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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纷卿     1900翻云覆雨txt下载     1900翻云覆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乱点鸳鸯谱

    庆王奕匡本来是住在贤良寺的,好歹多几个人陪也有人壮胆不是?过了些日子,发现洋人也没有把他当人质或者杀了他的意思,也就搬回了自己的王府。所幸的是联军进了北京以后,俄国人为了将来独霸东北的目的,不想把朝廷的大佬刺激的发疯,就派了兵保护了庆王府。

    庆王爷这些日子也没什么正经事,议和的事情有李鸿章和庄虎臣就够了,他还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又不是什么好事情,何必去粘这个包?这些洋人就够讨厌了,自己在总理衙门的时候就没少受他们的气,而且议和是最不招人待见的差事,将来签字的时候说什么也要推给李鸿章,他是正钦差啊,又是个卖国卖习惯了的,这汉奸、国贼的名义说什么也不能粘上。

    庆王在府里躲清闲,可是清闲这个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今天接到西安行在一封电报,让他为难了。他心里暗暗叫苦,老佛爷吃撑了管这些闲事做什么啊?但是又不能抗旨,只好硬着头皮去贤良寺去找庄虎臣。

    他到了庄虎臣的房间,正看见大格格容龄把一个剥了皮的马奶子葡萄塞进庄虎臣的嘴里,看来庄虎臣这次伤的还不是太严重,起码精神和气色还好。

    庆王见到容龄在,眼里闪过一丝的尴尬,但是老江湖就是老江湖,随即就换了笑脸,打了招呼:“长公主也在啊?”

    容龄没注意到他进来。只顾得和庄虎臣打情骂俏。一下子红了脸,连忙站起身,福了一福道:“给王爷请安。”

    庆王笑呵呵道:“免了吧,都是自己人。你和德龄都是太后地养女,上了宗谱玉碟地人,叫我一声七叔才正合适,叫王爷就见外了。”

    庄虎臣也作势要起来参见,庆王急忙按住他道:“纷卿,你是有伤在身的人,可使不得啊!”

    庄虎臣也不和他客气,躺了下去,嘴里说着官场的套话:“下官犬马之疾,怎么敢劳动王爷的大驾。”

    庆王一脸怒容道:“这些东洋倭奴着实可恨。当年伤了李中堂。现在又刺杀你,越发地爬到咱爷们头上来了。”

    庄虎臣笑了笑道:“这些小日本就是这么不成气候,反正我也伤的不重,死不了。”

    庆王点了点头,一副欣慰的表情:“所幸纷卿你福大命大,阿弥陀佛,穿胸一枪啊!当时我听说了,吓都要吓死了,还好。皇天佑我大清啊,不让我朝廷失一栋梁。”

    庄虎臣对他略显做作的表情也不以为意,下人给庆王送来了咖啡,他品了一口道:“不错,又香又醇。好东西。”

    庄虎臣慢慢道:“这个是李中堂的送给我的。王爷喜欢就拿去,还有两罐子。我只喜欢茶,对咖啡一般。”

    庆王泡总理衙门多年,洋务上的东西还是个懵懂,只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见庄虎臣要送,呵呵一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打你老哥的秋风,真是过意不去。”

    庄虎臣伸出了两个手指,下人急忙把烟卷递了过来,容龄瞪了他们一眼,把烟卷给夺了去,对庄虎臣道:“受伤的人抽烟对身子最不好了。”

    庄虎臣无奈地一笑,也不说话。

    庆王见他俩郎情妾意,嘴唇蠕动了几下,把到了嘴边地话又生生和着唾沫咽了下去。

    庄虎臣见他似乎又话要说,就问道:“王爷有什么事情吧?”

    庆王白脸一会青一会红,咬了咬嘴唇,下了决心,哈哈大笑着拱手道:“本王给庄老弟贺喜了!”

    庄虎臣一楞,问道:“现在还能又什么喜事?议和的事情还没个眉目呢。”

    庆王故作不悦道:“纷卿啊,圣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都二十了吧?该成个家了。”

    庄虎臣不明白他说这个什么意思,愣愣的看着他。

    庆王笑着说道:“本王给你保个大媒如何?”

    庄虎臣苦笑道:“王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只是现在谈这个不是时候啊容龄脸色煞白,低下头面沉若水。

    辜鸿铭从外面笑哈哈的走了进来,直接问道:“王爷不知道介绍的哪家的千金?”

    庆王见是他,也笑了:“汤生啊,你也打算讨杯喜酒?”

    辜鸿铭点了点头道:“正是!”然后打了个千道:“学生给王爷见礼。”

    庆王笑着扶起他道:“汤生,你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辜鸿铭好奇心作祟,又问道:“王爷介绍的谁家的千金?”

    庆王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还是鼓足勇气道:“呵呵,就是裕庚贝勒家地格格。”

    庄虎臣和辜鸿铭同时都楞了,俩人一起看了看容龄,容龄听见庆王的话,脸上红云漫天,低头不语。

    庄虎臣疑惑道:“王爷莫拿我取笑,大清的规矩,旗民不通婚啊。”

    庆王笑道:“老佛爷马上就要下旨意废了这条规矩,要不然老头子我给个天做胆,也不敢保这个媒啊!”

    辜鸿铭一脸的坏笑,绿眼睛都发了蓝光,看看容龄,笑道:“果然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啊!王爷有眼力。”

    庆王看着辜鸿铭笑眯眯道:“汤生也觉得本王看的不差?本王觉得纷卿和德龄公主那真是天生地一对,地就地一双啊。”

    庄虎臣楞了一下,眼睛瞪的溜圆道:“王爷说地是谁?德龄?我没听错吧?”

    庆王笑道:“难道本王说的不清楚?裕庚贝勒家的二格格,咱大清的二长公主德龄啊!”

    辜鸿铭也蒙了,问道:“王爷说错了吧?是大长公主容龄吧?”

    庆王摇头道:“是二长公主德龄,这个是老佛爷的意思。”

    辜鸿铭摇头道:“老佛爷怎么也乱点鸳鸯谱啊!”

    庆王连一拉,瞪了辜鸿铭一眼道:“汤生慎言,老佛爷是最圣明不过的了,她老人家看的事情从来是没错的。”

    容龄脸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强忍着道:“王爷,你们谈,我告退了。”说罢,捂着脸冲出了门外。

    庄虎臣楞了半天,方道:“老佛爷下了懿旨吗?”

    庆王摇头道:“那倒没有,荣中堂给我来了个电报,说了这个意思。”

    庄虎臣脑子现在转的比车轴还快,急忙道:“王爷,这个事情肯定不对,老佛爷断然不会下这样的旨意,我是有老婆的啊!老佛爷最清楚这个事情,怎么可能让我停妻再娶?我妻楚颦儿现在就在祁县,我怎么能娶别人呢?何况要娶的又是大清的公主,荣中堂怕是开玩笑吧?”

    庆王又摇头道:“纷卿,荣中堂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这个开玩笑,假传太后的意思,他难道嫌命长?你那个妻子,本王也是听说过的,还没有过门嘛,算不得数的,太后的意思不能忤逆啊。”

    庄虎臣眼珠转了转道:“王爷,我家的糟糠是比不得公主尊贵,太后的美意臣也是感激涕零,但山妻是先父母所定,违逆父母之命就是不孝,下官担不起这个不孝的罪名啊!”

    庆王明知道他说的有理,但是慈禧的命令哪里敢违抗,只得劝道:“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忠孝之道,忠在孝先,抗旨就是不忠啊!这里的厉害还用本王给你讲吗?”

    庄虎臣用手撑着床沿坐了起来道:“下官不敢苟同王爷的话,自古道忠臣出于孝子之门,我朝以孝道治天下,一个不孝的人如何能对朝廷有忠心?”

    辜鸿铭鼓掌叫好道:“纷卿大人说的不差,列国时候,齐王见晏子妻丑,要嫁公主给晏子,晏子道糟糠之妻不下堂,千古美谈,纷卿兄有古之名臣气度!”

    庆王苦着脸道:“汤生,你就不要再添油加醋了,还嫌不乱啊?”

    庄虎臣朝辜鸿铭点了下头,表示了谢意道:“老佛爷的恩典,臣心领了,眼下议和事大,别的还是先放放吧,下官虽然不敢比肩先贤,但是见贤思齐,人之本性,下官断然不敢做个不孝的逆子,老佛爷圣明烛照,也必然不会让下官孝道有亏,让天下人笑臣贪慕富贵,这陈世美下官是决计不做的!”

    辜鸿铭打趣道:“原来纷卿兄是怕了开封府的虎头铡?”

    庆王见他俩一唱一和,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得叹了口气,抱抱拳算是告辞了。

    辜鸿铭见庆王走了,躬身一礼道:“纷卿兄做的好!兄弟佩服!”

    庄虎臣暗暗叫苦,这慈禧老太婆吃错了什么药,乱点鸳鸯谱啊!

第一百七十章 婊子也有祖宗

    庆王带来了慈禧的旨意,虽然不是明发的,但是谁不知道违逆她的意思,肯定没好果子吃。本来在娘子关的时候,杨士琦开玩笑归开玩笑,但是也隐讳的提醒过他,和旗人结亲绝对是没好处的,当时总觉得开旗民通婚的例子几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庄虎臣对容龄也确实有感情,就没太放在心上,但是今天居然真的摆在面前了,而且竟然让自己娶德龄,这个玩笑老佛爷开的也太大了些。

    容龄今天哭着跑了,想去追,但是真的不知道追上去说什么。杨士琦和自己谈过,一旦今后天下有变,那么额驸身份将是最大的障碍,天下人谁会相信一个满清的驸马会真的要推翻满清,恢复汉家江山?中国人最重家庭观念,女婿造丈母娘的反,说出去嘴上也不响。容龄和德龄姐妹现在都算是慈禧的养女了,如果娶了任何一个,都算是慈禧那老太婆的女婿,光绪就成了大舅哥了。

    骨鸿铭劝了他两次,让他去找容龄没,他都摇头拒绝了,气得这个半拉洋鬼子暗骂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庄虎臣不是真的无情无义,他很清楚容龄对自己的感情,也曾经无数次想和她共度一生,别说她很漂亮,而且气质清丽脱俗,就算是个无盐、谟母,凭她对自己的情谊也不能辜负了她。可是旨意居然让自己娶她妹妹德龄,也是够荒唐的了。如果是容龄的话,按照庄虎臣的性子,什么今后的物议,以后的事情以后再犯愁,现在就把她娶回家算了,可偏偏老太后让自己娶德龄。那就只好敬谢不敏了。

    对容龄地浓情厚意,庄虎臣只能辜负她了,但是让自己娶了她亲妹妹在她伤口上再狠狠扎上一刀的事情。庄虎臣宁可舍了性命不要,也不能干,何况娶了格格以后的后果,自己也是很清楚地。但是明白的事情不代表可以忘记。她为了自己飞马两天两夜从西安跑到娘子关,当时的她是那样的憔悴和疲惫,她为了自己去被联军占领乱哄哄地北京城,让西洋报纸把自己包装成文明的绅士,她为了自己给那些一身血污,臭烘烘的洋人伤兵清理伤口,换药包扎。这一切的一切,真的能忘记吗?如果是那样。自己不就成了铁石心肠吗?

    王天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庄虎臣道:“大人,大格格要走了。”

    庄虎臣心丧若死道:“走吧,她在这里还有什么可干的呢?还是回西安吧。”

    王天纵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到:“大格格不是要回西安,她是准备出洋。”

    庄虎臣先是一惊。随即恢复了平静道:“该走地总会走。强留也留不住,算了。”庄虎臣不是不难过,现在他的心有种被撕裂的痛楚,但是在下属的面前,这些是不能表露出来的,上司如果不能宠辱不惊,那么下面地人就会惊慌失措。当了这些日子地官。该懂的东西庄虎臣已经懂的差不多了。

    王天纵还不死心,又问道:“大人真的不去看看大格格?”

    庄虎臣虎起眼睛道:“你絮叨不絮叨?管好你自己的事儿就行了!我让你查刺客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王天纵点了点头道:“这几个人的身份都查清楚了。他们原来都是乾字地团地,黄莲圣母的亲信。”

    庄虎臣心里一凉,一股冷气顺着脊梁骨就冲了顶门:“是她?”

    榆林堡里那个半人半神,又带着三分妖异诡秘地女人,给庄虎臣的震动太大了,虽然她的功夫可能还比不上王天纵,但是当时的记忆让庄虎臣现在想起来还冒汗,她那句“我会回来找你的”让自己好几次在梦里惊醒。那天,庄虎臣可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啊!要不是楚颦儿放了一枪,自己早就是她手里的游魂了。庄虎臣现在觉得自己既辜负了容龄又对不起楚颦儿,这些日子把她一个人扔在山西,忘的死死的,拿她当挡箭牌的时候才想了起来,自己还有个媳妇,而且是两次都没把堂拜完的媳妇。

    罢了,罢了,自己看来是天煞孤星下凡,天生没有女人缘,别说当种马的潜质了,就连象普通人一样娶个媳妇都难如登天,庄虎臣在床上实在躺不住了,伤的也没表面上那么重,他爬起来,穿上衣服走出了门,王天纵紧紧跟在他身边问道:“大人要去哪里?”

    庄虎臣淡淡的说道:“出去透透气。”

    王天纵也不说话,寸步不离。

    庄虎臣脑袋里一片空白,信马由缰的走,也不知道在路上盘衡了多久,居然发现自己到了赛金花的青楼门口了,那面“状元夫人”的旗帜在冬天的风里噗噜噜的飘扬。

    庄虎臣不由得看看那匹马,估计也是公的,老马识途居然给自己带到了这里,看来这畜生也不是个省油的!怪不得后世里把那些没脸没皮的男人叫牲口呢,原来是有缘由的。

    庄虎臣一个人来这里,让赛金花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有几个猫儿是不吃腥的呢,有几个男人又能不被她独特的风情迷倒?对庄虎臣她并不讨厌,实际上,妓女和嫖客是两个非常特殊的群体,互相需要,又互相看不起。俗话说的好:姐儿爱俏,鸨儿爱钞。实际上,姐儿爱的是有钞的俏,如果你没有腰缠万贯,就算你有潘安的貌,子建的才也比不上一个脑满肠肥的阔佬吸引力大。当然你的才学如果是柳三变那样的就另当别论,他的曲子是可以给这些姐姐妹妹们带来更多的恩客冤大头,所以才会有死了以后被姐妹们出钱埋葬的死后风流。

    赛金花对庄虎臣真的不讨厌,但是也止限于不讨厌,对于赛金花这样阅人无数的风尘花魁来说,什么英俊、潇洒,什么舌灿莲花都没用,见过的男人多了,脱了衣服都是一个鸟样,即使再恶心的,也只当是被鬼压了,何况想沾她的身子,那可不是万二八千的银子就能做到的。喜欢流连***场的男人是最贱的,越是不让碰越是舍得花银子,真的让他得手了,就又觉得没趣味了。

    但是庄虎臣似乎是把青楼当了酒楼,对她安排的鹦鹦燕燕看都不看,也没有说让她们走,只是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不多一会,他就手脚迟钝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含糊。别人敬酒,他杯杯不拒,别人还没敬,他就自己喝,喝到最后,连那些久历***的红倌人都有些含糊了。赛金花看着他空蒙蒙没有半点神采的眼睛,也多少有些心疼,这哪里是来找乐子的?分明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毕竟这个年轻的钦差似乎听说还没满二十岁呢!

    赛金花笑着对他道:“来,庄大人,我敬你一杯。”

    庄虎臣迷迷糊糊的接过来,一饮而尽。

    赛金花又亲手斟了一杯道:“来,庄大人,我再敬你一杯,你是我大清的英雄,娘子关大破洋兵,让洋人不敢小瞧咱们中国。”

    庄虎臣嘴里含混不清的叫道:“英雄?我算个狗屁的英雄!这大清国但凡是有一个英雄,也不会让洋人欺负成这个样子!让你一个女人去陪洋鬼子,我他妈就是个混帐!”说罢,正反抽起自己的嘴巴。

    赛金花急忙拉着他的手道:“大人说这些做什么?我是心甘情愿的,我虽然是个婊子,可是婊子也是吃着中国的饭长大的,婊子也不能忘了自己是有祖宗的!”

    庄虎臣仰着头对着天花板嚷道:“这中国的男人都死绝了吗?从汉朝到现在,几千年了,还要靠这一套求个平安!没有女人陪洋人睡觉,中国就要亡了吗?”

    赛金花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她拍着庄虎臣的后背道:“庄大人,你是个英雄,真汉子!你护了山西上千万的百姓。”

    庄虎臣抓起酒壶往嘴里灌了几口,喝的太猛,咳嗽了起来,半天低声道:“我算个什么英雄,我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她要去外国了,可是我连留她都不能留,我算个什么男人?”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沉,渐渐带了哭腔。

    赛金花心里一软,这个让数万联军都对他没有丝毫办法的庄虎臣,居然还是个多情的种子!庄虎臣渐渐眼皮发沉,嘴里的话也越来越含糊,象个呓语了,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赛金花摆摆手,示意几个小人把已经人事不醒的庄虎臣抬到房间里.

    她看看这个脸上还挂着些许泪痕的男人,苦涩的摇了摇头.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初试云雨

    这一夜,庄虎臣似乎是在现实与梦境交织中度过,眼前容龄、楚颦儿的笑脸在面前晃动,但是随即又变了楚颦儿惊惶如小鹿的表情,容龄失神而苍白的面容,最后黄莲圣母飘然出尘不沾人间烟火气又略带着些做作的表情。

    梦里,庄虎臣粗暴的把不知道是容龄还是楚颦儿按在身下,在她痛楚的呻吟声中将感情升华成了男女的爱情,不晓得疯狂了几次,只觉得是世界末日的狂欢。女孩用青涩的身体迎合着他,修长的脖颈伸展到极限,秀发随着身体的摆动飞舞,如同中了枪的天鹅最后一曲哀伤的舞蹈。

    春梦了无痕,当庄虎臣从宿醉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赤裸的,而且旁边躺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女孩的脸上还又些泪痕,她是背对着庄虎臣的,只能看见侧脸,具体的眉眼看不清楚,她的头枕在庄虎臣的手臂上。庄虎臣吓了一跳,努力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手微微一动,居然入手处是一团温热而弹性十足的软肉,不大,但是正好堪堪盈握,这个女孩也是没穿衣服的。

    女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头扭了一下,长发有一丝钻进了庄虎臣的鼻孔,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啊欠!”一声响亮把女孩惊醒了,她急忙坐了起来,秀丽的鹅蛋脸,淡淡的若又似无的柳叶细眉,睫毛又长又翘,眨眼的时候闭起来有点象羽毛扇。皮肤是凝脂般的质感,一缕长发从肩头垂下,将胸口遮了一半,小鸽子般的椒乳虽然不大,但是象刚破土的竹笋般挺立。

    女孩见庄虎臣傻傻都看着自己。娇羞的拉过被子把身子包了起来,只露出如削地香肩。他这么一拽,庄虎臣身上就没被子盖了。纱布包裹的严实的胸膛露了出来,更要命地胯下的小兄弟也感受到了空气的冰凉,庄虎臣急忙又往被子里钻了钻,算是才遮了丑。

    庄虎臣回过神来。问到:“你是谁啊?怎么在这里?”

    女孩低着头,轻声道:“奴婢小青,是赛二爷让奴婢来伺候大人的。”

    庄虎臣苦笑着无语,这个赛金花也过于善解人意了,找了个妓女把自己地衣服都给解了,果然是个善解人衣的!不过这个小丫头看着倒也没有什么风尘气,活脱脱一个邻家小妹妹。赛金花不愧是***场的教母啊,对嫖客的心理都摸透了。明明出去玩的,还希望遇见的妓女都象良家,越是这样的就越值钱。

    女孩垂着头道:“大人稍候,奴婢伺候大人穿衣服。”

    庄虎臣急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就行。”

    女孩也不说话。背对着他。悉悉索索的自己把衣服穿上,下床穿鞋地时候,眉头紧蹙,走路更是夹着腿,一副初承雨露的摸样。庄虎臣心里暗笑,有必要装这一套吗?庄虎臣穿好了衣服,掀开被子赫然发现一块洁白的丝帕。上面落红片片。如雨打桃花。庄虎臣楞了,仔细想了半天。似乎昨天晚上是遇见过极大的阻碍,然后好像还听见女孩的哭泣,但是那时候,自己已经醉地不轻,什么都不顾及了。

    过不多时,女孩断着个铜盘进了屋子,见庄虎臣已经穿好了衣服,急忙把手巾放到热水里,然后试试温度正合适,轻轻拧了几下,就拿着手巾给庄虎臣洗脸。她还不时偷眼看着这个年轻英俊地钦差大人。

    庄虎臣是最不习惯让人伺候的,总觉得自己又不是七老八十,也不是残疾,这些小事还是自己动手的好,即使是当了钦差,最多也就是亲兵把洗脸水打过来,这些事情都还是自己做的,但是今天也不好说什么,就由着她帮自己把脸洗了。

    女孩给他洗完了脸,又把鲨鱼骨磨的牙粉洒在牙刷上,庄虎臣忙从荷包里掏出张一百两的银票,女孩端着西洋搪瓷缸子和牙刷过来,要帮庄虎臣刷牙,他急忙抢了过来道:“这个我自己来吧。”然后刷了牙,把银票递给小青:“这个你拿着,赏你了。”然后摆手做了个让她走的手势。

    小青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扑通就跪到地上,哭泣道:“大人要撵我走吗?”

    庄虎臣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哈哈”一阵银铃般地笑声,赛金花一身骑马男装推门进了屋子,见女孩跪在地上,收了笑声,问道:“怎么,小青没伺候好大人?”

    庄虎臣苦笑道:“赛二爷,你弄的这是哪一出啊?”

    赛金花笑道:“这妮子头一次伺候人,好些个事情都不懂,大人包涵着些,不过小青摸样好,吹拉弹唱样样都拿地起来,多少有钱的主想给她梳拢,我都没舍得,今天便宜我是舍了血本,来巴结你庄大人。”然后诡秘的一笑道:“她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清倌人。”

    庄虎臣无奈的摇头道:“赛二爷,你这弄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赛金花坐到床边,用小手轻轻抚摸着庄虎臣的大腿道:“怎么,大人不喜欢这样的?也是,还生着呢,不懂得伺候,要不,姐姐亲自陪陪你,”声音甜腻的如果油里调蜜,一边说一边手还在庄虎臣大腿上不轻不重的捏着,弄得庄虎臣身上好像被电打了,猛一哆嗦。

    庄虎臣对这个妖精是三分敬,七分怕,敬她心里有国家,私下给自己通消息,怕的是这个天天穿着男装的女人,实在是太会勾引男人了,声音、身段、眼神无一不魅惑,弄的人心痒又不晓得她到底说的是真还是假。

    赛金花对还跪在地上的小青道:“你也起来吧,给大人送点醒酒的酸汤,喝了太多酒,不能吃油腻的东西,让厨房弄的素着些,精细点就行了。”

    小青一步一扭的出去了。赛金花看着她地步态,狡黠的一笑,伏在庄虎臣耳边道:“大人好厉害!怪不得能杀退数万洋兵呢。小青还是个雏,哪经受的起大人大张挞伐。”她离庄虎臣实在太近了,嘴里哈出地热气让庄虎臣觉得耳朵痒痒的,

    她还边说。边用手在庄虎臣身上摩挲,被紧身西洋马甲勒的玲珑有致的胸口就贴在了庄虎臣地背上,一股成熟女人的热量让庄虎臣有点心动神摇。

    两个人的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庄虎臣急忙转过脸,面对着她,转移话题道:“赛二爷,这个小青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赛金花笑道:“大人昨天晚上可还满意?”

    庄虎臣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赛金花眉头轻蹙道:“大人是有伤的。不能太过于用力,小心身子骨,来日方长啊!”说着,在庄虎臣的命根子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庄虎臣郁闷的什么似地,怎么感觉自己被赛金花当舞男了。她还说什么小心身体。这一出不就是她安排的嘛!庄虎臣好胜心一起,堂堂一个钦差大臣这个女人给玩了,说出去可真没脸上街了。他抓着赛金花的手,猛一使劲,赛金花惊叫着被他拉进了怀里,她坐在庄虎臣的腿上,媚眼如丝。似乎很享受男人的暴力。居然还把庄虎臣地手放到自己胸口,问道:“怎么样。比青儿地如何?”

    赛金花虽然已经二十八岁了,但是保养的如同二十上下的女人,而且没有生育过,身体的弹性比起青春少女也不煌多让,更别说还有年轻女孩无法比拟的风情。庄虎臣被她耍弄的有点火了,也老大不客气的把手从她领口硬塞了进去,把马甲地扣子还给崩飞了一个,入手处感觉真个不同,皮肤滑腻地不留手,而且胸部真是大的有点霸道了,和她娇小地身躯似乎都有些不成比例,而上面的一点红樱桃却又是很小巧。庄虎臣带着些恶意的使劲捏了一把,赛金花居然眯起了眼睛,发出了一声低沉、沙哑如同发情母兽的呻吟声,似乎非常的享受!

    庄虎臣对这个摆明了“你敢插,我就敢爽”的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悻悻的把手抽了出来,赛金花得意的哈哈一笑,站了起来,又伏在庄虎臣耳边道:“来日方长,大人哪天有心情了,改天陪你好好的开心一下,包你忘不掉。”男人最喜欢的女人是明明想要,嘴上却说不要的,男人最怕的是当你以为自己是狼准备下手的时候,却发现那只兔子变成了老虎,嘴里流着涎水,居然比自己还色!

    虎臣就碰见这么一只虎,一只娇艳的胭脂虎!

    庄虎臣也和她斗上了气,斜着眼看着她道:“别改天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赛金花粉面含春的笑道:“今天?姐姐也好想知道一下这大英雄和别的男人有什么不一样!可惜啊!”叹了口气道:“姐姐今天不方便。”表情竟然是无比的遗憾和落寞,

    庄虎臣被她的样子气的七窍生烟,这个女人绝对是祸水,怪不得状元公洪钧活不长呢!

    赛金花看着庄虎臣的表情,笑的花枝乱颤,然后慢慢道:“我是个不干净的人,不能陪大人,大人身边都是男人,哪里懂得伺候,这个小青是我调教多年的,伺候人的活不是寻常女人可比,我就把她送给大人,也好照顾大人的起居。”

    庄虎臣为难道:“这不合适吧?”

    赛金花淡然一笑:“这丫头能伺候大人是她的福气,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大人是清楚的,她的处子身子已经给了大人,难道大人还能舍得让她今后真的堕入风尘,陪那些生张熟魏吗?”

    庄虎臣无言以对,这个清倌人小青是自己头一个发生肉体联系的女人,而且是个**的身子给的自己,真的能看着她去陪别的男人?庄虎臣此刻想骂赛金花的八代祖宗,不经自己同意就安排个女人给自己,这也就罢了,居然是趁自己喝醉了的时候,现在自己脑子里的景象只又些支离破碎的残片,这么香艳的镜头居然自己不能成为记忆里的珍藏,太可惜了!

    小青从外面进来,几个龟奴、婆子把早饭摆上,十几样点心,四、五种粥,庄虎臣心神不宁的有一口没又口的吃了早饭,赛金花浅笑着出了门,小青不时的给庄虎臣夹着菜,伺候他用餐。

    这顿饭吃了好半天,庄虎臣吃饱了才发现,小青还没吃东西,就对她道:“我吃好了,你赶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而且容易吃坏了肚子。”

    小青眼睛里闪过一丝喜色,低着头开始喝粥,她的吃相太讲究了,嘴张的很小,让庄虎臣怀疑一颗葡萄她是不是能一口吞下去。

    赛金花还是人没进屋,笑声先到:“呵呵,小两口挺恩爱啊!小青,你算是好命啊,遇见个知冷知热的人,还怕你吃坏了肚子,哎呀,我怎么就没人疼呢!”

    庄虎臣磨着牙,恶狠狠道:“赛老板是个肚子里撑得船的奇女子,吃秤砣也不会肚子疼!”

    赛金花一楞,旋即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粉拳对他轻轻打了一拳道:“大人也是个不知好歹的,你不谢我这个打媒,还骂我是王八,奴家好生心痛啊!”

    她装腔作势的捂着胸口,把小青逗的都笑了。

    赛金花作势拧着她的耳朵道:“你这个小蹄子,也是个不中留的,现在还没嫁过去呢!就帮着你男人欺负老娘!”

    庄虎臣苦笑着不说话。

    赛金花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裹,打开递给庄虎臣道:“这个是小青的卖身契,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人了,赎身的银子也不用你掏了,姐姐这个人情做的够不够?”然后伏在庄虎臣耳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小冤家,不要辜负了姐姐的心啊!这丫头论起伺候男人的本事,那都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她伺候你就如同姐姐一般。”说罢,利用身体挡住小青的视线,小手在庄虎臣的大腿上拧了一把。

    小青的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庄虎臣突然醒悟了,伺候男人的功夫?莫非赛金花指的是房中秘技?

    庄虎臣被赛金花麻的骨头都发酥,暗道这个妖精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两个福祥

    庄虎臣一个人去赛金花那里喝闷酒,回来的时候就成了拖家带口了,这多出一个小青算怎么档子事儿?不过小青这丫头初承雨露,走起路来夹着腿,眉头轻蹙,杨柳细腰随风摆,倒还有几分风情,小青这个名字也没起错,有点青蛇的味道。

    庄虎臣回到贤良寺打发人给赛金花送了三千两银子,算是赎身的银子。赛金花本来是不要的,见他非要给,就也没拒绝,原先的头面首饰、衣服什么的自不必说,都让小青带走,还另外送了个首饰盒子,里面全套的首饰又送了一匣子,也让送银子的亲兵给带回去。庄虎臣一看里面的东西,大颗的东珠,祖母绿的簪子,紫金的钗环,估摸着五千两是下不来的,本来不想欠赛金花这个人情,现在人情欠的更大了。

    庄虎臣不由得不佩服赛金花的手段,人情要做就做全套,她能在北京城执***之牛耳,也不是偶然的,光靠个状元夫人的虚名那是远远不够的。她已经是小三十的人了,对自己的优势非常的清楚,要是论身材、相貌,她还算不得上上之选,别的红倌人都是怎么柔媚怎么打扮,偏偏她一身男装,就吸引了眼球。

    辜鸿铭对小青倒是比庄虎臣更用心些,时不时就跑到庄虎臣的房间来吹牛聊天,眼睛就没离过小青,庄虎臣看在眼里,也懒得理他,要是别的官员,早就心领神会的把小青送给辜鸿铭了。在清季,妾不过是玩物,送朋友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何况小青现在就是使女的身份,连个小妾的名分都没有。但是庄虎臣实在是做不出把自己碰过地女人送人的事情,就只当没看见辜鸿铭的蓝眼睛里地红光。

    各国公使还是时不时的来探望李鸿章和庄虎臣,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庄虎臣判断出,大概用不多久,公使团就要达成协议了,而且估计条件不会过于苛刻。英国公使的语气里对日本已经明显地表示了不屑与冷淡,只要英国不坚持要过高的赔偿,那么单单一个日本是掀不起多大的浪。

    容龄去了法国,庄虎臣没有去送她,怕见到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情坏到极点,什么都不想做,就在屋子里呆着。反正议和的事情都是洋人自己议,议出结果通知大清朝廷。

    王天纵从外面进来,对庄虎臣轻声道:“大人,马福祥来了。”

    庄虎臣一楞:“谁?马回回?他不是回了西安了吗?”

    王天纵点了点头:“大人,马福祥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您。”

    庄虎臣对王天纵道:“你把他带进来。”

    过不多时。马福祥一脸的风尘就进到屋子里。见面噗通就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大人,您要救救董军门啊!”

    庄虎臣一楞:“你说谁?董军门?董福祥董军门吗?他怎么了?”

    马福祥边哭边说,好半天庄虎臣才听明白是出了什么事。原来,议和的大致条件,洋人和朝廷已经有了共识,惩办祸首是肯定的。大清朝廷除了皇上、皇太后不能动。其他地人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董福祥的甘军是攻打使馆和教堂的主力,洋人早就恨死了他。慈禧怕董福祥一旦回到兰州,天高皇帝远,不好对付,就提前把董福祥给软禁在西安了,估计砍头是跑不掉了。

    庄虎臣也觉得董福祥是够倒霉的,那么多的督抚、大将都不遵旨,就他千里迢迢带着马队跑到北京城来,结果连大炮都没带,而且甘军地装备比起其他地部队本来就差,就那么几门老式土炮,打的都是实心弹,进攻使馆受挫,向荣禄借西洋开花大炮,荣禄直接告诉他:“就是太后下了懿旨,大炮也是不能借的。”

    气的董福祥告到老佛爷那里,前两天的慈禧太后还向群臣叫嚷:“如团民不可恃,我恃董福祥!”那是何等的信任啊!没想到,,这一状告下去,反而被慈禧当面大骂他盗贼出身,现在还是贼性不改!弄的董福祥也明白,这个仗打赢了也没什么好处,对教堂和使馆地进攻也就放缓了,这才让洋人靠几百士兵就守住了教堂和使馆。

    等到联军进攻北京城,甘军守卫正阳门,杀退了日军地几次进攻,才让老佛爷和光绪能有逃命的机会,现在开始议和了,老佛爷卸磨杀驴,要宰董福祥了。

    马福祥说了半天,怎么劝都不起来,抱着庄虎臣地大腿哭的象个娃娃,眼泪流了庄虎臣一裤

    马福祥抽泣道:“董军门冤枉啊,大人一定要救军门啊!”

    庄虎臣拉着他衣服道:“云泉啊!你先起来,这个要容我想想办法啊。”

    马福祥眼睛一亮,他是跟随庄虎臣在娘子关打过仗的,对这个年轻钦差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觉得世上的事情就没有能难倒他的。他满怀期冀的问道:“大人有主意了?”

    庄虎臣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有什么主意?董福祥在北京把洋人得罪苦了,而且他的甘军军纪也实在太差,连朝廷的大佬家里都照样敢抢,现在朝廷里盼他死的人太多了,可是甘军的情况自己是清楚的,除了董福祥别人就真的还镇不住,而且东蒙古六盟和新疆都有人在俄国的蛊惑下蠢蠢欲动的人,如果董福祥真要被杀,那么很可能甘军就反了,起码也会军心大乱,那么俄国就会趁机鼓动叛乱,这样的话,左宗棠抬着棺材进新疆灭阿古柏就算白忙活了。

    从私心来说,庄虎臣真的不愿意管董福祥的事情,甘军在北京的时候,打洋人下的力气还没有和义和团斗,抢劫居民下的功夫大,这个董福祥对部下也过于放纵了,而且自己谋的就是他董某人的甘军提督位置,他要是不倒,自己怎么接手啊?但是听马福祥的话里,甘军已经有骚乱的意图,如果成了真的,那么新疆、蒙古都有分裂的可能,而且最可怕的是一旦失去这个战略的缓冲,那么俄国军队可以随时威胁中国内地。

    庄虎臣扶起马福祥道:“云泉啊,你先起来,这个事情容我想想办法,不过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救的了董军门啊!”

    马福祥擦了把眼泪,爬起来道:“标下谢大人的恩,标下是最晓得大人的本事的,几万洋兵都被大人打趴下了,还能救不得董军门?”

    庄虎臣叹了口气道:“朝廷的事情比打仗麻烦许多啊!”

    马福祥对庄虎臣道:“我来之前,董军门的夫人和咱们甘军营里众将也都商议过,知道朝廷也难办,董老夫人说了,只要能救下军门的性命就行,这个官舍了也罢。”

    庄虎臣心里一动,如果能救了董福祥的性命,就可以凭这个收甘肃、新疆的军民之心,还是满合算的,而且董福祥这次一旦倒台,想东山再起怕是不太可能了,毕竟他年纪也大了。而且董福祥在西北名声太大,如果他真的被杀,那么甘军很可能就哗变,那么自己想做甘军提督怕是就是痴人说梦了,到时候,西北必定四处烽烟。

    救董,这个目的一定要达到,但是还不能引起朝廷对自己的疑忌,而且自己还必须拿下甘军提督的位置,这个好难办啊!洋人和朝廷现在都要杀董福祥,凭自己能保住他吗?哎,要是杨士琦在就好了,他不在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啊!

    小青从外面走了进来,端这一碗汤对庄虎臣道:“大人,喝口黑鱼汤啊,长伤口的,您的伤还没好透。”

    马福祥一惊道:“大人受伤了?谁那么大胆,敢伤大人?”

    庄虎臣随意道:“小日本看不顺眼咱爷们,派人刺杀我,还好老子命大。”

    马福祥恨恨道:“***,连大人都敢动,这些小鬼子活腻味了,在娘子关杀的还是太少了!”

    庄虎臣问道:“你们回回营的弟兄现在怎么样了?”

    马福祥道:“都回了兰州,就我留在西安陪着董军门,现在董军门被软禁,几个兄弟已经把消息传到兰州,那里的弟兄都要杀到西安去救董军门,我怕他们一动手,害了军门的性命,就派人先让他们忍着,我就来北京求大人了。”

    庄虎臣点头道:“你做的很好,救董军门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马福祥噗通又跪在地上,抱着庄虎臣的大腿道:“大人如果救了军门的性命,就是我们甘军的恩人,以后大人但凡有差遣,甘军儿郎,不分回汉生死就由着大人了!”

    庄虎臣看着他,心里也是一阵感动,西北汉子果然是忠义的,只要对他们有恩,舍着命为你,董福祥啊!你这辈子能有这么多的为你效死的手下,活的也算值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祸从天降

    西安的陕西巡抚衙门,庆王的电报让老佛爷慈禧气的七窍生烟,这庄虎臣也太不知道好歹了。虽然自己没下明旨,但是他会不明白是自己的意思?君有赐,臣不敢辞,就算给他杯毒酒,他也得谢恩以后欢天喜地的喝下去,何况这次还是给他送个媳妇,而且是贝勒裕庚家的格格,慈禧亲封的和硕长公主。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这嫁的是皇帝的妹妹啊!但是他回绝的理由让慈禧也很难明白的治他罪,就是皇太后和皇帝也不能逼别人停妻再娶,庄虎臣口口声声说是父母之命,老佛爷也不好让他亏了孝道吧?

    自古的帝王头上都还压着一座沉重的山,孔子的圣人之道任哪个帝王都不敢随便挑战。就连洪秀全成立拜上帝教,自封上帝的小儿子,他那么张狂的人,拆孔庙,废礼教,最后不还得又尊孔子为圣人,但是已经晚了,得罪全天下的读书人,根本就是取死之道。纵然慈禧已经是老佛爷了,但是要强逼庄虎臣休了父母给定的亲事,另娶满洲的格格,怕是皇太后也觉得张不开这个嘴。但是老佛爷很是不痛快,原本以为庄虎臣还不得感激涕零,哭天抹泪的要表忠心,结果被他不凉不热,不轻不重的给回了,弄的慈禧有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觉得庄虎臣也太不知道轻重了。

    荣禄也觉得很扫兴,大清的公主向来是和番蒙古的多,皇帝最疼爱的女儿才有可能嫁给王公大臣的孩子,至于嫁给汉人的只有康熙朝的时候为了收三藩地心,嫁给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一个例子,其后两百年就再也没有汉人额驸,这差不多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宗的恩典。庄虎臣居然不要,这一下扫了老佛爷地面子,也扫了他和庆王的面子。弄的贝勒裕庚也是个没脸。

    虽然荣禄对庄虎臣有些不爽,但是毕竟没少收他银子,也不好过于为难他,而且庄虎臣的理由说到哪里也叫地嘴响。反正大清的公主又不是真的像唐朝那样嫁不掉,少了庄虎臣这个臭鸡蛋,照样不耽误做槽子糕,而且庄虎臣现在议和事大,说什么也不能影响这个大局,也只得容了他。

    从北京发回来的两份议和大纲,朝廷都接到了,老佛爷当然希望奥匈帝国和德国、意大利提出的那份能通过。如果不行的话,俄国、日本那份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毕竟没有割地,只是赔六亿两也实在是有点太多了,但是慈禧最担心的拿自己当祸首办地条款。在两份大纲里都没有。这个让慈禧心情好了许多。只要洋人不杀自己,也不夺自己的权利,那么银子多赔点似乎也能接受。

    所以,今天慈禧破例在西安巡抚衙门叫了大起儿,六部九卿,王公大臣,大学士军机大臣都来了。

    慈禧把议和大纲让内务府笔帖士誊抄了。每个人发一份。让大家商议。

    御史左刚峰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深深的抬头纹,一副苦大仇深地长相,他是左宗棠地族侄,和他那个远房叔叔一样,典型的湖南骡子脾气,又臭又倔的脾气,他大致看了几眼,就冲了出来,大叫道:“臣以为此议和条款断断不能接受!”

    慈禧平日对他也不待见,但是朝会也不好拦住人不让说话,就问道:“你说说,为什么不能接受?”

    左刚峰指着议和大纲道:“太后,皇上,臣以为此和议条款为洋人亡我大清之阴谋,我朝如何能拿出那么许多的赔款?别说六万万两,就是两万万两也决计是拿不出来的,如果要赔如此巨额之款项,只有两条途径,一是盘剥百姓,二是借洋债,如今天下百姓穷苦,而我大清又有永不加田赋的祖制,若废祖宗法度,盘剥百姓过甚,则民变就在眼前,舍此一途,只剩下借洋款了,但是这些洋人刁滑,借钱的时候必然有百般地诡计,条约里没有地条款就借着借洋债的机会加进来了,这些年咱们吃这样地亏还少吗?”

    荣禄听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但是总觉得有唱高调的感觉,就问道:“左御史,那依你之见,这个议和条款要改些什么呢?”

    左刚峰傲然道:“赔款不能超过一万万两,其他什么通商、开放码头都不能允许,拆除炮台,在大清驻兵更不可允。”

    荣禄不屑的笑了一下问道:“敢问左御史,如果洋人不同意,您可有什么退兵之策?”

    左刚峰指着胸口道:“我自有胸口一口浩然正气在,洋人船坚炮利,只可得逞一时,邪又如何能胜正?只要咱们朝廷上下一心,自然能让洋人不敢小觑我大清。”

    这下连慈禧都听不下去了,这样的论调她听的太多了,李秉衡说过,裕禄说过,结果洋人还是进了北京城,弄的她差点命丧紫禁城,她一摆手道:“你下去吧。”然后看这溥伦道:“你说说,你是怎么个见识,”

    溥伦走出朝班,笑着道:“老佛爷,奴才是个闲人,哪里有什么见识。”

    慈禧冷着脸道:“让你说,你就说。”

    溥伦急忙点头道:“奴才对议和的事情没什么见识,不过奴才要参一个人。”

    慈禧一楞,这个溥伦平时是万事能躲就躲的人,今天居然要上弹章,也算稀罕了,就问道:“你要弹劾哪个?”

    溥伦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折子道:“奴才弹劾议和钦差副使庄虎臣。”

    这下,满朝都惊了,庄虎臣圣眷正隆,而且又有娘子关的大功,此刻又办着议和的大事,再说他目前还只是个道员的职事,权虽大,但是职位低,溥伦是贝勒,又是亲贵宗室,和庄虎臣八杆子打不着,怎么会突然弹劾他?

    慈禧也是大出意外,问道:“你参他什么?”

    溥伦把折子递给太监道:“奴才参庄虎臣大不敬之罪!”

    慈禧接过折子看了几眼,狐疑的看着溥伦道:“你这有什么凭据?御史言官风闻奏事不为罪,你可是宗室,妄参大臣是要治罪的。”

    溥伦腰板挺的笔直道:“奴才没有凭据断然是不敢胡说的,这庄虎臣把个婊子送给洋人,无耻之极,居然还纵容洋兵和妓女秽乱銮仪殿,实在是大不敬!似此无人伦的禽兽之行,奴才羞于和他同殿为臣,想他一个微末小员,侥幸立功,居然就如此的妄为,若是有朝一日官做大了,那还不是个乱臣贼子?”说罢,又掏出一份报纸,双手捧了上去。

    慈禧看了以后,气的把报纸撕的粉碎,大叫道:“反了,反了,洋鬼子欺我太甚!”

    荣禄心里一咯噔,莫非前些日子传说的联军统帅瓦德西携妓女同宿銮仪殿的传闻竟然是真的?这妓女竟然是庄虎臣送的?不过即使是送个妓女瓦德西也没什么,自己在围攻使馆的时候,还给使馆偷偷送过粮食、蔬菜、水果,连弹药都给洋人送过,比起自己来,庄虎臣送个婊子算什么?但是瓦德西睡的不是窑子啊,那是銮仪殿,太后的龙床啊!这下可把老佛爷惹火了,但是现在李鸿章已经病的快起不来床了,庆王又是个没用的,如果议和现在治了庄虎臣的罪,那就麻烦了。溥伦是个平日不管闲事的人,今天吃错什么了,居然直接就捅庄虎臣这个马蜂窝?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庄虎臣拒婚的事情,趁着太后的火气来落井下石?但是没听说他和庄虎臣有什么恩怨啊!这溥伦平日斗鸡走狗,花天酒地装昏庸,难保不是他韬晦的计策,现在他在议和的节骨眼上打击庄虎臣,到底是为什么呢?荣禄觉得事情不简单了。

    溥伦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群御史一听这个,居然这个庄虎臣如此的卑鄙无耻,亵渎太后,那还了得?都纷纷参奏,把个庄虎臣说的和曹操、王莽也差不多了。

    慈禧此刻从暴怒中反而清醒了,今天这个溥伦到底是为什么呢?按说庄虎臣手里兵无一个,将无一员,说他要造反什么的,纯属胡扯,庆王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突然又响在她耳边:“这庄虎臣无根无绊,太后亲自简拔于寒微成了,朝廷里能打仗的没几个人了,如果扳倒庄虎臣,对谁最有好处?

    慈禧突然笑了,对溥伦道:“你们就凭一份洋人报纸就定一个钦差的罪?怕是也太孟浪了吧?”

    荣禄欣慰的看这慈禧,心里暗想,太后果然不是好糊弄的!

    溥伦又跪在地上道:“奴才手里还有真凭实据!”

    荣禄心里一惊,这溥伦到底还有什么法宝?

第一百七十四章 破财免灾

    溥伦还真的有法宝,瓦德西为了给自己歌功颂德,顺便给德军脸上贴金,写了本日记,然后又高价卖给了《西林字报》,里面除了一些政治军事方面的内容,居然还有他的风流韵事,尤其是和赛金花这段更是得意,写的特别仔细些。而这个东西不知道怎么就被溥伦给弄到手了,瓦德西伯爵的亲笔,算得上是铁证如山,这下谁也不敢替庄虎臣说话了。

    这个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往下里说,送个婊子接好联军统帅,也算是议和的手段,可是要往大里说,就是有辱国体,而且最难办的是,瓦德西和赛金花居然在慈禧的銮仪殿里颠鸾倒凤,这个怕是要让老佛爷抓狂了。

    朝堂里气氛压抑的怕人,连空气似乎都凝滞的不流动了,满朝文武都心情忐忑的看着慈禧,等候迎接电闪雷鸣。出乎所有人意料,老佛爷居然平静的如同听见天气如何之类的话,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就退朝了,这下让朝廷里的官都蒙了,这庄虎臣的圣眷居然好到这个程度?连这么大的事情老佛爷都不追究?以前曾经有个小太监和慈禧下棋,就说了句:“奴才吃老佛爷的马。”就被慈禧拉出去给杖毙了啊!

    散了朝,荣禄和小醇王载沣被留了下来,领班军机世铎不喜欢管事情,荣禄现在以军机老二的位置行着领班军机的职权,参与军国大事不算什么,载沣只是个空筒子王爷,也被单独留下奏对,那就有不同一般的意味了,看来今后载沣很有可能接庆王的班。做总理王大臣了。光绪无子,那个将来载沣的儿子做天子的传闻也不好说是空穴来风。将来好好拍拍荣禄、载沣翁婿地马屁应该是大有好处的!朝廷里的官员一霎那就看清了局势。大清朝廷会做事地人不多,要论会做官的从军机大臣到不入流的小吏。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不通路数的。

    现在屋子里只有慈禧、荣禄、载沣三个人,慈禧变了脸色,阴测测地道:“载沣。你对今天的事情怎么看?”

    载沣平常是最懦弱的,但是今天觉得自己身份已经不同,又不愿意让慈禧觉得自己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壮着胆子道:“奴才以为,溥伦贝勒的话不足信,说庄虎臣通洋人,奴才头一个不相信!”

    慈禧微微颔首道:“别说你不信,连我也不信。具体说说吧。”

    载沣得了首肯,一扫平日唯唯诺诺的样子,意气风发道:“洋人是吃过庄虎臣的亏的,使个反间计也不算什么,奴才看了报纸。庄虎臣议和地时候态度极其强硬。为了这个,还被日本人暗杀,天佑我大清,不使朝廷失去栋梁之才,现在洋人看硬的不行,就来使阴谋,奴才以为。那个什么庄虎臣送婊子给瓦德西的话。必是洋人的诡计!”

    慈禧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脸问荣禄道:“仲华。你说说看。”

    荣禄沉思了一下道:“奴才以为,庄虎臣送不送婊子给洋人都算不得不什么,奴才奇怪地是为什么今天溥伦有点反常啊。”

    慈禧笑了笑,对载沣道:“好好学着点吧,这朝局不是那么简单地,你这个岳父泰山能教你的东西多了。”

    载沣急忙起身道:“奴才今后会好好向荣中堂请教。”

    慈禧一摆手示意他坐下,如何又问荣禄道:“你说说,你是怎么个看法。”

    荣禄冷笑道:“奴才以为,庄虎臣送个婊子给洋人的事情多半是有的,这个算不得什么,关键是有人想借这个事情做文章,背后打的什么主意,奴才还没想明白,但是奴才敢肯定,必然不简单。”

    慈禧点头道:“这个我也明白,咱们朝廷里总有些人想趁机作乱,这个溥伦,平时我瞧着,也算个好的,今天是被人利用了,还是他就存着心也未可知啊。”

    荣禄点头称是道:“老佛爷说的极是,不过庄虎臣对洋人过于强硬,怕也是麻烦地很啊!还是李中堂老成些,可惜又病了。慈禧沉思了半晌道:“李鸿章这一病是难办,七爷对洋务上差些,李鸿章又病了,现在议和地事情实际上是庄虎臣说了算,他现在成了全权的议和钦差了,可他毕竟年轻气盛,又是个带兵打仗出身地,对洋人难有个好脾气,这议和的事情没个好性子怕是办不成的。”

    荣禄道:“老佛爷圣明啊!这个庄虎臣的忠心自不必说,但是刚极易折,太过于恃强了也不是好事情。”

    慈禧又点了点头,神情里带着些许的担忧。

    载沣起身道:“奴才以为庄虎臣在议和里强硬些也不是什么坏事,能争得一分是一分。”

    慈禧不屑道:“幼稚!”眼光冷冷的扫视了他一下,载沣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叉着手不知道如此是好,腿也开始抖了。

    慈禧示意他坐下,又问荣禄道:“仲华,你看对庄虎臣该怎么办?”

    荣禄斩钉截铁道:“奴才还是那三句话要用,要大用,要羁縻以后方可大用”

    慈禧一想起这个事情就火大,对荣禄冷冷一笑道:“你这个大媒可没做成啊,人家不领你的情。”

    荣禄有些尴尬,讪笑道:“既然不能羁縻,那就磋磨以后再大用。”

    慈禧踱了几步,心里有了主张:“不错,是要磋磨一下,这个混小子野性太重,不套个笼头,怕是他会惹下乱子。”

    荣禄笑道:“他就是孙猴子也飞不出老佛爷的五指山。”

    慈禧笑着指着他道:“当年你这个孙猴子不也是在西安吹了十多年的冷风才能堪了大用,看来玉不琢不成器的古语是没有半点错的。”

    荣禄哈哈大笑。

    慈禧问道:“仲华,那你说这此怎么发落这个庄虎臣。”

    荣禄正色道:“庄虎臣本事大,而且又有忠心,是个可用的大才,但是他毕竟是个汉人,就算他将来没有贰心,但是也难保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撺掇他使坏,这此庄虎臣被人参,正好让朝廷申斥一下,老佛爷处分的时候再轻轻揭过,既可让庄虎臣感恩戴德,今后只能依靠朝廷了,那些想作乱的人也不会打他的主意。”

    慈禧当时就明白了,庄虎臣通洋人的事情一旦说出去,他这个汉奸的名声是跑不掉了,一个汉奸将来想作乱,那是无论如何也号令不起天下汉人的,荣禄一石二鸟的计策好啊,这个和嫁个公主的作用如出一辙。

    载沣听的心里发凉,这个老丈人手段高啊!这下庄虎臣一辈子算是要彻底绑在朝廷这条船上了。

    荣禄从怀里掏出一份电报道:“这个是庄虎臣的密电,他在电文里提出要用通商之权来收买洋人。”

    太监从荣禄手里接了过来,慈禧戴上老花眼镜看了看,狐疑道:“这只赔偿洋商和教堂的损失,不付洋人军费,洋人怕是不会同意吧?”

    荣禄摇头道:“庄虎臣还给军机处发了电报,称已经和美国、德国、英国都谈妥了,如果按照这个办,最多赔款不会超过八千万两银子。”

    慈禧大出意外,原本以为赔款再少也不会低于甲午年的两万万两,赔个五、六亿也正常,真是要割点地,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西洋十一国只要不杀自己,不夺了自己的大权,多赔些银子结好列强本来就早有心理准备。慈禧想了半天摇头道:“这个怕是不妥,银子是赔的少些,可是如果全国都通了商,那洋人还不住的满大清都是?那大清怕是无宁日了。”

    荣禄咬咬嘴唇,争执道:“奴才看庄虎臣这个还是可行的,洋人不过是图的利,多半几个工厂,多修些铁路,奴才觉得也不能说就是坏事,李中堂出访美利坚的时候,也曾加邀请洋人来咱们大清办厂做买卖的,而且庄虎臣提出了朝廷出土地、人工,洋人出钱出机器合股办厂,这样要是赚了,咱们分银子,要是赔了,也是洋人的钱,奴才以为可行。”

    慈禧想了半天道:“这个法子好是好,就怕洋人狡诈,又吃了洋人的亏,哪里有这样的好事?赚了是大家的,赔了是洋人的?我看庄虎臣也是异想天开。不过朝廷的新政大纲已经发给各省的督抚议过了,办洋务的事情我看势在必行,要不,等议和完了,让庄虎臣在一个省试试,要是真的可行,再推行天下。”

    荣禄为难道:“庄虎臣只是个道员的职衔,虽然前些日子太后也准了议和后让他署甘军提督的缺,可是搞洋务办工厂这些事情,只能是督抚才有的权力,他纵然是做了提督也算一品了,但是还是武职,怕是不能越俎代庖吧?”

    慈禧笑了笑道:“既然要行新政了,自然要弄些个新人,我看让他做个甘肃巡抚也不是不行的。”

    荣禄躬身施礼:“老佛爷圣明,那庄虎臣提出的议和大纲,如何回复他?”

    慈禧想了想道:“还是破财免灾赔些个银子吧,现在要是依了他的,如果真的弄的洋人满大清到处都是,说不好还会出什么乱子呢!”

    荣禄和载沣都只好点头称是,荣禄也替庄虎臣暗道一声不值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祸福相依

    李鸿章的病一天坏似一天,现在连床都下不来了。庆王心急如焚,西安一天几个电报要求立刻签署条约,把局面稳定下来,可是李鸿章病成这个样子,庄虎臣又挨了一枪,虽然说伤的不是很重,但是也不好太催促他。庄虎臣在养伤的过程里也没闲着,议和条款基本上和英国、德国、奥匈帝国、美国、意大利、比利时、西班牙七国商量的差不多了,条件比庆王的预期好的太多了,让他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七国共要求赔偿教会、使馆损失五千万两,分三年还清,清国派遣大臣去德国道歉,修改通商条约,两年内禁止中国向条约签订国购买军火和军火生产设备,使馆区卫兵增加到两千人,改革外交制度,清国限期成立外交部。洋人提出只要大清答应全面开放市场,那么其他的条件都可以商量,如果日本、法国、俄国要是提出过分的要求,七国将联合干涉,一定保证清国领土的完整和朝廷的独立行政不受侵犯。庆王拿不定主意,干脆就搬回了贤良寺,有事情也好问问庄虎臣。

    庆王坐在雕花紫檀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个水晶内画鼻烟壶,用小指甲舀出一点,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连打了几个喷嚏,才问到:“纷卿啊,你觉得这个条款如何?”

    庄虎臣平静的道:“我觉得还行,军费只要不赔偿,光是使馆和教会的财产损失,死伤抚恤,这七国是五千万,加上其他四国,最多八千万就解决问题了。”

    庆王总觉得没这么简单:“纷卿啊。我管了总理衙门多年,这些洋人都是刁滑的很,他们现在要求全国通商。才能不让咱大清赔军费。”

    庄虎臣心里好笑,在二十一世界,为了吸引外资,各地政府什么优惠条件都想遍了。连税收都给免了。现在洋人主动要求来投资,应该不算什么坏事吧?

    庄虎臣拿起桌子上的银烟盒,让了一下:“王爷来一根?”

    庆王摇头道:“李中堂喜欢雪茄,你喜欢洋烟卷,我只喜欢这个。”扬扬手里的鼻烟壶。

    庄虎臣也不再让他,自己点了一根道:“王爷放心吧,这个吃不了什么大亏,洋人投资办厂、开矿是赚了些银子。但是洋人要是不办,咱们自己怕是办不起来,而且朝廷出土地、人工,洋人出设备、资金,根据行业不同。洋人合股公司的收益根据行业不同。分别是十到二十年,到期了厂子、矿山还是咱们地,而且洋人不可能从国内带那么多人,几年以后,咱们的管理、技术人员都成熟了,等到洋人走了以后,这些厂子、矿山全部算咱们的。”

    庆王苦笑道:“纷卿啊。你是不晓得啊。朝廷也办过厂子,枪炮厂、火药厂、洋灰厂、铁厂。办地不少了,可是都没一个赚钱的,全是无底洞。”

    庄虎臣笑道:“朝廷办自然是不行的,冗员太多,人浮于事,但是要是交给商家来办,自然就没个不成了。”

    庆王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官督商办?”

    庄虎臣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朝廷负责征地、召集人工,然后折成银子卖给商家,然后商家再和洋人合伙做生意,这样朝廷只负责收税就行了。”

    庆王点了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妥:“我觉得这样好是好,就是咱们大清地商人实力怕是不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和洋人合伙啊。”

    庄虎臣不置可否道:“商人是图利的,他们自然会有他们的办法。”

    庆王似乎也明白了,他庄虎臣不就是个最有钱的?大清朝的皇粮国税都从他们家的钱庄过,要是开了和洋人通商的例子,他肯定是好处最大地一个。怪不得他对和洋人全面通商这么上心呢!到了期以后,洋人股份就算没了,全部都是他庄某人的,算盘打的精啊!不过无利不起早,庄虎臣的用心也不能算错,搁谁身上都要为自己打算。

    庆王换了一副很玩味的眼神看看庄虎臣,笑着道:“老佛爷也觉得你说地有理,所以打算先在一个省试行一下,要是可取,今后再推行全国。”

    庄虎臣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叫道:“王爷,这个可不行啊,要是这样,怕是议和就麻烦了。”

    庆王又吸了口鼻烟,笑道:“老佛爷说了,银子可以多赏洋人几个,全国开放通商断然不可行,你也说了,洋人是图利地,给他们些银子事情自然也就办的下了。”

    庄虎臣强争道:“王爷,这个不是三百二百万的事情,如果现在变卦,拿多少银子给洋人才能让他们满意?如果这个事情办不下来,怕是两亿两也难满足洋人的胃口,咱们中国能赔的起吗?”

    庆王苦笑道:“不行就借洋债吧,甲午年不就是这么办的吗?老佛爷说的也对啊,这洋人如果满中国到处都是,那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今后怕是没有太平日子了?”

    庄虎臣无奈道:“王爷,你觉得今后天下还能太平吗?”

    庆王苦涩地道:“混一天算两晌吧。”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道:“纷卿啊,你把赛金花送给瓦德西这个事儿被人给参了!”

    庄虎臣一楞:“这事是西安那边怎么知道了?是谁参地我?”

    庆王冷哼了一声:“是溥伦,这混蛋平常装的老实,奶奶地,咱们爷们在北京担惊受怕和洋人周旋,他在西安背后捅刀子,不是个东西!”

    庄虎臣奇怪了,这个溥伦自己和他也不熟啊,更谈不上有什么过节,而且自己只是个候补道的职分,背后也没什么势力,什么敲山震虎之类的招数也没地方使啊!大清的官向来是花花轿子人抬人,他打击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自己在朝廷里也没什么仇人啊!要说得罪的人也不算少,起码载漪是恨自己的,但是他们这些人早就失了势,上次自己杀了载澜,他去慈禧那里闹金殿,很是吃了个鳖,现在洋人已经把他列为祸首,朝廷里的大佬看他就跟看个死人没多大的区别,谁会替他出头呢?那么还有谁想把自己置于死地呢?

    庆王见他脸上一会红一会白,以为他被吓着了,笑道:“纷卿,你不用紧张,万事有我给你撑着!老佛爷说了,你这个事情做的荒唐,该打屁股!不过本朝没有廷杖的刑法,就罚俸一年吧!”

    庄虎臣回过了神,拱拱手道:“谢王爷保全。”

    庆王哈哈大笑道:“本王自然会关照你,不过还是要说你老哥圣眷优隆啊!老佛爷她老人家疼你啊!要不是她老人家护着你,就这次的事情就能让你上了菜市口!”

    庄虎臣心里虽然很是不爽,但是还得装模作样的对着西边一躬道:“臣谢老佛爷天恩浩荡。”

    庄虎臣做完戏,又心有不甘道:“王爷,这通商的事情就真的没有转圜得余地?”

    亲王打了个哈欠道:“老佛爷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先找个省试试,要是得法,就推行全国,这样稳妥些。”

    庄虎臣心里冰凉,这些日子做的一切努力被慈禧在西安一句话都给抹杀了,权力啊!绝对的权力可以让一切公理、正义、传统都成了笑话,慈禧一句疯话,大清就可以和全世界开战,慈禧今天一个扯淡话,这些日子的努力,基本达成的协议就成了废纸,自己打自己的这一枪真是挨的冤枉啊!现在庄虎臣觉得胸前的伤口有种火烧火燎的疼。

    庆王见他脸色难看,以为他是因为不能和洋人全面通商,耽误了他做买卖发大财,就劝慰道:“纷卿啊,你也不要难过,本王还有件大喜事本来不想现在告诉你,今天索性就先说了,让你高兴高兴。”

    庄虎臣现在连挤都挤不出一丝笑模样了:“现在还能有什么喜事?”

    庆王笑道:“恭喜你啊,庄抚台!”

    庄虎臣楞了:“王爷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庆王笑道:“老佛爷说了,准备让你巡抚甘肃,并节制甘军!民政、军事一把抓,名为巡抚,实际上权力已经超过总督了!就差对你裂土封王了!”

    庄虎臣觉得有些不敢相信:“王爷拿我取笑了吧庆王笑的眉眼开花道:“巡抚偏于民政,总督治军,再过些日子你就是是统兵的巡抚,二十岁的年纪就开府建衙,起居八座,大清快三百年了,汉人里面,你还是头一个呢!怕是今后陕甘总督的权力也没你这个巡抚大了!这样的事情我和你开什么玩笑?你老哥大才,朝廷自然是要重用的。呵呵,本王可没少给你说好话啊!”

    这一会议和大纲被否决,一会又无缘无故被人弹劾,还被罚了一年的俸禄,这又要给自己封官!本来想谋个甘军的提督就是因为年纪太轻,混文职升官太慢,武职又没有实际兵权,才找了甘肃这个夹缝,现在居然弄了个巡抚!这慈禧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庄虎臣陷入了深思。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仇必报

    杨士琦带着顾小五和八大金刚这些人冲到书寓,李叔同已经在屋子里了。他见到杨士琦以后本来“哇”的一声嚎了起来!这一声哭喊里带着多少的凄凉,多少的愤恨,一个大男人哭成这个样子,让平日号称铁石心肠的顾小五都觉得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窜。一个人要伤心成什么样子才能发出这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哭声。

    小翠喜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凉,脸上能看出明显的伤痕,尤其是几道手指印已经变成了乌青色。

    李叔同的脸上泪水一直没有淌干,他坐在床边,把小翠喜的身体放在自己的腿上,捧着她已经变的惨白的脸喃喃道:“翠喜,是我害了你,我要是早把赎身的钱拿来几天,哪怕是一天,你就不会死,我该死啊!”他反反正正的抽了自己几十个嘴巴,脸很快就肿了。

    杨士琦想劝他,又不知道如何说起,自己也觉得心里疼,他看着旁边神情紧张度老鸨道:“说,小翠喜是怎么死的?有一句假话,老子让你骑木驴,烧了你这个王八窝!”

    老鸨瑟瑟索索的抖成筛糠,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半天,杨士琦才大致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山东兵备道段芝贵听说了朝廷要行新政,任命新官员,就想谋个文职,辗转巴结上庆王的儿子贝勒载振。振贝勒喜欢新鲜玩意,他就大老远的把载振请到了上海来玩,听说了小翠喜色艺双绝,又是个清倌人就点名让她伺候。结果振贝勒还真就看上了小翠喜,可小翠喜心里只有大才子李叔同,说什么都不肯就范,咬定了牙关卖艺不卖身。

    振贝勒扫了兴。拂袖而去,转身就回了西安,临走的时候放下了话。让段芝贵死了这份心。段芝贵恼羞成怒,就带着几个亲兵戈什哈冲到书寓,点名让小翠喜来唱曲,他本来就是打算来找麻烦的。哪里会有什么好话?心情本来就不好,又喝的多了,就对小翠喜动手动脚,小翠喜不愿意,他就用了强。小翠喜的哭喊引来了老鸨和龟奴,结果几个亲兵都是北洋地骄兵悍将,直接掏了枪,把老鸨吓的差点掉到楼梯下面。

    老鸨一看情势不妙。就派人去找李叔同和杨士琦,她是知道杨士琦已经认了小翠喜做了干闺女的,这要是被人给强暴了,今后杨道台不拆了自己地书寓?可是偏偏不巧,杨士琦不在衙门。又托衙门的亲兵也帮着到处找。好容易才在“点金钱庄”找到了杨士琦。李叔同住的远,龟奴坐着黄包车跑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他的寓所。

    段芝贵带着兵走了以后,小翠喜就把房门关起来哭,谁也不许进,过了半天龟奴听听里面没了动静,急忙把房门给踹开,才发现她已经悬梁了。等把人放下来。已经断了气。

    杨士琦听着老鸨讲述,拳头握地嘎巴响。牙齿都要咬碎了,他抓起老鸨的衣领,恶狠狠的道:“你就不知道告诉那个混账王八蛋,翠喜是我杨士琦的闺女?”

    老鸨苦着脸道:“我的好大人啊,我说了,可那个段大人不听这个,他还说,还说老鸨看看杨士琦的脸色,不敢说下去了。

    杨士琦阴森森道:“他说什么?快讲!”

    老鸨壮着胆子道:“他说,你杨士琦和他都是安徽老乡,用安徽的俗话说干爹干女子,勾搭一辈子,都是扯淡话,杨大人您别放心上,这可是段大人说的,不是我说地啊!”

    杨士琦抓起茶杯摔的粉碎,一脚把桌子给踢飞了。

    李叔同还在抱着小翠喜渐渐冰凉的尸体边流泪边哭:“翠喜,咱们的亲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我大哥也同意咱们的亲事了,你看,这个是我娘地镯子,说是留给儿媳妇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哆哆嗦嗦的打开,里面是个碧绿的玉镯,然后套在小翠喜的手腕上:“我娘说,她两个镯子给两个儿媳妇一人一个,你这个我给你带上

    杨士琦看着李叔同伤心欲死,几近癫狂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对亲兵吼道:“去,把衙门的护兵都给我召集起来,带上洋枪,给老子宰了那个没人味的畜生!”

    亲兵为难道:“大人,咱们去哪里抓人?”

    杨士琦这才反应过来,还不知道段芝贵在什么地方呢,瞪着老鸨道:“那个混蛋住在什么地方?”

    老鸨迟疑着不敢说。

    顾小五狞笑着,脸上地刀疤更加明显:“老龟婆,你是活到头了吧?”

    老鸨是认得顾小五地,这些黑道上的大佬岂是她能惹地起的,对顾小五比对杨士琦怕的更很些,苦着脸道:“顾小爷叔,我说啊,我说,听说段大人住在公共租界凯尔特人饭店。”

    杨士琦命令道:“快,赶紧给老子把兵调齐。”

    这个时候,顾小五倒比他清醒些:“杨大人,你的兵闯进租界那麻烦就大了,还是我带兄弟把他给做了算了。”

    杨士琦深深吸了口气道:“顾兄弟,你的好意我领了,这个是我的家事,我老杨的闺女被人祸害了,我要不能亲手报仇,以后还有脸在外面抛头露面吗?干脆把头插在裤裆里算了。”

    顾小五也不再劝,点了点头道:“好,我带兄弟给你望着风。”说罢,从腰里掏出把六字转轮手枪递了过去:“这个你拿着。”

    杨士琦伸手接了过来,揣在身上。

    李叔同也轻轻把小翠喜的尸体放平在床上,温柔的道:“你等我一会啊,我去去就来,你别怕啊,我很快就回来。”

    李叔同扑通跪在杨士琦面前道:“大人,翠喜的仇让我来报吧!”

    杨士琦看看他,点点头道:“也好。”

    杨士琦、李叔同一行十几个人急匆匆的冲到了公共租界,“凯尔特人饭店”的经理是个华人,对杨士琦和顾小五都是认识的,见他们脸色杀气腾腾,急忙过来打招呼道:“杨大人,顾小爷叔,那阵香风把您二位吹过来了,您二位是来用餐的还是开房间休息的?”

    顾小五冷着脸道:“山东来的那个段芝贵住在哪个房间?”

    经理为难道:“顾家爷叔,您是知道的,这个客人住哪个房间是不能说的,这个是洋人订的规矩,说是叫职业道德,要是随便说了客人的房间是要敲饭碗的。”

    八大金刚的老四是个一脸横肉的黑胖子,他从怀里掏出把手枪,指着经理的脑袋道:“不说的话。老子现在就敲了你的脑袋!”

    经理吓的当时就秃噜了:“他在二楼二一四号房间。”

    顾小五对老四道:“你看住他,我们上去,要是敢说瞎话,就把他扔黄浦江里种荷花。”

    老四点了点头,经理吓的面无人色。

    杨士琦带着一群人冲到二楼,几个山东段芝贵的亲兵见他们来者不善,忙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问你呐!”

    杨士琦冷笑道:“你们也配问老子的名字?叫段芝贵这个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

    一个脸色青黑,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大烟瘾不小的家伙指着杨士琦叫道:“大胆,我们段大人的官讳是你能叫的?”

    顾小五手下的八大金刚当时就火了,几个人冲过去,几把枪和砍刀已经把这些亲兵给制服了,一个亲兵大叫道:“你们造反了,敢打官兵?”

    顾小五对着他的胸口一脚道:“去你***,这里是租界,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也算个屁!”

    屋子里的段芝贵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开了门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杨士琦,又看见手下的人被制住了,先是一楞,然后转了笑脸道:“哦,我想是谁了,原来是杨道台啊!你老哥去山西一场公干结果就不见人影了,后来就听说你老哥当了上海道,兄弟还没来得及贺你呢!”

    杨士琦也不答话,从怀里掏出手枪,指住了段芝贵的脑袋。

    段芝贵见他脖子上的筋都暴起了,知道不是玩的,也明白根子在什么地方,急忙道:“杨老哥,杨道台,咱们都是北洋出来的,又是安徽同乡,您可不能来真的啊!不就是个婊子吗?回头兄弟送你几个好的,你老哥消消气!”

    杨士琦气的手都抖了,大拇指拉开了保险。

    李叔同拉住杨士琦的手道:“大人,让我来!“

    杨士琦点头道:“也好。”

    李叔同接过杨士琦的手枪,脸已经扭曲的变形了,大叫一声道:“翠喜,我给你报仇了!”

    “砰、砰、砰”几声枪响,段芝贵的头上和身上出现了几个血洞,鲜血喷涌出来,身体慢慢的倒了下去。

    枪声把房客和侍应都惊动了,他们瞪着眼睛傻傻的看着段芝贵躺在血泊里。

    一个十七八岁的侍应生楞了半天,突然把手里的托盘和酒都给扔了,狼一般的嚎叫道:“杀人啦!出人命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浑水摸鱼

    “杨士琦杀人了?”庄虎臣惊讶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砸了脚面子。如果有人告诉自己,杨士琦摆了谁一道,或者是阴了谁一把庄虎臣都不觉得奇怪。可是说他明目张胆、明火执仗、明刀明枪的去杀人,而且是在租界里把人杀了,并且杀的是个实缺的道员那让庄虎臣说什么也敢相信了。

    可是来的这个人手里拿的是杨士琦的亲笔信,那肯定不是开玩笑了,杨士琦的字庄虎臣是认识的。

    道员杀道员,上海道杀了山东兵备道,这个事情在清朝两百多年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宗。庄虎臣苦着脸挠头皮,这杨士琦不做事便罢,只要做就不是小事,不愧是自己手下头一个谋士,作风和自己没两样。

    这个段芝贵是老北洋的底子,又是袁世凯的亲信,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说杀就杀了的,估计这下袁世凯肯定要和杨士琦没完。眼下上海租界收地皮的事情已经到了尾声,但是要想在上海弄出更大的动静,没有他这个上海道的配合是绝对不行的,别说把杨士琦治罪,哪怕是罢官也是庄虎臣所不能接受的。

    不过这个段芝贵也真是该死,他和杨士琦是老相识,原来都在山东袁世凯的手下当差,明明知道小翠喜是杨士琦的干女儿,居然还色心蒙了胆子,换做自己哪会只把他一枪崩了那么轻松,起码也要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这些日子事情都搅合到一块了,先是被报纸攻击自己送赛金花给瓦德西的事情,然后又有马福祥来求自己救董福祥,这些事情还没摆平,杨士琦又杀了段芝贵。麻烦事一件接一件,自己就是铁打的也经受不起这么多事情来磨。可是杨士琦是必须要保护的,别说他是自己的谋士。就是凭两个人的交情,这个事情不管也太不算个人了。

    庄虎臣苦着脸思考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什么办法,想压也压不住啊。杨士琦杀人是在租界里,很多人都看见他带着人上去了,虽然杀完了人就回了道台衙门,没让洋人巡捕抓个正着,但是想瞒是肯定瞒不住地。

    庄虎臣看着来的这个年轻人,张的眉目清秀,是挺耐看地。庄虎臣手往下压,示意他坐下。然后问道:“你叫什么?”

    年轻人一拱手道:“回钦差大人的话,学生叫李舒同。”

    庄虎臣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你叫什么?是哪里”

    李叔同被庄虎臣的样子弄糊涂了,还是又回答道:“学生李叔同,天津人。”

    庄虎臣点了点头,心里想。估摸八成就是此人了。然后又问道:“你的字是不是叫息霜?”

    李叔同有些疑惑,反问道:“大人何以知道学生地草字?”

    庄虎臣有些尴尬,虽然这些日子泡在官场里,把脸皮养的比城墙还厚,但是自己曾经盗版过李叔同的“送别”,今天见了正主,总有点小偷遇见失主那种心虚。

    庄虎臣“吭、吭”干咳了两声。端起叉喝了一口以后笑道:“先生的才学。兄弟是仰慕已久的。”

    李叔同苦涩的摇头道:“学生的那点才学,比起大人。那是真的萤火比皓月,提也莫提,杨大人曾经向兄弟说起过大人地送别歌,真是惊才绝艳,那句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真是让学生佩服的五体投地,听了大人此歌,学生真的再也不想做什么诗词了。”

    庄虎臣含在嘴里的那口茶险些喷了出来,这正版的被盗版地忽悠晕了!

    庄虎臣故作大度地一挥手道:“这个诗词小道,以后就不要提了,你仔细说说杨大人杀段芝贵的事情。”

    李叔同眼角里有些湿润了,跪在地上道:“求大人救救杨大人啊,杀那个狗贼的不是杨大人,是我啊!”

    这下更是大出庄虎臣的意料之外了,这个杨士琦居然还有替别人顶岗的时候?一般都是他挖坑给别人跳的,这次倒让自己对他刮目相看了。但是想的再深些,他千方百计地想替自己网罗人才,又收了小翠喜做义女,如今小翠喜香消玉殒,杨士琦一是恼怒,更是觉得段芝贵如同当面给了他一耳光,杨士琦平时最是好强地,哪里容得这样的侮辱,杀人也是情理之中。

    庄虎臣对李叔同道:“你放心吧,杨道台和我是刎颈之交,我必然保他周全,另外,人是你杀地这个事情以后绝对不能对人提起,否则杨兄的一片苦心就付之流水了。我和杨道台情同手足,你又是他的女婿,虽然尊夫人不幸,但是你和杨兄的翁婿之亲不改,你我就是自己人,以后不必拘礼。”

    李叔同点点头,眼睛里的泪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庄虎臣安排人给他收拾房间,就让他住在了贤良寺。

    本来救董福祥的办法还没想出来,现在又要救杨士琦了。杨士琦的后台够硬,他是杨士骧的亲弟弟,大清朝廷现在就指望着李鸿章来救命呢,谁会在这个关口得罪杨士骧这个李鸿章幕府的头号谋士,可是这样的事情即使处分的再轻也是个罢官啊!这个上海道的职分是好不容易捡了个漏,今后想再开复就没机会了。

    说什么也不能让杨士琦丢了官啊!这可是花了二十万两雪花银子从庆王和那桐的“庆那公司”买的呢!庆王?庆王!想到这个名字,庄虎臣的心里一亮,段芝贵去上海不就是为了巴结庆王的儿子载振吗?不把他拉下水,那是太对不起那几十万两银子了!

    从庄虎臣的屋子到庆王住的小院不到二十丈,抬抬脚就到了。

    庆王这几天心里一直如同栓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议和的事情看样子马上就要完事了,可是李鸿章也病的快不行了,要是李鸿章还没签协议就死了,那在条约上怕是八成就要签上自己的大名了,今后清流们的吐沫和如刀的大笔,不把自己活活淹死再挖个坟墓才怪呢!庆王自己清楚自己可没有李鸿章那么大的肚量,被人骂了好几年硬是没气死。

    庆王见到庄虎臣脸色发青,心里一揪,这些日子都被吓住了,听不得任何的不好的事情了。

    庆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纷卿,是不是李中堂有什么不好了?”

    庄虎臣摇头道:“李中堂还是老样子,我去看过了,医生说最近应该是不妨事的。”

    庆王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李鸿章现在死了,那就不要紧,他又换了波澜不惊的宰相城府,笑着道:“纷卿啊,有什么事吗?”

    庄虎臣面露难色道:“这个,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来看看王爷。”

    庆王是在官场里混了半辈子的人,什么手段没见过,见到庄虎臣的样子,晓得他是故意卖关子,也装做不在意道:“本王好着呐,你要是没什么大事就多陪陪李中堂,他可是咱大清的主心骨,我这贱躯是不打紧的。”

    庄虎臣和他打了几句哈哈,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一步三回头的告辞,庆王也不留他,庄虎臣到了门口才摆出一副毅然决然的神色道:“王爷,下官听说个传闻,似乎和振贝勒有关

    庆王一听到他那个宝贝儿子的名字,立刻就紧张起来,急忙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拉住庄虎臣道:“纷卿啊,你我比其他人不同,毕竟是坐一条船的,在祁县的时候,你替犬子遮掩,本王记得你的情意,今后必有回报,你老哥就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直言吧。”

    庄虎臣吭吭次次了半天,才说道:“下官听人说,振贝勒去了趟上海?”

    庆王疑惑道:“不错,他倒是发过电报和我说过。”

    “怕是这次上海之行,贝勒不应该去啊!”庄虎臣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庆王更是紧张的不得了,这个庄虎臣出名的天包胆子的人,到底是自己那个儿子作了什么事情,能让他吓成这个样子?

    庆王拉着庄虎臣的手道:“纷卿啊,不管是什么祸事,你都明言,不要替那畜生遮掩!”

    庄虎臣安慰道:“这个事情本来是和贝勒不相干的,可是有些人想给贝勒身上泼脏水,所以下官担心的很。”

    庆王一听不是自己儿子惹了什么塌天的祸,也算是心放下了些,随即又转了怒容,站起身拍着桌子道:“是哪个混账吞了豹子胆?居然敢在本王头上动土?纷卿,你说的明白些。”

    庄虎臣无奈的摇头道:“是洋人的报馆!”

    庆王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苦着脸坐下来,喃喃道:“怎么又是洋人?这天下的事情只要洋人一搅合就麻烦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三条道路

    庆王听庄虎臣把发生在上海的事情讲了一遍,心里暗暗叫苦。庄虎臣的话本着七分真三分假的原则,凡是载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都是真的,至于他离开上海后发生的事情那就有真有假了。

    本来载振替庆王和那桐出面卖官鬻爵的事情,早就是官场上的公开秘密了。但是庆王位高权重,又是老佛爷最亲信的人,这个放在清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也想卖,问题是你得有那个本事。但是经过庄虎臣的嘴事情就变了,卖官的事情本来是小事,不过量变的结果是引起质变,大规模的卖官就有控制朝局,结党营私的嫌疑了。

    营私不算大事情,但是结党就会引起老佛爷的忌惮。现在朝廷里对南方各省督抚已经失去了控制力,政令不过长江,如果北方再有庆王一党,那么老佛爷就要被架空了,这个是慈禧绝对不能容忍的,如果让她心里犯了猜疑,轻的也是罢官。

    庆王是当了几十年的闲散宗室的,穷的靠典卖家产过日子,要不是写的一笔好字,靠着给慈禧的娘家兄弟桂祥写家信得了老佛爷的意,这才袭了王爵,又一步步升官到总理王大臣。穷过的人是最怕穷的,看别人白眼的滋味那是着实的不好受。庆王也是慌了神,拉住庄虎臣的袖子道:“纷卿啊,贤弟!咱们老哥俩可不少一般的情分!上次那个畜生在山西惹祸,差点就连累了皇上和太后,要不是你老弟手段高明,怕是哥哥全家都要上了菜市口,这次你不能看着哥哥遭难吧?”

    庆王原本就是个胆小的人,做总理王大臣的时候就是万事不当家。弄的洋人看他就讨厌,以为他是故意摆架子,其实洋人哪知道他那是避祸自保的手段。

    庄虎臣故意装做很为难的样子道:“这个怕是难办。王爷您是知道地,这些洋人报馆都在租界里面,咱们大清的王法也管不到他们,他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怕是不好办啊!”

    “我家那个畜生,贤弟你是晓得的,他虽然混账但是也就是喜欢喝酒胡闹,但是给他个天作胆也不敢公开买卖官爵!官爵是朝廷地重器,岂能是臣子可以随意买卖的吗?”庆王说的一脸真诚。

    庄虎臣心里暗笑,你们家都把乌纱帽当萝卜、白菜了,几级几品什么、官缺的肥瘦早就明码实价了,自己还花钱给杨士琦买过官。但是这些东西也不便说破,也是点了点头,一副深信不疑地样子:“王爷说的是,贝勒是个最规矩的人,哪里会做这些事。可是下官清楚贝勒和王爷的为人。洋人不清楚啊,下官信,洋人怕是不信啊!”

    庆王咬了咬牙道:“纷卿啊,你和洋人打交道是最有办法的,你看看是不是能花几个银子让洋人不要胡说。”

    庆王是个把钱栓在肋巴骨上的人,肯说花钱也是不容易了。

    庄虎臣苦着脸道:“王爷什么时候听说过洋人的报馆是拿银子能填平的?”

    大清朝地官对洋人的报纸都是惧怕三分,杨乃武和小白菜的案子就是被报纸给翻出来的。一百多的官员杀头地杀头、充军地充军。摘了顶子都算是轻的,可是偏偏又没人晓得如何和报馆沟通。别说庆王了。就连李鸿章对洋人记者都是客气的要命。李鸿章平时对洋人的公使和领事傲慢无礼,但是对记者那是客气的很,只要是求见的一般都要亲自接见,而且又是安排饭局又是安排酒会,礼数周到的很。朝廷地大佬从这些得出了个结论,洋人记者比洋人地官要可怕的多。

    庆王见庄虎臣犯难,也是心里如同压了块石头,转眼就换了怒容道:“都是那个段芝贵这个狗贼,没来由地挑唆载振去什么上海,这个狗东西想升官却害了本王的一世清名。”

    庄虎臣急忙附和道:“王爷说的是啊,这个段芝贵顶不是个东西,他想巴结贝勒,结果贝勒正直,不受他这个虚人情,没有收他送的妓女,结果他就迁怒那个妓女,强暴了那个清倌人,把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生生逼的上吊死了,可是洋人不晓得这里的关节,说是贝勒**民女,逼死人命

    庆王眼睛瞪的和铃铛一般大,怔了半天道:“还出了人命?这可如何是好?”随即反应过来道:“纷卿,你我立刻发电给上海道,让杨士琦立刻缉拿段芝贵,不能让载振无缘无故的被扣上这么大一个屎盆子啊!”庆王说完了,又转念道:“不行,杨士琦不行,他和段芝贵是同乡,又原来都是袁世凯手下的人,要是顾念香火之情徇私放了段芝贵,那洋人不晓得事情,还是要冤枉载振的

    庄虎臣见庆王紧张的样子,也是感叹,快乐天下父母心啊,虽然载振是个混蛋,但是再混蛋的儿子在当爹的眼睛都是好儿子,就是做了坏事那也都是外人挑唆的。庆王现在关心则乱,已经没了方寸了。

    庄虎臣劝慰道:“王爷,杨士琦倒是个晓得轻重的,一听说了以后就亲自去捉拿段芝贵

    庆王一听这个,算是放下了点心,点头道:“这就好,只要有人对证就好办,杨杏城是你老弟幕府里出来的人,果然是懂事的,功劳不小。”

    “可是,这个段芝贵一听说上海道要抓他,就躲到了租界,而且和洋人报纸的记者胡说八道

    庆王的脸又拉成了马一般长,喃喃道:“躲进了租界?这如何是好?上海道的兵可是不能进租界的啊?”

    庄虎臣这些日子把大清的官员地死穴摸的透透的。要是论玩阴谋诡计,自己拍马也赶不上这些人,都是官场上混了一辈子地人精老油条了。太极拳打的个个精熟,什么隔山拜佛、落井下石、坐山观虎斗都是平常手段,但是只要一涉及到个洋人,立刻智商降低到二十以下。恨不得这辈子都不沾个洋字,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洋人则是对大清的官员也是恨的牙痒,再普通再正常地事情也不能顺利办理,地方官员和总理衙门都是一个德行,听说洋人上门,要么是搪塞说要请示上司或者是请旨,要么是躲起来不见,甚至有的官听说洋人要上门办交涉。干脆就关了衙门的大门不办公了。后来洋人也摸着了大清的脾气,小事情就先办着,管朝廷同意不同意,大事情就派了兵船来办,可是这个兵船外交也不是个常法。

    洋人出兵也是要通过本国国会批准的。总不能任何事情都要请示国会吧?这也显得公使和领事太废物了。而且还容易引起其他强国的干涉,弄成了众矢之的就划不来了。

    李鸿章、袁世凯这几个愿意和洋人打交道的官员就成了各国公使眼睛里地香饽饽,就连李鸿章的傲慢无礼也变的可以接受了,毕竟他能拍板办事啊,现在洋人的眼睛里又多了个庄虎臣,这也是个能当家的。尤其是美国人对他地印象更好,庄虎臣能说一口流利地美国话。而且听说他的老师是个美国神甫。这就更妙了,一个清教徒的学生那自然就是美国天生的盟友。

    摸透了这个。李鸿章、袁世凯自然就混的风生水起,几乎可以说是挟洋人以自重了。可是朝廷对他们也没办法,一遇见事情洋人就提出非李鸿章不谈,而且朝廷里的大佬都把和洋人打交道当成是苦差事,好鞋不踩臭狗屎,所以李鸿章屡次被清流攻讦而能屹立不倒。庄虎臣对洋人的了解更是超过了李鸿章许多,这才能让庆王这样地老狐狸俯首帖耳。

    大清地灾祸,庄虎臣凭借最近这些日子的认识,三分地天灾七分的人祸。所谓天灾不是指老天爷不长眼睛,而是世界的格局,也就是洋人发展到现在,必然要大量倾销剩余物资,而一个有四万万五千万人口的国家绝对是洋人不能忽视的,或者说难听点就是不能放过的。这样倾销的结果是中国的固有自给自足的经济体系必然被打破,很多人将会失去安身立命的营生,没饭吃的人多了,肯定会给社会造成巨大压力,而老百姓仇恨洋人则就几乎不可避免。

    朝廷虽然也搞了些洋务,但是官办企业的效率低下和贪污成风,让办企业成了赔钱的代名词,进口军火和机器比自己生产还要便宜些,这样就让各地督抚和朝廷失去了办洋务的兴趣,没有消化多余劳动力的渠道,这些流民的生计就没有着落,于是这些人对洋人和洋货的愤恨就又增加了许多,这些人天真的认为,只要赶走了洋人就会日子好过了。

    洋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也能感觉到民间地下风起云涌的力量,这就引起了他们本能的恐惧。而他们对利益的要求又需要中国开放更多的码头、商埠,朝廷的低效率让他们更觉得不能忍受,朝廷对白银外流,财政枯竭的局面也觉得不能忍受,朝廷里的官员对洋人也是恨之入骨。几方面的原因凑在了一起,就成了今天的局面,战争就成了不可避免的结果。

    简单的一句洋人贪婪发动侵略战争是不全面的。庚子年已经不同于一、两百年前,葡萄牙、西班牙、英格兰人划着几条破船满世界的寻找殖民地的冒险家时代,随着工业化的进程,过剩商品的销售才是洋人最在意的。洋人和朝廷的互不信任,造成了互相猜忌,双方都不忌惮用最恶毒的想法猜测对方。利益不同造成了矛盾,隔离信息不通造成了猜忌,矛盾和猜忌造成了仇恨,仇恨引来了战争。一个恶性循环的过程。

    洋人不是一个妈生地,各国的利益诉求也不一样,可是朝廷里大人哪里懂得这些。他们都觉得洋人都是一个心思来欺负自己的,所以慈禧地那个不分敌人的宣战才能有基础,可是消除这些矛盾的办法是什么呢?又怎么能让中国走上自强之路呢?

    本来庄虎臣是想好了办法的,自己那个举国开放通商地大饼。让洋人看起来觉得比月亮还大还园,照的他们都是心里亮堂堂,一个个美的如同吃了蜜蜂屎,可是又被慈禧一句话给否决了。朝廷为了安抚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甘肃巡抚的职位。

    庄虎臣个人是捞到了点好处,但是慈禧这句话,怕是给大清最后一线改良自强的道路也给堵死了,看来革命是不可避免的了。对于革命。庄虎臣是举双手赞成的,全世界的国家都可以有个皇帝或者国王什么地,英国不就是一直有国王的嘛。可是唯独中国不行,中国的封建势力太强大,两千年的帝制让中国人觉得头上有个皇帝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还有个名义上地皇帝。就自然会有人替专制招魂。只要绝对地专制还存在,慈禧那种和全世界开战的国际玩笑就还要重演。

    革命确实是治疗封建余孽的猛药,但是革命的后果也是严重的,千万人头滚滚,国家被打成一片废墟,那种推倒了重来的过程,对那些亲身经历过的人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是经历了多少心酸地人才能概括地这么准确。

    一字一泪,一字一泣血。

    杨士琦曾经给中间说了上、中、下三策。只要自己到了甘肃,拥有重兵以后,上策兵发北京,一举定天下,中策夺蒙古、四川,和朝廷、东南督抚三足鼎立,下策是据甘肃、新建割据自保,成一方军阀。庄虎臣明白,这三策无论哪一个,都要杀的尸横遍野,积骨成山,国家已经衰弱到这个地步了,还能经受地起这样的折腾吗?

    这一刻,庄虎臣走神了,在改良和革命之外,中国是否还有别的道路可走?或者说是有没有更中间的一条道路?改良和革命是否真的是冰炭不同炉?孔子说中庸之道,那么改良和革命之间是否可以调和?

    中国五千年的传统智慧就真的没用了吗?孔子讲礼乐教化天下,可六艺里没忘记让儒生学习御、射,御是什么?驾车,什么车?战车!射是什么?射箭!射箭是干什么的?难道是为了娱乐?难道儒学就是后人说的孱弱的吗?现在的儒生把以德报怨当成了美德,可是孔子的教导是“以直报怨”,说的白点就是,谁欺负老子,板砖拍死他!

    就连佛家也不是一位的忍让,一边是观音净瓶里的甘露,一边是降魔的霹雳手段。

    庄虎臣突然醒悟过来,本来是来谈杨士琦的事情的,怎么就想到政治和哲学的问题了,太深奥了!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又是习惯的挠挠头。

    一直眼巴巴看着庄虎臣发呆的庆王,见庄虎臣笑了,眼睛立刻就亮了,估计他是想出了办法了,有门!

    庆王急忙问道:“纷卿老弟,你想到办法了?”

    庄虎臣的神思被庆王这一声从九霄云外给拉到了人间。官场里叫老哥那是平常的称呼,只说明对方多少算是对你有点客气,可是称呼老弟那就不同了,那是把你当自己人的称呼。庄虎臣暗想,庆王为了拉拢自己,把辈都给降低了。庆王平常对李鸿章是平辈论交的,而李鸿章是把庄虎臣当了后辈子侄,所以庆王平日里为了亲切,也当庄虎臣是后辈,现在为了儿子的事情主动把辈都给降了。

    庄虎臣装着为难道:“这个事情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也好办,只是需要杨士琦配合,我才能让洋人就范。”

    庆王频频点头:“这个是自然,杨士琦是从你老哥幕府了出来的人,他谋这个上海道的差事,本王和载振都给他出过力气的,他不会不帮忙吧?”

    庄虎臣笑道:“这个事情王爷是多虑了,杨士琦对王爷的事情是最上心的,他知道段芝贵躲到了租界,就带着人杀到租界抓人。”

    庆王惊骇的嘴巴都合不上:“杨士琦带兵进了租界?这还得了?”

    庄虎臣摇头道:“杨士琦是知道轻重的,他是自己孤身去的租界,没有带兵。”

    庆王抹了把汗道:“这还好点,我的个皇天啊!这些日子把我都快愁死了,不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过杨杏城一个人去租界,能拿的住段芝贵吗?”

    庄虎臣平静的道:“段芝贵拒捕,被杨士琦给就地正法了。”

    庆王这下直接就跳了起来,大清的官在租界杀人?这下热闹可就大了!杨士琦还真不愧是跟过庄虎臣的人,不闹事就算了,要闹事就要惊天动地!

    庆王苦着脸道:“纷卿,你看本王是不是霉运当头?”

    庄虎臣见他的样子,也晓得他担心什么,如果杨士琦杀人的事情被洋人当做了把柄,那么追查下去就是载振卖官的事情,始作俑者就是他那个宝贝儿子,如果惹的洋人发怒,再次派兵攻打,那他这个总理王大臣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庆王心里不禁开始念佛了,朝廷的大佬都有着着微见著的本事,从一件事情马上可以联想到下一件事情,所谓高手弈棋能走一步看三步,庆王就有这本事。而庄虎臣就恰到好处的给了他联想的空间。

    庆王拉住庄虎臣的手,苦苦哀求道:“纷卿老弟,你是最懂洋人的事情的,你我兄弟的情分比别人不同,你可不能看着你老哥哥掉井里不拉我一把啊!”

    庄虎臣劝道:“王爷,这个事情虽然难办,但是也不是办不了,关键是要堵住洋人报馆的嘴,不要让他们胡说八道乱写一通。”

    庆王脑袋点的如同捣蒜的木杵:“这个自然,这个自然,纷卿,你说个章程,再多的钱咱也花,本王花钱买个平安。”

    庄虎臣装出深思的样子,半晌方道:“首先,杨士琦杀段芝贵这个事情一定要压住,别人在租界杀人,那是不打紧的,要是朝廷的官员闯进租界杀人,那就是泼天的大事了。”

    庆王一边点头,一边心里暗骂杨士琦办事莽撞。

    庄虎臣又道:“第二,杨士琦是上海道,和被逼死的书寓里的人都比较熟悉,由他出面安抚住苦主,让他们出头向洋人报馆证明,段芝贵是和别人争风吃醋,被人杀的,贝勒爷从来就没去过上海,他们也从来没见过贝勒。”

    庆王激动的眼睛都放光,拍着手叫好:“纷卿啊,好计策啊!洋人又没见过载振,他们也不过是听人乱说的,这样有了人证,自然洋人就不好乱写了。

    庄虎臣笑着道:“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无非是找个替死鬼,反正上海道的监狱里关着那么多的死囚,随便找个人认了是杀段芝贵的凶手,这个事情就了结了。“

    庆王搂住庄虎臣的肩膀道:“好计策啊!只是要辛苦老弟和杨道台沟通一下,你是晓得的,这样的事情本王和他说,怕是不妥。”

    庄虎臣笑了笑:“我和杨士琦还是满熟的,他应该会买我这个面子,王爷对下官也一直是很照顾的,为王爷效劳也是应该的,不过

    庆王急忙问道:“你有什么为难的只管说。”

    庄虎臣笑着道:“下官还有个事情想求王爷帮忙周全。”

    庆王恍然大悟道,这个庄虎臣帮忙不是百帮的,还要谈价钱的。

第一百八十章 老狐狸走麦城

    董福祥在甘肃、新疆的影响力大清朝廷的军机大臣和大学士是非常清楚的,董福祥的脾气那么臭,和他以前的主子左宗棠几乎如出一辙,恨他的人多了,尤其是陕甘总督长庚更是恨他恨的牙痒,没少给他上眼药。朝廷里不知道多少人想罢了他的官,可是罢他的官容易,谁来接替他?

    甘军除了董福祥别人谁也不认,甘军可以说就是董家军,况且甘军的提督也不是随便谁都有本事干的。甘军虽然叫甘军,可是并不仅仅是控制甘肃,甘军的提督是要兼任喀什喀尔提督的,也就是说新疆也是甘军的地盘,甘肃的回回一会降一会叛,已经是够麻烦的,新疆又接着俄罗斯,老毛子没少在那里下蛆,指不定哪天就要跟俄国人一仗。东蒙古的王公也都不少省油的灯,甘肃、新疆、东蒙古这么大的地盘,这么复杂的民情,要是没有甘军镇着,没准儿就要出天大的乱子。除了董福祥谁能镇的住甘军那些骄兵悍将?所以恨董福祥的人多,但是想扳倒他,比登天还难。

    庆王也有点奇怪,庄虎臣既然是自己主动要当这个甘军的提督,那为什么还要保这个董福祥?董福祥倒台了,他才能接这个差事啊!他现在替董福祥求情是个什么意思?黄鼠狼怎么给鸡拜上年了?

    庄虎臣也只好解释,如果董福祥要是死了,怕是甘军立刻就反了,现在天下已经大乱,政令不过长江,连山东的袁世凯都敢不尊懿旨,拒不带兵勤王,要是甘军反了。怕是朝廷里连可用的兵都没有了。

    庆王觉得他想的十分的周全,庄虎臣这个甘肃巡抚兼甘军、喀什喀尔提督不能还没上任,手下的兵就反了。西北打烂了,那他这个官怕是当不成了。怪不得庄虎臣替载振出力呢,闹了半天,他是为了不耽误自己升官发财。庆王觉得自己还是摸着了庄虎臣地脉了。

    庆王倒是没答应这个事。杀董福祥是公使团的要求,而且太后也觉得董福祥给自己惹祸招灾了,也觉得董福祥该杀。这会儿太后早就忘了董福祥的甘军千里勤王给自己撑腰地时候了,那时候慈禧可是在朝会上拍着桌子大叫:“如团民不可恃,我恃董福祥!”庆王看这个董福祥也是很不顺眼,可是眼下要是不帮这个忙,庄虎臣要是一怒之下不管载振这个事情,那自己的麻烦就大了。心里不痛快。但是不帮还不行。

    庆王看着庄虎臣,用食指在茶杯里蘸了点水,在花梨木桌子上写下两个字。

    庄虎臣看着他的举动,有些奇怪,但是这些文人和朝廷的大佬都喜欢故作神秘。也就正了容色看着。

    “荣禄?”庄虎臣疑惑道。

    庆王笑着点头:“救董福祥地关键就要着落在这两个字上。”

    庄虎臣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突然心里一亮,有了主张,对庆王躬身一礼道:“谢王爷指点。”

    庆王摆手道:“本王可是什么也没说啊。”

    庄虎臣笑道:“这个自然,王爷确实什么也没说,下官自然也是什么都没听见。”

    庆王见他转身要走,急忙叮嘱道:“纷卿啊,我家那个小畜生在上海出的事情。你可要放在心上啊。”

    庄虎臣转过身来。神秘的一笑:“王爷,下官并没有听到过振贝勒去过上海。更没听说出过什么事情啊!”

    庆王一楞,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指着他道:“纷卿老弟说的极是,小犬从来就没去过上海,自然是没出过什么事情。”然后一拱手道:“老弟这个人情,本王记下了,今后必有回报。”

    庄虎臣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出了庆王的门。

    庆王苦着脸自语道:“载振啊,载振,你这个不长进的畜生,你非要连累死老阿玛才算甘心吗?这个庄虎臣马上就是封疆大吏了,这个人情是能轻易欠的吗?”

    庆王出地主意其实和庄虎臣的办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庄虎臣为了救杨士琦把水搅浑,扯上了庆王的儿子载振。庆王出的主意同样是把水搅浑,拉扯上了荣禄让他也趟趟这趟浑水。不过拉他趟浑水的前提是他本来和这浑水就多少有点关系,比如载振就是被段芝贵给请到上海地,所以庄虎臣可以轻易地让庆王相信自己确实是为了他好。偏偏荣禄不走运,董福祥的浑水和他多少是有点关系的。

    荣禄在满洲王公里算是最精明不过的,西北十多年的冷风也不是白喝的。慈禧下令和西洋十一国开战,他是明里支持暗地里反对,一边作势调兵遣将,一边给三大总督发电报表明自己是不赞成这个举动的,间接地促成了东南互保。

    在董福祥攻打使馆受挫向他借西洋开花大炮地时候,他竟然说出了“就是有懿旨,大炮也断然不借”的话,结果和董福祥接了仇,董福祥还向慈禧弹劾他抗旨悖逆。可怜这个甘军提督董福祥在西北对付回汉两族地英雄都有几把刷子,但是论起玩阴的看朝局风色的本色,他比荣禄差了好几个量级。结果不但弹劾不成,还被慈禧翻脸就骂他是强盗出身,贼性不改。

    荣禄就是靠着这些两面三刀的本事,所以洋人列的祸首名单里军机启秀、赵舒翘都有,偏偏就没他。可是荣禄也有无奈的时候,被慈禧逼迫的急了,也下了几道调兵的命令,董福祥的甘军就是被他给调进北京城的。

    庆王这一提醒,庄虎臣就马上醒悟了,只要拿着这个把柄,就不怕荣禄不就范。慈禧那里他说话是很有分量的。只要他能说动慈禧,洋人那里庄虎臣觉得还不算难摆平,洋人论玩阴谋,比荣禄、庆王这些人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可是要让荣禄听自己的,靠说服自然是不成的,自己现在又不能回西安去找他,更要紧的是要给荣禄一个貌似说的过去的说法,他也要向慈禧有个交代啊!不能逼的荣禄铤而走险,到时候鱼死网破就划不来了。

    庄虎臣想了半天,突然拍着脑门笑了,刚才不是吓住了庆王了嘛,照方抓药就得了。不过不能白帮董福祥的忙,虽然他的甘军自己是志在必得,但是好歹算是帮他保住了脑袋,不收点好处那太对不起自己了。施恩不图报还不是自己的本性,而且在这样的乱世里,既然想做大事,不愿意苟全性命,那么用什么样的手段都是应该的,何况不算是丧尽天良的举动,不过是让这老家伙承自己一个人情罢了。剩余价值还是要剥削一下的,人脉也是资源啊!荣禄这些日子本来过的满滋润的,小醇王成了自己的女婿。自己的女儿和醇王夫妇的感情听说还不错,看样子光绪不会有后了,太后也暗示过,将来会立醇王的儿子做皇帝。等到了那一天,他就是皇帝的外公了,现在自己已经是实际上的领班军机,再有个当皇帝的外孙,那自己一家的荣宠就真的在大清找不到能比的人了。

    今天倒霉的日子就到了,千算万算没算到那个看起来憨了吧唧的董福祥居然还留了后手。今天一大清早,门房就从门缝里收到一封信,上面写着要他亲自开启。门房不敢耽搁,就马上送到荣禄手里。

    荣禄觉得奇怪,谁弄这玄虚做什么,打开一看,吓的手脚冰凉。这封信署名是董福祥,可是荣禄太清楚了,董福祥已经被关了起来了,怎么可能给自己写信。信里详细的记述了自己何时派他进京,攻打使馆和教堂都是奉了自己的命令,然后又不软不硬的告诉自己,为什么奉中堂的命令反而要杀头,是什么道理?

    这封信绵里藏针,说白了就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看来董福祥是早就把自己的命令交到可靠人的手里,如果他要是被杀头,就把这些事情揭露出来,到时候荣禄也就成了祸首之一,而且是主使人。董福祥的意思就是想拉他荣禄一起陪着上菜市口,黄泉路上当个伴。

    荣禄现在恨不得立刻把董福祥碎尸万段,再诛了他的九族,不,诛九族不过瘾,应该是效法洪武皇帝杀方孝孺,灭十族!可是如果真的那么做了,那自己的脑袋也不保险了!可是想救这个董福祥也不容易啊,洋人已经把他列为祸首了,如果自己找李鸿章或者庄虎臣在洋人那里疏通,被老佛爷知道了,也是塌天的大祸啊!

    这个董福祥真是害人精啊!临时还要拉自己垫背!

    哎,不救董福祥是肯定不行了,可是找个什么借口让老佛爷能饶过他呢?伤脑筋啊!在朝廷里一向左右逢源、游刃有余的荣禄罕见的也开始挠头了。

    老狐狸也有走麦城的时候!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租界之王

    杨士琦玩了半辈子的阴谋轨迹,这次当了回血性男儿,为了给小翠喜报仇,追到租界宰了段芝贵,当时是很过瘾的是事后觉得自己太莽撞了。杀一个段芝贵,这样的结果是自己要丢了上海道的差事,甚至要下大狱。罢官下大狱他都不怕,有庄虎臣和李鸿章给他撑腰,就算下了天牢也能把他囫囵个的捞出来。可庄虎臣正在议和的关键阶段,而且已经在租界收了上千亩的地,眼见大人就要去甘肃上任了,自己要是赶不上这个时候给他出力,等将来一天庄虎臣羽翼丰满、飞龙在天的时候,自己这个小诸葛算是要被埋没了。

    段芝贵是袁世凯的人,杨士琦虽然也在袁世凯手下干过一阵子,可是老袁从来对他是很防范的,毕竟杨士琦的哥哥是李鸿章手下头号的谋士。袁世凯当年把李鸿章得罪的狠了,他要是不防范杨士琦才怪呢。这次袁世凯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杨士琦想到这些,只是暗骂自己鬼迷心窍了,充这个好汉做什么?

    正在杨士琦心腹事满怀的时候,亲兵传报“雷纳洋行”大班雷纳来找他。杨士琦知道雷纳是个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的主,急忙让下人把他放了进来。

    雷纳这些日子过的太舒心了,他在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雷纳”洋行里拥有一成的空股,现在洋行已经拥有一千多亩的土地,其中沙逊兄弟收购的四百亩都赔给了他,“哈同”洋行的哈同抵押的一百多亩也是没钱赎,这五百多亩被收了回来,再加上他和赵裕德低价收购的四百多亩,这就有一千多亩了。而且租界马上要扩大了。租界外面还买了七百多亩。即使租界外面地不算钱,光租界里面的土地,按照正常年份的价格。已经价值上亿两了,雷纳地一成空股已经是上千万两银子了。他现在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富翁。

    雷纳觉得自己一生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放弃了神父身份当了这个洋行地大班。上帝能给自己几个铜板?而庄虎臣是实实在在的让他成为身家亿万的富豪!

    杨士琦看见雷纳,强装出笑脸道:“老雷,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雷纳对老雷这个称呼也早就习惯了。他在杨士琦面前不敢摆谱,杨士琦是庄虎臣手下头一号的人物。在雷纳心中,如果庄虎臣算是耶稣,那杨士琦就是彼得。

    雷纳从公事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正色递给杨士琦。

    杨士琦有些奇怪,打开一看,是一份用中、英、法三种文字书写的照会。照会是发给议和大臣李鸿章、庆王、庄虎臣的。

    洋文杨士琦虽然不认识,但是中国字看的明明白白的。

    公共租界公董局和法租界公董局、法国驻上海总领事联合呈文给清国全权大臣。历数了杨士琦到任以后对上海治安和租界安全地种种举动,向清国的友好举动表示感谢,并表示一定支持并仅仅支持杨士琦作为上海道

    杨士琦看到这个东西,心里有底了,有这么一个玩意。朝廷谁还敢动他杨士琦的上海道的职位?不过杨士琦觉得多少有点不是味道。总觉得自己这个上海道仿佛是洋人任命的一般。

    雷纳看这杨士琦道:“杨大人,您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地地方吗?”

    杨士琦笑道:“你老雷地手段不错啊,你和赵裕德两个公董局的董事竟然可以控制了租界。”

    雷纳一脸的骄傲:“租界是国中之国,而我的洋行是最大的洋行,大班就是国中之王,”

    杨士琦听的有点不是味道了,冷哼了一声:“你是租界之

    雷纳猛然醒悟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的大人。尊贵地子爵大人才是真正地租界之王。”

    杨士琦点头道:“你明白就好!”然后转了笑脸道:“老雷,这次你是帮我了个大忙,我请你吃饭。”

    雷纳摇头道:“吃饭随时都可以,如果杨大人觉得这个没有问题,我就要按照子爵大人的要求,立刻把这份照会发到北京了。”

    杨士琦惊讶道:“这个又是大人地安排?”

    雷纳点了点头。

    杨士琦半是欣慰半是紧张,这个大人已经不是自己在山西认识的那个青涩少年了,他甚至已经不是在娘子关那个指挥若定的青年将军,而是个成熟老练、手段圆熟的政治家了。以后再为他做事情,怕是就要多过过脑子了,不要让他厌烦了自己。这样一个庄虎臣不就是杨士琦原本希望他成为的那种人吗?为什么今天庄虎臣真的成熟了,自己会有这么复杂的感觉?慈禧又担心起来,要是洋人借这个机会闹出事情来,那就没准又出什么乱子。老佛爷现在就是惊弓之鸟,听不得任何不好的事情了。就连最亲信的太监李莲英,也觉得太后比在北京的时候难伺候的多。

    荣禄一大清早就跑到了慈禧驻跸的陕西巡抚衙门。这下算是没有太监敢拦着他了,前些日子载澜这些人跑到祁县要杀俘虏,值夜的太监就没给通传,按说这也是老规矩了,算不得错,可是这些人都统统被乱棍给打死了。

    慈禧一听荣禄一大早就过来。心里又揪起来了,这议和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别在这个时候出任何事情了。她连头也没梳完。就命人把荣禄叫了进来。

    荣禄见了慈禧,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没把话说利索,慈禧急了,走下暖炕道:“仲华。你有什么事情就明白地说。”

    荣禄掏出一份电报道:“陕甘总督长庚报告,说是甘肃回回要造反。”

    慈禧一听,打了个冷战。这回回作乱的后果,她是很清楚的,要换了平时不算什么,有甘军坐镇,回回闹不大,可是现在董福祥被关了起来。而且马上要杀头了,甘军怎么可能卖力气?要是甘军和作乱地回回合了槽,杀进北京城也不见得就做不到。经过庚子年夏天的这一阵闹,朝廷里能用的兵是不多了,而且更糟糕的是能用地将领更是缺的厉害。还有比这还要糟糕的事情。那就是朝廷现在根本就拿不出来平叛的银子。没有银子打什么仗啊?

    慈禧猛然想到了庄虎臣:“仲华,你看把庄虎臣从北京调回来,让他立刻去兰州上任如何?”

    荣禄假装思索了一下道:“老佛爷说的极是,庄虎臣是个能打仗的,而且甘军里还有不少人在娘子关跟他打过仗,太后的法子是治本之策,好。好的很!不过

    慈禧见荣禄有些含糊。就又问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这里又没有外人。说错了,我不怪罪你。”

    荣禄早就打好了主意,就等着慈禧这一问呢。

    “奴才以为,老佛爷调庄虎臣去甘肃是极为妥当地,可保久后不会出乱子,只是目前远水不解近渴,等到庄虎臣去到兰州,起码也要个把月,怕是大乱已生了

    慈禧听他的有些道理,点了点头道:“说的也对,那目前如何处置呢?”

    荣禄装出思虑再三的模样,缓缓道:“奴才以为,目前只有董福祥能安抚住甘肃。”

    慈禧也知道董福祥对甘肃的影响力,可是也为难道:“洋人一定要杀他,这个怕是难办。”

    荣禄建议道:“庄虎臣对洋人是最有办法地,不如老佛爷下个旨意让他和洋人交涉一下?”

    慈禧无奈道:“也只好这样了。”

    荣禄心里地石头放下来一半,估计庄虎臣不会不买自己的面子,应该能摆平这些洋人,留董福祥一命吧?

    荣禄又掏出一份电报抄稿道:“老佛爷,上海的洋人给李鸿章他们发了份照会,庄虎臣他们不敢擅专,说是要请旨处置。”

    慈禧一听,心就又悬起来了,也不看了,直接道:“仲华,你就说说什么事情吧?”杨士琦跑到租界杀人,洋人肯定是不干的,必然是要求朝廷严惩吧?

    荣禄把大意说了一下,慈禧听傻了,洋人居然是要保杨士琦的,而且话里还有威胁的意思,除了杨士琦,其他人当这个上海道,洋人是不认的!

    慈禧冷冷道:“这个杨士琦倒是个有办法地!拉着洋人和朝廷打起擂台来了!”

    荣禄苦着脸道:“眼下议和是大局,奴才以为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就依了洋人吧!”

    慈禧也没再说什么,想了想对荣禄道:“等庄虎臣办完了董福祥这个事,就让他回来吧,他性子太过刚强,怕是有他在,议和条款要久拖不决了。荣禄点头称是,心里再盘算着,也不晓得庄虎臣能不能说动洋人不要杀了董福祥,要是董福祥死了,自己地老命怕是也不保险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甘肃回乱

    甘肃的回民很凑趣的开始了骚乱,一场大规模的起义就在眼前。而甘军摆出了唐玄宗年间马嵬驿的架势,玩一个六军不发。甘军上下一心,不放董福祥,绝不平叛。荣禄得到这个消息,如获至宝,急忙发电报给庆王、庄虎臣和李鸿章,要求他们和洋人谈判,把董福祥由砍头改成罢官。

    庄虎臣和庆王接到这个电报,都是哑然失笑。荣禄也有着急上火的时候?这老狐狸的算盘不能说打的不精明,但是遇见了慈禧这样的主子,不由他不两面三刀,可就是这首鼠两端就成了他的把柄。

    庄虎臣接到电文,自告奋勇去见了英国公使。庆王是见洋人就头疼的主,李鸿章又病怏怏的,庄虎臣不去也确实没人能去了。

    公使团对董福祥恨的要死,英国公使听了庄虎臣的来意,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了。

    庄虎臣也不着急,点了根烟,又喝了口咖啡,静静的不说话。

    英国公使很是无奈,本来和庄虎臣都谈妥了,大清全国开放,这个消息让英国下议院兴奋不已,这样会给英国带来多大的利益,他们是非常清楚的。可是前两天,大清朝廷又变卦了,说是宁愿赔偿军费,也不能举国开放,弄的英国公使老大的没面子。

    所幸庄虎臣又提出了第二条方案,租界南扩五千亩,抵偿英国、法国、美国三国的军费。五千亩地抵偿几千万两的赔款,英国又不傻,怎么可能答应?

    庄虎臣还有下文,他愿意让中国商人出钱,给扩大的租界修一条马路,并且通上有轨电车。并且建设一座大型百货公司。上海领事一听,当时就举双手赞成,如果租界真的假成这个样子。那么这五千亩地的价值将超过赔款地数倍,今后租界将比战争前还要繁华许多。

    英国、法国、美国公使现在对庄虎臣真是另眼相看了,对他客气的不得了,如果庄虎臣掌握了大清的权力。那么今后洋人地生意就非常好作了。上海道杨士琦和洋商、领事的关系也很好,他又大力的替庄虎臣吹捧,更让洋人觉得庄虎臣是未来中国实力派的领袖人物,并且是个非常开明地人物,而且听说他对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都有很大的影响力,不能对他不重视。

    英国公使摊来双手,耸耸肩膀,做出遗憾的表情道:“尊敬的子爵大人。您的要求我不能接受,这个是公使团的决议,是不可以改变的。”

    庄虎臣翘起二郎腿,悠悠的抽了口烟,问道:“请问一下公使阁下。您觉得我在娘子关地时候。我的军队的战斗力如何?”

    英国公使想了想,点点头:“很强大,我不得不承认子爵大人是个军事奇才。”

    庄虎臣摇摇头笑道:“我问的是我的军队地战斗力如何,而不是我本人是否有指挥地才能。”

    英国公使毫不犹豫道:“您的军队很有战斗力,他们忠诚而勇敢,而且装备精良.。”

    庄虎臣笑了笑道:“这个要感谢贵国和德国啊,我的军队很多人都是贵国和德国训练出来的。当然战斗力很强大了。”

    英国公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自豪道:“我国的军官是非常优秀的。”

    庄虎臣点头连连称是。然后又问道:“如果我的军队攻打使馆,您觉得多久可以攻破?”

    英国公使吓地脸煞白,惊讶道:“大人不是要装备再次开战吧?”

    庄虎臣摆摆手道:“公使阁下误会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战争之前,使馆和教堂地保卫力量。”

    英国公使想了想,苦笑着摇头道:“如果大人的军队想打进使馆,而使馆地保卫力量是战争前的水平的话,我估计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英国公使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当时使馆里只有几百名士兵,枪、炮更少,在即将开战前,法国人冒死跑出使馆,在琉璃厂古董店买了一尊两百年前的小炮,幸好意大利人还有店黑火药,这就是使馆里口径最大的火炮了。然后还有两门一磅的步兵炮,几挺机枪,但是弹药严重不足。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有躲到租界的教民和外面联系上了,买了不少的子弹,这样使馆区的保卫力量才多少加强了些。

    列强在娘子关战斗以后,都重新估计了一下清国的武装力量,当时的结果让联军后怕,如果保卫北京城的是这样一支军队,配合上北京城的城防工事和几百门大炮。北京将成为联军的坟墓。

    庄虎臣见他神色紧张,笑了笑道:“您觉得我的军队攻击使馆有打不下来的可能性吗?”

    英国公使摇头道:“绝对没有这个可能。”

    庄虎臣笑了笑:“那我可以告诉您,攻击使馆的就是我在娘子关统领的那支军队。”

    英国公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攻击使馆的军队战斗力非常差,怎么可能是您统帅的那支部队?我绝不相信那支乱糟糟的部队可以在娘子关抵抗联军的主力。”

    庄虎臣抽着烟笑道:“我也不相信,我指挥的部队会打不下来一个只有几百人守卫的使馆,除非是

    英国公使似乎想通了什么,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说,甘军进攻使馆的时候,并没有真的攻打?”

    庄虎臣点了点头:“因为这支部队当时的统帅并不愿意真的攻打使馆,所以使馆才能守的住。”

    英国公使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

    庄虎臣又接茬说道:“现在如果杀了他们的统帅,这支部队将会崩溃瓦解,甚至会成为一支叛军,甚至这支军队会投靠俄国,那么您觉得还有什么力量可以遏制北方一个强国的野心?”

    英国公使对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俄国准备独霸东北的心思,列强都是心知肚明。现在俄国是被列强压制,才不敢明目张胆的吞下东北,但是它可以利用蒙古、新疆的反叛力量,如果甘军投靠了俄国,那么英国的利益将受到极大的威胁。

    英国公使想了想:“子爵大人的意思,我非常的明白,但是让我们大英帝国反对公使团的决议,那么您能拿出什么样的条件让我说服议院呢?”

    庄虎臣笑了笑,终于说到正题了,洋人的事情最好办,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是可以把一切恩怨都放下的。

    庄虎臣笑了笑:“我不想隐瞒公使先生,甘军今后是我的军队,而甘肃是我控制的,我可以保证在我控制的区域,英国的商人将获得最满意的收益,比如铁路、矿山,再比如我要保证西北的领土完整,我需要大量的武器。”

    英国公使眼睛一亮,然后又有些遗憾道:“您的计划我是非常赞赏的,可是根据议和大纲的要求,贵国两年之内是不能向条约以内的国家尽快武器和生产武器的机器的。”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我相信,聪明的英国商人是会想出办法,让我手里的银子不会花在那些条约以外的二流国家的。”

    英国公使开了瓶红酒,倒了一杯给庄虎臣:“子爵大人请相信,英国会是您最好的朋友。您的银子是不会花在那些提供不了最好的武器和机器设备的二流国家!”

    庄虎臣笑着端起酒杯:“公使阁下,我相信您的诚意,我只需要在条约里留董福祥一条命就足够了。”

    英国公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狡黠的笑了笑,断起酒杯道:“来,为我们将来的合作干一杯。”

    庄虎臣看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嘴角挑出一个弧度完美的笑容。

    摆平了董福祥和杨士琦两件事情,又意外的弄个甘肃巡抚,上海租界又搞到了手一千多亩的土地,钱庄的生意也是红红火火,有了钱再有了人加上有枪,只要不再出什么差错,谁还能阻挡自己前进的脚步?

    董福祥啊,你可要谢谢我啊,要不是老子帮忙,你这条老命怕是就没了!甘肃的回乱其实就是庄虎臣的主意。方法很简单,送给千里来报信的马福祥两个字“回乱”,他就立刻明白了。他和董福祥都是被朝廷招降的,原来就干过强盗的人,弄这个东西那是太容易了。

    庄虎臣和庆王就算准了荣禄不敢让洋人杀了董福祥,只要给他个合适的理由,他就会力保董福祥。事实证明,这一宝让庄虎臣押中了,荣禄又平白的欠了自己一个人情。

    庄虎臣终于感觉到了自己要有所成就了,这些日子的努力终于要到了收获的时候了。议和的事情不需要自己再操心了,条件已经谈的七七八八了,荣禄给自己的密电说的很清楚,把董福祥的事情办完,自己就要去甘肃上任了!

    李鸿章啊!你可千万再撑几天啊!一定要在我离开北京以后才能死啊!条约上的字老子可是打死也不敢签啊!

    庄虎臣现在替李鸿章和自己念起了佛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李鸿章误国

    庄虎臣和庆王这几天差不多都守在李鸿章的床前,中国的外国的大夫请了无数,庄虎臣和庆王都主动的给李鸿章伺候汤药,比亲儿子看起来还要孝顺。

    他们现在都是一个心思,李鸿章千万不能死的太早了,眼看公使团即将达成共识,英国、美国、德国、奥匈帝国的公使走马灯一般的看看望李鸿章,顺便把公式团的谈判情况也悄悄的通报给了他们。既然议和马上就要成功了,这些洋人公使都充起了好人,纷纷表示是靠着自己的斡旋,才能达成目前对中国比较好的条件。

    庄虎臣这两天就盼着朝廷来电报,尽早把自己调到甘肃去。庆王更怕,要是和约没签李鸿章就死了,那可要麻烦了,他现在倒是希望朝廷不要这么快调走庄虎臣,万一李鸿章死的快了点,就拿庄虎臣来顶缸。

    马弁送来了药,庆王一把给夺来,亲自试试温度,轻声道:“中堂,该吃药了。”

    李鸿章躺在床上无力的摆摆手道:“老臣的贱体残躯怎么敢劳动王爷大驾。”

    庆王笑道:“中堂国之柱石,又担着天大的干系,本王服侍中堂用药算得什么?”

    庄虎臣把李鸿章从床上扶了起来,庆王把药端到李鸿章嘴边。

    李鸿章勉强喝了几口,就开始剧烈的咳嗽,庆王急忙给他敲着后背。

    李鸿章没咳几下,就把刚喝的药呕吐出来了,汤水喷了庆王一身。

    几个下人急忙拿毛巾给庆王擦,庆王一摆手道:“还不赶紧去伺候中堂?”然后看了庄虎臣一眼道:“纷卿啊,我先去后面换件衣裳,你陪陪中堂大人。”

    庄虎臣点了点头。庆王苦着脸,心事满怀的出了门。

    李鸿章枯柴般的手拉住庄虎臣道:“纷卿啊,我怕是不成了。”

    庄虎臣劝慰道:“中堂是太过劳累。休息几天自然会痊愈的。”

    李鸿章有气无力的摆摆手道:“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地事情自己知道。”

    庄虎臣看着这个枯瘦的老人,不晓得说什么,对于李鸿章。现在他半是同情半是可怜。这个老人在朝廷大佬和清流的攻讦里挣扎,半世奔忙,辛苦地攒出个淮军、北洋,结果甲午年都成了画饼。去马关议和,又被打了一枪,好悬没丢了性命。议和一完,就被当熬剩的药渣子给弃之一旁。庚子年,慈禧吃错了药和西洋十一国开战。结果五十六天就全国缴械,这又想起了李鸿章,让他拖着病残之躯周旋于虎狼之间。

    李鸿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和恐惧的神色,这让庄虎臣觉得有点奇怪。李鸿章对亲兵和下人摆了摆手,下人都知趣地退出。

    李鸿章看这庄虎臣。半天才慢慢的道:“纷卿。你说,我死以后,后人会如何评说呢?”

    庄虎臣一楞,李鸿章怎么谈起这个了?他连忙道:“中堂,您别多想,有病就治,您的寿算还长着呢。”

    李鸿章苦涩的笑了笑。已经没什么力气挤出笑容了。只是嘴角挑了一下:“你就别宽我的心了,我知道自己没几天了。你说说,我死以后,能和我老师一样,有个文正的谥号吗?”

    庄虎臣心里一酸,李鸿章到现在还没堪破身后虚名这个东西,国家已经衰败到这个程度,难道是出几个刘统勋、曾国藩这样的所谓清官、名臣就能扭转乾坤的吗?李鸿章被朝廷地大佬看成异数、怪胎,可惜骨子里还是个儒生啊!而且是腐儒之流,所谓洋务也不过是裱糊这个破屋子的手段而已。

    庄虎臣楞了半天,没有回答。

    李鸿章的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我知道,我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大清朝快三百年了,也只有刘统勋和我老师两个人有幸谥号文正,我怕是不成地!谁让我甲午年打了败仗呢!”

    庄虎臣正了容色道:“中堂不必气馁,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天下大变在即,中堂还要管这些虚名做什么?”

    李鸿章地脸色也有些变了,惨白的面颊现出病态的红晕,他紧紧拉住庄虎臣的手道:“纷卿,你觉得这天下还有多少年要大变?五十年?”

    庄虎臣摇了摇头。

    “三十年?”李鸿章满脸的失望之色。

    庄虎臣又是摇头不语。

    “十年有没有?”

    庄虎臣苦涩的道:“怕是就这两、三年的功夫就要出大事。”

    李鸿章不敢置信道:“两三年?不会这么快吧?”

    庄虎臣斩钉截铁道:“必然是这两、三年地事情,要出大事就肯定是出在东北!”

    “东北?你是说咱们大清要和俄国有一战?”李鸿章惊讶道。

    庄虎臣无奈地摇头道:“怕是和俄国有一战的不是咱们大清啊!”

    李鸿章惊骇地眼睛都瞪大了:“不是我大清,难道是英国?不会是日本吧?”

    庄虎臣点头道:“东北之战,必是俄国和日本!”

    日俄战争一直是庄虎臣咽喉的一根刺,吞不下去,拔不出来,两个强盗在中国的土地上打了一仗,朝廷居然有脸说保持中立!战败的俄国竟然没有赔一个卢布,没有割一寸土地,倒霉的是中国的老百姓!

    如果说庚子年八国联军杀进北京城,朝廷和义和团多少是做的过分了点,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那么日俄战争就是中国最屈辱的历史,简直是无妄之灾!两个强盗拿着别人的东西来赌输赢,反正输了也无所谓!

    朝廷就更不要脸,东北是大清朝廷龙兴之地,竟然坐视日本和俄国打了个天翻地覆,选择性失明。当看不见!

    李鸿章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怕是要看错了吧?俄国之强,老夫是亲眼所见!小小日本怎么敢和俄国动手?日本?甲午年打我大清也不过是侥幸得胜,打俄国。怕它没这个胆量。”

    庄虎臣冷笑道:“如果有英国人给日本撑腰呢?”

    李鸿章嘴唇蠕动了几下,喃喃道:“真的会在东北打吗?”

    庄虎臣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打就打!一根骨头让两条狗抢去!”李鸿章的眼睛猛然一亮,脸上狰狞地扭曲:“就让这两条疯狗去互相咬吧,都咬死才好呢!”

    庄虎臣不敢相信这话是李鸿章说出来的:“中堂!那不是根骨头。那是东北万里河山,几千万的旗汉百姓啊!”

    “让他们打去!纷卿啊,你不晓得,前天俄国公使说是来探望我地病,非逼老夫立刻签那份中俄密约,他哪里是来探病?分明是要逼死我啊!我怎么就瞎了眼睛,把俄国看成是好的!老来失计亲豺虎!我这些年还指望一条恶狼来保护大清,我糊涂啊!就让日本和俄国互相去咬吧。让他们都咬死吧!”李鸿章的声音都有些劈了,简直是从胸口发出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了。

    庄虎臣看见李鸿章几近疯狂地表情,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现在的李鸿章已经是被私怨烧红了眼睛。日本毁了他的北洋水师。俄国又在他病榻前威逼他,他现在对俄国、日本恨之入骨,他根本不会在乎东北几千万人的性命!

    李鸿章吼了两嗓子,似乎耗尽了气力,沉重的喘息。

    庄虎臣忍不住劝道:“中堂,这个密约万万签不得啊!”

    李鸿章冷冷的道:“为什么不签?只要这个条约一签,俄国和日本就必然有一战了!这个关节我还没想清楚。倒是你提醒了我!不管日本、俄国谁被打趴下。我都开心!签!为什么不签?”

    庄虎臣苦涩的道:“如果是那样,东北几千万百姓就完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战火一烧,百姓必然被荼毒啊!”

    李鸿章鼻子哼了一声道:“这个破屋子我已经裱糊了几十年了,索性就打烂了最好,这个朝廷我看也到头了!”

    庄虎臣惊讶道:“中堂,这话可不能说啊。”

    李鸿章嘴角一挑,冷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是不敢说的?”

    李鸿章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道:“这个,你拿着!你不是要当甘军地提督了吗?甘军虽然是左季高的底子,但是被我节制多年,这里都是我安排的人,都是咱们老淮军和北洋的人,他们还是会多少买我些面子,将来你做事情也方便些。”

    庄虎臣感情复杂的接了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李鸿章浑浊地老眼闪出一丝光来:“孩子啊!你快点走吧,议和地事情到现在就没你什么事了,离的远远的!不要让这个屎盆子误了你一生的前途啊!去甘肃吧,到了那里,你才能一飞冲天!你是个有本事的,不要让甘军和淮军一样烂了啊!另外,咱们老淮军的人,要是犯了错,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可是多少给他们留个出路,万万要保全他们啊!”

    庄虎臣真的忍不住了,眼泪流了下来,李鸿章对自己要说是很照顾了,甚至可以说是溺爱,但是他最终地命运将不能改变!

    李鸿章不是卖国,李鸿章在生命地最后时刻做出的举动是误国!

    李鸿章一摆手道:“走吧,走吧,离北京越远越好!纷卿啊,我记得你一句话!将来有一天,你真地能带着咱两淮的子弟开着兵舰杀到马关,别忘记在我的坟前烧一封书简!你这句话,我到死都记得!”

    庄虎臣咬这牙关,狠狠的点了点头:“中堂放心!会有这么一天!”

    李鸿章声嘶力竭的吼道:“好,我记住了!真有那么一天,你帮我把马关的春帆楼给我烧了!”

    庄虎臣点了点头道:“中堂放心,将来如果有一天,我能带兵杀到马关,我就把春帆楼烧了!”

    李鸿章眼睛里蒙上一层雾,他的思绪似乎已经飘远了,马关春帆楼,这个地方是李鸿章最感耻辱的。

    在马关,李鸿章曾经苦苦哀求伊藤博文,要求把赔款降低一点,最后连“哪怕减三、五百万也好,就当是给我老头子的旅费了”这样的话都说出来,那一刻,他的自尊已经被剥了干净,可即使是这样,伊藤博文还是冷淡的拒绝了!

    鱼肉向刀俎哀求,绵羊向豺狼哀求会有用吗?

    李鸿章眼睛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了,刚才的嘶叫似乎把他生命的烛火耗光了,眼下的李鸿章只是个烧光的蜡烛,只有烛心还有些微弱的红光。

    李鸿章无力的摇摇手,示意庄虎臣出去。

    庆王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又换了身衣服,他看见庄虎臣笑道:“纷卿啊,你是个有品行的,让你娶个公主都不答应!”

    庄虎臣楞了,庆王没来由的说这个做什么?

    庆王见他发呆,哈哈一笑道:“你家中的娘子来了,就在前院,你还不赶快过去看看?”

    楚颦儿来了?这个时候,她怎么来北京了?

    庄虎臣又楞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家有酸妻

    庄虎臣对楚颦儿这个老婆一直有种很复杂的感情,谈不上如何爱她,但是也不否认对她是有感情的。

    如果说和容龄在一起给庄虎臣的感觉是轻松里带着刺激,轻松是因为和容龄说什么,她都能明白,不存在太多沟通上的问题,刺激则是容龄的身份和她多年舞蹈训练所带来的那种摇曳的风情,几乎让庄虎臣有点泡明星的感觉,而且是个身份高贵的明星。

    庄虎臣和容龄都明白,如果两个人换了一个环境认识,可能彼此都不会有这么深的依恋。大清国对于两人来说,都是太奇怪的环境,这里的人很难和他们平等的对话,更难以认同他们的生活和思想。大清国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几乎就是孤岛的感觉,他们俩就是这个人山人海的孤岛上的唯一的同类,彼此偎依,互相用体温取暖就是本能了。

    楚颦儿则是他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女人,在街头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楚颦儿受惊的小鹿般的神情。那一瞬间,庄虎臣有种惊艳的感觉,套用后人一句装逼的话就是“那一眼的风情”。然后就是在榆林堡结婚的当天,堂才拜了一半义和团攻打庄子,庄虎臣险些死在黄莲圣母的手里,结果意外的被手无缚鸡之力的楚颦儿救了命,对她又多了一份感激。再接着是第二次准备婚礼又因为洋兵偷袭娘子关,庄虎臣飞马回前线,还是没接成,再加了一份愧疚。

    怜惜、感激、愧疚,这么多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庄虎臣觉得心虚。似乎有种不想见她,刻意的想逃避她这个人,好像是欠了钱的人想躲避债主的感觉。

    庄虎臣走进自己的房间。看见楚颦儿坐着在喝茶,冰儿在一旁站立伺候,王天纵亲自给楚颦儿端来了一盘子水果。

    楚颦儿见到庄虎臣进来,微笑着战起身福了一福道:“相公辛苦了。”

    庄虎臣大出意外。本来以为要见到一个深闺怨妇那种哀伤地神情,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从容淡定,似乎是老夫老妻见面那种样子。

    庄虎臣干咳了一下道:“你,你来了,怎么也不来个电报,我好去接你啊。”

    楚颦儿盈盈一笑道:“相公坐啊,你站着,我怎么能坐呢?难不成我也陪着你站?我是坐了好多天的牛车。都累死了,实在没力气陪你罚站了。”

    庄虎臣笑了笑,也坐了下来。

    王天纵朝几个亲兵和下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都知趣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庄虎臣、楚颦儿、冰儿三个人。

    冰儿一见人都走了,立刻就兴奋起来。大眼睛里放着光道:“姑爷真了不起。老佛爷赐婚您都敢推了。”然后转过脸对楚颦儿笑道:“还是咱们老爷当年有眼光,给小姐挑了个好姑爷,早就看出姑爷是个有情有义地,比什么贾宝玉、张生这样的人强百倍。”

    庄虎臣一楞,问道:“你们这是听谁说的?”庄虎臣拒婚这个事情几乎就没几个人知道,而且慈禧也只是让庆王问了问他,并没有明发懿旨。

    冰儿笑道:“姑爷啊。您也真是的。这样地事情何必瞒着小姐呢?赵叔从上海专门发了电报给小姐。”

    庄虎臣点了点头,原来是赵裕德说的。

    赵裕德是最希望自己和楚颦儿尽早拜堂、圆房的。自己要是早点生个儿子,他就更开心了,算是对老爷、太太有个交代了。

    楚颦儿眼睛里看庄虎臣的眼光里满是崇拜,一个女人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有个爱自己的男人吗?而且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居然敢抗旨!这是多大的胆量!这又是如何深重的一份情意啊!

    庄虎臣也不是傻子,早就在她地眼神里读懂了她的心思。只是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庄虎臣拒婚的目的一是慈禧让自己娶地居然是德龄,她可是容龄地亲妹妹啊!

    如果自己真的娶了容龄的亲妹妹,那么对容龄是怎样的一种打击啊!容龄为了自己做了那么多,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已经是种折磨了,如果自己的心上人娶的是自己的亲妹妹,那么容龄还有勇气活下去吗?

    容龄地性格庄虎臣是清楚地,她是外面刚强内心脆弱,庄虎臣宁可死也不愿意再伤害她!

    另外一重的含义是,如果娶了德龄,那么今后想号召天下去反清,一个额驸去造丈母娘地反,老百姓会听你的吗?还不如冒险点干脆拒婚,及早撇清干系的好。这里的用心不算简单了,但是似乎丝毫没考虑到楚颦儿这个人吧?

    打出父母之命不可违,糟糠之妻不下堂也不过是为了有一个让慈禧都不能公然驳斥的理由而已。说到底,又把楚颦儿利用了一回!

    庄虎臣现在更是觉得心虚了。

    楚颦儿这次来北京一多半是冰儿给鼓动的,说姑爷一个人在北京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其中私下里也希望两个人赶快把亲事办了,赵裕德的电报也流露了这样的意思。

    楚颦儿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觉得庄虎臣对自己情深意重,他身边的都是亲兵,这些男人笨手笨脚的肯定伺候不好,就答应了,同时也觉得天天憋在祁县“点金钱庄”的后院太闷了,和坐牢差不多了,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也想出来见见世面,透透气。

    楚颦儿秋水般的眸子含情脉脉的看着庄虎臣,弄的他更象是个遇见失主的小偷,坐卧不安了,

    楚颦儿笑道:“相公稍坐,我给你泡壶茶去。”

    庄虎臣连连点头。楚颦儿的茶道还是很不错的,她泡的茶庄虎臣至今还是念念不忘。

    冰儿问道:“姑爷,您这里可有好的乌龙茶?”

    庄虎臣点了点头。但是他哪里晓得茶叶放在什么地方?冲着外面叫道:“来人啊!把乌龙茶给我找出来。”

    “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进来地居然是小青,这丫头见了楚颦儿先是道了个万福,笑着道:“奴婢小青给姐姐请安。”

    这丫头自打被赛金花送给庄虎臣以后。就跟着住进了贤良寺了。平日里就伺候庄虎臣的起居,庄虎臣已经和她有过露水情缘。男人和女人有了那种事情,也就自然有了点感情,反正一次也是偷。一百次也是偷,何况主子和侍婢上床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丫头虽然是刚破瓜地,但是赛金花早就调教她多年,床底间服侍男人的本事学的熟练,庄虎臣也乐的在烦心地时候,拿她出火。

    现在小青算是通房大丫头了,离收了给个侍妾的名分已经是一步之遥了。

    小青从腰间解下铜钥匙。打开柜子,取出一个景泰蓝罐子,递给楚颦儿道:“姐姐,这个是真正的猴儿大红袍,这还是上次赛二爷赛老板送给大人的。一直没舍得喝。今天姐姐来了,早就听大人说过姐姐的茶道是一绝,妹妹真想和姐姐学两手呢。”

    冰儿浓的如同漆描墨画的眉毛立了起来,大眼睛瞪的溜圆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姐姐也是你能叫地?这是咱们大人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你们这些奴婢的主母!”

    庄虎臣暗暗叫苦,冰儿在山西呆久了,满嘴的老陈醋味道。姐姐、妹妹是妻妾之间的称呼。现在小青摆明了是以妾地身份和楚颦儿说话!也难怪冰儿恼火!

    小青似乎丝毫没有在意,笑道:“奴婢是说走了嘴了。夫人自然是咱们这些奴婢地主母!”

    冰儿嘴里说的是你们,小青话里是咱们,那意思多明白了,说的是你冰儿也不过是个奴婢,拿什么大?

    冰儿也不傻,立刻就明白了小青话里骨头,不屑道:“我是小姐陪嫁的丫头,小姐从来也没把我当做奴婢过!”

    小青还是脸上挂着笑容,点头道:“那是自然,不过,自打我进了这个门,咱们大人也从来没把我当做奴婢过啊!”说完,朝庄虎臣抛了个媚眼。

    庄虎臣暗暗叫苦,小青这个丫头是青楼里长大的,论起斗嘴的本事,冰儿哪里是对手,不过现在把自己也扯进来了,这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嘛!

    冰儿看这庄虎臣,脸色阴了下来道:“哦,怪不得姑爷一直不回山西接小姐,原来是屋子里藏了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

    小青嘴上也是不饶人地,笑眯眯地道:“我是光明正大的进了这个屋子地,怎么说是藏的呢!您一定是冰儿姐姐吧?早就听说过你,姐姐一定是操劳了,都晒黑了!”

    冰儿一直对自己的皮肤不够白耿耿于怀,现在被她拿这个打趣,更是怒火中烧。

    楚颦儿一摆手,制止了冰儿,然后笑道:“妹妹这些日子,服侍相公辛苦了,姐姐在这里替相公谢谢妹妹了,本来该是我的事情,让妹妹辛劳了。”

    本来准备继续和冰儿斗下去的小青似乎是一拳打了个棉花包,空落落的不着力,傻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了。楚颦儿一声妹妹,已经算是坐实了她姨太太的身份,本来以为这个正牌子夫人不闹的天翻地覆肯定是不算完的,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易就容了自己。

    小青是青楼长大的,见惯了勾心斗角,刚才听说楚颦儿来了,早就做好了大战三百回合的准备,结果她那么通情达理,反而让小青有些不知所措了。

    庄虎臣更是意外,惊讶的嘴边都合不上,这楚颦儿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大度了?太反常了啊!难道这就是从小在书香门第里熏陶出来的好处?

    楚颦儿微笑道:“妹妹,你先出去一下,我和相公要说几句话,你和相公的事情我也明白,相公是个重情意的,你今后可要好生的伺候。”

    小青两脚发软。云里雾里的走出门外。

    庄虎臣本想解释两句,可是又喃喃的说不出话来。

    楚颦儿目不斜视地给茶壶冲水,高冲、低斟、关公巡城、韩信点兵一套程序完成。端了一杯给庄虎臣。

    庄虎臣心绪万千的接了过来,险些烫了手。

    楚颦儿见他的样子,莞尔一笑道:“相公好眼力,那个丫头。长地不错。”

    庄虎臣嘴里“这个、那个”吭哧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冰儿不屑道:“我看就是个狐狸精!”

    楚颦儿瞪了她一眼道:“不要胡说!”然后转过头对庄虎臣道:“相公,该给那丫头个名份了。”

    冰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道:“小姐?你糊涂了?怎么能让那个狐狸精进门?”

    楚颦儿平静道:“这个事情我做主了。”

    庄虎臣见她一副当家主妇像,总觉得有些不认识她了。

    楚颦儿看着庄虎臣道:“相公,你不能让人家一个姑娘家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就跟着你吧?别让人家笑话堂堂一个钦差大人家里没规矩!再说,公公、婆婆去的早,大人又没有兄弟,相公是独子。家里多个人,也好开枝散叶,多几个子嗣总是好的。”

    庄虎臣现在除了沉默,就没有别地应对方法了,只好一边喝茶一边听她摆布。

    冰儿斜着眼睛看着楚颦儿。恨恨的道:“小姐啊。这小狐狸不是好对付的,将来不要让她爬到你头上去,可别怨我没提醒过你!”

    楚颦儿淡淡一笑道:“既然要收房,索性我做主做到底,相公你把冰儿也收了吧。”

    如同晴天里响了霹雳,庄虎臣嘴里的茶都喷出来了,瞪大眼睛道:“颦儿!你说什么呢?”

    冰儿也是又羞又急道:“小姐胡说什么呢!”

    楚颦儿平静的道:“冰儿和我情同姐妹。我是不忍心见她随便嫁个人的。相公我是信的过的,必然不会慢待了你。相公,这个主我能做得吗?”

    庄虎臣傻傻地看她一个人表演。

    楚颦儿笑着对庄虎臣道:“相公,你是不是能暂避一下,我和冰儿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庄虎臣如蒙大赦,飞也似出了门,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冰儿捂着脸不说话,现在脖子都通红了。

    楚颦儿见庄虎臣已经走远了,脸色灰暗了下来,美目里有了泪花。

    她拉着冰儿的手道:“你也别装了,你的心思别人不明白,我还不晓得?你早就对相公有情了,再说,我也舍不得你随便嫁个人,要是那种不懂得情意的,可不就苦了你一生了?再说,你也看到了,那个小狐狸精是好对付的吗?没个人帮我,我怕将来真是要被人爬到头上欺负了。”

    冰儿这才如梦初醒道:“既然是这样,你就不应该让这狐狸精进门!我大棍子把她打出去!”

    楚颦儿叹了口气道:“咱们家这位爷爷,那是个重情意地,大格格现在去了西洋,已经是伤了相公地心了,咱们要真的强拗着把那个狐狸精也赶出去,怕是今后他心里更是难受。”

    冰儿撇撇嘴道:“小姐你就是太惯着姑爷了,不能他想要谁,你就帮他把谁娶进门啊!”

    楚颦儿眼泪还没干就笑了,她笑罢正色道:“你说的也是啊!这样吧,把那个狐狸精赶出去。”

    冰儿眼睛一亮道:“小姐,这样才对啊!”

    楚颦儿又道:“至于你嘛!干脆就配给二门的小厮好了!或者是相公的亲兵里,让你挑一个如何?”

    冰儿惊骇的急忙摆手道:“小姐,不能啊,我不嫁!”

    随即看见楚颦儿狡黠的一笑,立刻脸就红到了脖子根:“小姐,你就知道欺负我!”

    楚颦儿掩面窃笑,渐渐笑容里透出几分心酸与苦涩,眼泪顺着手指缝不听地流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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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翻云覆雨介绍:
庄虎臣,一个二十六岁的小策划人,意外的穿越到他的前世一个十八岁的恶少身上。
这已经风雨飘摇的老中国,这眼见就要支离破碎的旧山河,如何能在各种势力的缝隙里找出自强之道.如果历史是天道,那就看看一个策划人如何大逆不道,如果历史是命数,看庄虎臣如何逆天改命!重振我汉家声威!
盛宣怀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李鸿章道:“中堂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李鸿章直着眼睛看着他道:“杏荪啊,你看这庄虎臣到底是又一个曾文正公还是我大清灭门的灾星?”
“啪!”上海总领事柏藻托猛一拍桌子:“现在租界的土地都成了中国人的?那还算什么租界?那个不知死的中国人叫什么?”
“他叫庄虎臣!”
柏藻托喃喃道:“是他?那就算了吧~”
1900翻云覆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900翻云覆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900翻云覆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