里换几张回国的船票已经是不错了,即使这样,他还摆出一副,这是我对你的恩赐的臭脸。

    相比之下,杨士琦对这些逃难的普通洋商,就客气了许多,帮他们联系火轮船,还派人保护他们到码头,弄的这些洋人感激涕零。

    洋行实在吃不住劲了,纷纷给国会议员和上海领事以及在北京的公使发电报,要求他们在最短的时间结束和谈,再拖下去,他们将向国会请愿,抗议这些没效率的公使们。起码有一家还不成气候的小洋行,也跟在“雷纳洋行”的屁股后面偷偷的买地,但是它只是一点点蚂蚁啃骨头般吃进。这家洋行的老板也是一个犹太人,从伊拉克流浪到印度又漂洋过海到了上海的哈同。

    他原来是小沙逊洋行的伙计,后来干到跑街,再升了三班,二班,又被沙逊兄弟推荐到法租界当了公董局的董事。中法战争时候,沙逊兄弟发的那把横财,就是他出的主意。他一直深信一条,这场战争,中国是打不赢的,只要租界还在,早晚地产的价格要升起来,而能用这么低的价格吃进的机会,可能今后永远不会有了,但是他有个致命的缺陷,他没多少钱。

    他娶了一个号称有一半法国血统的中国籍老婆,他这个精明强干的老婆给他出了个主意,你不是没钱吗?租界里有很多有钱的中国人,他们也很有胆量,愿意冒险,但是他们没有洋行大班的身份,很多事情做起来困难,为什么不找他们商量一下?

    今天晚上,吝啬的多少年都没舍得做一件新西服的哈同,准备了盛大的晚宴招待几个上海滩赫赫有名的中国大亨,其中名声最响的就是宁波大亨虞洽卿。

    虞洽卿熟练的用餐刀切了一块牛排,放到嘴巴里嚼了半天咽了下去,满意道:“这个牛排不错,很合我胃口,够嫩!”

    对面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很是不屑:“这个东西块也太大了,要吃还得自己切,真是麻烦!”

    虞洽卿白了他一眼道:“保三,你就是太粗鲁,买卖做这么大了,还是老习惯,吃西餐自然就是西餐的讲究!”

    哈同漂亮的中国籍老婆罗思笑了笑道:“朱大人性格豪爽,大丈夫真性情,我觉得满好的。”然后叫侍女道:“把朱大人的牛排送到后厨去,切成小块断上来。”朱宝三是捐过道台的人,称一声大人也不为过。

    侍女面有难色,罗思柳眉倒竖道:“难道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侍女赶忙到了朱宝三面前,把他的那份牛排撤了下去。

    朱宝三哈哈大笑:“太太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啊!”然后转过脸对虞洽卿道:“阿德哥,我比不了你,你是入了东正教的,还是什么上海东正教的头头脑脑,我对洋人的东西不行!”

    虞洽卿也没理他,对哈同道:“大班刚才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只是现在投资地产怕是风险很大啊!”

    哈同摇头道:“虞先生,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如果放过了,那是太可惜了!”

    虞洽卿嘴角挑出一丝笑意,然后抽出一根雪茄烟,侍者急忙给点上,他深深地吸了几口道:“现在租界的地产是很便宜,但是您又凭什么认为仗就打完了呢?如果一旦再发生战争,租界将成为战场,而我们这些做过买办的人,只能和你们这些洋人一起逃命了,地产还有什么用?难道土地能带道国外吗?”

    罗思看着他道:“做什么生意能没有风险呢?只要利润够高,那多大的危险都值得冒!”

    朱宝三对哈同这个老婆大有好感,急忙道:“阿德哥,我觉得大班夫人说的有道理,咱们的钱不都是冒着风险赚来的吗?”虞洽卿冷冷的扫视了他一眼,朱宝三是唯他马首是瞻的,也就不敢再说话了。

    罗思问道:“那虞大人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大一笔钱从身边溜走吗?”

    虞洽卿用玩味的眼光看了看她道:“也许是条大鱼,但是很可能里面包着毒药,富贵险中求不假,但是富贵更要在平安中保,我的钱够吃半辈子了,我看不出冒这个险对我有什么实际意义,我可不想临老了连棺材本都蚀进去!”

    哈同狠了狠心道:“这样吧,虞大人、朱大人,我的洋行向两位借款可以吧?”

    虞洽卿笑道:“当然可以了!但是你用什么做抵押呢?房产这些现在恐怕不能作为抵押物了吧?”

    哈同无奈道:“我只有一些房产和地产,实在拿不出别的抵押物了。”

    虞洽卿笑道:“我听说现在还有一家肯接受房地产作为抵押物的钱庄,要不,你去试试?”

    哈同急切道:“哪一家?”

    虞洽卿一字一顿道:“点金钱庄!”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肚子坏水

    “点金钱庄”上海分号的二楼里,烟雾腾腾,不知道的还以为着了火。杨士琦、虞洽卿、顾小五三杆老烟枪,洋烟卷、雪茄一起冒烟,把个不抽烟的赵裕德熏的眼睛直流泪,他急忙把窗户推开,一阵冰凉的风算是让屋子里的空气不那么呛人了。

    赵裕德对顾小五骂道:“你***,你就不能少抽两根?这屋子里都能熏腊肉了!”

    顾小五呵呵一笑道:“赵镇台,这里再呛人能有炮台上**的时候烟大?那时候,怎么不见你怕烟熏啊?当东家当的身子也娇贵了?”

    赵裕德对他脑门就是一个毛栗子:“混账东西,没大没小的!”

    顾小五手下的八大金刚都和他一样,都是铭字营出来的老淮军,全是赵裕德原来的手下,看顾小五吃瘪,都哈哈大笑,连在屋子里端茶递水的黄金荣也是窃笑。

    顾小五对别人没办法,只好迁怒黄金荣,上去就是一脚:“你个黄麻皮,活腻味了,也敢笑你爷爷?“

    黄金荣无缘无故挨了一脚,苦着脸道:“小爷叔,我哪敢笑你啊?”

    赵裕德看着黄金荣笑道:“麻皮最近还是有功劳的,一会去账房领张五千块钱的票子。”

    黄金荣眼睛一亮,还是假意推辞道:“老东家,我那就是举手之劳,带几个小兄弟贴几张传单,哪敢领您老人家的赏啊?”

    赵裕德脸一沉道:“怎么,嫌少?”

    黄金荣被他的眼神吓的一哆嗦道:“小地怎么敢啊?小的代弟兄们谢老东家的赏了!”

    虞洽卿笑道:“黄探长,老东家的赏你收着就是了。赏罚分明,这才是好主子,以后好好用心替庄大人把差事办好。”

    黄金荣连连点头称是,顾小五头冲门口一摆,示意让他出去,黄金荣急忙告辞,千恩万谢的走了。

    虞洽卿笑了笑道:“这个黄金荣做事情还算稳当,能混个探长也不是偶然的。”

    顾小五一脸的轻蔑:“他就靠手下几个三光码子小瘪三敲敲竹杠,打闷棍套白狼的下作手段。能成什么气候?”

    虞洽卿摇头道:“鸡鸣狗盗之徒,自然有它的用场,不能把人看扁了,这个黄麻皮,我看他不简单,将来用好了。没准就能起大作用。”

    赵裕德看顾小五还要抬杠,就急忙接了话头道:“虞大人,你今天说地那个洋人叫什么哈同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虞洽卿想起哈同的样子,笑的直不起腰,好半天才算是平息了下来。有缩着脖子吆喝着风太冷。赵裕德只好把窗户又关上,对顾小五道:“别再抽烟了,想呛死你老子啊?”

    虞洽卿把雪茄烟杵灭了道:“我笑这个老犹太人,居然要拉着我合伙在租界炒地皮,我又不傻。自己抢自己的生意?”

    赵裕德也是笑得开心。虞洽卿早在“点金钱庄”上海分号开业的时候,就入了一股,现在已经算是庄虎臣地人了,不过他是外围,还不算心腹。但是虞洽卿是在上海华洋两界都“兜的转”的人物,又生的七窍玲珑心。庄虎臣专门交代赵裕德对他要客气着些。

    虞洽卿笑够了以后。又正了容色道:“这个哈同不简单。当年沙逊兄弟就是靠他的建议,才在中法战争里捞了大便宜。不过小沙逊也够不是东西的,赚了那么多地洋钱,只赏了他一万两,要是我,起码赏个十万、八万的,也不至于让这样的人才自立了门户。对这个哈同,不能等闲来看啊!”

    顾小五白了虞洽卿一眼道:“阿德哥,你也过于小心了,不过是个洋赤佬,交给我,带到黄浦江边,是吃馄饨、板刀面还是种荷花由他选。”

    赵裕德指着顾小五道:“你就不长个脑子?他好歹是公董局的董事,说杀就杀了,不是给少爷惹麻烦吗?”

    虞洽卿道:“真杀了倒也不至于有那么大麻烦,他这个董事和别的董事不一样,当年小沙逊推荐他到法租界当董事,目地是让沙逊家族在法租界也有发言权,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又是犹太人,别人也没他把他当回事!我觉得小五说不错,还是杀了好,不留后患!”这个平日斯文客气,见人就笑地阿德哥说起杀人,平淡的好像是说吃饭、喝茶一类的事情。

    赵裕德暗暗感叹,这些穿西装,拄文明棍的流氓,比那些一脸横肉,举着杀猪刀的流氓可狠多了!

    赵裕德摇摇头道:“少爷有吩咐,暂时还不要多杀人,要杀的话,也只能杀那些贩大烟地,这个哈同,刚才听虞大人说,他地财发的还算干净,又是穷苦人出身,好容易赚几个钱,还被没良心地主子欺负,杀这样的人亏心啊!”

    虞洽卿笑道:“怎么?杀人如麻,连人心都敢吃的赵东家,什么时候变的慈悲为怀了?以后干脆叫你赵菩萨好了!”

    顾小五接腔道:“就是,一个洋鬼子,杀就杀了,有什么不得了的,少爷不过那么一说,赵镇台你也是太当真了!”

    一屋子人想起赵裕德的狠辣手段,又想想他刚才说的话,不禁都觉得好笑。

    赵裕德脸一阴,对顾小五道:“小裤子,我跟你说,少爷就是咱们的主子,他交代的事情必须照办,你要是做不到,立马给我滚蛋!少了你这个臭鸡蛋,老子一样不耽误做槽子糕!”

    顾小五连忙点头道:“小的知道错了,以后少爷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办!他让我撵狗,我绝不打鸡!”

    赵裕德对他那副无赖相也觉得没什么办法,对他摇头道:“你个兔崽子,要是敢阳奉阴违,别说老子不客气!以后啊,你以别叫什么赵镇台了,又不是在军营,你以后就跟着少爷,叫我一声老叔吧。”

    顾小五眼睛放光,恭敬的打了个千道:“老叔!”

    赵裕德微笑着点了点头。

    顾小五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转过头问虞洽卿道:“阿德哥,你让那个洋鬼子找我老叔借钱,是个什么意思?你还怕他没钱和少爷抢生意?”

    虞洽卿对他摇头,又划着洋火,把已经熄灭的雪茄烟点燃道:“和你就说不明白!”

    顾小五翻了他一眼道:“你不说,我不就更不明白了吗?”

    其实,不止顾小五不明白,他手下的八大金刚都不明白,就连赵裕德这个钱庄的东家也不明白。他这个东家对做生意头都大了,乔映霞和曹鸿彰开业典礼一结束,就都回了山西,眼下钱庄就玩他一个人,要不是知道总号实在是太忙了,代理全国粮饷的事情已经是千头万绪,他早就把贾继英给拽到上海了。

    虞洽卿见全屋子人都是狐疑的看着他,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悠悠的道:“这个哈同很不简单,一个流浪汉,又是个穷犹太,能混到洋行大班,简直就是奇迹了,他老婆罗迦陵也叫罗思的女人,也是很能干。我不和他合作,他也能找到其他人。但是合伙是要分成的,对于哈同来说,不合算,他是实在没地方借钱,才要拉我和朱宝三合伙的,眼下如果有人愿意借钱给他,他肯定就不会再找什么合伙人了!”

    赵裕德还是不明白:“虞大人,我把钱借了给他,那他不是就可以拿了去买地了吗?不还是和咱们抢买卖?”

    虞洽卿笑了笑,又深深的吸了口雪茄烟,他吸的很深,每次都要把烟吞到肺里,然后又慢慢道:“这个哈同是很聪明,胆子也大,敢在这个时候买地的洋人还就他一个,别人都是在卖地的,但是他再聪明也想不到,上海这场风波就是咱们搞的,租界里的传单就是巡捕房的人贴的!他不是要来借钱吗?借给他就是了,但是要拿他手里的地皮和洋房当抵押,他随便买,买的越多越好

    顾小五头都听大了,插嘴道:“阿德哥,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虞洽卿笑道:“你想啊,他借钱是有期限的,而且期限由咱们定,他要是不同意,就不借给他,现在全上海只有咱们肯借钱给他了!这上海滩的骚乱,是由咱们控制的,想乱到什么时候,就可以乱到什么时候,等到借出去的银子到了期限,骚乱不平息,地价上不来,他手里的地一定买不出去,到时候他没钱还,那他当做抵押的地皮就成了咱们的了!”

    大家都是眼睛一亮,顾小五派着大腿叫道:“高啊!还是你们这些干过洋行买办的人肚子里的坏水多!实在是高!”

    虞洽卿苦笑着看他,也不晓得他到底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赵裕德突然想了来了点事情,对顾小五到:“小裤子,杨士琦派人来说,让你赶快把那些码头、赌场、婊子窝的生意都接收了!这回,杨士琦扫荡上海滩,便宜了你个兔崽子!”

    顾小五得意的笑道:“那还不是少爷和你老叔知道咱是自己人,心疼我们这些穷哥们啊?”

    虞洽卿笑道:“以后的日子,就是你顾家小爷叔独霸上海滩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第一次交锋

    哈同虽然已经当了大班,而且又做了法租界公董局的董事,但是他还是一直保持了简朴的习惯。他从来不坐马车去洋行,而且不带随从,就这么一个人走着就去了。这几天他心情很好,在“点金钱庄”他轻易的就借到了钱,而且又买到一百三十亩土地,加上原来买的土地已经达到了两百多亩了,而且价格便宜的吓人,他不禁暗暗感叹,上帝把智慧都留给了他们犹太人。

    哈同走到半道,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中国籍女人从路边冲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就哭,把他弄蒙了。

    那个女人细眉凤眼,皮肤也还算白,倒也算有两分姿色,她边哭边喊到:“你这个没良心的,孩子病成那个样子,三天高烧不退,现在已经汤药不进了,可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孩子哭着说要见见他爹!”

    哈同一脑袋雾水道:“小姐,你认错了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女人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道:“你这个杀千刀的,口口声声说要休了你们家的那个母老虎,要娶我过门,骗了我好几年,孩子都三岁了,现在你竟然说不认识我!你还算是个人吗?”

    女人的哭声引来了很多旁观的人,其中还有几个是认识哈同的,弄的哈同尴尬无比,他急忙掰开女人的手,大叫道:“女士,你真的是认错人了,我确实不认识你!我要去洋行工作,不要再闹了!”哈同久居上海,中国话说的还算凑合。

    女人紧紧的跟着他,又扯住了他的腿,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哈同把她往前面拖了几步,周围的人都是看得满面怒容,估计用不多一会,就有人会忍不住义愤。哈同看实在走不脱,只好停下来道:“女士,我真地不是你丈夫,你肯定是认错人了。”

    女人鄙夷的啐了一口道:“哈同。我跟了你五年,十五岁就被你骗了身子,你居然说不认识我?好,今天索性讲讲清爽。儿子我一会就抱到你的公馆里,让你家那个不会生蛋的母鸡瞧瞧!”

    几个认识哈同的人都是恍然大悟,哈同的老婆结婚了好几年,一直没生养,而且这个女人一口就叫出他的名字,这还能有假?

    一个老沙逊洋行地二班对哈同道:“大班,我看你就去看看吧。毕竟是你亲生的儿子。我们洋行进口了不少的西药,看看孩子需要什么药,沙逊先生会给你的,不会收你很高地价钱的!”

    女人如同看见救星,眼睛一亮道:“还是这位先生是好人啊!谢谢了!”

    二班笑着道:“嫂夫人不用客气,我和哈同先生是多年的同事,呵呵,如果早些知道,我肯定会把药送到家里去的!”

    哈同脸拉的老长道:“佛赛先生。我真的不认识这个女人!”

    女人这下翻了脸了,怒道:“哈同,我一直把你当个人,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禽兽!虎毒还不食子呢,儿子病成这个样子。居然你连看都不看。我也不说向你要钱了,我就是去暗门子当婊子也不要你一个钱。这个志气老娘还有!可孩子眼看就不行了,想见见他爹,你就这么狠心,连面都不露?”

    女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给周围人展示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我说的是真地还是假地?”

    周围人都凑上去,照片上哈同笑呵呵的和这个女人站在一起,女人怀里还抱着个襁褓,里面的孩子长相虽然看不到,但是傻子都明白是三口人的全家福。

    这下,看热闹的人不干了,几个小伙子撸胳膊挽袖子,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洋赤佬,欺负我们中国人都欺负到这个程度了,***,打这个老王八蛋!”一群人都要上去动手。

    女人急忙拦住道:“你们都住手!这是我们两口子的家事,你们的好意我晓得,但是他毕竟是我男人啊!”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气呼呼道:“你这个女人好不通情理,大家是帮你地,这个老混蛋明显是玩你,玩腻了就不要了,你让开,今天非要这个洋赤佬晓得晓得马王爷三只眼,我们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

    女人一看周围人都要打哈同,只好柔声细语道:“各位大哥,他说到底是我儿子的爹,儿子已经病成那个样子,再把他爹打坏了,我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我也不要活了!”说罢,哭的梨花带雨。

    周围都开始编排哈同地不是:“你这个人也真地不通情理啊,亲生的儿子都能不管,人心都是肉长地,怎么你们洋人的心都是石头?”

    “就是,就算女人不要,儿子也不能不要吧?赶紧去看看儿子吧!”

    沙逊洋行的二班意大利人佛赛悄悄对哈同道:“哈同先生,你太太一直不是没生养吗?现在正是时候把儿子接回来的好机会,将来你的哈同洋行总要有继承人吧?赶快去看看,要是万一出什么意外,今后你后悔可晚了!”

    哈同苦着脸道:“佛赛先生,不要听这个疯女人胡说八道!”

    佛赛见他还不认账,脸一板,拂袖而去,嘴里还骂道:“犹太人都是只认钱的东西!这个夏洛克!亲生儿子生病都不舍得给点医药费!罗马帝国皇帝当年为什么没把这些该死的犹太都杀光!”

    哈同现在百口莫辩,只得傻呆呆的站着。

    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把他往一辆停在旁边的马车上推,嘴里还吼道:“还不去看看你儿子,没良心的东西!”哈同被他们连推带搡就给塞进了马车里,还没反应过来,马车已经跑了,女人坐上后面的马车跟了过去。围观的人还在骂着这个没良心的犹太人,也在恨这个女人丢了中国人地脸,什么人不好跟,跟个老洋鬼子!

    哈同在马车的车厢里,看见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他把一柄闪亮的匕首顶在哈同的腰间,压低声音道:“敢叫一声。现在就捅死你!”

    哈同吓的脸白如纸,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赛尚阿地府邸,四十年前薨了的老恭亲王奕奏请成立了总理事务衙门。本来大清是没有外交这么一说的。这些和番邦外国打交道的事情统统由理藩院或者干脆交给地方官处理。大清朝要什么外交?“理藩”而已,这九州万国还有能和咱大清平起平坐地国家?

    道光年间,中央大国的面子被英国人给揭了个干净,几千英国兵远渡重洋把大清的百万大军打的找不到北,这下洋人的气也足了,再让理藩院和地方官来接待他们的公使处理外交事务,那可是不成了。恭亲王算是比较开通的就奏请朝廷弄出这个总理事务衙门。东部院是同文馆,负责翻译洋人书籍和来往信函,西部院则负责和洋人接洽处理诸般外交事宜。

    今天终于公使团通知李鸿章、庆王、庄虎臣这三位大清地议和全权大臣可以开始议和了。公使团争吵了多日,现在还没个准主意,本来是不打算和谈地,要等各国商量好了共同的分赃方案再交给李鸿章,到时候,要么签字,要么开战。让清朝政府自己选。洋人对朝廷也摸透了脾气,现在吓死慈禧也没再打一仗的胆量,到时候还不是乖乖的在和约上盖上玉玺。但是现在国内压力陡然加大,上海租界这些大班哪个是好惹的,他们在国会里都有代理人。现在国会天天逼着这些公使马上开始和谈。尽快把中国的问题解决。

    总理衙门就成了谈判所在地。李鸿章、庆王、庄虎臣刚到没多一会儿,各国公使就火烧眉毛一般赶了过来。除了美国公使和俄国公使见面和李鸿章、庄虎臣打了个招呼以外。其他国家的公使都是板着脸,理都没理他们。

    等到所有人全部落座,法国公使仰着脖子,傲慢的扔过来一份文件道:“李鸿章阁下,这个是我们各国商议以后的决定,你可以看一下,实际上看不看都没有关系,你就回答签字不签字就可以了!”

    李鸿章强压着火气,接了过来,又递给庄虎臣道:“纷卿,你看吧,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

    庄虎臣看了一眼,脸色铁青,“啪”地一下就把文件摔道桌子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议和,议和,连议的都没有,居然就要逼我们签字?”

    法国公使冷笑道:“当然,你可以不签字,不过也不要紧,我国政府正准备增兵五万,如果你们不肯签字,那么你们就要接受更严重的惩罚!法兰西共和国的荣誉是不允许被侵犯的!”

    庄虎臣看着他,眼神如刀片般锋利,冷冷道:“好啊,想打仗?我等着你!你条约里要求我们皇帝到北京才能签和约,这个是什么意思?你想伤害我们皇上吗?既然你们欺人太甚,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

    外面几个亲随听见以后,急忙走了进来,负责警戒地俄军吓了一跳,急忙端起了步枪,见进来地几个人都没带武器,才又把枪放下。

    庄虎臣咬着牙道:“马上给杞县发电报,把那些俘虏全部杀了祭旗!”然后对目瞪口呆的各国公使一抱拳道:“兄弟在娘子关等着你们,你们不是要七亿两银子吗?可以!你们有本事就来拿!你们不是要福建、云南吗?也可以!既然你们不愿意议和,那这个和就不议了,战场上见!”说罢,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李鸿章冷哼了一声,也拂袖而去,庆王见他们走了,叹了口气。跟在后面也出去了。

    意大利和德国公使,突然醒悟过来,急忙追了出去,李鸿章、庄虎臣已经到了大门口了,大门外人山人海,几百名中外记者架着照相机已经等候多时了!

    意大利公使拉着庄虎臣道:“钦差大人,您不要生气。”

    庄虎臣冷笑道:“我生气。我生什么气?你们既然想瓜分我中国,把我们中国逼到死路,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不是要打仗吗?打啊!我们中国有四亿五千万人,真要打起来。我们一百个打一个,就是用牙咬,也把你们全部咬死!”

    德国公使急忙道:“刚才那个议和大纲,连我们都不知道,那个是英国、法国、俄国、日本四个国家搞出来的,公使团并没有商量过!”

    几百名记者被把守门口的俄国军人给挡在大门外,但是他们地照相机可一直没有停过。耀眼的镁粉燃烧的光线一直闪烁。

    奥匈帝国公使从里面跑了出来。手里也拿着一份东西,对庄虎臣道:“大人,这个是我们奥匈帝国和德国、意大利、美国、比利时等七国共同商议的一份议和大纲,您先看看这个,不要急与下结论,战争对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利的!”

    意大利公使擦擦额头的冷汗道:“这个还可以再商量,我们七国已经接受了美国的建议,我们一致认为,这次地军事行动是应大清国朝廷的邀请。进行的一场平息暴乱的战斗。”

    李鸿章拿过这份议和大纲,扫了几眼道:“这个东西还有得商量。”

    意大利公使见庄虎臣地脸色稍微好了点,怯生生问道:“大人,您不会真的杀死所有的俘虏吧?您可是个保护过天主教会和教民的文明人啊!”

    庄虎臣冷冷的道:“你们要杀我皇帝,瓜分我领土。对我中国敲骨吸髓。非要把我们中国逼入绝境,到这个时候。还谈什么文明?如果按照刚才那个议和条件,中国都要不存在了,还有什么文明、野蛮之说?如果我真的敢答应你们的条件,那我们中国四亿五千万人都会成为义和团,到时候人人都是义和团!”

    李鸿章傲然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老夫头一个就是义和团!”

    这会,十一国公使都聚集到了门口,美国公使康格拿出了一份电报大声道:“我国总统和国会现在照会所有参加议和地国家,美利坚合众国政府要求,必须保证中国地领土完整,主权独立,并保证门户开放政策,对于任何意图瓜分中国的无礼要求,美国将给予最严厉的还击!”

    康格的话当时就在公使团激起了一阵喧哗,美国的态度如此强硬,出乎英、法、俄、日四国的意料之外。

    英国公使一看形势不太妙,本来英国对这次议和的态度就摇摆不定,既想保住独霸长江沿线贸易权,又想弄一大笔赔款,可是如果中国赔款数额过大,又会让人民的购买力降低,又影响了贸易。现在一看,干脆也表态了:“我们大英帝国也愿意支持美国的要求,保证中国地领土完整和主权独立也是我们大英帝国的责任。”

    庄虎臣看着傻站着的法国公使道:“你不是想打仗吗?我现在就回娘子关等着你!娘子关五万将士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你不是想要七亿两的赔款吗?可以,我们中国很穷,如果给了赔款,可就没饭给那些俘虏吃了!”然后对随员道:“发电报,今天开始,断绝俘虏地粮食供应,告诉他们,是他们政府要我们中国赔款,弄地我没钱管饭了!”

    法国公使都听傻了,苦着脸道:“钦差大人,您不是真的打算要把俘虏全都活活地饿死吧?那可是一千多人啊!”

    庄虎臣面无表情道:“你们索取七亿两赔款,你们不是打算把我们中国四亿五千万人全部饿死吗?我才饿死你们千把人,比起你们这些公使,我是太过于仁慈了!”

    德国公使开始打圆场:“好了,尊敬的先生们,议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大家都不要过于激动,条件可以慢慢谈嘛!我建议,休会三天,三天后继续谈判!”

    庄虎臣、李鸿章、庆王也不理会外面的记者,直接上了马车,赶往贤良寺,记者们抗着照相机小跑着跟了上去。

    第二天,同样的一份报道在上百家报纸上刊登了出来:公使团狮子大张口,谈判破裂,战争一触即发!

第一百六十一章 翁婿情深

    谈判破裂的消息在几个小时以后就传到了上海,租界里洋人本来就崩着要断的神经现在已经彻底崩溃了,而更让洋人震惊的事情又发生了。网法租界公董局董事“哈同洋行”大班哈同居然被人绑架了,生死不知。现在连最乐观的人也觉得租界不能再呆下去了,生命毕竟比财产重要的多。租界里抛售房产的海报贴的到处都是,价钱几乎不是卖了,只要能换张船票就行,这些来远东淘金的冒险家,现在的打算是只要能全须全影的回国,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租界明打明的混乱,华界则是地下暗流涌动。街面的治安比平时好了不少,平时满世界乱晃悠的青帮、洪门弟子也都销声匿迹了,大部分被杨士琦下了大狱,运气好点的就躲到乡下,租界平日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不过现在这些青皮、混混宁可坐牢,也不想到租界,万一开战,租界里那肯定不分良莠,玉石俱焚,往租界跑,不是找死是什么?但是市面上的平静,不代表是真的平安,老百姓都是忧心忡忡,这看来是要打仗了,大搜捕带来的不仅仅是骚扰商号的流氓少了,更多的则是一种恐怖的气氛。

    领事馆和公董局现在一片混乱,很多公董局的董事也干脆脚底抹油跑了,那些到公董局寻求帮助的洋人,根本就没人理。哈同太太罗迦陵到巡捕房和公董局报案,那些平日对她毕恭毕敬的安南和中国巡捕,现在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话语里已经有了要打秋风的意思。而公董局的董事把她晾了整整一天,他们现在个个都是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管个犹太人的死活?

    就在罗迦陵忧心忡忡的到处寻找丈夫地时候,哈同却在太湖上的一个小岛吹冷风呢。他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劫匪把他弄到这里来,而那些绑架他的人甚至都没让他给家里写一封索要赎金的信。

    各国驻上海领事一边给公使团发电报汇报这里的情况,一边去上海道衙门,要求杨士琦再增加租界外围地警卫力量,而这个时候。居然见不到杨士琦了,据说,他病了,而且病的挺严重,不能来衙门办公了。

    杨士琦确实不能去衙门办公,此刻他正在上次余联沅请客的那家书寓听小翠喜唱曲儿呢,他听的来了兴致,和小翠喜合作了一折《西厢记》。

    小翠喜这几天和他也熟了。不像头一次那么拘束,亲手削了个鸭梨,送到他手上道:“大人对这西皮二黄精通的很啊,刚才那一折唱的字正腔圆,真是好听。”

    杨士琦哈哈大笑:“我啊,在北京的时候就喜欢玩票,这京戏本来就是我们安徽传过去的。现在很多词发音还带着淮音,要是纯粹按照官话,那就不好听了。”

    小翠喜甜甜一笑,又剥了个葡萄塞到他嘴里道:“大人学问真好。”

    杨士琦摇头道:“上次给你写那个新词地人,那学问才是好,才华横溢啊!可惜杨某人福薄,无缘一见!遗憾啊,遗憾!”

    小翠喜惊异道:“大人何等身份,给我写词的不过是一介寒儒,见不见的又如何?”

    杨士琦眼睛一亮:“哦。写词的才子,你能给找来?”

    小翠喜低头想了想道:“大人,他现在就在楼下。”

    杨士琦何等聪明,马上哈哈大笑道:“莫非这个才子是你的相好?”

    小翠喜脸上泛起红云,低声道:“大人莫取笑翠喜。”

    杨士琦站起身道:“文章千古事,这样的才子怎可不见,翠喜姑娘是不是能把这位风流才子请上来,让我见一见?”

    小翠喜为难道:“他是经常来找我的,可又没什么钱,嬷嬷就不想让我见他。怕他误了生意,我若把他招来,怕嬷嬷又要骂人了。”

    杨士琦脸色一变,声音阴冷地怕人:“一个老鸨子算什么东西?总归是个逼良为娼的货色,惹恼了本大人。今天就封了她的王八窝。八十斤大枷让她这个龟婆尝尝味道!你去,就说本大人要见。看谁敢拦你?要是今后有人为难你,你就报我的名号!这上海还是我姓杨的说了算!”

    小翠喜半是惊惧,半是欢欣,急忙唤过小厮,让他去请。

    不多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很白净的面庞,眉如墨画,两只眼睛纯净的如同黑玛瑙,一身青布长衫,还真是个风流俊雅的年轻书生。年轻人见道杨士琦,打了个千道:“学生给大人见礼。”态度还算谦恭,但是神情里的傲气压抑不住。

    杨士琦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是个才子,先生台甫如何称呼?”

    年轻人道:“学生李叔同,草字息霜。”

    杨士琦笑道:“坐吧,坐吧,不要拘束,我今天冒昧把你请来,不要见怪啊!”

    李叔同微笑道:“大人守牧一方,学生能有幸见到大人,那是修来地福气,冒昧二字,大人过于言重了,学生受不起。”

    杨士琦对小翠喜笑道:“你是个有眼光的,果然不凡,才气纵横,却不骄矜,不错,不错。”

    小翠喜只是窃笑不语。

    杨士琦对李叔同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前程?”

    李叔同苦笑道:“学生只是中过童子试,现在更是断了进学之路,能苟全残躯与乱世,就是不错的了,岂敢还想什么前程?杨士琦摇头,不以为然道:“你如此年轻,又是个有才学的,为什么不给朝廷效力,却学什么魏晋名士隐居市曹,不是正途啊!”

    李叔同轻叹一声道:“学成文武艺,售于帝王家,这个道理。学生何尝不晓得,但是学生叹。

    杨士琦笑道:“年纪轻轻,就唉声叹气,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明言。”

    李叔同沉默了一会。鼓足勇气道:“不敢欺瞒大人,学生实在是个党!”说罢,忐忑不安的看着杨士琦。虽然现在朝廷已经不再捉拿什么康党了,但是毕竟还没下明旨赦免。

    杨士琦听他说完,朗声大笑道:“原来就是因为这啊?这算什么事情?你又不是梁启超,又不是康南海的亲传弟子,也没谋划叛逆,不怕跟你实说。我也是康党,家兄杨莲府也是康党,就连李中堂他老人家也是康党!他老人家对着太后就说自己是康党,连老佛爷都没说什么,还怕别人说三道四?”

    李叔同一听,喜形于色。两年前,戊戌变法失败。光绪被幽禁瀛台,六君子人头落地,李叔同少年心性,本是支持变法维新的,他听的这个消息,刻印章一方泄愤,上书“南海康梁是吾师”,不想被人发现,给告到官府,全家急忙从天津逃到上海。躲在法租界。后来派人去天津打听,似乎官府对这个追查也不甚紧,但是从此断了科举出仕的念头,整日里在戏院里打混,现在居然听说朝廷不追究了,真是喜出望外。

    李叔同壮着胆子问道:“大人看来是赞成康南海地主张地了?”

    杨士琦笑道:“当然,康南海的学问是很好的,他的主张我看大半可取。”

    李叔同又问道:“康梁二公地主张志在富国强兵,为什么朝廷要废除新法?”

    杨士琦微微笑道:“这个里面地事情就多了,康有为学问不差。但是气量狭小,若由他主政,怕是又一个王安石,王荆公之法难道就不是善法?可是他变法变地伤了大宋国本,朝堂里党争酷烈。大宋之亡。实是始于王荆公!若换一老成持重的同样施行其法,说不定大宋就又再次中兴也未可知。”

    李叔同沉吟许久道:“大人地意思。朝廷要用康梁之法,而不用康梁其人?”

    杨士琦点点头道:“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与先生一见如故,我爱先生才学,故此交浅言深。”

    李叔同恭敬的一揖到地道:“大人对学生推心置腹,学生感激不尽。杨士琦把他搀扶起来道:“不必拘礼了,这里又不是衙门,哪里有什么大人?你、我均是翠喜姑娘的知音人罢了!”说完,看看满脸红云的小翠喜道:“你们俩,郎才女貌,一对璧人,我看甚是合宜,既然是郎有情,妾有意,干脆选个好日子就把事情办了!”

    小翠喜用袖子捂住脸,头低到胸前。

    李叔同面有难色道:“学生何尝不想?先父早亡,学生是被兄长带大地,也是他给我开的蒙,可谓半兄半父,可是家兄甚是古板,怕是难以应允啊,学生正为这个事情发愁呢!”

    杨士琦想了想道:“哦,令兄是因为翠喜姑娘出身书寓,怕人家飞短流长?这个好办,索性我托个大,回头收了翠喜为义女,将来也不图你家什么聘礼,我送份嫁妆,就算我杨家嫁女了,只是不晓得翠喜姑娘愿意不愿意?”

    李叔同激动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跪到杨士琦面前道:“学生谢大人成全!”

    小翠喜也跪下道:“翠喜谢大人大恩。”说罢,连连磕头。

    杨士琦假嗔道:“翠喜,你叫我什么?”

    小翠喜突然明白过来,娇羞的叫道:“谢谢爹!”

    杨士琦哈哈大笑,把他俩搀扶了起来。

    李叔同现在晕晕乎乎,如同做梦一般。

    杨士琦拉着他的手亲热道:“以后翠喜是我女儿,你就是我女婿了,都是一家人,我也不和你假客套,今后翠喜嫁了你,你们靠什么过日子?”

    李叔同想了想道:“学生家里还有几亩薄田,学生还读过几天书,将来寻个馆,当先生也养的起家。”

    杨士琦头摇的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我杨家地女儿怎么能过那样的日子?”

    小翠喜插话道:“我不怕吃苦,穷点不算什么,就算拉棍讨饭,我都不怕。”

    杨士琦嘴一撇,笑道:“这女孩就是生外相,还没嫁呢,就这么急不可耐了?”

    小翠喜羞的脸发烫,急忙去给他俩倒茶。

    杨士琦对李叔同道:“我那天听到你的词,就派人打听过你,也听说了你的学问,满腹经纶如果白白浪费了,不是太可惜了?”

    李叔同问道:“那依大人的意思呢?”

    杨士琦笑道:“你可听说过庄虎臣大人?”

    李叔同正色道:“庄纷卿大人以娘子关孤城拒八国之联军,杀敌无算,生俘上千,又在谈判桌上和洋人争斗,他的壮举学生钦佩不已!”

    杨士琦点头道:“既然你晓得就好,庄虎臣大人和我是至交好友。我有意让你在他的幕府谋个出身,你觉得可好?”

    李叔同急忙拜倒:“学生谢大人栽培,今后学生但凡有丝毫的进益,绝不敢忘记大人的恩德。”

    杨士琦又把他扶起来道:“你这样拜来拜去地,你不累我都累了,再过几天,你我便是翁婿,自家人别这么多礼数。”

    李叔同点头称是。

    小翠喜给杨士琦的杯子续上茶水,杨士琦笑道:“你明天去衙门,到我那里取些银子给翠喜赎了身,老住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情。”

    李叔同摆手道:“这个不劳大人再操心了,学生已经让家人把老家的地卖了些,前几日说已经卖掉了,银子这几天就送到上海,够给翠喜赎身用的了。”

    杨士琦笑了笑道:“好了,我也该走了,你们小两口说说私房话。”

    说罢,自顾自的开门出去了,李叔同和小翠喜要送,被他一摆手给挡了。

    杨士琦走到外面,自语道:“大人的身边,也真的要有几个得用的人了,但愿这个李叔同不要是个赵括、马谡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火烧銮仪殿

    杨士琦在上海装病,而北京的李鸿章则是真的病了,而且病的很重。这下,那些原本连见都见不到的各国公使都着急了,走马灯一般去贤良寺探望。现在公使团压力空前,上海租界的大班和驻上海的各国领事都纷纷来电报催促尽快结束和谈,恢复上海的治安。上海道杨士琦虽然很配合,而且确实动作不小,抓了上千人,还派了七、八百的绿营兵保护租界外围,但是效果不佳,越抓租界越乱。

    公使团现在都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议和没有结果,混乱的局面就不可能得到控制,而且最终很可能演变成一场全中国的反对洋人的行动。如果四亿五千万人都行动起来,那不是任何一个国家所能对抗的,这里不是印度,也不是非洲或者南美,这个国家拥有一个绵延了几千年的思想和价值体系——儒学。而一个拥有统一价值观的民族是不会随便就被人征服的,即使是作为征服者的鞑靼人,他们最终也只能向这个价值体系低头,接受并融合进这个价值体系里,任何试图消灭这个思想系统的努力肯定会是徒劳的,并最终被这个看起来软弱的思想吞噬的连渣滓都剩不下。

    目前看来唯一有能力控制局面的,居然是那个在列强眼里都不入流的满清朝廷,现在就算公使团想不议和都不可能了。现在李鸿章一病,公使团就真急了。满清朝廷派出是三个议和大臣。庆王爷,公使都是很熟悉地,他管总理衙门多年,公使们提起他,都是连连摇头,他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地。问他什么都是一句话:本官做不得主,此事要请旨意。

    庄虎臣通洋务,但是他首先官卑职小,而且又是个好战的,几句话说的不中听,就张口闭口整军备战,而且动不动就拿手里的一千多联军俘虏说事儿。偏偏报纸上都还替他说话。如果一但开战,那么这些俘虏肯定就都没命了,而且报纸的说辞,不用想都知道内容。舆论导向必然是庄虎臣是被这些公使们逼的万般无奈才杀了俘虏,那公使团回国后乐子就大了,俘虏地家属不把他们都宰了就算客气了。

    病榻上的李鸿章一下子就被公使们围了起来,一个个你前脚走,他后脚来。美国公使康格是头一个来的,他先是问候了李鸿章几句。然后就很直接的告诉庄虎臣,要求他态度一定要强硬,对任何侵犯到中国领土完整和主权独立的要求都要给予最直接的反击!甚至暗示,如果公使团以武力威胁,让庄虎臣不要害怕。打就打了!美国驻扎菲律宾的舰队将给他做后盾。

    李鸿章最不待见地康格。这个联军中地“叛徒”刚一走,奥匈帝国公使就来了。他也是先说了几句客套话。安慰李鸿章放心养病。李鸿章刚表示了谢意,他就打开了话匣子。先是表态支持美国的“领土完整、主权独立、门户开放”外交照会,然后就是苦口婆心的劝说李鸿章不要害怕英、法的威逼,维也纳的皇帝陛下将会旗帜鲜明的站在清国政府一边,然后又开始大谈中国和奥匈帝国的传统友谊,然后又夸奖李鸿章当年大批量订购奥匈帝国的武器如何明智,并询问庄虎臣,这些奥匈帝国产的曼利夏洋枪是不是很好用?说来说去,最后地意思很明白,就是希望清国政府不要答应法国和俄国的领土要求。

    庄虎臣不禁感叹,这家伙的口才真不错,有点当个政工干部的潜力。这哪里象个侵略者,似乎是最好的哥们见朋友被人欺负,怕自己怂了,过来打气鼓劲地。联军里地“奸细”可不是一般的多!

    等奥匈帝国公使走后,辜鸿铭兴奋道:“中堂,纷卿兄,你们看到了吗?公理自在人心啊!这些强国都支持咱们!这天下还是有道义地!”

    李鸿章对辜鸿铭一向是不待见,躺在病榻上还摇头道:“汤生见事见的浅了,纷卿,你说说看法。”

    庄虎臣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们中国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中国的事情了辜鸿铭皱眉道:“哦,纷卿兄,你说明白些。”

    庄虎臣围绕着李鸿章的病榻边踱步边道:“现在日本、俄国、法国是打算在中国切一刀的,而美国、德国、奥匈帝国是希望保持东亚均势,不希望谁在中国做大,说到底是利益,对这些洋人来说,哪里有什么道义可言?不过,这也正是咱们可以利用的机会

    李鸿章打断了他的话,摇头道:“纷卿的意思,我是最明白的,以夷制夷嘛,可是对付洋人如喂虎,饱则遁去,饿则嗜人,这个度不好拿捏啊!”

    辜鸿铭激动道:“难道这个世界就没有公理和正义可言了吗?”

    庄虎臣冷冷道:“公理和正义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辜鸿铭听完,嘴唇蠕动了半天,这个能言善辩的家伙,头一次被人憋的脸涨红,说不出话来。

    庄虎臣很清楚,在力量极度悬殊的情况下,什么阴谋诡计都是扯淡。眼下美国和奥匈帝国的态度是很明确,美国连帮大清朝廷动武的话都差点说出来了,巨大的贸易利润对于大财团诱惑太大了,他们是敢于冒一切风险的。可是美国毕竟是个后起之秀,现在力量和欧洲强国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尽管庄虎臣知道美国的战争潜力是无限的,可是奉行孤立主义的他们怎么会为了遥远的太平洋东岸的战争去孤注一掷呢?政治上的表态唱唱高调和军事上的行动是不能划等号的。

    奥匈帝国已经江河日下,就看他派到联军的几十个人,根本就是个跑龙套、摇小旗的货色,让他去和法国、英国死磕,哈布斯堡王朝怕是还没这个胆量。奥匈帝国讨好清国朝廷的目的,怕还是当年从它那里进口了大批的军火,让它觉得既然不能在中国切一块下来,那还不如装个好人,将来在贸易上弄点好处。

    庄虎臣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缓缓道:“关键还是英国,就是英国!”

    李鸿章在病榻上叹了口气道:“这英国人不知道被小日本下了什么迷魂药,和小鬼子越走越近,今后怕是心腹大患啊!”

    庄虎臣心里暗自感叹道,要不是您老人家在甲午年仗打的太烂,英国看在您的北洋水师面子上,早就和大清结盟了,还轮到东洋小鼻子去舔英国人的屁股?甲午战争以后,特别是“三国干涉还辽”的事情过去,朝廷的亲俄态度一天比一天严重,就连张之洞、刘坤一都喊着“接强援”,李鸿章更是把俄国当了救星,要不是满清朝廷对俄国这么亲近,英国也不会急于和小日本勾搭。可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和李鸿章说俄国的野心如同对牛弹琴!李鸿章也知道俄国不是什么好鸟,但是日本是扎在李鸿章心里的刺,只要能有人帮他把这根毒刺拔了,哪怕是要他的老命,他也答应。

    庄虎臣道:“现在英国的态度至关重要,只要英国人能答应不要那么高的赔款,其他国家就好办了,我估计,现在最想从咱们中国弄大笔银子的,就是俄国。”

    李鸿章强打精神道:“纷卿,怕是你分析的有误啊,我国需要俄国帮助,俄国何尝又不需要我大清帮它抑制日本?何况这些年,我国和俄国交情甚好,俄国索要巨额赔款,把咱们大清朝廷弄垮了,对它怕是也什么什么好处?”

    庄虎臣苦着脸道:“中堂,咱们大清现在还有能力抑制日本吗?”

    李鸿章苍白的脸变的更加没有血色了,开始剧烈的咳嗽。

    庄虎臣看着这个衰朽的老人,心里感觉酸酸的,忙忙碌碌一辈子,到老了,淮军、北洋什么都没了,只落得个“李二先生是汉奸”的名声。虽然甲午之败,李鸿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尤其是他这个护短的习惯,弄的淮军北洋上下腐朽不堪,都晓得李中堂不会对自己下死手,所以一个个都是胆包了天,军舰都敢拿来走私,还有什么是不敢干的,但是如果把甲午之败全算他头上,也难说是公允啊!李鸿章保舰制敌,诱敌深入,迁都持久抗战的建议,确实不算是见识差,可是光绪能同意吗?翁同和这些清流又如何能容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几个下人见李鸿章咳嗽的厉害,急忙倒水,把药拿来,服侍他吃了药,李鸿章躺在床上,一副心丧若死的表情。

    庄虎臣走到床前,轻声道:“中堂,您就先歇几天,议和的事情就缓缓再说吧。”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戈什哈连滚带爬的就跑了进来。庄虎臣轻声训斥道:“你急什么?火上房了?惊扰了李中堂怎么办?”

    戈什哈满脸焦急道:“回大人的话,宫里太监来报,銮仪殿走了水了!”

    庄虎臣楞了,怎么,銮仪殿被火烧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中俄密约

    銮仪殿失火的事情,太监讲的让庄虎臣听了就觉得太假。什么一个炸雷就劈到了大殿,就算雷劈紫禁城,那估计也要先劈三大殿,銮仪殿的高度并不是紫禁城的至高点,这点常识庄虎臣还有。

    晚上,庄虎臣专程去了石头胡同找了赛金花,这位赛二爷还是惊魂未定。她犹豫了再三,终于说出了实情,瓦德西要在这位当年的状元夫人面前摆自己联军统帅的谱,就把赛金花接到了銮仪殿,晚上就睡在慈禧的龙床上。

    俩人一个是***场的红牌,一个是偷香窃玉的行家,自然是干柴烈火。几番云雨,九浅一深、十分快活,一阵疲乏,俩人就都睡着了。自打联军控制了紫禁城,这些太监也懒了,銮仪殿里竟然有老鼠叫声,赛金花是女人,自然是怕的。瓦大帅恼恨这小畜生搅扰自己的好梦,就俯下身子,把大皮靴仍了过去,老鼠被吓跑了,但是一个烛台也倒了。可是瓦德西正是疲倦,也没注意到,烛火点燃了幔帐,等到俩人交腿叠股睡的正酣的时候,被烟雾给熏醒了,匆忙中赛金花就披着瓦德西的军装跑了出来,而瓦大帅则是光着膀子就冲了大殿,外面的太监看了个清楚。瓦德西急忙唤人救火,而恰恰是在那天晚上,天上打了几个旱雷,太监就自作聪明的以为是俩人秽乱龙庭,惹得老天发怒,用天雷劈了銮仪殿。

    庄虎臣听完,苦笑着摇头,本来是和瓦德西商量过的,等到议和进入到关键的时候,瓦德西突然搬出銮仪殿,以表示一下德国政府的态度。虽然不见得能起什么大的作用,起码也是一种政治姿态,现在也不需要了,瓦德西就是不想搬也得提前搬了,銮仪殿被烧的黑漆麻乌地,不好好装饰一番根本就不能再住人了。

    庄虎臣对瓦德西现在真是心凉透了,本来辜鸿铭以为摆平了瓦德西就能让列强就范。庄虎臣虽然不敢这么乐观,但是也死马当做活马医,还把赛金花送上去当了礼物,现在可好,一点用没起,还搞了这么一出火烧銮仪殿。将来说评书的怕是要加上一段:“庄虎臣巧设美人计,瓦德西火紫禁城。”批语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庄虎臣一心的郁闷,回到贤良寺就躺下了,可是怎么也睡不着,现在割地的问题似乎是不太大了,毕竟列强谁都害怕弄的过了头,现在的八国联军翻脸就来个七打一。现在英国、法国、俄国、日本搞了一份议和大纲。要求赔款七亿两。而另外七国公使又弄出一份议和大纲,要求赔款四亿五千万两。这个四亿五千万两的赔款要求,曾经让庄虎臣倍感屈辱,现在看看,比起那份来,还算是便宜地!

    李鸿章这两天也似乎也觉得自己日子不长了,对完成议和焦躁不安,恨不得当天就签字,让这个事情划一段落。那份因为被上海《字林西报》全文刊登了所谓的全文。惹的列强和国内沸沸扬扬的所谓的《中俄密约》,现在李鸿章更希望在他死前能够签字。《字林西报》刊登的条款那纯属是捕风捉影,但是李鸿章确实和俄国曾经签订过一份《中俄密约》。

    甲午年之后,日本对中国领土地垂涎让国内多少有点见识的人都忧心忡忡,英国人和日本人又明显的在中国势力范围划分上达成了某种默契。这让朝野上下对原来一直执行的“以夷制夷”的外交策略产生了极大的怀疑。甲午战争的时候。也没见到英国和美国怎么去制止日本啊!但是俄国用“不惜动武”逼迫日本将吃到肚子里地辽东半岛又吐了出来,让朝廷大喜过望。原本视日本为“蕞尔小国”。我天兵一到,必能犁庭扫穴地军机大臣翁同和竟然是头一个支持“联俄拒日”的,而张之洞和刘坤一更是叫的凶。

    恰巧碰见沙皇加冕,各国要遣侍庆贺,本来大清朝廷是安排湖北布政使王之春去的,可俄国有些恼了,认为派的人级别太低,不给俄罗斯面子。朝廷里够分量的大臣都不愿意去这罗刹苦寒之地,光绪皇帝又想起了签订《马关条约》以后,被群臣弹劾卖国而赋闲的李鸿章了。一道上谕:“着特命头等钦差大臣李鸿章往俄国致贺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典礼。”

    李鸿章也不想去,莫斯科万里迢迢,而且据说那里的人都是野蛮的食人生番,至今还茹毛饮血,虽然李鸿章是搞洋务地,不信这些村愚的昏话,可是毕竟七十的人了,长途跋涉毕竟还是太辛苦了,中国人的老习惯,死也要死在家乡啊!万一死在外国番邦,那真是客死异乡,成了游魂野鬼了。李鸿章就以在日本中了一枪,伤没好为由推辞,可朝廷说什么也不准,李鸿章无奈,只能去了。在出发的陛见地时候,李鸿章和光绪谈了两个多时辰,俩人居然是不谋而合,都认为大清要想在目前地局面下图存,只有一条路:于俄国结盟。

    李鸿章这次出访俄国,那动静大了去了,光随员就带了四十五名,大小箱子带了好几百,最显眼的是他老人家居然堂而皇之地带了一口彩绘金漆大棺材。这口棺材最后陪着李中堂出访了俄国、法国、美国、英国,硬是转了半个地球,让西方人大开了眼界。李鸿章出发的那天是初春,这个时候北京最喜欢刮风,而且一刮就是黄土漫天。大兴、宛平两县衙门在东便门搭起彩棚给他送行,结果被大风把棚顶给掀了,菜肴也被弄的一片狼藉。李鸿章气的只想骂老天,最后还是一声哀叹:“想我李鸿章,也不至于获罪于天吧?何至于我从少年的时候只要一出门,不是狂风就是暴雨,要是敢坐船,那海上肯定是大浪滔滔,这老天也太瞧得起我了,竟然次次都和我为难。”

    一众随员见他郁闷。都劝慰道:“中堂一生,丰功伟业,自然风伯、雨师都给大人饯行。”

    李鸿章虽然知道他们都是说些吉利的客套话,但是也懒得说什么,悻悻而去。

    但是出乎李鸿章的意料,他出发以后,沿途根本就没什么艰辛而全是显赫。刚到上海。就受到热烈的迎接,各国海军都朝廷的炮台礼炮齐鸣,一时间,海涛鼎沸,长空雷鸣。朝廷地官兵跪在地上放洋枪,一次就用了几万发子弹。

    然后李鸿章坐上法国的豪华邮轮。船头高悬大清黄龙旗和头等钦差旗。一路经香港、西贡、新加坡,入印度洋,过红海,入黑海,沿途报平安的电报不绝。在苏伊士运河的塞得港,李鸿章受到俄国一位亲王的恭候,他换乘俄国沙皇的御船俄罗斯号直抵敖得萨港。俄国陆军元帅率领数百名官员迎接。在从港口到行馆的路上。大清地黄龙旗迎风招展。

    李鸿章乘火车到达彼得堡。彼得堡市长亲举黄龙大旗,士官仪仗队高呼万岁,外交大臣亲自引路,连沙皇都派出了自己的御车供李鸿章乘坐。出乎李鸿章预料的是,他住的行宫竟然不是官方早已准备好的国宾馆,而是一个商人的家。这位叫巴劳甫地商人在中国投资做生意发了大财,因此他坚决要求接待李鸿章一行,不要俄国政府一分钱。

    为了营造宾至如归的氛围,俄国皇帝准许了这个富可敌国的巨商的请求。李鸿章到达这个巨商的家之后。迎面看见自己巨大的相片被悬挂在大门之上,相片的四周插满了大清黄龙旗。这位巴劳甫家所有地门上都贴着用中国字书写地吉祥如意的对联,地上全部是簇新的地毯,一个大型乐队不停地演奏着中国乐曲,24个身穿中国服饰的俄国儿童捧着鲜花在李鸿章走的路上一刻不停地撒下花瓣。当李鸿章走进巴先生家大门的时候。巴劳甫全家男女老幼蜂拥而上。先由最小的女儿按照东正教的礼仪向李鸿章献上盐和面包,然后全家人簇拥着李鸿章进到为他专门准备的寝室。寝室内所有地物品和陈设全部是中国的精美工艺品。端上的茶和点心也是地道的中国味道。一问,连厨师都是特地请来的身怀绝技地中国师傅。

    在彼得堡,李鸿章晋见了沙皇。他向沙皇献上了光绪皇帝地礼物。加冕典礼的那天,他在莫斯科看到了他从来没见过地宏大场面,五十万人聚集在一起,乐队由五千人组成。各国来宾更是显赫,听说法国为了庆祝沙皇加冕,巴黎市全天休息,军营放假,罪犯赦免。在这个世界上,俄国是最强大的,李鸿章对此深信不疑。

    李鸿章此行的最大目的不是给沙皇庆祝什么加冕典礼,而是要签订一个联合抵制日本的《中俄密约》。

    这个条约中的两个基本点是:一、中俄两国针对日本的军事威胁,结成互相援助的军事联盟;二、俄国在帝国东北地区铺设铁路并和俄国横穿西伯利亚的远东铁路接轨。

    沙皇在接见李鸿章的时候表示,俄国的土地太大,地广人稀,根本对领土没有什么野心,在东北修筑铁路只是为了将来一但要和日本开战,调兵方便。而且修筑铁路是两国受益的事情,钱却由俄国一方来出,并且章程由大清朝廷定,李鸿章想来想去,也觉得这个条约有便宜。俄国人对他的礼遇让李鸿章心里很是舒服,比起大清朝廷,俄国人对他的态度好了一百倍。而且更重要的是,大清自打道光年间,条约签的多了,不是割地就是赔款,哪里签过这样的东西,钱由别人出,章程自己定,简直是太合算了。李鸿章对俄国人的“慷慨”更是大有好感,他觉得这样的条约不签,简直是对不起苏秦、张仪这些纵横家的祖师爷。

    但是李鸿章毕竟是老江湖,不是几句好话就能被忽悠晕的主,他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毕竟大清这些年和洋人办交涉就没占过便宜,突然天上掉个馅饼,总觉得里面是不是包着砒霜。李鸿章虽然没有什么路权的意识,但是也觉得毕竟俄国势大。他巴巴的修条铁路,将来万一翻脸,把铁路附近派上兵,那不就成了不是租界的租界了吗?所以,李鸿章要求,不能由俄国政府出钱,只能是民间出资。把政府行为改成了商业行为。不承想,俄国立刻就同意了,改命“俄华银行”承办,那一刻,李鸿章都觉得自己太不君子了,拿别人的好心当了驴肝肺。

    离开俄国。李鸿章开始了对法国、英国、美国地访问,一路上,西方列强对他的礼遇几乎是无以复加,让他有些飘飘然了。而且他在英国还办了一件让他暗自窃笑的事情,常胜军司令戈登的遗孀送给李鸿章一只名贵的小狗,李中堂直接就吩咐厨房给宰了,炖了盅狗肉煲进补。然后还回了封信:“厚意投下。感激之至。惟是老夫耄矣。于饮食不能多进,所赏珍味,咸欣得沾奇珍,朵颐有幸。”

    戈登的老婆知道他把小狗给吃了,弄的哭笑不得。李鸿章倒是得意非凡,总算出了口当年在苏州地恶气。这个戈登,一个傻洋人,老子杀几个长毛俘虏算什么?他还来劲了,居然拿着手枪要杀我!回头还傻乎乎的给英国驻上海军方打了报告。要求逮捕老子,以灭绝信义的罪名撤职查办,并把苏州交还给太平军!弄的李鸿章当年差点就被罢官革职。几十年后,终于吃了你们家的狗,算是多少出了口气。

    李鸿章签订了《中俄密约》。对日本更是有了底气。小日本欺负一个中国还行,碰是俄国这样的庞然大物。还不是要吓地哆嗦?

    结束美国的访问之后,李鸿章搭乘美国火轮船回国。到达日本横滨的时候需要换船——他当年离开马关的时候就曾说发过终身不履日地的誓言,再说现在有了俄国撑腰,让他痛恨起日本人来更有底气了。换船必须先上码头,李鸿章那股子倔强劲发了,说什么也不能破了誓言,他老人家无论如何也不上岸。侍从们无奈,只能在美轮和开到日本接他的盛宣怀的招商局轮船广利号之间搭了一块跳板,冒着掉到海里地危险扶着他换上船去。

    李鸿章回到国内,迫不及待地向慈禧、光绪两宫交旨,把和俄国签订的协议内容原原本本的讲给他们听,并笑道:“有此条约,可保大清二十年之平安!”

    结果李鸿章空欢喜一场,列强对这个条约一致发对,国内也是反对声一片,他李鸿章这个老汉奸能签什么条约?还不又是去卖国了!

    山东巡抚李秉衡和河南巡抚刘树棠先后上奏,揭露俄国人谋我大局的阴谋,其中以李秉衡的言辞最为激烈且击中要害。他认为列强的本质是在帝国领土上尽力扩张势力范围,而俄国要在帝国土地上修建铁路,野心在于把势力渗透到帝国的东三省,各国如果效仿俄国,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下弄的李鸿章大没意思,辛苦了半天,最后条约还是没被朝廷批准。

    庄虎臣对这些情况了解的越清楚,对李鸿章地亲俄态度就越理解,但是也就更忧虑,俄国对中国的威胁太大了!可是每次和李鸿章说,他都笑自己幼稚,日本为了甲午年对大清下手,什么关税、外交都交给了西洋人,换来了列强的默许,结果去年,日本不是还把关税自主的权力收了回来了吗?只要是国家有了实力,什么条约,还不是废纸?眼下日本近在肘腋,心腹大患,俄国虽然和大清接壤,但是毕竟它是传统的欧洲国家,远东不是重点。最后李鸿章就是一句老话:“纷卿啊,两害相劝,取其轻吧!”

    庄虎臣不能不说他考虑地不对,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如果胜利了一切自然都好说,即使在当时签订了《中俄密约》也不说完全是错,俄国是有很强地野心,但是毕竟如果没有庚子之变,他还不敢贸然出兵东北,现在如果签订这个条约,俄国可是已经在东北屯兵十七万了啊!

    不能让俄国人得逞!庄虎臣暗自下了决心!

第一百六十四章 姐妹易嫁

    陕西巡抚衙门,慈禧今天正在吃饭,菜还是一百多道。宫里的常例菜肴和陕西当地名吃摆了足足四张八仙桌子,排了老长。

    不过今天老佛爷没什么胃口了,她不动筷子,谁敢下箸?今天不是朝会,慈禧只把军机大臣荣禄和右翼近支第二族的族长溥伦和小醇王载沣叫来,其他人她看着来气。

    慈禧见大家都不动筷子,勉强笑道:“都吃啊,不要拘束,都不是外人,七爷在北京和洋鬼子较劲,咱们这家人也就你们你个了,都吃吧,我看你们吃,我高兴啊!”

    几个人急忙起身谢恩,慈禧对李莲英道:“小李子,把这个冰糖肘子给载沣端过去,他们年轻人能吃这些,我是不行了,看着眼馋,可是吃下去,肚子就不受用。”

    李莲英把整个一个烧的红彤彤的冰糖肘子端给了载沣,他看着也觉得油腻,但是也只好谢恩。

    慈禧看着溥伦道:“溥伦啊,你是近枝宗室,又是个老成持重的,你说说,现在议和这个事儿怎么弄?”

    溥伦苦着脸道:“奴才是个懒散惯了的人,哪有什么见识,要不,让军机们去议议?”

    慈禧不屑道:“礼亲王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老七又在北京,荣禄不是就在这嘛?其他人还议什么?都是上了洋人承办名单的,让他们来议,能议出什么好来?”

    溥伦皱眉道:“现在洋人逼迫的凶,李中堂又病了,庆王爷一个人和十一国的公使打擂台怕是难受啊!”

    慈禧提醒他道:“不是有个庄虎臣帮扶着他吗?这个庄虎臣是个通洋务的,我看本事比李中堂也不差!”

    溥伦嘴唇蠕动两下,欲言又止。

    慈禧看他的样子,晓得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微笑着鼓励道:“溥伦,你有什么就直接说,不必有什么避讳。这里没有外人,说错了,我不怪你。”

    溥伦咬了咬嘴唇。下了决心道:“太后,奴才说句不中听的话吧,这个庄虎臣本事越大,奴才就越担心。”

    慈禧沉吟了一会道:“你,你接着说,接着说。”

    溥伦接着说道:“奴才的担心其实就一点,他是个汉人!”

    正吃的胃里恶心的载沣插言道:“伦贝勒。您是过分的担心了吧?汉人怎么了?曾国藩也是汉人,李鸿章也是汉人,他们不都是大清地臣子吗?而且是忠臣啊!这庄虎臣本王是吃过他的亏的,但是本王觉得他是个忠心地,太后亲自简拔的人,那能错的了?”

    溥伦笑道:“王爷,我没说不忠啊!只是汉人本事太大了。终归不是朝廷的福气。”

    载沣不服气道:“伦贝勒。本王听说过,大奸若忠,大曲若直,自古的奸臣都是到处交接朝臣,四处邀买人心,可你看看庄虎臣,在祁县俘虏营,为了太后,为了朝廷。他一下子把满朝的亲贵都给得罪了,在娘子关,他杀了贪污军粮的刚简安,这可是和刚毅接了天大地仇啊!哪个奸臣会这么干?就说这次去议和吧,他要不去也没什么吧?可是为了太后。他还是去了。洋人逼迫皇上回京才能开和谈,可庄虎臣为了太后和皇上的安全。当时就和洋人翻了脸!北京城可到处都是洋兵呢,他这样做,可是没把自己的脑袋放在心上啊,要是这样的人朝廷也猜忌,那可是真的冷了功臣的心,不是奸臣也给逼成了奸臣了!”

    溥伦摇头道:“王爷说的,我都明白,这个庄虎臣和曾国藩、李鸿章不一样。”

    载沣疑惑道:“有什么不一样?”

    溥伦叹气道:“曾国藩、李鸿章本事是大,更重要地他们学问好,都是两榜进士出身,而这个庄虎臣是不读圣贤书地!”

    慈禧似乎听出了点问道,仰着脸看上面的藻井,半晌点了点头道:“溥伦说的这个是不错的,汉人只有读书的才能让人放心,这个庄虎臣是野性重了些,那你的意思,这个庄虎臣今后就不能用了?”

    溥伦插手肃立道:“这个奴才可说不好,奴才就是有点担心,至于用不用他,怎么用他,还要老佛爷乾纲独断。”

    慈禧犹豫了一下,问闷头吃东西的荣禄道:“仲华啊,你说说你的意思。”

    荣禄抬起头,阴阴的道:“奴才以为,对庄虎臣此人,第一要用!第二要大用!第三要羁縻以后方可大用。”

    慈禧想了想,哈哈大笑道:“还是仲华老道,这个才是老成谋国之言,羁縻以后方可大用,不错!”

    小醇王载沣建议道:“老佛爷,干脆给他抬个旗吧?”

    慈禧笑道:“要做人情,咱们就给他做个全套地,索性就下嫁个格格给他,赏他个额驸,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荣禄摆手道:“老佛爷,不可啊,按照祖制,驸马是不能掌兵的,这庄虎臣可是个大将之才啊,而且又是通洋务的,奴才看就两李鸿章年轻的时候也不及他,奴才以为,今后三十年,他就是朝廷的支柱了!这样地人才既然用了,就不能用地小了,否则还不如不用。”

    慈禧苦笑道:“这祖制怕是也要改一改了,祖宗之法是用来保祖宗之地的,如果祖宗之地都不可保,那祖宗之法也好要变一变了。”

    太后要变法地事情,他们都是晓得的,而且也知道变法的纲要已经发给各地督抚具体议论了,但是没想道,连额驸不能掌兵,不能出任督抚的祖制居然太后也要变,看来决心是不小啊!恐怕动作比戊戌年,光绪和康有为等人弄的还要大些!

    荣禄笑道:“老佛爷果然圣明啊,庄虎臣做了额驸,又抬了旗,到时候,翁婿一家亲,自然要替朝廷出力的!只是不晓得太后打算把哪个王公的格格指婚给他?”

    慈禧笑道:“我觉得裕庚家的丫头不错,又是出过洋的。把他家的丫头指给这个庄虎臣肯定是不会错的。”

    溥伦笑道:“老佛爷的眼光自然是好地,太后是打算把容龄许给他?”

    慈禧笑着指指他道:“这次,你是自作聪明了。是德龄!”

    荣禄一惊,急忙问道:“老佛爷,怎么是德龄啊?容龄可是大格格啊!”

    慈禧慢慢道:“这个容龄,好是好,就是性子也风魔了些,一高兴就跑的没影子,连他阿玛都管不了。庄虎臣也是个没笼头的野马,俩人在一起,这日子怎么过啊?我看德龄虽然是妹妹,但是还更稳重些!”

    荣禄只得道:“太后英明。”

    溥伦笑道:“德龄是太后认了做养女地,那庄虎臣娶了长公主,可就是太后的女婿了,还能不给朝廷出力?”

    慈禧又道:“这个德龄。我是最喜欢的。等他们成亲以后,我还得把她留在北京,小两口想见面的时候,就把庄虎臣招到北京来,呵呵,这样多好!将来有了孩子,也不耽误在京师读书,小孩子可怜见的,别跟着他爹去外地受罪了!”

    载沣心里一寒。太后是打算要把庄虎臣的家眷控制在手里当人质了!当时寒毛就竖了起来,急忙低下头,继续吃那个冰糖肘子。

    荣禄笑道:“太后也想得太远了,这格格还没嫁呢,太后就开始盘算孩子读书的事情了!”

    慈禧笑地要岔气。捂着腰道:“你个老东西。在西北吹了十几年的冷风,说话也是这么风凉。”

    一直没说话的溥伦插嘴道:“老佛爷。这议和的事情老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啊!李中堂一病,事情就更麻烦了!”

    慈禧这才止住笑声,阴了脸问荣禄道:“你说,洋人是不是真的要杀我?”

    荣禄面无表情的摇头道:“奴才可说不好。”

    慈禧冷冷道:“对了,荣禄,怎么洋人要承办的祸首名单里怎么就没有你啊?”

    荣禄平静地道:“北京杀洋人地时候,奴才可是没立过功啊,也没受过赏,自然洋人不会杀我。”

    慈禧变了脸,恶狠狠的看和他道:“这么说,你是长了前后眼的,早就知道不能和洋人开战?那为什么当时你不说?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这些汉人都上了折子,你是军机大臣,又是满人,为什么你不进谏?荣禄,你不忠!”最后一句话,是扯着嗓子嚎出来的,把载沣和溥伦吓的都跪到了地上。

    慈禧句句都是诛心之语,荣禄还是不为所动,居然慢条斯理的划洋火点着了旱烟袋,抽了一口道:“武死战,文死谏,当时进谏的大臣都被杀了,奴才哪里还敢进谏?”

    慈禧也纳闷了,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哈一个的荣禄,今天居然敢这么顶撞,而且当着自己的面就抽起旱烟来了!压着怒火道:“荣禄,你是打算亲眼看着我被洋人杀了,你才开心对吧?”

    荣禄抽了口烟,慢慢道:“太后啊,奴才在北京地时候什么也不说,留着这条命是为什么?别人不知道,太后应该晓得奴才的忠心啊!当时朝廷被庄亲王、端郡王把持,连太后您老人家都被他们挟持,庆王爷和皇上他们都敢杀,奴才说多了句废话,怕是就没命了!董福祥的甘军从兰州远道奔袭,没带洋炮,打教堂和使馆不下,几次和奴才借大炮,奴才连就算太后下了懿旨,大炮也不能借这样悖逆的话都说出来了。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啊!可太后并没有责罚奴才,奴才感激涕零。奴才留着这条老命,就是要等到关键地时候,为太后保驾地,只要太后无恙,奴才这条命才算卖了个好价钱!象许景淳这样白白的死,奴才不甘心啊!”说着说着,荣禄老泪纵横。

    慈禧看他地样子,也有些动容,笑道:“仲华啊,怎么象个孩子,说哭就哭了,你的忠心,我是明白的!把你放在西北十多年,本是磨磨你的性子,你是朝廷的柱石,你做的对,只是苦了你了!”

    荣禄止了哭声,用袖子擦擦眼泪,跪在地上道:“老佛爷,您能明白奴才的忠心,奴才就算死了也是笑着的。”

    慈禧笑道:“好端端的,说什么死啊活啊的,多不吉利!载沣啊,把你岳父大人搀扶起来吧!”

    载沣急忙把荣禄扶了起来,慈禧道:“好了,你们都快吃吧,菜都要凉了。”

    三人道谢后,又开是动了动筷子,载沣看着自己面前还有大半个的冰糖肘子,实在是腻味,但是“君有赐,臣不敢辞”,别说的是块肉,就是毒酒,也得捏着鼻子喝下去,只得强撑着吃。

    慈禧想起一件事情,问道:“前些日子,老七荐举庄虎臣做甘军的提督,你们看怎么样?”

    荣禄道:“庆王爷,这是招好棋啊!庄虎臣做了额驸,他又是个会带兵的,有他节制甘军,陕甘回民必然不敢作乱,俄罗斯一直觊觎蒙古,东蒙六盟现在和俄国有点想勾搭的意思,有庄虎臣率领娘子关新胜之虎狼之师,料德王没有胆量轻举妄动。而且将来一旦京师有人想作乱,甘军骑兵多,三、五日轻骑便可挥师勤

    慈禧想了想,念叨道:“三、五日可直指京师?”

    荣禄笑道:“老佛爷大可放心,天下谁都能作乱,唯独甘军作乱不易,陕甘苦穷,现在的战争不是一匹马两把刀就能打的,奴才是带过兵的,打仗打的就是兵马钱粮,大炮、子弹、火药,这些东西陕甘都没有,而甘军全靠陕甘两省协饷,咱们大清朝,历来是以文抑武,武将想造反,断了粮饷,自己就乱了,可怕的还是那些掌兵的文人督抚啊!他们才是手握军政大权,又有地方的粮饷养兵,自己又办工厂造军火,比武将可怕百倍啊!”

    慈禧点了点头道:“这个不错,没有钱想造反自然是不成的!”慈禧又想了什么来,问道:“仲华,你说,洋人会不会真的杀我?”

    荣禄苦笑道:“太后啊,李鸿章会让洋人杀您吗?”然后突然冷笑了一下道:“有庄虎臣在,有他手里的一千多洋兵俘虏,洋人有胆量杀您吗?”

    “啊,啊!”载沣发出的声音让大家急忙看他,载沣已经被噎的伸长了脖子直打嗝,那个两斤多重的肘子已经被他吃的只剩下骨头。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危机四伏

    好几天没见面的联军大帅瓦德西来了。

    瓦德西的气色看起来相当的不错,军服上的勋章擦的闪闪发光,颇有几分德意志军人的铁血本色。

    辜鸿铭和他老相识了,见面就打趣他道:“怎么样,最近很开心吧?”

    瓦德西大白脸居然也会红,似乎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李鸿章躺着病榻上,看都懒得看瓦德西一眼,什么玩意啊,明明是亨利亲王向德国威廉二世皇帝发了电报,要求不要对中国索取过多赔款,否则会大大降低购买力,结果瓦德西弄的好像是他的功劳一样。要不是赛金花传了个信,现在还把瓦德西当恩人呢。

    瓦德西向躺着床上的李鸿章恭敬的行了个军礼,又问候了几句,见他没打算和自己说什么,也就不自讨没趣了,转向庄虎臣道:“子爵阁下,不知道贵国政府现在对议和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庄虎臣莫测高深的笑了笑,也不答话。

    辜鸿铭接茬道:“现在公使团连议都不议,拿出份条约就要我们签字,这是个什么道理?既然公使团已经接受了中国政府并没有向各国宣战的说法,那么咱们就上友好国家,联军是我国政府邀请来的,按照西方的说法就是雇佣军,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如此威逼我国?”

    瓦德西一脸无辜的表情道:“这个绝对不是我们德国的意思,现在是俄国和英国、日本、法国要求贵国高额的赔款,而德国政府和我本人是坚决反对的。”

    庄虎臣笑道:“俄国和我国还是友好的,今天俄国公使来找过我们了,在俄国政府的交涉下,英国、法国、日本已经答应将索取的赔款数额降低到六亿两,虽然还是天文数字,但是起码让我们知道了俄国的好意,不知道贵国政府为我们中国做过什么?”

    瓦德西惊讶道:“天啊。六亿两?你们真的打算接受这个方案吗?”

    庄虎臣笑道:“当然不能接受,我国是赤字财政,如果接受这么苛刻地条件,那政府将会崩溃,而一个分裂的,无政府的,充斥着对侵略者仇恨的中国有多可怕,相信阁下会非常清楚。”

    瓦德西有些不解道:“既然贵国政府不愿意接受这么苛刻的条件,那为什么还会认为俄国是友好的?”

    庄虎臣自己抓起杯子喝了口茶道:“俄国公使向我们保证,俄国会保证我国皇帝和皇太后生命安全和权力不受到威胁。而且主动提出把兵撤出北京,并且在各国中斡旋,尽量减少赔款的数额,难道不是友好的表示吗?”

    瓦德西大叫道:“你们被俄国人骗了,那个要求赔款七亿两的议和大纲就是俄国搞出来的,现在看要求过高,无法满足。俄国、英国、法国、日本四国商量后决定要求六亿两赔款,俄国是最贪婪地强盗,你们要小心他们!俄国要求撤军,是因为他们想吞并贵国的东北!”

    庄虎臣故作不屑状,继续喝茶。

    瓦德西急了,嚷道:“公使团现在要求各国必须统一行动,俄国怎么可以单独和贵国谈判!”

    庄虎臣先是一惊。又是好笑。看来这个“政治家将军”还不是个成熟的政治家啊,一着急什么都说出来了。看来自己和李鸿章原定的和各国分别谈判的计划基本上已经破产了,这个问题严重了。

    瓦德西自己也觉得说错了话,急忙道:“这些本来是不应该说的,但是出于本国与贵国的世代友好,也出于我本人和贵国地渊源,我就把这些秘密告诉了你们,千万不要上俄国的当!”

    躺在床上的李鸿章接腔道:“俄国起码表现出了和谈的诚意,可是贵国现在做了什么呢?我和贵国宰相俾斯麦是至交好友。我从贵国进口的大炮、军舰、机器是最多的,我国和贵国交情最深,贵国却在和谈中不表明态度,真是让友邦寒心啊!”

    瓦德西为难道:“首相阁下,我国皇帝已经表态。不会向贵国索取过分的赔偿。但是现在英国、俄国、日本地态度很强硬,我国不可能反对这么多国家地要求。俄国、日本的态度我国可以不在乎。但是英国目前全世界还没有哪个国家可以全面对抗的。”

    庄虎臣冷笑道:“那么贵国支持布尔人对抗英国,不就是已经有先例了吗?”

    瓦德西尴尬的一笑道:“子爵阁下对我国的情况很清楚啊!”

    庄虎臣笑道:“略知一二罢了。”

    李鸿章又道:“老夫不是什么首相,只是个讲道理的老头子罢了,贵国是举世皆知的军事强国,可是贵国现在态度不明朗,如果贵国的态度象美国、奥国一般,英国想必也要思量权衡一二吧?”

    瓦德西骄傲的道:“我们德意志地军人,是全世界最勇敢善战的。”

    庄虎臣看着他道:“英国现在和日本走的很近,看来有结盟的意思,怕是不仅仅是要防御俄国吧?对贵国难道不是威胁?”

    瓦德西沉默半晌不语。

    庄虎臣笑道:“好了,不谈这些沉闷的话题了,咱们一起去听听赛老板唱曲如何?”

    瓦德西当时兴奋地眼睛就放光了,连连点头。

    自从銮仪殿失火以后,赛金花就又搬回青楼居住,瓦德西也是好几天没见她了。

    庄虎臣走到李鸿章身边,帮他把被子掖好,轻轻道:“中堂,你放心养病。”李鸿章欣慰地点点头道:“去吧,你是个有分寸的,我晓得。”

    庄虎臣和瓦德西出了门,王天纵带着几个亲兵骑马护卫。瓦德西、庄虎臣本别上了西洋马车,沿着御街前进。

    庄虎臣人在车里闲着,心却闲不下来,如果不摆平英国,这个条约怕是还是要很苛刻地。俄国虽然贪婪,但是它现在没有单独动手的胆量,日本在公使团里也没多大的发言权,主要还是英国,可怎么能让英国人胃口不那么大呢?

    庄虎臣正在发呆,车厢外面马蹄声响起,王天纵到了马车旁边,对着轿厢喊道:“大人,有点不对头啊!”

    庄虎臣挑来轿厢帘子,探出头问道:“旭九,怎么了?”旭九是王天纵的表字。

    王天纵面色沉重道:“大人,刚才有几个人跟着咱们,而且我发现路边有几个人,都是走路拿着劲,明显是有功夫的。”

    庄虎臣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啊?十大镖局好几家总号都在北京,总号不在北京的也都有分号在北京,会功夫的人多了!”

    王天纵摇头道:“大人,我觉得他们看咱们的眼神不善啊。”

    庄虎臣苦笑道:“咱们身边有洋人,瓦德西还带着德国兵,老百姓肯定当咱们是汉奸,能有好脸子给咱们看吗?这些江湖上的好汉都是有血性的,自然更是看咱们不顺眼,没办法,干的就是这个差事。”

    王天纵迟疑了一下道:“大人,要不,咱们不去了,还是回去吧,我总觉的今天要出事,不过是去看个婊子唱曲,不去也罢。”

    庄虎臣瞪了他一眼道:“赛老板不是普通的风尘女子,今后别婊子婊子的叫!听唱曲也是国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警惕是对的,不过也不要弄得杯弓蛇影。”

    王天纵见说他不动,只好摇摇头,催马走到前面,小声的交代下面人提高警惕,他手里已经把六子转轮掏出来了,两只精芒四射的眼睛扫视四方。

    马车重又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只是马车的四周已经被亲兵马队给围了起来,还有几个亲兵骑着马在前面开路,而且人人都掏出了短枪。

    庄虎臣透过轿厢帘子看见他们如此做作,也不禁好笑,但是又觉得王天纵做的没什么错,小心无大错,也就不说什么,把帘子放了下来,在里面假寐片刻。他居然睡着了,梦里一群群虎狼向自己扑来,想叫叫不出声音,周围人都在看着自己嘲笑。自己拼命的挣扎搏斗,被咬的伤痕累累。

    “大人,到地方了!”王天纵轻声的在外面叫他。

    庄虎臣被人叫醒,心“噗通噗通”狂跳,身上已经汗出如浆。

    二层小楼上,红灯笼把门口映照成诡秘而香艳的暗红色,一杆牙旗上高书四个大字:状元夫人。门口,赛金花一身西洋骑马装,戴着个鸭舌帽,一身男装已经笑盈盈的站在门口

第一百六十六章 遇袭

    赛金花当年能把状元公洪钧迷的头晕眼花,出访欧洲的时候又把德国皇帝夫妇、俄国沙皇震的五迷三道绝对不是偶然的,她精致的眉眼,成熟女人身上的风情妩媚,顾盼间的眼波流动绝对不是那些青春少女能够拥有的。女人也如同风景,不经过岁月的沉淀,怎么能颠倒众生。赛金花极度阴柔的女人声音,风摆杨柳一般的腰肢,再配上一身贴身合体的男装,又平添了几分英气,这是个对男人和女人有同样杀伤力的妖精!赛金花能红遍京华也不是侥幸得来。

    先是几道精巧的苏杭小点心摆上,然后又有一个气质沉静的中年熟妇表演茶道。小杯子被滚开的水烫过,然后就是高冲、低斟,关公巡城、韩信点兵这些套路,对于庄虎臣来说这些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见多了,但是同样是茶,要看谁泡了,这个表情专注的如同失去了五感六识的女人显然是茶道的顶尖高手,看她泡茶就是一种享受,能把斟茶这样的雕虫小技弄成艺术,那就是大师了。

    中年女人终于倒出了两小杯,双手捧给瓦德西和庄虎臣。瓦德西也不知道是真看懂了还是装明白,拼命鼓掌,然后又掏出几块洋钱,打赏这个中年女人,女人面无表情的接过来,转身离去。

    茶香袅袅,并且不是那种冲鼻子的香味,而是很内敛的感觉,似乎是处子那种幽幽地味道。让人回味无穷。

    庄虎臣点头道:“这乌龙茶很是不凡啊,应该是武夷山的大红袍吧?不过比我喝过地武夷红袍都要香醇。真是极品啊!莫不是女儿红袍?”

    赛金花嫣然一笑道:“大人果然是个知情识趣的,不过这还真的不是女儿茶,女儿茶怕是也没有这个好。”

    庄虎臣这下也有些楞了,又倒了一杯,仔细品品道:“确实是人间极品,也确实是大红袍啊!难道我说错了?”

    赛金花笑道:“大红袍自然是不会错的,不过这个不是女儿茶,而是真正的大红袍。猴儿红袍!”

    庄虎臣这下也觉得开了眼界了,大红袍本来是武夷山上的几棵野生古茶树,因为生在悬崖峭壁上,人是上不去的,那些聪明人就训练了猴子去山上采茶,又怕猴子走丢了,就给猴子穿上红色的衣服。所以此茶名叫大红袍。但是产量实在太低了。就有人在附近平地和山坡地上嫁接了一些。现在连给皇上、皇太后地贡品都要靠嫁接出来的来进贡,其中最好的是十二三岁女孩在早晨太阳还没出来到时候用嘴唇噙下的嫩芽,因为怕用手伤了叶片,这个叫做女儿红袍,宫里喝的基本上就是这种。而猴儿红袍已经是传说中的神品了,这壶里的金红色地液体怕是和同样体积地黄金价格差不了许多了。

    庄虎臣现在喝起来也不敢牛饮了,只觉得味道格外不同,惊喜之余又问道:“赛老板从哪里弄得这样的极品?”

    赛金花笑道:“这个是福建蕃司送的,他原来是我相公的门生。春天进京的时候送了我两斤,一直没舍得喝,大人有口福了,就连用的水都是去年扫下的梅花雪。”

    庄虎臣眼睛瞪圆了:“两斤?这样的好茶居然一送就是两斤?不是听说一年只产三、五斤吗?”

    赛金花亲手给庄虎臣又斟了一杯道:“大人若喜欢,一会就拿了去。这个猴儿红袍虽是稀罕。但是也不至于一年就产几斤,只要天气不是太坏。三五十斤的产量还是有地。”

    庄虎臣不解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往宫里进贡呢?女儿茶虽也不错,但是比这个还是差了许多。”

    赛金花盈盈一笑,居然坐到庄虎臣腿上,一股法兰西香水的味道扑鼻而来,和大红袍的香味混合成一种诱人情欲的味道。

    庄虎臣虽然不是初哥,但是比起这***场上的教母级人物那还是差了好多,脸也有些红了。

    赛金花用手抚摸着他地辫子道:“大人地辫子真好,又黑又粗,我真的是好生喜欢。”庄虎臣被她弄地有点想支帐篷,她那句“又黑又粗”实在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其他方面,尴尬一笑道:“赛老板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赛金花一边把玩着他的辫子一边道:“这个其实很简单,野生茶树就那么几棵,如果用这个来进贡,太后和皇上喝的喜欢了,那么遇见不好的天气,贡不上来了怎么办?拿女儿红袍顶替,就有欺君之罪,所以啊,这个最好的东西是不能拿来进贡的,倒是略次些的,品质稳定,才能当贡品。”

    庄虎臣点点头,看见瓦德西脸色有些不好看,轻轻推了赛金花一把,朝她使了个眼色。赛金花哀怨的白了他一眼,眼神里似怨似艾,似乎是对情郎的不舍。庄虎臣虽然明知道她这是职业的手段,但是也不禁有点暗自动容,这个女人真是祸水啊,能让男人心甘情愿淹死在她销魂蚀骨的眼波里的红颜祸水。

    庄虎臣倒也不是想装什么正人君子,两个成年人,你情我愿,就是做出什么来,也很正常,只是瓦德西就在旁边,大事还没办成,只得压抑一下情欲罢了。偏偏赛金花有一心两用的本事,一边把瓦德西挑逗的又是哈哈笑又是窃窃私语,一边还时不时用深闺怨妇的眼神瞟庄虎臣,弄的这位年轻钦差的心情乱七八糟,要不是记挂着议和大事,早就把她就地正法了。

    庄虎臣现在听曲也没心情,美味珍馐吃着味同嚼蜡,实在是坐不住了,起身告辞,瓦德西虚留了一下,也就由他自便。

    已经是初冬天气,北京城的晚上很冷,喘气都会哈出雾气,庄虎臣刚从被炭火烤的想冒汗的屋子出来,更是觉得冷的刺骨。但是冰凉的空气却让被赛金花冲昏的脑袋觉得清醒了许多,这个女人只是个妖精!

    一直在门口负责境界的王天纵见他出来了,也跟着他出了大门,走到他身边道:“大人,咱们上车回去吧?”

    庄虎臣点点头道:“好,回去,不过车我就不想坐了,还是走走吧。”

    王天纵牵过一匹西洋战马,庄虎臣飞身上去,信马由缰的缓缓而行。这条街还是那么热闹,无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在到处拉客,那些偶然走过的男人忙不迭的躲避,同时眼睛都又瞟着这些妖冶的女人。

    马车在前面小跑,庄虎臣和王天纵等人在后面慢慢骑着马。

    一离开这条街,立刻就是两重天地,已经很晚了,别的地方人们都已经睡熟了,夜很静,风很凉。

    王天纵见庄虎臣有些魂不守舍,就没话找话道:“大人,这几天,也没见大格格来找您啊。”

    庄虎臣笑道:“贤良寺里洋兵进进出出的,她估计是看着腻烦,怎么,想她的赏钱了?”

    王天纵呵呵一笑,他现在已经是五品了,一块两块洋钱的赏自然是看不到眼睛里,不过一想起在山西时候,还是觉得好笑:“大格格真是个好人啊,模样也好,对大人也好,就是对我们这些下人也是最和善的。”

    庄虎臣也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对容龄有些疏忽了,虽然容龄住在东门外自己家的贝勒府里,而且不缺人伺候,可她阿玛额娘都在西安,这里没什么亲人,而且她的洋派作风在中国是很难交到真正朋友的,确实有点可怜了,该去看看她了,毕竟她为自己做的够多了。

    可是庄虎臣实在没心情和她见面,尤其是见到她以后,容龄总是有意无意的暗示他,要和他去国外生活,庄虎臣理解她在中国生活的那种不习惯,也觉得她确实很可爱,但是个人的感情和国家、民族的命运比起来,那实在是微不足道的,而且自己已经谋划了许久,从西安传来的消息,自己议和结束,就应该可以接任甘军提督的位置了,手下这么多人都要靠自己谋个出身,能丢下这些不管,跑到国外逍遥吗?

    “通”的一声巨响,庄虎臣被吓的一个激灵,前面那辆马车已经飞上了天,两匹装饰的无比华丽的白马被爆炸的冲击力扔出老远,高头大马竟然被撕成了两片。王天纵一个飞身把庄虎臣从马上扑倒,俩人同时摔在地上。

    王天纵大叫道:“大人小

    “砰、砰”,与此同时,几声枪响,庄虎臣骑的那匹马已经中弹倒地,发出悲哀的嘶鸣。

    庄虎臣心里一惊:被偷袭了?是谁要暗杀我?

第一百六十七章 自残

    王天纵和一帮子亲随把庄虎臣护在中心,这些人虽然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但是毕竟不是专业保镖,枪法虽然不错,但是在夜里很难发现偷袭的人。

    一群人把开枪还击边撤退,不远处那辆装饰的极尽奢华的马车已经被炸成了一堆烂木头。庄虎臣从最初的惊慌里回过神以后,发现偷袭的人枪法很烂,虽然枪声还算密集,但是很难伤到人。而且这些榆林堡出来的亲兵毕竟是打过仗的,遽然遇袭并没有乱,一半人掩护庄虎臣后撤,其他人利用树木和房屋的拐角作为掩体,努力搜寻开枪的位置。不多时,这些装备了新式五子洋枪的亲兵就压倒了偷袭者的火力。尤其是王天纵,一边护着庄虎臣,一边开枪,几乎每一声枪响就有一个人发出惨叫、哀鸣。对面一声口哨声,黑夜里的人影一刹那的功夫就跑的无影无踪。王天纵他们要去追赶,庄虎臣摆摆手道:“不要追了,看看是什么人干的。”

    几个亲兵谨慎的跑到前面,还有几个人枪口朝着四方警戒。

    王天纵满脸惭愧的问道:“大人有没有伤着?”

    庄虎臣脸色煞白道:“不碍事的,没伤着我,幸好没坐马车啊!”

    王天纵挥手把身边几个亲兵一人一个耳光,怒道:“你们是猪啊?能让别人把炸弹装到大人的马车上?自己说,你们该当何罪?”

    被刚才的变故吓地魂不附体的亲兵满脸的困惑。努力回想着刚才地情形。

    王天纵黑着脸问道:“刚才你们干什么去了?有什么人接近过大人的马车?”

    几个亲兵想了又想,突然一个一脸酒刺的小子眼睛惊恐的瞪得溜圆,庄虎臣见他的表情。知道他想起什么,就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酒刺小子低着头,喃喃道:“我们一直都守着马车来着,就只有两个八、九岁的小孩子玩皮球,球跑到车子下面,小孩儿钻到车下面捡,就两个孩子啊!”

    王天纵一脚把他踢的翻了个跟头。怒骂道:“孩子?就这俩孩子差点害了大人的性命!你们这些混账东西,都是吃货!”

    几个搜查地亲兵跑了回来道:“大人,那些人跑了,被咱们打死了七个,还有一个重伤没死的,还没审他两句,就一头撞墙上自杀了。”

    王天纵阴着脸道:“一个活口都没有?那就是没头公案了?”

    一个亲兵摇头道:“搜了他们身了。外面穿的是一般人衣裳。不过里面都贴着符,应该是义和团的人干的。”

    庄虎臣一愣,竟然是义和团?这个倒没想到,刚才他设想过是洋人干的,也想过是朝廷里的人下地手,就是没想到义和团。自打联军进了北京,义和团地人跑的跑,没跑的基本上被联军杀光了。

    街上响了半天枪,周围的房子里就没有一个百姓打开窗子看热闹的。自打五月义和团进了京。北京城死人无数,庄亲王府门前就成了杀人场,每天被当做二毛子、三毛子杀头的就一千多,其他地方被杀的就无数了。紧接着,甘军进了北京。他们也是又抢又杀。然后义和团和甘军你杀我,我杀你。禁军八旗也来凑热闹,等到聂士诚的武毅军进了北京,打的就更热闹,军杀团,团杀军,当兵地和义和团一起杀老百姓,然后义和团自己又大规模的械斗,死伤枕籍。洋兵进了城,侥幸逃过前面几个月混乱的,又被联军又抢又杀,可怜几百年的帝王都成了人间地狱。十室九空已经不是个形容词了,活下来的人也都吓破了胆,听见外面枪响,也没人敢开门看个究竟,都在家里念佛求菩萨保佑呢。

    庄虎臣看王天纵还要打这些亲兵,拉住了他道:“旭九,算了,他们哪里想得到这些?别怪他们了!”然后又问道:“你们刚才搜身地时候,有没有人看见?”

    亲兵齐声道:“没有,路上就没有行人。”

    庄虎臣对王天纵道:“把这些尸首弄到没人地地方,对了,你们这些人有会剃头的吗?”

    王天纵蒙了,迷惑道:“剃头?”暗杀了,而且受了很重地枪伤,这个消息立刻震惊了全国。公使团更是慌了,李鸿章已经病倒了,庄虎臣又被刺杀,那么议和的事情很可能就出现重大的变故。

    英国公使立刻赶到贤良寺探望,庄虎臣胸口缠着洁白的纱布,里面隐约能看出血迹。庄虎臣面色苍白躺在床上,见到英国公使,勉强要挣扎着坐起来,但是还是又无力的倒在床上。

    英国公使先是安慰庄虎臣安心养伤,然后又开始大骂暗杀这种野蛮行径,最后问道:“子爵大人是被什么人袭击的?”

    庄虎臣勉强摇摇头,辜鸿铭不干了,用英语大叫道:“还能有谁?东洋倭奴啊!除了他们,谁能干出这么龌龊的事情来?”

    辜鸿铭虽然是随员身份,但是他在西洋名声极大。不在庄虎臣之下,英国公使也是认识他的,英国公使有些不以为然道:“辜先生不要这么主观。臆测地东西不可以作为证据的。”

    辜鸿铭冷笑道:“公使大人是认为我辜某人是胡说八道了?”他打开一个柜子,里面一把带着血的武士刀,里面还有几把其他规格地武士刀和手枪之类的武器,他怒道:“公使阁下,您看看,这个是什么?”

    英国公使对日本刀还是熟悉的,但是还是不敢相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他摇头道:“辜先生。一把刀应该说明不了什么吧?”

    辜鸿铭见英国公使铁了心的袒护日本人,更火了,他拿出一堆照片放到英国公使面前:“这个是贵国泰晤士报记者莫理循先生拍的照片,应该能说明问题了吧?”

    英国公使看了照片,哑口无言,这些都是袭击庄虎臣被亲兵杀死的人的照片,有几个是光头。还有两个前面的头发剃掉了。后面留着一个短粗辫子地“月代头”发型,还有一个是平头,而且有几个人后背上还有刺青,刺青带着很浓重的“浮世绘”风格。“月代头”是武士发型,虽然明治政府禁止了这种发型,但是还有不少武士后裔和浪人偷偷的保留着。辜鸿铭一脸不屑道:“东洋人先是刺杀过俄国皇太子,甲午年又刺杀李中堂,今天弄的更热闹了,居然到北京城来暗杀我国议和钦差。这样的国家不是野蛮国家是什么?”

    英国公使还在嘴硬,他结结巴巴的辩驳道:“也许是别人嫁祸日本也说不定,毕竟都是死人,不能审问的。”

    庄虎臣用低沉地声音道:“里面有两个人地身份已经确定了,就是日本人。”

    英国公使楞了。辜鸿铭指着照片道:“这两个人。就是这个平头和这个光头,他们原来是福冈株式会社的人。来中国已经很多年了,一直在北京卖东洋五金、洋火什么的,没想到,居然是刺客!这两个人很多人都认识的,公使阁下可以派人去调查!”

    英国公使暗暗叫苦,这样的事情如果传到国内,那么和日本结盟的事情将会受到极大的冲击,而政府如果对这件事情置之不理,那更会成为反对党的一颗重要棋子,和野蛮国家结盟,将受到朝野一致攻讦。政府压力将空前的巨大。虽然政府里地明眼人都清楚和日本结盟是抑制俄国的一步好棋,即使现在执政的是反对党,他们也会这样做的,但是这个并不妨碍他们拿这个当做武器,打击现任政府。

    英国公使只好安慰庄虎臣好好养伤,并表示公使团将对这个事情进行调查。

    庄虎臣叹了口气道:“本来我国是打算全面开放市场的,而且对友邦分为两种待遇,凡是对我国友好相待地,享受投资于贸易双重标准。一般国家只可以在中国进行贸易,而投资开工厂、修铁路、采矿这些活动,只和最友好地国家进行

    英国公使的眼睛都瞪圆了,问道:“子爵阁下地意思是贵国将开放全面市场?就是说整个国家都开放吗?”

    庄虎臣无力的点点头道:“是的,但是要分步走,计划在五至十年间,全面开放我国市场,但是目前只有美国和俄国表示出了诚意,而且美国人的经济实力很强,俄国的军事实力也很强大,我国看来只能和美国、俄国全面合作了。”

    英国公使急的额头都冒汗了:“美国有什么能力?这些不成气候的牛仔,只会说大话,而俄国对贵国是抱有很大的领土野心的,你们和他们合作将会让贵国陷入绝境!”

    英国公使从庄虎臣的话里听出一个天大的计划,这个不再是以前和中国小打小闹的贸易,而是一个拥有四亿五千万人口,一千多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巨大国家的重建计划,这里将蕴含无比巨大的利润,如果英国能参与进来,那将是他公使任内最辉煌的成就。

    庄虎臣摇头道:“贵国对我国的赔款要求,会让我国重建计划泡汤,我国要支付那么巨大的赔款,将会抽干国民的血液,而且国民的排外情绪将会空前高涨,任何和外国人合作的计划都会遇见很大的阻力。贵国对日本的态度让我国觉得很不安全,日本对我国的野心,全世界都很清楚。”

    英国公使点头道:“子爵大人说的,本人很明白,但是贵国亲近俄国的态度,尤其是李鸿章大人的态度,也让我国觉得很不安全。”

    庄虎臣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下人送了杯茶,他喝了两口,积攒了些气力道:“日本对我国的威胁太大,甲午年不宣而战,而当时被袭击的高升号,可是一艘贵国的船啊!我听说大英帝国的船在大海上还没有哪个国家敢动呢!居然被日本袭击了。而俄国、法国、德国在辽东问题上曾经表现出了和我国友好的态度,贵国呢?”

    英国公使苦着脸,说不出话来,高升号当时确实是悬挂着英国国旗的,说是一艘英国船也说的过去。

    庄虎臣又道:“我国与贵国打交道的日子最长,而且贵国的经济、军事都是全世界最强大的,但是贵国并没有表示出和别国不同的友好举动,其实,我本人是很希望贵国能在我国建设计划中扮演最重要的角色的,可惜着胸口的手上也沾了些血迹。

    英国公使急着想问他,又见他如此痛苦,只好等了半天,额头的汗冒的更厉害了。

    王天纵端着碗过来了,他道:“大人该吃药了。”

    庄虎臣看着黑色的药汤,粥着眉头喝了下去,半天调匀了气息。

    英国公使忙接茬问道:“那么我想问一下子爵大人,贵国政府最终的意见是什么?”

    庄虎臣笑了笑道:“这才是个议和的样子,我国的态度清楚很明确,就是谁能帮助我国保证领土完整、主权独立,而且不在赔款的问题上纠缠,我国就让这些友好国家获得最大限度的商业利润。”

    英国公使点头道:“我会立刻征询国会的意见,我相信,大英帝国和大清国将是最友好的朋友。”

    庄虎臣点头道:“这个我绝对相信,贵国是商业立国的,赔款的几个钱比起一个全面开放的中国市场哪个能给贵国带来更大的利益,我相信公使阁下是聪明人,根本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英国公使眉开眼笑的点头。

    庄虎臣暗暗庆幸,也许英国被打动了,猛然觉得胸口抽搐的疼痛,暗骂王天纵,下手也太狠了,这一枪想要老子的命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苦肉计

    清国议和钦差庄虎臣的意外被刺让日本公使小村极度尴尬,他和日军司令山口少将面面相觑,苦闷的想自杀。本来已经和英国商量好了索取一笔巨额的赔款,英国虽然在远期商业利益和眼前的赔款上摇摆不定,但是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也算说动了他,更难得的是和日本最不对付的俄国居然这次和日本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连七亿两赔款的方案都是俄国提出的。

    这次在中国的军事行动,日本和俄国出兵最多,而且日本和英国、美国、德国不同,对中国的出口不是很大,还是捞点现银子最合算。现在弄了这么一出,英国公使现在连小村的面都不想见,公使团的会议上,各国对日本冷嘲热讽,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羞于和日本这样的国家为伍。

    山口少将一身簇新的军服,跪坐在榻榻米上,暴怒道:“八格,为什么每次到了帝国最关键的时候,都会有这些混蛋来搅乱大本营雄伟的计划!”

    小村公使阴沉着脸道:“这些极端民族主义的家伙已经成为帝国发展道路上的祸害,在马关的时候,本来帝国是可以获得三亿两赔款的,可是因为李鸿章被刺,引起了西洋人的同情,帝国为了不引起列强的干涉,只能降低了赔款要求!少了一亿两啊!一颗子弹的价格也太昂贵了!超过一百艘的军舰山口用手指抚摸着战刀的刃口,叹了一口气道:“从感情上讲,我非常想杀死这个庄虎臣,他杀害了我的亲外甥,又杀死了两千多帝国士兵!但是从帝国的利益来将,现在杀死他是极为不明智的。”

    小村摇头道:“目前英国对我国的态度有了变化,如果失去英国的支持。帝国征服满蒙地计划就会遇到很大的阻力。”

    山口点头道:“是啊,帝国现在虽然暂时和俄国保持了统一口径,但是满蒙是帝国崛起的关键,帝国和俄国早晚必有一战。”

    小村公使苦笑着点头:“山口将军说的非常有道理啊。但是国内地政治空气火药味太重了,帝国在对清国的战争里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国民都渴望战争,稍微温和理性一些的人,都会被视为软弱,万国公法和国际惯例这些东西,国民更是没有这个概念,极端的民族主义早晚会让帝国吃尽苦头。”

    山口少将摇摇头。饮下一杯清酒,然后又问道:“那些刺杀清国官员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小村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道:“具体不太清楚,不过有两个人的身份已经确定,他们是福冈人。”

    山口恨恨地道:“福冈人?一定又是玄洋社的混蛋!他们都是些惯于弄巧成拙的笨蛋。”小村无奈道:“他们的暗杀行动让帝国非常的被动,其他国家都可以不向清国索取赔款,因为商业利益将远远超过赔款的数目,他们甚至会借钱给清国或者是在清国大量投资。而帝国的工业基础还很薄弱。目前没有能力抵御西洋人对清国地倾销行动,帝国地商品竞争力也不是很大,只有土地和赔款才能让帝国获得发展所必须的资源和资金,可是庄虎臣的被刺,让帝国很难再有盟友了。将来帝国和俄国争夺满蒙的时候,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可怕境地!”

    山口少将把闪亮的武士刀在空中虚砍了两下,带出“嗖嗖”的风声,然后傲慢道:“帝国的军队一定可以战胜俄国的,列强地战斗力在清国已经展示了。只有大日本的武士才是最勇敢的,我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战胜那些狂妄的白种人!”

    小村公使也不好打击他,只得附和道:“帝国军人地勇气和战斗素养,应该是无可质疑地,但是帝国的工业基础和经济能力比起西洋各国还是差地太多。在这次进军北京的行动里就变现出来了。即使是清国的新式陆军,装备也要远远好于帝国军队

    山口少将打断他道:“公使没有打过仗。这个事情您还是不要发表过多的意见,战场上,只有敢于刺刀拼杀的军人才是真正拥有战斗力的,清国的军队那么多的快枪和大炮,不是一样不堪一击吗?英国、法国、美国的战斗力我也都见到了,如果和帝国军人比起来,他们还差很远。”

    小村公使也有点火了,嚷道:“将军,没有英国的资金和技术援助,帝国的军事工业发展起来就会非常困难,没有足够的大炮和军舰,我们在不远的将来和俄国人的战争里将会处于不利的地位。”

    山口少将不屑道:“你这是被西洋人的大炮致胜理论弄昏了头,武士的勇气与荣誉感,是比钢铁更强大的,没有英国人的援助,我们一样可以在满州打败俄国人。”

    小村怒道:“即使我们可以不依靠英国人的援助打败俄国人,也会让帝国的士兵付出更大的牺牲。”

    山口笑了笑,陶醉的说道:“战场上飞溅的血光,是唯一比樱花盛开更灿烂的景色。”

    小村实在忍不住了,叫道:“你是个冷血的疯子。”

    山口哈哈大笑道:“谢谢公使阁下的夸奖,帝国就是要靠我们这些冷血的疯子才能将天皇的圣德播撒到四方,我们这些人就是帝国的铁拳。”

    小村公使看着他的样子,只是一脸的无奈,军方充斥了无数这样自以为意志可以战胜钢铁的傻瓜,如果真的是这样,甲午战争的时候,天皇还需要节省王室费用去购买吉野舰吗?用小舢板直接去撞定远号算了!

    小村公使拍拍手,两个穿着传统和服的女人走了出来,脸画的如同僵尸一般白,嘴描的比葡萄大不多少。

    山口少将的眼睛亮了,勾勾手指让女人坐到自己身边,也不顾及旁边的小村公使,手直接用女人的领口伸了进去,引起一阵娇笑。女人给他倒了杯清酒,他一饮而尽,哈哈笑道:“以前的伊藤首相说过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果然是男人的最大梦想啊!”

    小村强打着精神,也搂过一个女人,问道:“将军对刺杀清国官员的事件,准备如何应对?”

    山口一边和女人调笑,手不老实在女人的胸口又揉又捏,一边笑着道:“这些是你们政治家的事情,我们军人是帝国的铁拳,而你们是帝国的喉舌,怎么说话还是由你们决定了。”

    小村公使一脸的郁闷,幽幽道:“这样的事情只能咬紧牙关,说什么也不能承认是我们日本人干的,只能说是清国的栽赃了。”

    真相这个东西往往是无心的呓语,小村公使推卸责任的谎话却偏偏把真相给道出来了,这个事情本来就是庄虎臣安排的,为了更象真的,还专门派人抓了两个日本人当替死鬼,偏偏这俩人还是福冈人,所以小村才确信他们是玄洋社派出的杀手。

    但是谎言往往比真相更容易让人相信,尤其被嫁祸的日本还有多次这样的前科,更是让人深信不疑。一个人丢了钱包,而他指认的人却偏偏是个惯偷,是不会有人相信惯偷的喊冤。连小村公使自己都相信就是玄洋社的人干的,还有别人不相信吗?日本这些年暗杀成风,很多明治维新的元老大臣都被刺杀,俄国皇太子和李鸿章被刺也都是前几年的事情。小村公使觉得自己的辩解太软弱无力了。

    日本的辩解让各国公使嗤之以鼻,暗杀已经是够无耻的行径了,居然还不敢承认,现在刺客的身份都已经被证实是日本人了,还红口白牙的抵赖,日本这种岛国的小伎俩让列强羞于为伍。

    庄虎臣的被刺事件一时间成了各国媒体的焦点,他的伤势也被越来越夸大,似乎他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而此时的庄虎臣正着贤良寺里,吃着水果,喝着补血的乌鱼汤,容龄正坐在他的床前,给他剥葡萄皮呢。

    庄虎臣是受了伤,而且不轻,一颗子弹穿胸而过,但是却避开了所有重要的内脏器官和大的血管,看起来凶险无比,实际上只是皮肉伤。开枪的时候,平日里百发百中,枪法入神的王天纵手抖的筛糠一般,弄的本来鼓足了勇气的庄虎臣也开始跟着哆嗦。虽然没伤到要害,而且中枪之后立刻就进行了止血、清创、包扎,饶是这样,还是让庄虎臣高烧两天没退,把手下人吓的半死。

    庄虎臣现在也上心有余悸,这苦肉计不是好玩的啊!

第一百六十八章 苦肉计

    清国议和钦差庄虎臣的意外被刺让日本公使小村极度尴尬,他和日军司令山口少将面面相觑,苦闷的想自杀。本来已经和英国商量好了索取一笔巨额的赔款,英国虽然在远期商业利益和眼前的赔款上摇摆不定,但是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也算说动了他,更难得的是和日本最不对付的俄国居然这次和日本站在同一条阵线上,连七亿两赔款的方案都是俄国提出的。

    这次在中国的军事行动,日本和俄国出兵最多,而且日本和英国、美国、德国不同,对中国的出口不是很大,还是捞点现银子最合算。现在弄了这么一出,英国公使现在连小村的面都不想见,公使团的会议上,各国对日本冷嘲热讽,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羞于和日本这样的国家为伍。

    山口少将一身簇新的军服,跪坐在榻榻米上,暴怒道:“八格,为什么每次到了帝国最关键的时候,都会有这些混蛋来搅乱大本营雄伟的计划!”

    小村公使阴沉着脸道:“这些极端民族主义的家伙已经成为帝国发展道路上的祸害,在马关的时候,本来帝国是可以获得三亿两赔款的,可是因为李鸿章被刺,引起了西洋人的同情,帝国为了不引起列强的干涉,只能降低了赔款要求!少了一亿两啊!一颗子弹的价格也太昂贵了!超过一百艘的军舰山口用手指抚摸着战刀的刃口,叹了一口气道:“从感情上讲,我非常想杀死这个庄虎臣,他杀害了我的亲外甥,又杀死了两千多帝国士兵!但是从帝国的利益来将,现在杀死他是极为不明智的。”

    小村摇头道:“目前英国对我国的态度有了变化,如果失去英国的支持。帝国征服满蒙地计划就会遇到很大的阻力。”

    山口点头道:“是啊,帝国现在虽然暂时和俄国保持了统一口径,但是满蒙是帝国崛起的关键,帝国和俄国早晚必有一战。”

    小村公使苦笑着点头:“山口将军说的非常有道理啊。但是国内地政治空气火药味太重了,帝国在对清国的战争里获得了巨大的利益,国民都渴望战争,稍微温和理性一些的人,都会被视为软弱,万国公法和国际惯例这些东西,国民更是没有这个概念,极端的民族主义早晚会让帝国吃尽苦头。”

    山口少将摇摇头。饮下一杯清酒,然后又问道:“那些刺杀清国官员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小村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道:“具体不太清楚,不过有两个人的身份已经确定,他们是福冈人。”

    山口恨恨地道:“福冈人?一定又是玄洋社的混蛋!他们都是些惯于弄巧成拙的笨蛋。”小村无奈道:“他们的暗杀行动让帝国非常的被动,其他国家都可以不向清国索取赔款,因为商业利益将远远超过赔款的数目,他们甚至会借钱给清国或者是在清国大量投资。而帝国的工业基础还很薄弱。目前没有能力抵御西洋人对清国地倾销行动,帝国地商品竞争力也不是很大,只有土地和赔款才能让帝国获得发展所必须的资源和资金,可是庄虎臣的被刺,让帝国很难再有盟友了。将来帝国和俄国争夺满蒙的时候,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可怕境地!”

    山口少将把闪亮的武士刀在空中虚砍了两下,带出“嗖嗖”的风声,然后傲慢道:“帝国的军队一定可以战胜俄国的,列强地战斗力在清国已经展示了。只有大日本的武士才是最勇敢的,我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战胜那些狂妄的白种人!”

    小村公使也不好打击他,只得附和道:“帝国军人地勇气和战斗素养,应该是无可质疑地,但是帝国的工业基础和经济能力比起西洋各国还是差地太多。在这次进军北京的行动里就变现出来了。即使是清国的新式陆军,装备也要远远好于帝国军队

    山口少将打断他道:“公使没有打过仗。这个事情您还是不要发表过多的意见,战场上,只有敢于刺刀拼杀的军人才是真正拥有战斗力的,清国的军队那么多的快枪和大炮,不是一样不堪一击吗?英国、法国、美国的战斗力我也都见到了,如果和帝国军人比起来,他们还差很远。”

    小村公使也有点火了,嚷道:“将军,没有英国的资金和技术援助,帝国的军事工业发展起来就会非常困难,没有足够的大炮和军舰,我们在不远的将来和俄国人的战争里将会处于不利的地位。”

    山口少将不屑道:“你这是被西洋人的大炮致胜理论弄昏了头,武士的勇气与荣誉感,是比钢铁更强大的,没有英国人的援助,我们一样可以在满州打败俄国人。”

    小村怒道:“即使我们可以不依靠英国人的援助打败俄国人,也会让帝国的士兵付出更大的牺牲。”

    山口笑了笑,陶醉的说道:“战场上飞溅的血光,是唯一比樱花盛开更灿烂的景色。”

    小村实在忍不住了,叫道:“你是个冷血的疯子。”

    山口哈哈大笑道:“谢谢公使阁下的夸奖,帝国就是要靠我们这些冷血的疯子才能将天皇的圣德播撒到四方,我们这些人就是帝国的铁拳。”

    小村公使看着他的样子,只是一脸的无奈,军方充斥了无数这样自以为意志可以战胜钢铁的傻瓜,如果真的是这样,甲午战争的时候,天皇还需要节省王室费用去购买吉野舰吗?用小舢板直接去撞定远号算了!

    小村公使拍拍手,两个穿着传统和服的女人走了出来,脸画的如同僵尸一般白,嘴描的比葡萄大不多少。

    山口少将的眼睛亮了,勾勾手指让女人坐到自己身边,也不顾及旁边的小村公使,手直接用女人的领口伸了进去,引起一阵娇笑。女人给他倒了杯清酒,他一饮而尽,哈哈笑道:“以前的伊藤首相说过的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果然是男人的最大梦想啊!”

    小村强打着精神,也搂过一个女人,问道:“将军对刺杀清国官员的事件,准备如何应对?”

    山口一边和女人调笑,手不老实在女人的胸口又揉又捏,一边笑着道:“这些是你们政治家的事情,我们军人是帝国的铁拳,而你们是帝国的喉舌,怎么说话还是由你们决定了。”

    小村公使一脸的郁闷,幽幽道:“这样的事情只能咬紧牙关,说什么也不能承认是我们日本人干的,只能说是清国的栽赃了。”

    真相这个东西往往是无心的呓语,小村公使推卸责任的谎话却偏偏把真相给道出来了,这个事情本来就是庄虎臣安排的,为了更象真的,还专门派人抓了两个日本人当替死鬼,偏偏这俩人还是福冈人,所以小村才确信他们是玄洋社派出的杀手。

    但是谎言往往比真相更容易让人相信,尤其被嫁祸的日本还有多次这样的前科,更是让人深信不疑。一个人丢了钱包,而他指认的人却偏偏是个惯偷,是不会有人相信惯偷的喊冤。连小村公使自己都相信就是玄洋社的人干的,还有别人不相信吗?日本这些年暗杀成风,很多明治维新的元老大臣都被刺杀,俄国皇太子和李鸿章被刺也都是前几年的事情。小村公使觉得自己的辩解太软弱无力了。

    日本的辩解让各国公使嗤之以鼻,暗杀已经是够无耻的行径了,居然还不敢承认,现在刺客的身份都已经被证实是日本人了,还红口白牙的抵赖,日本这种岛国的小伎俩让列强羞于为伍。

    庄虎臣的被刺事件一时间成了各国媒体的焦点,他的伤势也被越来越夸大,似乎他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而此时的庄虎臣正着贤良寺里,吃着水果,喝着补血的乌鱼汤,容龄正坐在他的床前,给他剥葡萄皮呢。

    庄虎臣是受了伤,而且不轻,一颗子弹穿胸而过,但是却避开了所有重要的内脏器官和大的血管,看起来凶险无比,实际上只是皮肉伤。开枪的时候,平日里百发百中,枪法入神的王天纵手抖的筛糠一般,弄的本来鼓足了勇气的庄虎臣也开始跟着哆嗦。虽然没伤到要害,而且中枪之后立刻就进行了止血、清创、包扎,饶是这样,还是让庄虎臣高烧两天没退,把手下人吓的半死。

    庄虎臣现在也上心有余悸,这苦肉计不是好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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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翻云覆雨介绍:
庄虎臣,一个二十六岁的小策划人,意外的穿越到他的前世一个十八岁的恶少身上。
这已经风雨飘摇的老中国,这眼见就要支离破碎的旧山河,如何能在各种势力的缝隙里找出自强之道.如果历史是天道,那就看看一个策划人如何大逆不道,如果历史是命数,看庄虎臣如何逆天改命!重振我汉家声威!
盛宣怀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李鸿章道:“中堂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李鸿章直着眼睛看着他道:“杏荪啊,你看这庄虎臣到底是又一个曾文正公还是我大清灭门的灾星?”
“啪!”上海总领事柏藻托猛一拍桌子:“现在租界的土地都成了中国人的?那还算什么租界?那个不知死的中国人叫什么?”
“他叫庄虎臣!”
柏藻托喃喃道:“是他?那就算了吧~”
1900翻云覆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900翻云覆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900翻云覆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