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1900翻云覆雨TXT下载1900翻云覆雨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1900翻云覆雨全文阅读

作者:纷卿     1900翻云覆雨txt下载     1900翻云覆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章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庄虎臣一直最担心的事情是自己出兵东北,而朝廷从背后捅自己一刀,直到前几天接到军机处一份文书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这份文书和甘肃没有多大关系,只是例行的发给全国所有督抚的,所以庄虎臣也收到一份、

    庄虎臣看到这份文书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吃饭,看完以后,嘴里的汤喷了出去,给旁边的冰儿洗了个脸,弄的冰儿很是不爽。也难怪庄虎臣喷饭,文书的内容也确实是太搞笑了,军机处要求各省督抚,一旦发现革命党在新军中,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株连,如果搜查出来叛党的名单,就立刻秘密烧掉。

    庚子年那份向全世界宣战的诏书是个大笑话,“吾等”要杀“彼等”,连具体要打谁都搞不清楚,这份文书就更好笑了,连新军中发现革命党都不许抓,更不许杀,发现名单还要烧掉,这不是掩耳盗铃是什么?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人出的这么有创意的主意,而军机处的大佬们竟然就通过了,慈禧居然还就同意了,并且用了光绪的玉玺,行文下发各省督抚。怪不得庄虎臣记忆里,辛亥年里新军说闹就闹起来了,原来根子是在这里。这各省的新军感情是替孙文办练的!

    现在是西历一九零四年的年底,这个时候,革命党还不成气候,只是南方各省有通缉大盗孙文的告示,而西北的老百姓连什么叫革命都不明白。对于革命两个字,那些酸秀才的理解还是“汤武革命,讨伐桀纣”这个层面。北方人根本就不知道海外有些革命党在一而再的起义,要推翻大清朝的法统,所以这个事情和庄虎臣谈不上有什么关联。

    连这些不成气候的革命党都不敢碰,朝廷敢碰自己?真是自己吓自己。过于多虑了。大清朝廷就是个死人了,考虑它地反应真是多余!

    陈铁丹从上海发了电报,他已经成功的把联合舰队的主力给调动到了对马,那些俘虏的俄国兵被押送到了太湖上的孤岛,而顾小五带着的舰队主力还没有消息,不过从前段时间的情报来看,大阪和横滨是没有岸防炮的,只要军舰上地俄国人不造反。他们应该吃不了亏。

    如果大阪和横滨被毁了,估计愤怒的日本人肯定要把乃木希典千刀万剐,如果不是因为他久攻203高地不下。大本营又没有重炮可调,拆了横滨和大阪的岸防炮。庄虎臣就是用计俘虏了俄国波罗地海舰队,也不晓得该用来干什么,单纯用舰队攻击有足够坚固工事和大量岸防炮的海港,历史证明是不可能获得成功地。

    甲午年日本人攻旅顺,联合舰队也是毫无办法,只好靠陆军,现在联合舰队攻俄国人把守的旅顺,还得依靠陆军。只是俄国陆军不是烂的根子里的淮军,恰巧乃木希典又是个脑筋不开窍的,所以就打成了今天的局面,俄军无法突围。而日军也攻不进去。

    而用波罗的海舰队和日本人打海战,估计和送死区别不大,俄军加上自己在澳大利亚训练出来的几千旱鸭子,哪够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修理地?海军这个东西不是有几艘军舰就好使的。

    “大人想什么呢?”辜鸿铭毫不客气的对他肩膀拍了一巴掌。

    庄虎臣被打断了沉思,笑呵呵的道:“我在想您二位地好文章,汤生兄你在太后六十大寿的时候写诗天子万年,百姓花钱,万寿无疆。百姓遭殃!。而鹤卿兄在太后七十大寿的时候写今日幸西苑,明日幸颐和。何日再幸圆明园,四百兆骨髓全枯,只剩一人何有幸;

    五十失琉球,六十失台海,七十又失东三省!五万里版图弥蹙,每逢万寿必无疆,您二位可把老佛爷气的够呛!”

    辜鸿铭和一个中年男人同时哈哈大笑。

    中年男人脸颊瘦消,戴一副金丝眼镜,眼镜片厚的可以和酒瓶底媲美,他用带着南方口音的官话道:“这个可不是我写的,是我报馆里林白水兄的大作,白水兄向兄弟说过,他写地这个还是受了汤生先生地启示,呵呵,有汤生兄珠玉在前,白水兄也只好瞠乎其后了。”

    “哎,不然,林先生的每逢万寿必无疆,比我那个狗屁倒灶地万寿无疆,百姓遭殃强的不可以道里计啊!妙就在妙在那个每逢两字,咱们那个老佛爷真是个丧门星!”辜鸿铭谈起慈禧,那是丝毫的没有客气,连眼皮都不夹她,但是对面前这个中年人则是谦恭有礼,难得骄狂不可一世的辜鸿铭也有个尊敬的人。要知道,他对庄虎臣这个顶头上司都不放眼里,慈禧太后、光绪皇帝这些人,他更是想起来就骂一顿。

    “蔡元培先生,我可是大清的巡抚啊,我请您从上海来兰州,您就不怕我是朝廷的鹰犬?把你从租界骗出来,好谋害你?”庄虎臣打趣道。

    蔡元培,字鹤卿,这个名字对于庄虎臣来说,绝对是如雷贯耳,这些日子,一直在搜集所有关于日本、俄国的情报,而上海租界新办的《俄事警闻》这份报纸引起了庄虎臣的注意,这份报纸不仅内容详实,而且观点独到,尤其是文笔更是辛辣,那首讽刺慈禧的诗更是骂的痛快淋漓,后来一打听,报馆的主笔竟然是赫赫有名的蔡元培先生。

    蔡元培是光绪十八年的进士,二十五岁就中了进士,也算是少年得意了,朝廷点了他翰林院的庶吉士。戊戌年,他上了无数道表章,结果石沉大海,他一怒辞官,从此就开始办学堂,期望以教育救国。

    “哈哈,若庄纷卿是鹰犬,那是我看错了人,死也活该,与人无干!若是我看人不错。庄纷卿一代豪杰,兰州来便来了,有什么可怕的呢?何况,还有辜鸿铭先生在,汤生兄当代奇人,岂是会背后害人之人?若连辜鸿铭先生也不可信,那中国还能信谁呢?”蔡元培哈哈大笑。

    庄虎臣一时有些郁闷,原来蔡元培看的是辜鸿铭的面子。恐怕在蔡元培这些人的眼里,自己和辜鸿铭相比,那还天差地别了。这种人什么时候会把官衔这些东西放在眼睛里?在别人眼里,清贵无比的翰林身份。蔡元培居然都弃如敝履,这种人即使穿地破衣烂衫,精神上也还是有“洁癖”的。

    在很多人看来,他这样的人迂腐的可以,可正是这样的人,撑起中国五千年不倒的脊梁骨。

    “庄大人,您请我来兰州已经有十天了,我也到处都看了。确实甘肃建设成绩斐然,莫非您就是打算让我看看兰州,然后在报纸上替你吹捧,若果真如此。怕是大人要失望了!我这个人嘴巴臭的很,骂人在行,捧人抬轿子可不在行啊!”蔡元培毫不客气的问道。

    “鹤卿兄,实不相瞒,我在兰州建了个兰州大学堂,可是苦于没有校长地人选,想请我兄襄助一二,不知道鹤卿兄可否屈就?”庄虎臣对这样的人从来都是客气万分。

    “哦。择天下英才而教。不亦乐乎?不过,放着汤生兄这样的大才。庄大人有些舍近求远了吧?张香帅何等样地学问,尚且对汤生兄推崇备至,有他在这里,我岂敢班门弄斧!”蔡元培也难得的谦虚了一回。

    “鹤卿先生,汤生兄现在干着甘肃教育署长地差事,分身乏术,您老兄的大才,兄弟久仰,依我看,咱中国就再也没有比您更合适做这个兰州大学堂的校长的人选了。”庄虎臣苦苦相劝。

    蔡元培不置可否的微笑着问道:“不晓得大人办这个大学是以中学为主,还是倡导西学?或者是效法张香帅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庄虎臣思索片刻道:“我是想,三分中学,七分西学,毕竟现在国家建设缺乏实用性的人才,还是西学出来的人能立竿见影。”

    “哦,是这样,那么办学经费如何而来?”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经费由巡抚衙门出一部分,商民募捐一部分,官府和商人成立校董会,您老兄的年俸为一万两,这个我可以预付,直接在巡抚衙门支取,我晓得先生高洁,可是实在不知道用什么酬先生之功,只好用些俗物了。”庄虎臣使用起来了老伎俩----糖衣炮弹。

    蔡元培嘴角挑出一丝嘲弄意味地笑容道:“如此,兄弟告辞!”说罢,转身就要走。

    庄虎臣和辜鸿铭伸手拉住他,辜鸿铭苦苦劝慰道:“鹤卿兄,我兄大才,胸怀匡扶天下之志,何必计较庄大人一时失口呢?”说罢,把蔡元培按坐在椅子上。

    庄虎臣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和蔡元培谈钱似乎有些不妥,只好躬身一礼道:“鹤卿先生,我读书少,说话有些铜臭气,先生原谅。”

    一个腰里希着红带子的年轻人走过来,端着茶壶给每个人倒了杯茶:“大人,二位先生喝茶!”

    庄虎臣忙道:“寿元,这个不是你干的事情,让那些戈什哈干就好了,你一个觉罗干着端茶倒水的事情不合适。”

    寿元满脸堆笑道:“寿元能服侍大人,是三辈子修来地福气,今后誓死效忠大人!”

    蔡元培和辜鸿铭这才注意到,刚才寿元也在签押房里,两个人骂慈禧太后骂的过瘾,都忘记身边还有个爱新觉罗家的人了。

    庄虎臣在兰州调兵遣将,满世界吆喝着要打仗,朝廷里传的沸沸扬扬,而且据说贝勒溥伦临死的时候就说庄虎臣是活曹操,北京城的旗人中间一直风传庄虎臣准备起兵造反。寿元在北京城灌了一耳朵,吓的肝颤,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跟着庄虎臣吧,自己这些年来的荣华富贵都是拜庄虎臣所赐,要是站错了对,今后好日子怕是到头了,所以,他全家都跑到兰州了,走地过于匆忙。连给李莲英和朝廷大佬地“月规费”都给忘了。

    蔡元培满脸鄙夷的看着点头哈腰地寿元,庄虎臣看他瞧寿元的眼神不善,忙使个眼色让寿元退下。

    “我想问大人,您是打算给中国培养出一批真正地人才呢,还是给你庄家培养一批奴才?”蔡元培的问题无比尖锐。

    “自然是为国家培养人才!”

    “哦,既然如此,连我这个校长的俸禄都得从你的巡抚衙门领,那还怎么能保证培养出来的不是奴才?我不是什么假撇清。如果我做校长,银子一定是要的,而且少了大学一文钱。那我是要骂娘的!可是大学这个地方,如果连要教什么课程都要官府说了算。而我们这些校长、老师的薪俸也要从官府支取,又如何能保证老师们不会成为一群地奴才?奴才教出来的学生,恐怕多半还是奴才!”蔡元培的脸阴沉如铁。

    辜鸿铭一脸严肃,似乎是思索什么,过了一会,他深深地一躬到地:“鹤卿兄所言不差!这个办学宗旨要是出错,恐怕什么都白费了!我兄想的深远,汤生佩服!”

    “先生说地对。请问先生,我要如何办,先生才能留下?”庄虎臣现在对蔡元培也刮目相看,这样的见识。比自己这个一百年后的人丝毫不差,甚至说高出了不少,自己是抱着实用主义的态度,可蔡元培考虑的则是培养国民性格的问题。

    “若依我三件事情,我就留在兰州。”蔡元培举着三个手指头晃着。

    “请讲。”

    “一,衙门不能短少我办学的银子,大人可以派账房去大学,我花每一个铜板都可以向账房领取。校董会监督。如果贪污一文,则按法律处置。坐牢、杀头那都是应当的,我绝无怨言,但是大学每年地经费总数不能短缺,否则我是要闹事的!”

    “这个没问题!”

    “第二,聘请谁做教授,学堂开什么课程,这个你甘肃巡抚衙门不能干涉!校董会也不能管,就算学堂开课讲离经叛道的事情,哪怕是教学生们下大神,朝廷也不能干涉!大学这个地方,风能进,雨能进,皇帝老子不能进!”

    “可是现在国家短缺各种专业人才啊!这件事情如何处理呢?”庄虎臣有些犹豫了。

    “急需的人才,可以单独开设一个分院集中教学,和大学地主校园不能放在一起,大学是做学问的地方,不是给政客们当舞台的。”蔡元培说话声音不大,但是锋利无比。

    “好,依你!”庄虎臣咬咬牙齿答应了。

    “第三,切实保证大学的安全,不得迫害教员和学生,哪怕学校里出了革命党,衙门也不许管!”

    庄虎臣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大学交到蔡元培手里,算是彻底失控了,自己拿钱当冤大头是肯定的,可是,在这样的风气下,相信这所大学,将来总有一天会成为世界知名的学府,各种思想和学问会汇集在这里,交流、碰撞,可以预见,大思想家和科学家将会成批的涌现。

    一个是为国家培养人才,一个是为自己培养人才,现在必须要取舍了,想两全齐美,在蔡元培那里是做不到地,他这个人是绝对看不起奴才地,而在这样开放的风气里出来地,将是一群骄傲的知识分子。

    “好,都依先生!现在朝廷行的也是新政,办报纸、集会、结社皆有自由,大学里的学生和老师只要不偷不抢,不杀人放火,衙门一概不干涉!”

    辜鸿铭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都谈妥了!先生可以放心的在甘肃办大学,择英才而教了!”

    蔡元培微笑道:“好,既然如此,请庄大人写个文告,用上您的印,我打算把大人的承诺制成铜牌,悬挂在大学的校门口,将来就作为校训了!乖乖,还要留字据!庄虎臣不由得在心里大骂蔡元培,果然是读书出来的人更狡猾!知识越多越反动啊!

    辜鸿铭眼巴巴的看着蔡元培道:“鹤卿先生,大学开学以后,可否让汤生也做个教员?”

    “汤生兄之大才,举世皆知,能做教员,那是求之不得啊,不过我兄现在干着甘肃教育署长的差事,能否分身呢?”蔡元培听说辜鸿铭要做教授,自然是喜不自胜,这样的大学问家,那可是大学的金字招牌啊!

    “教育署长不过是个闲职而已,时间还是大把的,如果咱们办的这个兰州大学堂能按照先生的意愿,那将来的前景不可限量!汤生能有幸参与其中,奉献绵薄之力,那是三生有幸!”辜鸿铭一躬到地,礼数谦恭无比。

    “汤生兄,既然是这样,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话先说好了,我兄是推崇旧学的,而大学里难免会有用新学攻讦旧学的人,我兄断然不可用教育署长这个职务来压人,否则我是要翻脸不认人的!”蔡元培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担心。

    辜鸿铭急的脸红脖子粗的道:“我兄若不信我,我现在就将这个牢什古子的教育署长给辞了!学问不辨不明,新学也好,旧学也罢,正是要激烈的争论,才能引出真知灼见,若以官位压人,岂不是成了学阀?那与恶棍有何区别?鹤卿兄放心,我现在就向庄大人辞了这个差!”

    庄虎臣一听这话,头皮都发麻,好容易手下有个辜鸿铭这样的大才子,居然要辞职?连忙挤出笑容道:“汤生兄,你不要多心,鹤卿先生绝不是不相信老兄的品行!你过虑了!这个教育署长非兄莫属!”

    蔡元培也觉得说话过分了些,忙劝辜鸿铭道:“汤生兄做教育署长以来,甘肃推行普遍免费教育,此乃光耀万世之善举,若我兄辞了这个差事,万一庄大人所托非人,那不是要让我兄的一番心血付之东流了吗?”

    庄虎臣看他俩王八看绿豆的眼神,越瞧越有气,自己出钱出力,可建好了大学以后,自己居然连问都不许问,这还罢了,现在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你蔡元培怎么就知道我会所托非人呢?

    “大人,您手握十万虎贲,可是如今日本、俄国两个强盗,在我中华土地上杀的天昏地暗,我中华百姓正在被洋人荼毒,为何大人不奋起一击,以振国人之心呢?”蔡元培突然问起了这个。

    庄虎臣有心想告诉他,自己已经动手了,可是蔡元培自己有报馆,而且这些文人一旦脑子热起来,个个都是大嘴巴,有些事情是只能做不能说的!

    比如骗了一支俄国舰队去攻击日本的事情,一旦说穿了,那麻烦就大了!

    “军事上的事情,很多是要保密的,望鹤卿先生见谅!总之,我会很快给国人一个交代!”庄虎臣表情坚毅,但话语却含糊其辞。

    “不然,名不正则言不顺,大人应该晓谕天下,以赫赫煌煌之王师讨伐犯我中华之强盗!日本、俄国欺凌我中华,正是好男儿投笔从戎,舍身报国的时候!而像大人这样,只是唱唱高调,却无半点实际功绩于国家,实在是让人遗憾!”

    蔡元培说话一直是不紧不慢,但是话里永远带着骨头,让人吞不下吐不出的那种难受。

    庄虎臣憋的难受,想说又不敢说。

    王天纵从外面雄赳赳的走了进来,满脸的喜色道:“大人,这是今天日本发回的电报。”

    庄虎臣急忙抢了过来,看了又看,然后哈哈大笑道:“鹤卿兄,明天一早,我就让你看看中华男儿的血性!该是向这些洋鬼子连本带利息讨还血债的时候了!”

    蔡元培和辜鸿铭满脸狐疑的看着庄虎臣,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第三百零一章 出征东北

    西历一九零四年十二月八日

    农历十一月十三

    财神在东喜神在南

    生肖冲虎

    宜:祭祀、入殓

    忌:造物、开市

    煞神:北

    节气:大寒

    冬天的兰州,带着尖利哨声的朔风将所有的树木吹的一片叶子都不存,冷硬干枯的枝条,昏黄的天空,天地间一片肃杀。

    一万甘军的新军,五百人一个营头,四四方方的一个队伍,从高处看就像是一个棋盘一般,对襟排钮的德国式军服,被两年多的冷风吹成黑红色的脸膛,冷峻的眼神,站的笔直如山岳的身板。步兵方队的前方摆着一排排的威风凛凛的马克沁和山炮、野炮、迫击炮。

    整齐、肃穆、平静的表情掩藏着冲天的杀气。辜鸿铭和蔡元培虽然是文人,但也能感受到那种男人的血性,任何中国人都无法不让自己血脉贲张。

    这是咱中国的军队,中国也有了静如山岳的无敌雄师,这些人冷峻的如同万年冰封的火山,一旦他的怒气爆发出来,就是冲天的烈焰,中国人被压抑了百年的热血会化作滚滚岩浆,吞噬掉敢于阻挡它前进脚步的一切。

    庄虎臣和王天纵、马福祥等大营众将,都是一身的戎装,蓝黑呢子军服,宽牛皮武装带上插着花旗国六子洋枪,略显瘦消缺轮廓分明的脸颊透着坚毅。

    狂风荡起西北的尘土,沙子扑簌簌的打在脸上,可是一万多人的队伍,丝毫不乱,甚至没有人闭上眼睛阻止沙子迷眼。

    “大帅,甘军第六镇集合完毕,请大人检阅!”一个武官骑着雄壮的西洋战马跑到庄虎臣跟前。抽出雪亮的马刀,行了个军礼。

    庄虎臣还礼完毕,眼睛环视全军,眼睛里充满了骄傲。

    这是我的军队,这是我一手打造地军队,他们将承载着民族的命运。用铁和血洗净这百年来的耻辱!三年的时间,想了所有的办法,使用了最残酷的训练手段,满世界地找钱给他们配备了全世界最精良的陆军武装。最新式也最严格的训练加上这个时代世界上最优良的装备,这应该是一支可以和世界上任何一支军队媲美的铁军,而它的缔造者是我----庄虎臣!

    “大人,全军已经集结完毕,请大人训话!”王天纵在庄虎臣背后轻声道。

    庄虎臣三步两步跳上了检阅台。他深呼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然后又再次环视全军道:“甘军的每一个人!你、你、还有你!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有罪地!甘军自打成军以来,在西北抢劫百姓,屠戮良民,在北京地时候,你们祸害中国人比洋鬼子还厉害,甘军的军纪之坏。连盗匪都望尘莫及,而你们这些军官团的军官们,你们大部分出身于华勇营,你们在山东屠杀百姓,在天津枪口对准了同胞!你们全都是罪人!来,中国的军人都是有罪的!当然,你们可以讲出无数的理由,而这些理由都是真地。都是对的,都是有道理的!可是不管什么原因,不论有什么理由,军人不能保卫国家,不能保护我们的人民,那就是有罪的,就是军人的耻辱!而我,作为你们的统帅。你们所有的罪责。都是我地罪过!可是我们的人民没有抛弃我们,他们还在期待我们这些罪人去拯救国家。保护人民不再受洋人的欺辱,而这种耻辱只能用敌人的鲜血去洗刷

    庄虎臣的话让蔡元培、辜鸿铭他们震惊不已,本来他们以为会听到豪迈的誓言之类的,没想是这么一通话,而下面的上万官兵已经是满脸地羞愧之色,尽管这些人都是新军,而庄虎臣嘴里说地是董福祥当提督的时候,老甘军造地孽,可是只要头上还顶着甘军这个名称,这种耻辱就是共同的。

    庄虎臣摘掉了头上的顶戴花翎,露出乌黑油亮的辫子,他将辫子盘在脖子上,从靴筒里抽出了匕首,沉声道:“我作为统帅,甘军有罪,我的罪是最大的,本来按照罪行,只有自杀以谢国人,可是大敌当前,我作为统帅,还死不得,现在效法古人,割发代首!”说罢,一刀将辫子割了下来,头发立刻就披散在了后背。

    “大人,使不得啊!大人!”王天纵、马福祥这些人没想到他弄这么一出,急忙过来想拦住他,可是辫子已经割掉了。

    蔡元培和辜鸿铭当时大惊失色,曹操当年割发代首那是因为确实自己犯了法,战马塌了青苗,而庄虎臣则是替自己从来没有犯过的罪受刑,割掉头发是一种非常耻辱的刑罚----髡刑,这是一种对奴隶和战俘的羞辱性的刑法,在士大夫看来,和司马迁受的腐刑几乎是同等的屈辱,很多人宁可被杀也不愿意接受这种耻辱。当年满清入关的时候,要求留发不留头,即使是这样的高压下,造反的人还是比比皆是。

    庄虎臣把割下来的辫子拿在手里,一手推开扶着他肩膀痛哭的王天纵,对着官兵叫道:“作为军人,我们的天职是保护我们的人民,不让他们受到敌人的侵扰,不要让我们的敌人有威胁他们的机会,不让我们的人民在敌人的刺刀下被逼成为汉奸!让敌人听见我们的名字就瑟瑟发抖,让他们永远记住,侵犯中国的下场是什么!”

    全军一万多人,刚才的肃穆与沉静已经消失了,代之的是低声地抽泣,所有人的拳头都攥的紧紧的,磨牙的声音让人听着骨头发酸。

    “现在。全军听我的号令!剪掉辫子,削发明志!”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士兵们抽出刺刀,纷纷将辫子割断,连那些文人转变过来地参谋们也是毫不犹豫的割掉了辫子。

    “今天,是我们正式出兵的日子。俄国人占领了我们的东北三省,在海兰泡、在江东三十六屯,俄国人所到之处,我们的同胞被屠杀殆尽,现在,我宣布!甘军出征东北,收复失地,保家卫国!”

    “收复失地、保家卫国!”

    “收复失地、保家卫国!”

    一万多人的口号声震天动地。远处枯枝上栖息的寒鸦也被吓的振翅高飞。仿佛也被这支军队冲天地杀气吓坏了。

    “这是咱中国第一支剪了辫子地新军啊!”蔡元培心有所感,喃喃自语道。

    “好啊,真的出兵了,咱中国人是骨气的,让洋鬼子瞧瞧,中国人不是什么东亚病夫!”辜鸿铭的黄眼睛里淌出晶莹的泪滴。

    “二位仁兄。我想给俄国人送个宣战书,不晓得哪位肯帮我写?”庄虎臣对蔡元培和辜鸿铭问道。

    “我来!还是你来吧!”俩人异口同声,结果发现对方也是这样的话,又有些不好意了,同时推脱了。

    “二位都是当世地大才子,这、篇片檄文您二位谁写的都可,我看是否由您二位一起写,更添我军士气。”

    好。甘军出征东北,收复我中华河山,作为中国人,哪能不出力呢?漫说是写篇檄文,就是要我给大军烧火、煮饭,我也心甘情愿!”孤傲的蔡元培无比真诚的道。

    大军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出了大营,奔赴城郊的火车站,一万多人同时踩着一样的步点。大地为之颤抖。

    兰州街头的百姓提着鸡蛋、白酒给子弟兵送行。学堂地学生们打着“甘军出征,中国必胜”的条幅。大姑娘、小媳妇往队伍里扔着鲜花,弄的这些兵眼圈通红,可是在刺骨的西北风中他们的胸脯挺的更高了。

    华、洋两届的记者拖着沉重的照相机,挤开人群,不停地给士兵拍照,镁粉燃烧地白烟发出刺鼻的味道,闪烁地强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大营里的也挤满了记者,连珠炮般的问题砸向笑容可掬、丰盛俊朗的庄虎臣。

    “大人,您向俄国人宣战,朝廷同意了吗?”

    “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向俄国宣战呢?俄国舰队刚刚袭击了大阪,日本的国力受到了极大的损伤,您是不是受到日本国的邀请出兵的呢?或者说是大英帝国对您有要求呢?”

    “大人,我是《申报》的记者,听说三年前,您和英国有个密约,是真实的吗?如果有的话,能公开密约的条款吗?”

    “子爵先生,我是法国《费加罗报》的记者,能谈谈您对战局的展望吗?”

    一群记者吵的庄虎臣头都昏了,这群七嘴八舌的鸭子有些是他专门请过来的,其中不少是拿过他银子的御用文人,可是没想到,新闻界就没有秘密可言,一大群和自己没关系的西洋记者闻着味也到了兰州。

    “我们中国又句老话,就做邪不胜正!中国不是印度,中国也不是非洲、美洲,任何意图瓜分中国的侵略者,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俄国人不遵守条约,藐视《国际法》的基本准则,必然要受到中国人民和中国军队的严厉反击!”庄虎臣义正词严的唱着高调。

    “您觉得您的军队能够获胜吗?现在俄国在东北有三十多万军队,而您能派遣到东北的军队不会超过八万!”

    庄虎臣把辜鸿铭一把拽了过来道:“这位是甘肃巡抚衙门的新闻发言人,有什么问题,请辜鸿铭先生代为解答!”

    这种唱高调的事情,普天下就没有人比这只铁嘴鸭子更合适了。

    记者们又蜂拥围绕住了辜鸿铭,而辜鸿铭则满脸义愤的慷慨陈词!

    不远处,蔡元培则眉头紧皱,他喃喃自语道:“割发代首?这可是曹操干过的事情啊!中国大地,眼看就要风云突变了!”

第三百零二章 挖墙脚

    颐和园仁寿殿

    “什么削发明志,大清几百年来,从来都是留发不留头!庄虎臣这个逆贼!”

    “俄国人在我皇太后万寿之大喜日子里,悍然撕毁条约,去年在英国、美国、日本压力下撤了兵,今年又去而复来,出兵占我东北!庄虎臣率十万虎贲为皇太后雪耻,心中若无大忠大义,如何能行之?自古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十万大军割发代首,这是好等的悲壮!如果这也算是叛逆,那我还真的不晓得什么叫做忠臣!”

    “混账话!割发代首是什么人?曹操!庄虎臣就是活曹操!”

    “那当年睿亲王和顺治爷颁旨天下,汉人全部剃发,难道顺治爷是要让天下的汉人都学曹操?”

    朝堂里吵的乱纷纷,慈禧实在听不下去了,厉声喝道:“好了!这里是朝会,不会是乡下赶集,都是国家大臣,成什么体统?”

    满汉大臣立刻跪地叩首,口称死罪。

    慈禧也确实为难了,庄虎臣出兵了!而且是公开宣战,战书派专人送到了北京,也没通过军机处和总理衙门,直接就递交给了俄国公使。还在兰州召开记者招待会,现在全世界都知道甘肃的庄虎臣要打俄国人了!这可是给朝廷出了一道难题,所以朝廷里吵翻天也是正常的。

    庚子年,朝廷下旨向西洋十一国宣战,而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袁世凯的对策是不承认这份电谕,异口同声说是伪诏,等到联军进了北京,慈禧也就认可了伪诏这个说法,说什么也不承认那份圣旨是她的主张。那些遵旨杀了洋人的,最后都当祸首给砍头了,而这些睁着眼睛说瞎话。硬说电谕是伪诏的这些人,一个个都升官了,连盛宣怀、袁世凯都封了太子少保,别人见了他们也得尊称一声:宫保。

    但是李鸿章、张之洞这些人有抗旨之实,却无抗旨之名,既然诏书都是假的。不遵旨自然就不算抗旨了。而庄虎臣这次则是明摆着的抗旨,朝廷里不少人都觉得庄虎臣玩大发了,你一个巡抚有什么资格宣战?这不是公开和朝廷分庭抗礼吗?

    “算了,庄虎臣办事荒唐也是有的,他地性子我是最了解的,胆子大做事性子耿直,他爹就是个武夫,有勇无谋的家伙!不过说他谋逆。那我可不信!总理衙门和俄国人解释一下。说这不是朝廷的意思,军机处发个电报申斥庄虎臣一下,让他不可孟浪行事。”慈禧苦笑着道。

    “太后圣明!”一群人见慈禧已经把这件事情定了调子,也就顺风驶船。

    小醇王载沣这两天一直魂不守舍,贝勒溥伦临死前的话总在脑子里转:太后不是真的信那个庄虎臣,她是不敢不信啊!如果她信了庄虎臣是叛逆。那她今后还能睡着觉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太后真地是在自己骗自己?那个几十年来,在朝廷里垂帘听政,咸丰尸骨未寒就一股脑诛杀了肃顺等八大臣、然后又翻手间扳倒了恭亲王的慈禧太后现在已经成了一个靠自己骗自己活着的懦弱老太太了吗?如果连她都这样了,那这个大清朝还能撑几天啊?

    “载沣,你是皇上的亲弟弟,咱大清头一号的天潢贵胄,你说说你的看法。这大清是我的。可也是你们的,早晚一天,这大清要全盘交到你们手里,你不能也学别人,练那个乌龟缩头功”慈禧看着载沣魂游天外,就点了他地名字。

    慈禧这话一说出来,满朝皆惊,光绪无子。朝廷里早就有传言。太后有意等载沣有了儿子以后,就让他地儿子承袭大统。今天的话几乎就坐实了这个传言。就看载沣的老婆、荣禄的闺女、慈禧太后的那个养女的肚皮争气不争气了,如果真地生了儿子,怕是载沣就是太上皇了!

    “奴才以为,庄虎臣其心可嘉,其行却是有些鲁莽,但是念他犬马恋主之情,朝廷若是大加斥责,恐伤了忠臣之心,也让十万忠勇将士寒心,更失了天下人之心,让西洋列强愈加轻视我大清,以奴才的浅见,这个事情朝廷还是放一放的好!若庄虎臣获胜,朝廷可大加封赏,以酬其功!若是庄虎臣打败了,朝廷再治罪,谅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抗旨在前!俄国那边也好交代,咱大清胜了,还交代什么?若庄虎臣败了,则败也是败庄虎臣一个,我大清并未宣战,都是庄虎臣悖逆擅专,与朝廷无干!”载沣侃侃而谈道。

    慈禧眼睛一亮,连从来都是脸板的如同死了老子娘一般的光绪都惊的目瞪口呆,这个载沣不简单啊!

    “好啊,你岳父荣禄没白栽培你!他的老成持重你已经学到了精髓!老诚谋国啊!再多历练几年,朝政交给你们这些孩子们,我就放心了!”慈禧想起死地了荣禄,百感交集。如果不是荣禄阳奉阴违,一边答应慈禧攻打洋人的使馆,一边偷偷给张之洞、李鸿章、刘坤一发电报,弄出个东南互保,恐怕这会,她早就被洋人当祸首给砍头了!

    “奴才还有话说”

    “好,讲,都说说,这才是个君臣奏对的样子,有什么话就都倒出来,说错了,我也不怪你,只要存着个忠臣孝子的心,就是说错了话办错了事,也没什么!”慈禧对这个干女婿、亲外甥越看越爱,觉得载沣看起来比他的哥哥光绪惹人喜欢百倍,要是这个孩子早出生几年,也不至于扶立载当皇帝,让自己瞧他一眼,就气一回。

    “老佛爷,上海道杨士琦,这几年来,在上海处理洋务,甚是得宜,西洋各国公使、领事交口称赞,堪称是难得的能员。奴才以为他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龄了,办了十多年的铁路,在山东袁世凯地幕府里又干过洋务参议,在地方历练地也够了,可至今还是个道员而已,还是个四品的微末小员。这样地人才都不重用,那朝廷要重用哪个?不如调入京师,在总理衙门上行走,也给庆王爷帮把手,另外,署理巡警总办李贵,在大清收复直隶地时候,功勋卓著。以警察代替驻军。收复天津、直隶,功在当世,而咱大清目前通晓警察制度的人也就李贵一人而已,他已经署理巡警衙门两年有余了,可至今没有个正经职司,还只是署理。也确实伤功臣之心,让天下贤士心寒,既然朝廷早有设立巡警部的设想,只是还没有推行天下,奴才以为,这个巡警部的设置刻不容缓,而巡警部尚书之职,以李贵担任最是合适!这是奴才的一点小见识。请太后、皇上圣裁。”

    小醇王载沣,年龄小,胆子更是怯弱,只是大家看他是光绪的亲弟弟,又传闻早晚他地儿子要做皇帝的,才给他几分面子,等到他娶了荣禄的女儿,而这个丫头又是慈禧在宫里带大的。算是太后的养女。从那以后,载沣才成为满洲年轻一代王公里头一号的人物。不过载振、铁良、端方这些满洲王公并不太把他当回事。觉得他和老一代的礼亲王世铎一样,也就是金子打的佛爷----摆设而已。可是这一席话讲出来,满汉大臣都刮目相看!

    朝廷地大佬都清楚杨士琦、李贵是庄虎臣地人,杨士琦掌控着上海,是庄虎臣的财神,而李贵则有六千警察在直隶,一旦生变,就是了不得的力量。

    “好啊,载沣啊!你终于历练出来了!”慈禧在耍阴谋上,智商绝对在水准之上的,一听就明白了载沣的意思。

    给杨士琦升官,换个人去上海,庄虎臣的财源就算控制在朝廷手里了,一旦庄虎臣有什么异动,就掐断他地财路和经由上海进口西洋各国物资的渠道。而巡警衙门在天津,设立巡警部以后,李贵的衙署就到了北京,他就算是被朝廷捏在手心里了,想怂恿警察造反恐怕也难了!

    对于庄虎臣还说,这是釜底抽薪,而对杨士琦、李贵个人而论,他们是升官了,这种挖墙角的手段正是当年荣禄的拿手戏,李鸿章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的北洋,荣禄接手以后,也能修理的服服帖帖,靠的就是这一手。

    “好啊,载沣,你出息了!今后朝政地事情,你就多操点心,也给七爷分分劳,你看老七又管军机处,又管总理衙门,都累成什么样了!你是皇上的亲弟弟,也是我的亲外甥,这江山是我的,更是皇上的,也是你们的!今后啊,载沣、载振、铁良、端方、载泽,你们这些年轻的,都要替朝廷多出点力!”

    载振、铁良等几个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磕头谢恩。

    庆王奕心里不舒服,脸上还是挂着笑容:“有醇王给奴才帮忙,自然是千妥万妥的,呵呵,当年奴才给醇王保媒,让载沣娶了荣中堂地大丫头,看来现在醇王很有些荣中堂地风范了啊!咱满人里又出了拔尖的人才了!”

    桂春、王文韶这些老军机大臣和大学士,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这朝廷地风向要变了,太后已经对这些老家伙腻味了,准备换换新鲜血液了,这次看中了这些年轻一代的满洲王公。

    慈禧哈哈大笑,似乎大清有了载沣,就又能像当年出了曾国藩、李鸿章这些人一样,再次诈尸了。

    只有载沣笑不出来,刚才他说的这些话,都是贝勒溥伦临时的时候交代他的,而溥伦别说已经死了,就是活着,一旦说出来,除了给自己招灾惹祸之外,什么用都不会有。

    溥伦这样的满洲亲贵,只是因为当年大臣们推举他当皇帝,接同治的帝位,结果就被慈禧压了一辈子,而他就靠斗鸡、走狗,恣意的荒唐,才侥幸保住了一条命!这样的人都不能用,大清还能有什么指望?

    载沣眼前一花,只觉得眼前这个仁寿殿是个巨大的坟墓,而朝廷这些官员都是些衣冠煊赫的僵尸,而自己就站在一群尸体中间,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光线也渐渐黯淡下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最后眼前一黑,他像一根被伐倒的木头一般,沉沉的栽倒在了地上。

    “快传太医啊!”慈禧的叫声无比的凄厉!

第三百零三章 烈火焚城

    庄虎臣原本觉得满清已经是死人了,根本没必要考虑它从背后捅自己一刀的问题,没想到僵尸也有从坟墓里爬出来咬人的时候。

    提拔杨士琦和把李贵由天津调到北京,这两手玩的不可谓不毒辣。想把杨士琦弄到总理衙门,明升暗降给架空了,庄虎臣根本就不担心。慈禧、庆王太不了解杨士琦了,以为高官厚禄就能买了他的心了,那也太小看杨士琦了。

    杨士琦骨子里就没瞧起过满清朝廷,他尽管是个坚决拥护帝制的,但是他可没打算给朝廷当忠臣,别说给个总理衙门上行走,就是给个军机大臣,他恐怕也是弃如敝履。杨士琦心里想的是一手缔造一个朝代,当他的开国元勋,张良、诸葛亮这样的人才是他的目标和偶像。像他这样的人,最希望的就是被刘备这样的主子礼数无比谦恭的请出山,然后胼手胝足开创一代盛世,最后在功成名就的时候,以一句潇洒到极点的:“愿从赤松子游!”翩然离开官场,留下一个背影给万千后世人顶礼膜拜,这才是够派!

    杨士琦的手段庄虎臣太了解了,他有的是办法让自己留在上海。他在上海根深蒂固,各国领事对他均有好感,庚子年的时候,杨士琦派兵守卫租界,让洋人感激涕零。而租界这个“国中之国”里,大班才是真正的国王,“雷纳”洋行是租借最大的洋行,雷纳和赵裕德两个人都是公董局的董事,尤其是雷纳,现在由他接替法国人拜尔出任公董局总董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有这样的根基,再加上杨士琦智计百出。朝廷能动地了他上海道的位置才怪了。

    让庄虎臣担心的是李贵,他手里的六千警察,本来是打算有大用的,可是一旦李贵被调走了,是否会被朝廷掺了沙子,到时候是否还能控制在自己手里?

    誓师出兵已经三天了,实际上兵早在半年前就以保护百姓撤离东北的名义派出了。从兰州到盛京的铁路沿线,几乎所有地车站都是兵站,这一年的时间,以保护路权的名义,甘军早就渗透到了东北,所谓誓师大会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陈铁丹带着一支诱饵舰队开赴对马,把联合舰队主力吸引到了对马海峡。然后他沉了军舰,只带着一艘巡洋舰跑回了上海,然后立刻就被杨士琦“解除”了武装。现在上海港里大大小小的俄国军舰有十几条,其中有两条是在黄海海战中被日本联合舰队袭击,侥幸逃脱到上海的,剩下的就是陈铁丹他们主动“投降”的。

    顾小五则带着主力舰队趁着涨潮杀进了大阪,庄虎臣让顾小五带着主力,就是看中了他心狠手辣,做事只求目地不择手段。但是没想到,他做的那么绝。把七千五百名俄国兵给扔进了大阪。庄虎臣的印象里,日军就够凶残了,可是现在觉得比起俄国兵。那日本人就不够看了,如果说日军是禽兽的话,那么俄国人则是禽兽不如了。

    七千五百人分成十五队,每队五百人把大阪造船厂、机械厂、化工厂、发电厂、印刷厂、电报局这些重要目标全部炸了个稀巴烂,然后就开始在大阪进行疯狂到了极点的烧杀抢掠,这些人几乎是不分良莠。一概屠杀殆尽,而对女人则就更为凶残。这几天报纸上登了无数这样的消息,庄虎臣尽管对日本人没有丝毫好感,可是也觉得看不下去了。大阪原本驻扎的第四师团被调到了东北,全城只有几百名警察,怎么是这些穷凶极恶的老毛子的对手?俄国人杀人、放火、强奸,妇女、老人、儿童从不放过,几乎算得是无恶不作,等到体内过剩的荷尔蒙发泄地差不多了。终于想起来正经事。成群结队的在大阪抢劫,从银行、金铺里的黄金、宝石到普通百姓家地衣服、首饰、清酒。几乎无所不抢。

    如果不是因为有个两天的期限,这些抢掠成性的俄国人还想不起来离开大阪。结果跑到码头上以后,却发现俄国舰队不见了,这些人傻了眼,足足又等了天,望眼欲穿的俄国水兵等来的是从红着眼从东京杀来的日本近卫师团。

    近卫师团到了大阪以后,发现大阪已经接近于一片废墟,俄国人效率惊人,十五个重点目标,不到一天地功夫都给炸光了,两天的时间还能腾出一天把大阪祸害成人间鬼蜮。

    近卫师团的官兵都快疯了,大阪幸存的市民也从家里抄起斧头、菜刀助战,俄国水兵不少人连枪都不会开,而且顾小五一人就给他们配发了二十发子弹,七千五百俄国兵简直就是被近卫师团堵在码头当靶子打。

    近卫师团是天皇的御林军,在整个日俄战争中,就去朝鲜晃了一圈就又全军返回东京,他们看见大阪的惨状,把大本营要求他们活捉俄国兵,作为今后谈判筹码的任务忘了个精光,除了抓了几个活的将来审问情报以外,其余的全部枪杀,俄国兵地尸体堆满了港口,海水为之变红。

    庄虎臣也没预料到这些俄国人会这么凶残,也没想到顾小五会做地这么绝,把这七千五百俄国水兵就给扔在日本不管了。日本只要不像庚子年的大清那么废物,这些俄国水兵地命运就已经注定了,用几千乌合之众进攻一个国家,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现在日本和俄国的梁子算是结的够深了,几乎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日本政府现在谁要是有胆量说出来和日本议和的话,肯定会被那些发疯的国民撕成碎片,即使威望极高的伊藤博文现在恐怕也做不到和俄国谈和了,而这正是庄虎臣最希望的结局。

    至于被日本人抓的几个俄国水兵,庄虎臣丝毫不担心,这就是早在预料之中的事情了,几千人登陆不被对方抓几个活口反而是怪事了。整个俄国波罗的海舰队除了罗杰斯特温斯基、博加列夫这几个最高层地人物之外。一般人都以为在军舰上看见的那些剃着光头的黄种人是舰队在安南招募的雇佣兵。而这些甘军士兵可没有一个人是上岸了的,只要自己人没人被小日本活捉就没有泄密的可能性。即使日本人不忿,恐怕也只要吃哑巴亏,在目前的局面下,大本营还没有胆量去找法国人地晦气。

    “让小日本头疼去吧,下一步老子的目标就是旅顺了!乃木希典,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以谢甲午年被日军屠杀的数万冤魂!”庄虎臣在巡抚衙门里喃喃自语道。

    “来人,给日本联合舰队发电报,把李叔同、陶子木调回来!”庄虎臣高声叫道。

    联合舰队旗舰“三笠”号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岛村速雄三个人把舰长室的门锁的严严实实,那些各国的观战武官和随军记者都被堵在门外。

    一向平心静气,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东乡平八郎面如死灰,坐在椅子上,矮小地身躯蜷缩成一团。

    “乃木希典!你这个国贼!你毁了帝国。我要杀死这个混蛋!”岛村速雄参谋长沉默了许久,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如同受伤了的野兽。

    秋山真之捻着手腕上的串珠,嘴里喃喃自语的念念有词。

    “司令官!大本营为什么不枪毙了乃木希典!我要找海相山本权兵卫,找山县有朋元老,如果不行,我就去求见天皇陛下!一定要诛杀国贼乃木希典,以谢国人!”

    岛村速雄的怒火把眼睛烧的通红,为了让联合舰队主力全歼波罗的海舰队,他主动留在旅顺。牵制躲在旅顺港内的俄国远东舰队,结果东乡平八郎他们回来以后,告诉自己扑空了。还没从懊恼的情绪里解脱出来,就听见一个让他们心丧若死地消息。

    那支俄国波罗的海舰队没有去海参崴,而是偷偷摸进了大阪,一夜的功夫就毁掉了日本用三十年地时间建设的大阪工业区。并且把大阪港内所有日本籍船只全部击沉。

    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都不是普通的武夫,他们太了解大阪对于日本的意义了,大阪被火焚。意味着日本的战争潜力已经被彻底摧毁,而且这个消息会引起外交上的被动,那些原本支持日本地西洋强国,恐怕就要重新考虑在这场战争中的立场了。一个失败者是很容易被盟友抛弃的,十年前,英国就是这样抛弃李鸿章的。

    “大本营是对的!现在杀掉乃木希典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东乡平八郎终于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在大阪被焚毁的当天,大本营就发出命令,将乃木希典由中将晋升为大将,男爵的爵位也升为二等伯爵。大本营命令乃木希典继续攻打旅顺。并且告诉他。他要的重炮已经从日本运出,即将到达旅顺。大山岩元帅敦促乃木希典,让他迅速拿下旅顺。

    就是因为乃木希典的固执,不肯接受秋山真之地建议攻打203高地,才弄地日本损兵折将,等到乃木希典终于开始进攻203高地的时候,俄国已经用钢筋、混凝土和榴弹炮将203高地修建成了一座坚固地堡垒。乃木希典在久攻不下以后,向大本营求援,要求调拨重炮,而大本营根本就没有炮,只得把大阪、横滨的岸防炮拆下来,装船往东北送。

    可以说,大阪被俄国舰队偷袭,乃木希典是罪魁祸首。可就是这样的家伙,却又是加官又是晋爵。

    “哦,大本营是对的?难道对这样的国贼不但不能惩处,还要嘉奖这就是对的吗?”岛村速雄火冒三丈,对东乡平八郎说话也不客气了。

    “大阪被炸成了平地,帝国三十年殖产置业的努力算是已经被废了,帝国实际上已经败了,可是俄国人这么凶残,帝国想求和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现在正是需要乃木希典这样能把亲生儿子都当炮灰牺牲掉的家伙!只有全体国民都有玉碎的勇气,帝国才能支撑下去!”

    “可是帝国被这个乃木希典毁掉了,不能惩处却要加官晋爵,这是帝国的耻辱啊!”

    东乡平八郎厉声喝道:“岛村君,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帝国的实力比起俄国差的太远了,这个差距不是换一个将领就可以弥补的!如果杀乃木希典可以让帝国摆脱目前这么严酷的局面,我头一个就去杀了他,可是这是不可能的!而乃木希典尽管固执而无能,但是乃木不是个自私的人,现在帝国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只有强化国民的战斗意志,也许帝国还有一线的生机。”

    岛村速雄沉默无语,过来许久,他一拳重重的杂在了桌子上,手被桌子角挂开了个大口子,鲜血之流,岛村速雄用血流不止的手捂住脸,蹲在地上恸哭流泪,手上的鲜血和眼泪混合着往下流淌。

    一直不说话的秋山真之苦涩的道:“好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只有迅速的打败远东舰队和波罗的海舰队,这样帝国才有可能和俄国媾和,我们打的越漂亮,帝国在谈判桌上失去的越少。”

    “可是我们的大炮平均每门炮不足一百发炮弹了,而三百零五毫米主炮的炮弹,每门炮已经不足十五发,这样的战斗该怎么打?”岛村速雄脸皱成一团,似乎老了十岁。

    “没有炮弹就用军舰撞!总之,无论如何,海军不能失败!”东乡平八郎嚎叫道。

    “咚、咚”的敲门声。

    岛村速雄不耐烦的道:“什么事儿?”

    “大本营急电!”

    岛村速雄长叹了口气,用毛巾擦掉脸上糊着的眼泪和鲜血,打开舰长室的门。

    “报告司令官、参谋长和先任参谋阁下,清国的庄虎臣已经向俄国宣战了,庄虎臣和犬养毅阁下谈好,卖一批弹药和粮食等物资给我们,而清国轮船招商局的总办大臣盛宣怀也同意让帝国使用轮船招商局的船只运输兵员和物资!”

    “好,终于把清国拖进来了,帝国有救了!”岛村速雄的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淌了下来。

    “希望这次和清国的合作是个喜剧的结果吧!”东乡平八郎苦笑着道。

第三百零四章 精神支持

    庄虎臣宣战,惊动了北京城,惊动了东郊民巷的使馆,列强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或者持默许态度。日本自不必说了,西洋各国里英国、美国首先是拍手称快,只要是对付俄国人的,不论是谁,他们都欢迎。况且这些年,英国、美国没少在庄虎臣身上下本钱,尤其是英国,帮甘军练兵,鼓动英国商人在甘肃投资,美国也出力不小,没有铁路大王哈里曼,从兰州到盛京的窄轨铁路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修建的起来。英国、美国搞这些东西除了经济利益以外,更重要的还是为了遏制俄国人在远东咄咄逼人的攻势。

    法国尽管和俄国是盟友,但是法国人对俄国并不太看好,普通法国百姓更是讨厌俄国人,要没有俄国人,拿破仑的赫赫武功就更完美了。法国肯和俄国结盟,目的就是为了对付德国的,并且法国人也不希望英国独霸中国对外贸易,有个俄国人分散一下英国在远东的力量总是好事情。但是这并不代表法国人有胆量和大英帝国叫板,自从波罗的海舰队在多戈海滩误炸了英国渔船,大英帝国对俄国人更是愤怒,这个时候去挑战英国人敏感的神经决对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法国人对庄虎臣宣战这个事情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算是默许了。

    德国一直怂恿俄国向东发展,目的不过是希望能削弱俄国在欧洲的力量而已,威廉二世皇帝对他这个表兄尼古拉二世可没有丝毫的兄弟情谊。如果俄国被人打了,那么尼古拉二世势必要从欧洲往远东增兵,不管胜负,对德国都是有好处的。

    从来不知道外交是什么的俄国,此刻吃了没有外交的大亏。全世界几乎就没有人喜欢俄国人,再加上最想修理俄国人地是大英帝国。既然这个世界有个铁律:得罪大英帝国就是得罪全世界,那么在得罪全世界和得罪俄国之间进行选择,列强当然会做出得罪俄国这个决定,现在的俄国自然就是全世界的公敌。

    俄国波罗的海舰队把英国渔船误以为是日本驱逐舰给炸了。结果打了一夜,才打沉一艘,死了四个人,让全世界笑掉了大牙。而波罗的海舰队偷袭大阪、横滨地战果则让全世界倒吸了一口凉气。全世界的海上强国都一致公认俄国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温斯基是个天才,一下子就打到了日本人的死穴。日本是后起的工业国,本土狭小,工业基础过于集中在大阪、横滨、东京,只要这三处任何一处受到打击,那对日本就是灭顶之灾。而波罗地海舰队则一夜间把两个日本的重要工业区毁灭了。并且将大阪、横滨港口的运输船尽数送进海底,日本的船舶运力一下子损失了三分之一还要多。

    消息传到彼得堡,尼古拉二世欢天喜地,自从和日本人开战,就一直是坏消息,先是旅顺被偷袭,然后远东舰队司令马卡洛夫被水雷炸死,陆军也是节节败退。而他任命罗杰斯特温斯基当波罗的海舰队司令更是受到朝野一致反对,先是说他官阶不够。只是个少将,沙皇一怒给他提升为了中将,后来又有人说他没有作战经验,恐怕波罗的海舰队还没远航到海参崴,舰队地官兵就哗变了。最让沙皇讨厌地维特伯爵更是不停的聒噪,居然说“这个世界再也难找出罗杰斯特温斯基这样的蠢货了!”,并且预言波罗的海舰队一定会毁在罗杰斯特温斯基手里。

    现在,彼得堡再也没有反对的声音了,沙皇圣明的呼声响彻了皇宫。而尼古拉二世兴奋之余。下令晋升罗杰斯特温斯基为大将,授予公爵的爵位。等到战争结束。沙皇就想让这个英俊、身体修长、有高雅的德国血统的宠臣当元帅,甚至是当俄国首相,让全世界都看看,尼古拉二世地眼光是何等的英明。

    只是,打死沙皇也想不到,这位刚刚晋升了大将的俄国波罗的海舰队司令,现在正在太湖上的一个孤岛上,傻傻的看着数星星,每天在墙壁上画着横线算日子,苦巴巴的盼着战争结束,能被释放回国。而被沙皇寄予厚望的波罗的海舰队则飘在安南海防港口地外面,除了旗帜还是双头鹰以外,水手全部换成了甘军地人,原先的一万八千俄国水兵,去日本地路上,触礁沉没一艘,两千五百人喂了鱼虾,还有七千五百人给扔到大阪,被日本近卫师团全部歼灭,这一下这支有一万八千人的舰队就瘦身到了八千人,劫后余生的这八千人则被扔进太湖上的孤岛关进了秘密战俘营,在一千甘军士兵和几百俄国革命党的看押下,天天看着太阳升起,月亮落下,过着一天两个窝头,饿不死吃不饱的俘虏生涯。

    兰州甘肃巡抚衙门里,庄虎臣正在给从旅顺回来的李叔同和陶子木接风洗尘,乔映霞也从上海回到了兰州。庄虎臣让负责后勤的汤竞轩和大将王天纵来作陪。汤竞轩是从庄虎臣当粮台的时候就跟了他的,后来又跟到了娘子关,而王天纵也是那个时候就结识的,这两个算是铁杆的嫡系。

    庄虎臣夹起一筷子羊肉递到乔映霞的盘子里,笑呵呵的道:“乔东家,这次辛苦你了!兰州苦寒之地,现在又是冬天,冰天雪地的,没什么好吃的,也就牛羊肉比中原的味道好一些,尝尝!”

    乔映霞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急忙端起盘子接住,又忙着拱手道谢,羊肉上的汤汁流了一袖子:“小人怎么敢受大人如此恩遇,咱是个中国人,为国家出把力,那还不是应当应分的?再说了,这些年,乔家的买卖越做越大,皆是受大人所赐。”

    庄虎臣微笑着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摁在了椅子上,然后又夹起一块鱼给李叔同:“息霜啊,你是个文人,让你在日本军舰上当观战武官。受惊了吧?”

    李叔同乐呵呵的用盘子接了过来,笑道:“要说不怕是假的,俄国远东舰队突围的时候,东乡平八郎和秋山真之带着舰队追了过去,在黄海上大打了一仗。要说这个秋山真之确实是个人才,他把旗舰三笠号给当了诱饵,引诱俄国舰队攻击旗舰,然后利用这个空挡。全舰队完成了敌前大转身,舰队以横队打击俄国舰队的纵队,要说当时地情况真是危机,三笠号被俄国人打了几十炮,好家伙,那舰身上火光冲天。弹片横飞啊!连侧舷炮都被炸飞了好几门!我在舰长室吓的腿肚子都转筋了。各国的观战武官都是脸发青,幸好俄国人打炮打的不准,要不然,我早就和东乡平八郎、秋山真之一起见龙王爷了!”

    “这个东乡平八郎,胆色不弱啊!居然能批准这么危险的计划,拿自己当诱饵,是个将才!”庄虎臣也不禁对东乡平八郎有了些敬意,同样作为日本地两个军神,东乡平八郎的战术素养比乃木希典高的不是一点半点。

    “看来啊。这个传言不可信,日本常备舰队的司令官日高壮之丞一直说东乡平八郎胆子小,说话有气无力,现在看来,真是扯淡!就说那次吧,日本两艘头号地铁甲战列舰被俄国水雷炸沉了,连秋山真之都吓的说不出话了,可东乡平八郎那叫一个冷静,倒了两杯酒给两个舰长。安慰他们不要自杀。继续战斗。那会儿,所有观战的武官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李叔同对东乡平八郎的看法和原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东乡平八郎确实是个将才。但是比起咱们大帅,那差到天边了!大人奇袭大阪之举,才是妙到颠毫,几千新练的乌合之众居然成就不世之功,仅此一战就将日本给打残了,现在要不是靠着杨士琦和盛宣怀两位大人调拨给日本的轮船,他们连运兵、运粮到东北都做不到了!今后日本就要看咱们地脸色了,敢惹恼了咱们,他们立马就连饭都吃不上了!”

    庄虎臣也没谦虚,但是他心里比谁都有数,自己可不是什么军事指挥天才,两年前地时候,他就开始谋划这个骗局了,波罗的海舰队一路从俄国驶来,一万八千海里的远航,经过赤道的时候,船舱的温度超过了五十摄氏度,而且劣质日本煤炭让船舱里到处是令人窒息的烟雾,可以说这是一场地狱般的航行,也亏得罗杰斯特温斯基了,能让舰队不哗变已经是奇迹了,一路之上,又没有可供补给的港口,在非洲的时候,有一次侥幸进了德国地殖民地,进港以后,一万多人全部冲到岸上,整个舰队连个留守的人员都没有,就连舰队司令罗杰斯特温斯基都不敢制止,否则当兵的肯定宰了他!那些黑人妓女都让这些在海上受尽折磨的俄国人流连忘返,何况到了海防,有酒有肉有女人,比起远航的辛苦,海防简直是天堂了,他们不疯才怪呢!又怎么会戒备这些“友善”的东方人?何况舰队里本身就有好几百的俄国社会工人党的人,列宁和托洛斯基早就安排好了他们接应顾小五他们,削弱俄国的军事力量,这些俄国革命党比庄虎臣还要热心。

    说到底,这还是穿越地好处,军事杂志上对这次远航,几乎是长篇累牍地记载,被称为海军史上的奇迹。庄虎臣还是沾了穿越地光,几年前就为这个做准备了。

    “息霜啊,这还是你的功劳啊,要不是你的《中华快报》从日本发回的情报,我怎么知道大阪和横滨没有岸防炮呢?来,我敬你一杯,乔东家,你也端起来,我用这杯酒敬所有舍生忘死在虎狼穴中为咱们搞情报的好兄弟!二位这次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息霜的《中华快报》送来了大阪、横滨岸防炮被拆了的情报,而乔东家则远赴德国联系流亡海外的俄国革命党,没有二位的努力,咱们怎么能一战就获得巨大成功?”

    “都是大人运筹帷幄,学生怎么敢贪天之功?”李叔同乐的嘴都合不拢了,可是话还是说的谦虚。

    “来,干!”

    李叔同喝完这杯,放下酒杯道:“大人,我觉得日本恐怕打不下去了。本来日本就穷,这下大阪和横滨被摧毁,更是连生产军火都困难,买弹药、粮草他们没钱,自己造工厂又被炸了。我看日本怕是要投降了。”

    庄虎臣也点了点头,如果日本在这个时候投降了,确实是很麻烦,那自己就要和俄国单挑了。以自己目前的力量,不敢说能确保必胜,而且即使胜了也是惨胜,恐怕十万甘军要被打光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尽管现在看来,日本国内对于俄国恨之入骨。但是一旦天皇下令缴枪。以自己对日本的了解,这个国家地国民服从性好的怕人,一旦投降了,恐怕立马这些日军就会调转枪口,给俄国人卖命了。

    庄虎臣和李叔同他们都知道,日本人对打败过他们的人那是无比的崇敬,美国准将佩里用黑船逼的日本签订了不平等地条约,而朝鲜的李舜臣则打败了丰臣秀吉的日本舰队,可是日本不但不恨他们俩。反而对他们顶礼膜拜,尤其是佩里准将,被日本人尊奉为开国之父,每年还把签订条约的日子当节日,举国欢庆。

    而记忆里地二战就搞笑了,日本投降以后,日本女人拼命的巴结美国兵,连那些黑人也不例外,哪个日本女人能和美国兵睡觉。那是全家都洋洋得意。似乎成了上等人。

    按照庄虎臣的理解,日本人就是贱骨头。记打不记吃,谁对他好,他记不住,谁要是揍了他,他把谁当爹来敬!

    这种国家在全世界都少见,如果他们要是真投降了,没准翻脸就帮着俄国打自己,那麻烦就大了,虽然日本人很讨厌,但是绝不能让日本人投降俄国!要投降也得向自己投降!没准将来日本人就把向甘军缴枪的日子也当个什么节日了!不过自己要告诫士兵,不许碰日本女人,省的帮他们改良了人种,那亏就吃大了!

    “现在还不能让日本投降,得给他们打打气啊!竞轩,给日本人准备的粮草和弹药怎么样了?”

    正喝地酒酣耳热地汤竞轩站起身道:“回大人的话,已经妥当了,粮食五千石,子弹一百五十万发,炮弹五千发,都是小口径炮的,重炮的炮弹没有给他们一发。”

    嗯,办的好,对这些小日本,不能喂饱他们,也不能饿死,就让他们一天还有两顿稀饭喝,吊着他们,不让他们饿死就成了。”

    “大人,俄国人源源不断的从铁路往咱东北运兵,马福祥发来的密报称,俄国人在黑沟台已经包围了日本第八师团和第一骑兵旅团,而现在前线的日本人已经几乎弹尽粮绝,现在靠刺刀见红勉强顶住了俄国人的攻势,如果咱们仅仅是给他们点粮草和弹药,我怕他们撑不住,咱们地人是不是要帮帮小日本,先把俄国老毛子修理了,反正日本现在弹药、粮草是靠咱们接济的,他们反不了天,等把俄国人灭了,拐回头再修理小日本!”王天纵边大嚼着羊腿,边说道。

    “怎么,手痒了?仗有你打的,不过我现在还不想直接和俄国陆军拼命,不到时候!但是你说的对,是要帮小日本一下了,但不是帮小日本解围,记住,咱们是为了自己打俄国人的,咱们和日本人不是盟军!这个要让前线所有官兵都明白这一点,别昏了头,咱们现在是驱虎吞狼,别真的把虎狼当了盟友!”

    “那大人如何支持这些东洋小鼻子呢?我看他们可撑不几天了,别到时候咱们还没出手,日本就投降了,大人这个驱虎吞狼的计策就使不得了!”王天纵有些不明白。

    “精神上支持一下也算是支持。”庄虎臣诡秘的一笑。一桌子人都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庄虎臣,这次大人又要搞什么玄虚?

    “记住,打仗不仅仅是在战场上,政治和外交上地胜利和打赢一场战役同等重要!”庄虎臣一本正经地给他们上起来战争学课程。

第三百零五章 龙旗飘扬的舰队

    上海道衙门

    杨士琦穿着秋天的夹袄,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暖融融的,尽管上海的冬天也是满冷的,可上海道衙门的二堂还是温暖如春。

    “漂亮!大人这一手真漂亮!哈哈,削发明志?大人效法魏武帝割发代首以收军民之心,却以削发明志,替太后复仇雪耻的理由堵住了朝廷的嘴,比当年李中堂、张香帅把朝廷的电谕说成伪诏可玩的高明多了!铁丹啊,咱们这个主子,终于要飞龙在天了!”杨士琦兴奋的脸上泛着红光。

    “呵呵,将来咱们大人当了皇上,你老杨就是首辅军机大臣,到时候,别忘了照顾兄弟一下啊,官不官的咱不在乎,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给个大官我也当不好,只是兄弟要是犯了什么错,你老哥可要高高举手、轻轻落下啊!可别背后下刀子!”陈铁丹学着杨士琦的做派,叼着一根硕大的吕宋雪茄,边抽边道。

    杨士琦冷冷一笑道:“什么鸟毛的军机大臣,我才不在乎,想当年,汉初三杰里,留侯张良运筹帷幄之中,开创大汉四百年天下,又力阻高祖刘邦废长立幼,维护大汉法统,这是何等样的功勋?同样是开国功臣,韩信身死族诛为天下笑柄,而留侯则披发入山从赤松子游,这又是何等的潇洒,功成名就却能知进退,不招主上之嫉,全了君臣之礼,留富贵荣华与子孙享用,尽了父兄之责,这才是为臣子的典范,想那萧何也算是聪明一世了,大汉建国以后,高祖疑其阴接党羽。收买天下人心,他为苟全性命,不惜夺人田土自污清名,真是其智可及,其愚不可及啊!高祖待人仁慈,又是个最恋乡土之情的。不忍对其下手,若是刘邦以贪墨之罪杀了他,怕是天下人拍手称快吧?幸亏萧何遇见了刘邦,换个皇帝,自污清名之举不正好是授人君以柄?杀之收天下百姓之心。那还不是一举两得吗?萧何命真大啊,若不是刘邦心慈手软,怕是他命也没了,好名声也没了,杀个贪官。天下百姓谁会怜惜?”

    杨士琦说起萧何居然也是摇头晃脑的,似乎这位汉初名相也难入他的法眼。

    陈铁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过了半晌才道:“老杨,我听你说话,怎么心里冰冷冰冷的,我越听就越害怕!咱们主子不会这样吧?我是从小就跟着大人地,他可不会像刘邦一样杀韩信的!”

    “刘邦算是心慈手软的,你看看明太祖朱元璋,杀功臣杀的尸骨盈山,就连唐太宗也有杀兄弟的行径,自古天家最是无情啊!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当臣子的你要是有脑子,知道进退,自然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以后,杯酒释兵权,君臣哈哈一笑,各取所需,岂不美哉?可唯独郑恩不晓事。依仗着和赵匡胤八拜之交。牢牢把着兵权不交,那也不能怪宋太祖酒醉误斩了郑贤弟了。”

    陈铁丹越听越觉得地慌。似乎觉得炭炉里的火也不够旺了,拿火钳拨了拨,才慢慢的道:“我觉得老杨你说的对,等到将来大人得了天下,我就辞官回老家去,要不然就去安南,海防是个好地方,到时候我和顾小五一起开妓院,呵呵,老杨,你不是最喜欢这种风月场吗?要不,你也一起去?”

    “去你娘的,你自己要去当王八、茶壶,还拉着老子?”杨士琦笑骂道,说完正了色道:“铁丹,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下定了决心要跟随大人地吗?”

    “在祁县?还是在娘子关?不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陈铁丹到现在还没从杨士琦的话里回过神来,他从来没想过将来得了天下以后的事情,刚才杨士琦一句句话如同天雷,轰的他脑子疼。

    “错了,大人在祁县拿了代理朝廷粮饷,不过是聪明而已,大人在娘子关以孤城抗拒八国联军,也不过是将略而已,即使在北京议和,深入虎狼之穴以口舌之利对抗公使团,也不过是通晓洋务而已,凡此种种,不过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罢了,而真正让我愿意死心塌地跟随大人地,则是大人在甘肃处理教案的表现以为中国?几千年来,中国为什么受周边国家膜拜?难道是像那些不开化地洋人一样,靠火枪吗?非也,我中华几千年来,输出的是名教,是礼仪,是典章制度,而邻国慕我中华之文明,才拥戴我中华之主为天下共主!以仁义、道德教化万方,这才是王道!和暴秦灭六国,洋人用洋枪洋炮征服世界那种霸道不可同日而语。若是我中华千百年来,仅靠蛮力征讨四邻,怕是如匈奴一般早就不存在了!大人在兰州处理教案,虽是霹雳手段却更是菩萨心肠,非是为一人之怒,而是佑护我中华名教与文化,洋人拆我庙宇,亵渎神明,诋毁名教,这可比杀我百姓,夺我土地更加毒辣,这是打算从根子上毁掉我中华!我杨士琦自幼读圣贤书,虽然以风流、荒唐自诩,但是对大人保护我中华之万世文明之举,敢不誓死跟从?别说咱们这个主子是英明、睿智、仁慈之主,哪怕他是朱元璋,早晚有一天被他砍了头,我也会把命卖给他!我杨士琦效忠的是我中华万世之文明,而不是一家一姓之君主!”

    陈铁丹听了半天,听了个半懂不懂,他皱着眉头道:“老杨,我怎么觉得你说话和那些革命党差不多呢?”

    杨士琦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道:“你懂个屁啊!革命党是些无父无君的乱臣贼子,而我是儒生!高下之判,天差地别,儒家之学首倡仁者爱人,行的是仁义,革命党是要造反,他们是要弄一个没爹没妈的世界。乱了伦理纲常!大清无道,伐之乃是义举,汤武伐桀纣,这个不叫造反,而是吊民伐罪!你就说慈禧这个老太婆,光绪皇帝虽然有错但无大罪。何以擅专废立?汉献帝无罪,以曹操之专横,尚不敢言废立,慈禧这个老太婆居然说废就给废了,而朝廷当道诸公。竟然无人敢替皇上说话!

    谭嗣同就说过大清不可强盛,若海军如英国之强,陆军如德国之强,则为天下祸患,这话听起来像是汉奸吧?可谭嗣同是个死且不惧的人。恐怕汉奸的帽子戴不到他头上吧?当年乾隆征准格尔,竟然将准格尔部斩尽杀绝。鸡犬不留,若是大清真是强大若此,恐怕全世界都被大清杀光了!大清口口声声说是以仁孝治天下,这也是仁孝?

    蒙古世代为大清藩篱,可是如今已经只剩下几十万人了,比起清初时候地人口,连一成都不到了。这几年朝廷张口闭口说要行新政,朝廷是富了,每年的税赋比庚子年前岁入高出了一倍还不止。可是百姓穷苦不堪,与民争利最是为儒家所不齿,可是朝廷就是这么干的!而庄纷卿大人在甘肃行仁政,轻徭薄赋,于民休息,三年间甘肃大治,仓廪足、百姓富,又推行免费教育,教化百姓。这才是真儒家!朝廷里当道的诸公。如庚子年前的徐桐之辈,犬儒罢了!没得让孔夫子丢脸!若慈禧之辈的君主。则是独夫、民贼,伐之有大功于国!”

    杨士琦越说越起劲,骂起慈禧那是滔滔不绝,反正在这个时代,地方地实力派都没把朝廷当回事,在衙署里骂慈禧几乎是家常便饭,连辜鸿铭、林白水的“天子万年、百姓花钱”、“每逢万寿必无疆”这样的东西都可以公开发表,骂几句又有何妨?在天桥,更是有破落旗人把骂朝廷当了谋生地手段,每日里观看者络绎不绝,叫好声响成一片。

    陈铁丹越听越迷糊,怎么庄虎臣在甘肃搞新政又成了儒家了?

    “老杨,咱们大人似乎在甘肃搞地是洋人地那一套,和你们这些读书人说地就不是一回事。”

    杨士琦用雪茄剪将雪茄烟的一头剪开,划着洋火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让香醇的味道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吐了出来,然后笑道:“你还是不读书啊!所谓大道汤汤,殊途同归,西洋各国强大,自有其强大之理,尤其是现在美利坚后起之秀,更是如此,洋人之学说,有些好地地方正是我儒家倡导的,比如说吧,美利坚地总统由百姓推举,正合我中华三代之世,尧禅舜,舜禅禹,君权传贤不传子,纵观我中华数千年来,凡是太平盛世,都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和英吉利国的国王垂拱而治,内阁政府治理百姓有异曲同工之妙,天下共治之时,自然对内广兴仁义,百姓丰衣足食,天下太平,对外则教化万方,凡是末世,都是独夫、民贼一人残民以逞,如今慈禧专行威福,连废皇帝都敢公然施行,庚子年竟然能昏聩到向九州万国宣战,而战败更是要量中华之物力,接与国之欢心这已经不仅仅是昏君了,连桀纣都不如啊!商纣无道,可也没卖国啊!”

    陈铁丹被杨士琦彻底说糊涂了,他只好岔开话题,问道:“杨大人,你今天不是专门让我听你骂人的吧?这朝廷乱七八糟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说话文绉绉的,我还真听不大明白。”

    杨士琦回过神来,尴尬的一笑道:“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说着说着就说到这上了,感情我说了半天,是对牛弹琴,牛不入耳啊!好了,说正经的,大人来电报了,让咱们起兵!”

    陈铁丹眼睛一亮,兴冲冲的道:“哦,大人要起兵?好啊!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呵呵,老杨,估计你等这一天都等得喉咙眼都长出手了吧?说吧,怎么干?现在就杀进北京城?”

    “你想什么呢?现在起兵还不是时候,大人说的对,现在是国难当头,先绝了外患再内惩国贼不迟,而且日本国地大阪、长崎被顾小五给炸平了,日本已是拔了牙的老虎,不足为患。再要能灭了俄国老毛子,那大人再造神州之功则光耀万世,到那时,大人的声明将如日中天,只要一声号令,天下百姓哪个会不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天下传檄可定。何必杀得尸山血海,死的都是中国人,流的咱百姓地血?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大人一直行的是王道啊!我杨士琦原本也看轻了他,以为大人不过是个枭雄而已。只是有些捣鬼的手段,直到最近才算是看明白了,大人重用辜鸿铭、蔡元培这样的人,这是大兴文教光大中华之文明,亲英国、美国。抵御日本、俄国,这是远交近攻地手段。有经有权,有道有术,这才是谋万世地王者风范,人一辈子能跟随这样一个主子,建功立业,死又何妨?”杨士琦地话三分感慨里带着七分地自豪。

    “那是,老话说,宁给好汉牵吗缒镫,不给赖汉子当祖宗!咱们跟着大人。那是肯定没错的。你就说,下面怎么办吧?”陈铁丹自幼是在榆林堡的庄家寨子长大的,他爹是庄虎臣地便宜老爸的戈什哈,算是地道的家生子,绝对的嫡系中的嫡系,说起庄虎臣,那自然是交口称赞。

    杨士琦冷冷一笑,从公案里掏出一份电报译稿,“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看看。大人出兵打洋鬼子。朝廷就想釜底抽薪,打算把我弄到北京去。给老子一个总理衙门上行走,外加一个吏部的侍郎!娘地,侍郎啊!二品大员!我老杨连升四级!”杨士琦满脸的鄙夷之色。

    “呵呵,升官你还不高兴?难道罢官杀头你才高兴啊?你也是贱骨头。”陈铁丹贼忒兮兮的笑道。

    “放屁,你个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老子家的大儿子还比你大一岁,你就敢蹬鼻子上脸?你这个没皮没脸的狗奴才!庄纷卿什么都好,就是家规不好,要是在我家,像你这样的奴才早就用大鞭子抽死了!”杨士琦笑骂道。

    陈铁丹也不生气,只是窃笑,“没皮没脸的狗奴才”这句话是有出处的,庚子年庄虎臣带着陈铁丹他们陪着慈禧、光绪西逃,在祁县乔家地“大德通”票号驻跸,当时是冰儿骂陈铁丹的话,正好杨士琦那天去找庄虎臣,这话就听见了,以后动不动就拿这个取笑陈铁丹。

    “你这只黄鼠狼都能当侍郎了,我这个没皮没脸的狗奴才只好是眼馋的份了!”陈铁丹嘴上从来是不吃亏的。

    “好了,不扯淡了,说正经的!当年北洋水师沉入海底,丁汝昌、林泰曾自杀殉国,邓世昌更是死的壮烈,可是不管官兵如何英勇,北洋还是败了,李中堂在马关被伊藤博文这个狗贼威逼,可怜中堂一世孤傲,却被一个后生晚辈逼的走投无路,这不仅是李中堂一人之耻,更是我们这些北洋出身的两淮子弟地耻辱,庄大人和你都是两淮军中子弟,这个奇耻大辱若不洗雪,今后如何做人?咱们这次,要把北洋水师地旗号再打起来!咱中国人的舰队也该再次纵横海疆了!哈哈,我老杨要向俄国人宣战了!”

    “你要宣战?”陈铁丹有些不太明白。

    “是啊,朝廷不是要调我进京吗?我在上海宣战,你和那个英国人罗格带着在上海被我解除了武装地俄国舰队。再把打出北洋水师的旗号打起来!呵呵,到那时,朝廷还敢调我进京吗?”

    “妙计,只要你一宣战,朝廷就只能作罢,要不然就是承认是大清向俄国宣战了,呵呵,朝廷哪里有这个胆量?到那时,上海和甘肃一样,成了天不管,地不收了,那这个上海道还不是你老杨一手遮天?果然是妙计!”

    “朝廷?朝廷现在比死人就多口气罢了?各地督抚谁还把朝廷放眼里?”杨士琦满脸的讥诮之色。

    “老杨,你的计策大人知道吗?”

    “知道,这个就是大人的计策,我不过是遵令执行罢了!”杨士琦现在对庄虎臣佩服了十二万分。

    “好啊,咱们中国,终于又有水师了!”陈铁丹的眼圈有些红了,甲午之败,几乎是每个中国人心里插进的毒刺。

    “铁丹,你这支水师可比李中堂的北洋水师还要强大啊!李中堂啊,你要是在天有灵,就睁眼看看,我们这些两淮子弟没有丢中国人的脸,咱们又有水师了!”杨士琦高声叫道,眼泪也顺着脸颊淌了下来,不多时,衣衫已经被打湿了。

第三百零六章 风起云涌上海滩

    山东济南府平阴县

    山东新军大营

    袁世凯在中军大帐里,在火盆上烤烤冻的冰凉的手,然后一边抚摸着剃的发青的头皮,一边不屑的道:“朝廷又发昏了!”

    “朝廷发昏还不是常事?已经是冢中枯骨了,还三天两头的出妖蛾子,真是找死不拣个地方。”徐世昌用茶杯暖着水,杯子里的热茶冒着烟气,他一边吹着雾气一边笑呵呵的道。

    袁世凯把电报译稿扔给徐世昌,有些为难的道:“朝廷发昏,咱不能跟着他们疯啊!可要是不遵电谕,我怕惹火烧身啊!”

    徐世昌笑容满面的递了杯茶给袁世凯道:“慰亭啊,你怕什么?这是朝廷拱手把上海送到你手里啊!上海是天下财赋汇聚之地,庄纷卿就是靠着杨士琦的支持才能养十万大军的,一旦上海到了你手里,天下还不是任由你袁项城纵横驰骋?到那时,咱大清谁还能治的住你?”

    袁世凯长叹了一口气,把一杯温度正合适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苦涩的摇摇头道:“怕是吃下容易,吐出来难,谁不知道杨士琦是庄虎臣的财神?打狗还得看主人,朝廷现在是无法挟制杨士琦,让我的山东新军去接管上海,把杨士琦调进北京当吏部侍郎,我何尝不知道有了上海的好处?可是一旦咱们出兵上海,难保庄虎臣不发疯!他的六镇甘军兵强马壮,而且最难办的是西洋各国都和他交好,而且现在正是他出兵东北的关键时候,如果扯他的后腿。我怕英国人不答应啊!”

    “洋人图地是利,给点好处哪里有谈不拢的?怎么,慰亭也怕洋人了?你可是老洋务了!庚子年的时候,你弹压了义和团。洋人对你可是大有好感啊!”徐世昌对袁世凯瞻前顾后的态度颇有不满。

    徐世昌地不满是有理由的,朝廷发了电谕,让徐世昌接任杨士琦的职务,当上海道的道台。上海道实际上应该称为上海关道,和其他的地方不同,这里的税赋不用解往户部,而是直接归了内务府。算是慈禧的钱袋子,从行政上也归朝廷中央管理,两江总督和浙江巡抚对上海没有管辖权。

    杨士琦这几年当了上海关道地道台以后,也和各地督抚一样,想尽办法能拖就拖。能赖就赖,就是不想把钱粮解往京城。这让慈禧非常的不满,但是因为洋人喜欢杨士琦,而且庆王这些人也对他百般袒护,所以尽管御史们成天参劾杨士琦贪墨无度,慈禧也对他束手无策,弄不好就是搞出了外交干涉,那就是大麻烦了。庚子年教会慈禧一件事情,凡是有可能牵涉到洋人的事情,还是装缩头乌龟比较保险。当年十几万装备精良的武卫军和上百万刀枪不入的义和团,在洋兵面前居然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杨士琦携洋人以自重,慈禧也就容了他了,没想到,庄虎臣还向俄国宣战了,这让朝廷头大如斗,如果庄虎臣战败,如何收场?只有釜底抽薪。断了庄虎臣地财源。让他趁早收兵算了。可巧的是,杨士琦一个道台居然也在上海和庄虎臣遥相呼应。也宣战了!慈禧火冲顶门,一个小小地道台,居然也能宣战,那么是不是以后县令也能向洋人宣战?那朝廷算什么了?更可怕的是再弄出个庚子年的事件,慈禧还能往哪里逃?东南督抚肯定是不会欢迎的,如果肯接收光绪、慈禧,估摸也是打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而西北那更是去不了,庄虎臣一旦战败,西北还不是刀兵四起?去西北不是找死吗?

    慈禧对杨士琦宣战恨的牙痒,但是朝廷又没有能力制止,只好命令山东巡抚袁世凯,让他把山东的新军调一镇的兵马入上海,另外,派徐世昌做了上海关道。

    袁世凯收到这份电谕,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地是上海是个放屁能油了裤裆的地方,富得流油,杨士琦在上海这几年,公开的卖官鬻爵、刮地皮刮的上海天高三尺,甚至有传闻,他竟然暗地里和黑道人物做了联手,聚赌包娼,还控制了上海道所辖所有府县的大烟生意。

    庄虎臣在甘肃搞建设、办学堂,当清官沽名钓誉,杨士琦则在上海当贪官刮地三尺给他弄钱,两个人双簧唱的天衣无缝,这才能让庄虎臣在甘肃穷苦之地,弄的风生水起,练了六镇的兵马,而且都是超大的镇,六镇加起来足足有十万兵马,经过初步军事训练地预备役还有二十万,一个地广人稀地甘肃,如果总动员就可以调动三十万大军,并且武器装备比洋兵都好,洋枪、洋炮、子弹、火药,这些都能自己生产,并且质量比进口的丝毫不差,连造枪炮用地优质钢材都是甘肃自己生产的。不仅仅是这些,甘肃产的洋蜡、洋火、小五金、呢绒、洋灰这些土产的洋货更是行销全中国,尤其在北方已经可以和进口货分庭抗礼。

    现在同样的机会摆在袁世凯的面前,如果说他不动心那绝对是假的,山东的基础远远好于甘肃,不缺水,不缺粮食,还有出海口,尤其是人口资源的优势更是甘肃不具备的,西北民风彪悍,可山东也自古是出响马的地方,山东大汉也不输给别人啊?

    庄虎臣的军官大部分还是出自华勇营呢,那可都是土生土长的山东人。袁世凯绝对相信,如果上海道控制在自己手里,不出三年,自己的实力就可以超过庄虎臣,到那时,大清的天下怕是要改姓袁了!

    可是动心不代表有能力可以动手,再好的前景也只是前景,眼前的事情还要看现实条件。袁世凯尽管馋的百爪挠心,可是真要是遵了电谕。夺了上海,那不是挖庄虎臣的心肝吗?那他还不发飙?自己手里地两镇兵马如何是他六镇虎狼之师的对手?别说是区区一个山东,就是把整个大清国的兵马凑在一块,怕也弄不过这群西北狼。更不要说庄虎臣的背后还有强大到不能想象地大英帝国和潜力无限的美利坚鼎力支持他。

    “慰亭啊。你这样瞻前顾后哪里是个枭雄模样?在朝鲜的时候,你打日本人救朝鲜国王的那种豪气哪里去了?别忘了,三年前,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本来应该是你的,李中堂、张香帅举荐的都是你啊,结果是庄虎臣背后搞鬼,让载振谋了这个差事。否则的话,你现在就是天下第一督抚,凭你袁世凯地本事,几十万大军还不是唾手可得?如何还会憋屈在这个济南府?”徐世昌想这个上海关道的职务想的喉咙眼都伸出了手,不失时机的拱起袁世凯的火。

    徐世昌做梦都想当个天下第一道台。上海道地油水给个巡抚都不换!那可是大清国最肥的地方了,但是袁世凯要是不派兵地话。打死他也不敢去上海接这个差使。杨士琦在上海控制了黑道,那些安徽来的穷棒子心狠手辣,杨士琦更是个阴毒的角色,典型的“当面叫哥哥,背后掏家伙”的主,出阴招,使暗器,“当面一盆火,背后一把刀”。

    他和他哥哥杨士骧的秉性。徐世昌和袁世凯都是知道的太清楚了,都是两淮出来的人,又都是在李鸿章手下当过差的,谁是什么德行,彼此都是门清。前几年,杨士琦亲手把山东兵备道段芝贵给宰了,那可是袁世凯地心腹啊!可老袁也只好吃哑巴亏,忍了!庆王加上一个庄虎臣,那可不是袁世凯能得罪的起的!

    徐世昌尽管恨不得当天就去上海道衙门上任。可是没有袁世凯的新军保驾。他是不敢去的,到时候要是弄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乐子就大了去了。脑袋又不是韭菜,能割一茬长一茬?

    徐世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将袁世凯也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往大帐外面拉。

    大校场里,山东新军正在操练,队列整齐、仪仗鲜明,士兵手里的毛瑟洋枪上的刺刀如树林般密集,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映地人睁不开眼睛。

    “慰亭啊慰亭,你看看!你仔细地看看!这支新军是你从天津小站一手一脚,挣扎踢腾出来的,为了练这支新军,你多少年没睡过好觉,没有军饷,你想尽办法,庙门也拜,狗洞也钻,庚子年地时候,小站新军编为武卫右军,你有胆量抗旨,参加东南互保,这才没让这支军队被打烂了,这么多年来,每个士兵的军饷都是你亲手发的,每个士兵的被服、军装也都是从你手里领的,军官也是你亲自简拔的,现在好不容易练成一支强兵了,你袁慰亭也是巡抚了,还被加封了太子太保,人前人后被人尊称一声袁宫保,可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这支新军,你算什么?朝廷还拿你当回事儿吗?

    你对士兵和军官都好,这个没话说,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些人跟着你袁世凯是图什么?还不是图个封妻荫子吗?养兵如养虎,饱则遁去,不饱则要嗜人啊!以你袁世凯今天的权势,你还能再给他们什么?你除了每个月亲手发饷以外,你再也干不了别的了!要是你不能让他们有升官发财的机会,这些人早晚会抛弃你!等到那天,朝廷对你袁世凯恐怕是弃如敝履,别说荣华富贵不要想了,身家性命还由不由得你?”

    袁世凯心情沉重的看着下面这些杀气腾腾的新军,鲜艳的服色,雪亮的刺刀,整齐的队伍,还有那些傲气凛人的军官,这些是他袁世凯的资本,没有了这些,他还算什么呢?杀!”一群正在练习刺杀的士兵发出低沉而坚毅的吼声,立正的姿势整齐划一的变成弓箭步,刺刀深深的插进草靶里,又同时拔了出来。

    几百人的动作几乎如同一个人一般,似乎这些不是士兵,而是一些钢铁的机器。袁世凯看着下面这些由德国教官训练出来的精兵,心底地自豪油然而生。

    “慰亭。你想想,咱们这里的不少军官跟了你十多年了吧?官最大的也不过是混个记名的提督、总兵,真正实授地最大不过是三品武职,可是你看看跟着庄虎臣的那批人。李贵,一个二十岁的孩子,胎毛还没褪干净,现在是巡警总署的总办大臣,虽然这个职务搞不清楚到底算是文职还是武职,可也已经是正经的二品了,过几天更是要当新成立的巡警部的尚书。杨士琦也弄了个吏部侍郎,尚书、侍郎那可都是正经八百地二品文官啊,中央六部的堂官啊!放到地方上,就是督抚的职衔,庄虎臣身边的亲兵现在最小的也都混到四品武职了。这才几年啊?从他庚子年救驾到现在,区区四年而已!慰亭。你说,换了是你,你能不对庄虎臣感激涕零?你能不给他卖命?

    而咱们呢?朝廷改建新军地计划,咱们山东本来是可以练四镇兵马的,结果只练出了两镇,还不就是因为没钱吗?慰亭啊,不能再犹豫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如果放弃了这个机会,今后悔之晚矣,下面地这些军官,你还有能力给他们升官了吗?没有!为什么呢?因为军队的编制不扩大,哪里有空缺呢?可怎么扩大编制?还不得拿银子吗?慰亭,上海控制在咱们手里,钱不就有了吗?”

    徐世昌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语气诚恳到了极点,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袁世凯抚摸着脑门。眉头拧成一个“川”字。

    “慰亭啊。你的头发越来越少了,哎。都是操心操的啊!”徐世昌看出袁世凯正在激励的思想斗争,不失时机的煽风点火。

    袁世凯深深的吸了两口冬天冰冷的空气,眼睛盯着徐世昌地眼睛,正色道:“菊人兄,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可是你应该知道,咱们的兵马比庄虎臣少了许多,如果是朝廷的那些八旗、绿营的经制之军,再多我也不惧他,可是甘肃兵精是天下共知的,要是庄虎臣动了手,我怕咱们这两镇兵马也难以保全,怕的是十年心血毁于一旦啊!”

    徐世昌拉住袁世凯胖嘟嘟的手哈哈大笑道:“慰亭啊,慰亭,亏你是个知兵的,庄虎臣地兵远在东北和西北,如果想杀到上海、山东,除非是造反,即使他愿意造反,手下人也肯跟他造反,一路上长途奔袭到了咱们地地面,他还有多大的战斗力?打仗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一路上兵站在哪里?他地粮秣、弹药供应能不能跟的上?这么长的补给线,他拿什么保障?再说,他一次能调动多少兵马过来?他现在已经向俄国人宣战了,他的老巢能不留兵马把守?岂不闻千里奔袭,必撅上将军慰亭,你瞧瞧,咱们下面的两万五千人难道是泥捏的、纸糊的?这可是你袁世凯十年的心血练出的一支铁军啊!我料定,庄虎臣不从西北起兵杀来便罢,他敢来,咱们一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杀!”

    正在队列训练的大军里,指挥官的令旗摇摆,士兵队形变换,如同穿花蝴蝶一般,整齐而肃穆,刺杀训练的士兵则是喊杀声震天响。

    “慰亭,还犹豫什么?天与弗取,必受其咎,此是天授上海与大帅,大帅得上海,如刘皇叔得陇西,得陇即可望蜀,到那时,进可虎视天下,退也可保东南半壁,眼看宏图霸业指日可待,若再是瞻前顾后,恐怕悔之晚矣!图谋大事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李中堂权倾天下,可最终落了个李二先生是汉奸的骂名,若当年李中堂果断一点,则天下早非爱新觉罗家的天下了,大帅不可不引以为鉴啊!”徐世昌苦口婆心的劝道。

    “菊人兄,你说的我全都明白,只是我担心杨士琦要是硬顶着不交印怎么办?杨士琦和西洋各国交好,而且上海更是华洋杂处的地方,咱们要是来硬的,弄的不好就是外交上的事情,李中堂一直坚持衅必不自我开,不是没有道理啊!”

    袁世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上海不是内地,那里名义上属于大清,实际各国势力和利益盘根错节,简直就是个万国瓷器店,稍微有点闪失,那就要被洋人找麻烦了,洋鬼子玩“碰瓷”,比那些市井骗子更是肆无忌惮,人家背后有洋枪、洋炮、铁甲兵舰啊!说白了,耍流氓也得有耍流氓的资本,现在洋鬼子就具备了当流氓的条件!

    “大帅不要多虑,杨士琦是个什么东西?贪渎无度,上海的官民恨之入骨,如果他不肯交印,那就是抗旨不尊,就是谋逆的大罪,而且上海人恨不得他早点滚蛋,谁肯帮他?洋人那里,咱们只需许他们些好处就是了,洋人您还不了解?洋人重利,是最无情谊的,和婊子没什么两样,哪个给的好处多,洋人就支持哪个。当年洋鬼子都要求太后归政,结果庚子年以后,咱们大清赔了洋人些银子,又开放了一些通商口岸,洋鬼子再也不说这话了!庄虎臣这两年和洋人打的火热,还不是沾了甘肃是最早试行新政的光,让洋人投资铁路、工厂、卖洋货,洋鬼子赚了银子,自然说他好了!”

    袁世凯看着校场里雄壮的新军,这是他十年的心血磨练,是他最大的本钱,如果再能练出三、四镇的兵马,那纵横大清的四百军州,谁能抗衡?而最大的敌人庄虎臣一旦失去了上海,就如同被抽干了血液,再也没有横行的能力了!

    “中!就这么干了!爹那个蛋的,都是站着撒尿的主,谁怕谁啊!”袁世凯攥着拳头,脸上的横肉狰狞着,磨着牙狠狠的用河南土话骂道。

    徐世昌满脸的喜色:“慰亭啊,这样就对了!杨士琦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贪官,还能翻了天?上海道有的是人想让他滚蛋的,你放心吧,一旦山东的新军到了上海,自然会满城响应,上海的百姓会自发的把他撵出上海!”

    “哦,菊人兄还有这样的好算计?莫非早就有安排了?”袁世凯眼睛一亮。

    “哈哈,慰亭高看我了,我又不能未卜先知,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上海有些官员和我熟识,早就说杨士琦在上海声名狼藉,官员、百姓都恨他!都巴不得这个上海滩的杨扒皮早点滚

    袁世凯哈哈大笑,拉着徐世昌回到了中军大帐,从袖筒里取出三个骰子握在手里,然后恭敬的对空中虚拜了三拜,丢了出去。

    徐世昌凝神静气的看袁世凯捣鬼,他知道袁世凯是个最爱赌的,平时骰子不离身,遇见什么重要的事情,别人是扶乩请仙,而他却是撒骰子看吉凶。

    “哈哈,菊人兄,大吉大利啊!三个六,豹子!”袁世凯指着在桌子上刚刚静止的骰子,得意洋洋的笑道。

第三百零七章 扬帆出海

    上海吴淞码头人潮如织,鼓乐喧天,鞭炮声更是响彻云霄。飞扬的红色残屑飘飘洒洒,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

    一支身穿蓝色法国海军礼服的洋人军乐队正在演奏着雄壮的海军陆战队军歌,一群中国士兵战的笔直,高声的唱着:

    在战场上或风暴中

    伴着雄壮的军歌,

    我们的灵魂时刻准备

    挑战闪电与炮火。

    不倦的铁人,

    我们直面死亡

    在滚滚的雷声中或激烈的战斗中。

    向前进!

    要成为海军的步兵

    胸膛中

    要跳动着水手与步兵的心脏。

    在炎热的地区

    致命的狮牙与虎口

    高烧与子弹

    屠杀着我们的部队。

    而每到此时,我们紧皱的额头,

    在临死前以最后的力量,

    转向我们的祖国母亲。

    周围的中国百姓尽管听不懂军歌的意思,但是高亢的曲调和吴淞码头上那些山一般的军舰上飘扬的龙旗,还是让所有的中国人热血沸腾。

    仅仅是一面旗帜,就可以让这些承受了半个多世界的屈辱的国人兴奋到了癫狂,很多人跪在上边哭边笑,笑完了又哭。更多人则是鼓掌叫好,欢呼雀跃。

    军舰上。澳大利亚水手和中国籍水兵几乎是一半对一半,洋人水手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对着岸边的人群鼓掌、飞吻,有地学着中国的礼节拱手抱拳。而甘军的水兵则是肃然挺立,右手平胸行着陆军的军礼。

    军官则在安排士兵准备空爆弹,士兵尽然有序的忙碌着。没有一丝的慌乱,看得出来,这是一支训练有素地军队。

    “好啊,咱大清又有兵船了!看洋人还敢欺负咱不!”

    “都是李二鬼子闹的,要不是甲午年他畏敌如虎。咱北洋水师哪会打不过小日本?”

    “我看这几艘兵船比咱们当年北洋水师的兵船还大,炮也多啊!船也比老北洋多!朝廷哪里弄的这么多银子买兵船?”

    “呵呵,你不知道了吧?这是咱们杨道台俘虏的俄国老毛子地兵船!杨大人,了不起!”

    “都说杨大人是个贪官,呸,都是没了天良的王八羔子胡咧咧。大人弄的银子都是为了建水师保咱中国的,以前我也骂过杨大人,现在想起来都臊的慌!”

    老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原本在上海滩臭不可闻的杨士琦,居然转眼就成了香饽饽。也难怪,这些年来。中国人被洋人欺负苦了,只要是打洋人地,哪怕他是乌龟王八蛋,老百姓也当做救星。

    中国百姓兴高采烈,洋人则是各怀鬼胎。日本现在大阪、横滨被俄国舰队给炸成废墟,眼看日本已经没有再战的能力了,英国人心急如焚,一旦日本投降,俄国舰队将在远东横行无忌。而且陆军也可以就势南下,俄国人马上就成为远东的霸主了。大清朝廷宣布了中立,可是俄国人才不会理睬你中立不中立,饮马长江那是肯定的。到那时,从阿穆尔河流域一直到太平洋,中国大陆、台湾、朝鲜、北海道恐怕都要被俄国控制,而法国是俄国的盟友,德国也一直打算和英国掰掰手腕子。如果有那么一天,英国将在远东地区无比的孤立。英国人现在对任何愿意打击俄国的力量都无比欢迎。否则地话。英国就得自己亲自上阵,对付咄咄逼人的俄国了。英国公使听说杨士琦对俄国宣战了。亲自从北京跑到上海来参加新北洋水师的典礼。

    法国则是首鼠两端,一方面不想得罪大英帝国,一方面又乐的看俄国牵制英国,但是法国人对俄国也没什么好感,只是利益上要求他们对俄国采取有限度的支持罢了。法国驻上海总领事柏藻托不方便亲自来,就让法租界公董局的总董拜耳来参加观礼。

    日本现在运输主要靠的就是盛宣怀的轮船招商局和杨士琦给调拨的上海华商地轮船,杨士琦肯打俄国,日本都快高兴疯了,外相小村寿太郎带着天皇的礼物亲自拜望杨士琦,观礼仪式也是来的比任何人都早。

    俄国公使则是照例在总理衙门拍桌子,俄国驻上海领事也跑到上海道衙门抗议,结果杨士琦直接命令将俄国驻上海领事馆的人员驱逐出境,限期二十四小时离开上海,否则按照间谍罪逮捕。

    各国公使穿着礼服带着夫人在码头上观礼,不过心里都觉得杨士琦玩的太大了,中央政府已经宣布中立了,地方政府却宣战,这还罢了,前些日子作为中立第三方解除了俄国舰队的武装,现在居然换个旗帜就算是大清的新北洋水师了!这简直是拿万国公法开玩笑!不过大英帝国和美利坚都支持,其他国家何必触大英帝国的霉头?反正万国公法就是个遮羞布,谁想起来就穿上,想不起来就赤裸裸的当强盗,大家心照不宣地事情,也就选择性地当了瞎子。

    “咚、咚、咚是如同煮开的水,情绪沸腾到了顶点,胸口地血都被烧的滚烫。

    披红挂彩的傧相大叫一声道:“上海关道杨士琦大人到!”

    杨士琦一身煊赫的四品鸳鸯补服,头上翡翠翎管里插着绿莹莹的孔雀毛。头上是加恩赐地红宝石顶子,胸口挂着一串红珊瑚的朝珠,只见他边迈着四方步边向围观百姓频频挥手致意。

    杨士琦的做派配上他成熟的男人魅力,让围观百姓更是癫狂。

    “杨大人好样的!”

    “杨道台是真爷们!”

    百姓这种发自内心的拥戴,让杨士琦有些受宠若惊了,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享誉上海滩三年之久地“杨扒皮”居然会让百姓如此由衷的拥护。

    杨士琦走向码头上临时搭建的观礼台,后面跟着的是陈铁丹和英国人罗格。

    “铁丹,我怎么觉得心里发虚呢?我这些年是不是有些太造孽了?”杨士琦回过头轻声问道。

    “不至于吧,老杨,没看见老百姓都给你叫好。他们可没记恨你!”陈铁丹压低声音道。

    “铁丹啊,咱们是谋万世的人,造孽不造孽地自有后人评说,平头百姓懂什么?笑骂由人!我跟你说啊,现在顾小五在安南没回来,上海的大烟生意你找个妥当人先管着。”杨士琦激动了没有片刻。就又固态重萌了。

    陈铁丹差点没笑喷了,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钟还在感叹百姓的爱戴,后一秒钟就又打算卖大烟了!杨士琦走到观礼台,干咳了一下,周围立刻静了下来。

    “上海的父老们,咱大清的东北被俄国人占了。俄国人悍然撕毁条约,不遵万国公法,以强权欺压我大清,而朝廷群小环伺,太后和皇上被奸臣蒙蔽,台阁中枢宣布大清局外中立,俄国人占我疆土,屠杀我百姓,而我们的朝廷却要中立?东北是大清龙兴之地。却任由俄国人蹂躏忍,众所周知,甘肃巡抚庄虎臣大帅,已经向俄国宣战了,十万甘军已经杀进东北,保护百姓,驱逐北虏,我杨士琦虽不才,也愿随庄帅地骥尾。今天我也要拒朝廷乱命。上海道向俄国宣战!我命令,上海道所属府县。进入战争状态,我------上海关道杨士琦,重组北洋水师,保护我中华万里海疆

    偌大的码头上,只有杨士琦的声音在回荡,慷慨激昂的陈词让百姓们热泪盈眶!

    过了许久,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杨大人是民族英雄,上海百姓誓死抗击俄国入侵“杨大人是好样的,庄大帅是好样的!”

    杨士琦非常满意老百姓的反应,过了许久,他才双手虚按,示意安静。

    “下面,我宣布,授陈铁丹为北洋水师司令官!爱德华.罗格先生为北洋水师参谋长!”

    陈铁丹和罗格迈着方步走到观礼台,行礼完毕,两个上海道地护兵将配绶挂在他们胸前,杨士琦亲手将两把军刀分别捧给他俩。

    “司令官是什么官职?”

    “好像是提督吧!”

    “杨大人是四品啊,提督可是一品,这合适吗?朝廷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什么鸟朝廷,都是一些赤佬把持,皇上、皇太后都被他们架空了!杨大人和庄大人早晚是要发兵北京清君侧的!娘的,北京城里一群的卖国贼!都和李鸿章一路货色!”

    “大英帝国敬贺大清帝国北洋水师成军礼!”

    “美利坚合众国敬贺大清帝国北洋水师成军礼!”

    “大日本帝国敬贺大清帝国北洋水师成军礼!”

    每个国家的祝贺都会引起一阵欢呼,唯独日本人的贺词引发了满场的嘘声。北洋水师当年就是毁在小日本手里的,日本人道贺,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罗格和陈铁丹等上小艇去了充当旗舰的装甲巡洋舰“邓世昌”号,这艘船原本是俄国波罗地海舰队的“纳瓦里诺”号,这是一艘最新式的重型装甲巡洋舰,排水量达到了一万零两百吨,装甲也是最新式的镍合金装甲。

    陈铁丹站在船头,骄傲的看着这支由两艘重型装甲巡洋舰、八艘轻型装甲巡洋舰、十艘驱逐舰、六艘鱼雷艇、两艘工作船、八艘运输船、一艘医疗船、一艘通讯船,整整三十八艘舰船组成的庞大舰队。

    虽然没有号称海上霸主的装甲战列舰,但是这支舰队的火力、吨位也是绝对不容小视的,在码头上地各国观战武官看来,这已经是一支在远东相当强大地舰队了。

    可是陈铁丹、罗格却清楚的知道,这支舰队地战斗力恐怕还比不上十年前沉入海底的那支北洋水师。两千澳大利亚水兵基本上只开过商船,而两千的甘军一年前才知道什么叫做军舰。

    这支舰队的真实情况如果让英国、法国这样的海上强国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可是这已经是十年来中国的第一支海军了!

    这些旱鸭子水手,这些百发难得一中的炮手,这些连看海图都还有些吃力的轮机长、大副们,已经承载了太多的使命,他们肩负了保卫中国万里海疆的重任。

    尽管他们的军事素养低到让人汗颜,可是从他们的眼光里,陈铁丹和罗格读到了军人视死如归的勇气,读出了作为中国海军的骄傲,只要有了这些,那么真正变成一支强大的舰队的日子还会远吗?

    “升火,起锚,扬帆出海!”陈铁丹用激动的有些颤抖的声音叫道。

    军舰高耸入云的黑色烟囱里,冒出淡淡的白色烟雾,高质量的威尔士白煤提供了足够的动力,舰队缓缓启动,鱼贯驶出吴淞港。

    每从港口驶出一艘船,沿岸的百姓就是一阵欢呼,连杨士琦的眼圈都有些热了,他用袖子掩面,将不争气的泪水擦拭干净,才又笑容可掬的向欢天喜地的百姓挥手致意。人群里一些穿着官服的人则垂头丧气的从人缝里挤了出去,一个个面如死灰。这些人都是上海道所属府县的官员,杨士琦现在几乎是明火执仗的谋反了,就差向朝廷下战书!

    “***,这杨扒皮,也不怕朝廷诛他九族!”一个穿着六品文官补服的男人看着观礼台上傲然挺立的杨士琦,低声嘟囔着。

第三百零八章 国事与家事

    兰州一连下了七天的大雪,巡抚衙门的地面上积了半尺多厚的雪。几个亲兵少年心性,和杂役、小厮堆了十多个雪人,惹的内堂里的丫鬟也出来观看。少年人就像是发情期的孔雀,见到异性不开屏就不正常了。

    二堂里男孩和女孩打雪仗,笑声和娇嗔传来,签押房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太没规矩!”王天纵有些听不下去了。

    庄虎臣穿着单薄的春衫,乐呵呵的喝着兰州出名的八宝茶,用嘴吹吹上面的浮沫道:“旭九,你就别瞎操心了,这些小子都已经二十的人了,要是在乡下,恐怕全都是孩子的爹了!再说,他们在二堂里闹,又没进内堂骚扰女眷,难得这么好的雪,让他们玩会吧。”

    “少爷,你就是惯着这些没皮没脸的东西!”赵裕德痛心疾首道。

    “呵呵,赵叔啊,你老人家不在家里陪小婶子赏雪,跑我这里做什么?昨天冰儿还问我,她说去看小婶子的时候,婶子老想吃酸的,怕是有喜了!请大夫瞧了没有?”

    赵裕德的老脸一红,但是一丝压抑不住的喜悦还是浮上眉梢:“请人给瞧了,说是真的有了。”

    “恭喜啊!”

    “恭喜老东家,贺喜老东家!”

    “赵镇台,大喜啊!”

    签押房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师爷、大营众将、榆林堡出身的亲兵纷纷道贺。

    “同喜,同喜!”赵裕德有些窘迫,只是一叠声的傻笑。

    热闹了许久,庄虎臣双手下压,示意安静,大家才都又闭了嘴。

    “息霜,说说,这两天报纸上有什么评论。”庄虎臣擦擦额头的汗水。屋子里盘着地火龙,烧得也过于旺了些,外面的寒风凛冽,签押房里温度却堪比阳春三月。

    “大部分都是说大人出兵东北,大振国人之心。”李叔同边喝茶边道。

    “我想听听那小部分的。”庄虎臣听出了李叔同的弦外之音。

    “《申报》上有一篇报道,说大人空以大言欺世,对俄国宣战已经一月有余,至今未闻有一战。国人翘首期盼甘军一战扫荡鸦片战争来的阴霾之气,可是至今只听说调兵遣将,却没有听到有战斗的消息,委实让人难以相信大人地诚意。”李叔同说罢,笑道:“文人妄语,大人不必计较,兵凶战危,如何可以不慎?哪能不做好充分准备就贸然开战的?”

    庄虎臣把八宝茶里的红枣和枸杞子吃到肚子里,摇了摇头道:“息霜,话不能这么说。这篇报道还说比较有代表性的,拖的久了,确实会让百姓对咱们甘军的信心动摇,是要到动手的时候了。宣战已经一个多月了,而且在向俄国宣战之前,顾小五就带着舰队偷袭了大阪。仅仅一战就毁掉了日本一半的工业基础和三分之一地运出船舶,连锁反应则是西洋各国再也没有人对日本报什么指望了,日本的战争债券在伦敦交易所被当做擦屁股纸,以前买过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怪自己瞎了眼睛,居然相信小日本能打赢庞大的俄罗斯。偷袭大阪的战果远远比消灭十万日本军队来的更有杀伤力。

    可有些事情是只能做不能说,所谓偷来的锣鼓打不得。在中国老百姓看来,庄虎臣宣战一个月来,基本上没干正经事,别说和俄国人来场轰轰烈烈的决战,就连小规模的游击战骚扰一下都没有,所以有人怀疑庄虎臣居心叵测也是有理由的。

    “大人,让我带兵去东北吧,马福祥一个人不行啊!”王天纵眼巴巴地看着庄虎臣。

    “仗有你们打的,巴恩斯。你那个参谋部现在搞好了没有?军事学院也搞了三年了,参谋人才也该培养出来了吧?”

    巴恩斯一身戎装,少将军衔上的一颗金花闪闪发光,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恭敬的行礼道:“报告子爵大人,参谋部已经成立了,而且作战计划已经搞好了,正准备呈交给大人。”

    庄虎臣一摆手道:“坐,坐着说吧。这几天太忙了。葛师爷,给各个府县调拨的过冬用地煤炭、粮食都弄妥了吗?这么大的雪。咱们看着是漂亮,可是那些个穷百姓的日子就难过了,告诉各个府县,别糊弄老子,老百姓的房子该加固的加固,拨给那些赤贫的百姓过冬的柴草和粮食一定要发到每户人家手里,哎,也就这样了,希望能少死几个人吧。”

    葛师爷捻着老鼠胡子道:“大人真是菩萨心肠啊,咱们甘肃地吏治还是好的,那些个廉政委员做事还是经心的。”

    “我还不了解这些官?要说甘肃贪污是比其他地方少一些,那靠的是大把的廉政银子养着,另外廉政委员会的委员们确实监察也够严格,可是赈济灾民这些事情上,这些官捞不到油水,也就心懒了,咱大清的这些官啊,哎,没好处的事情哪肯出力?”

    大家都是叹了口气,不说话了。甘肃的官员相对于其他地地方确实显得清廉了许多,那是因为庄虎臣把到任规、四时八节的节礼这些陋规给废除了,然后在甘肃的一些企业用银子买了股份,每年的收益按照品级发放,比陋规或者是朝廷规定的养廉银子收入高出了一大截,另外廉政委员会的这些留学生委员们抓贪官的劲头十足,一边是胡萝卜一边是大棒,所以甘肃的官员比较收敛。但是大清朝的官员从上至下,充满了巨大地惰性,没有好处地事情,是没有人有兴趣干的,在甘肃地面上也不能免俗。贪污被抓了要罢官,贪地多了有可能还要杀头,当官的多少有些顾忌,可是不干事算不得什么罪过,还落个“卧而治之”、政简讼平。当官的见面就吹嘘半年都没有人告状了,衙门的板子都长了毛。

    “大人,你为这些小民想的太多了。雪灾是老天爷的事情,遭灾地百姓赈济一二罢了,官府又不是神仙,管不了这么许多。”葛师爷劝慰道。

    “算了,散了吧,马福祥那里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庄虎臣有些兴致阑珊。巡抚衙门和甘军,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每个人都恨不得杀敌立功,而甘肃所辖府县的官员则还是按照大清的老传统,慢悠悠的过着日子。老百姓则对这些官员感恩戴德,起码不会明目张胆的盘剥他们了,时不时衙门里的官员还会带着师爷、书办下乡去体察民情,给一些受灾的百姓送上几斤棒子面,再说几句不咸不淡地漂亮话。

    仅仅就是这些面子活,就让普通百姓感激涕零,而那些兰州城里的工人,自打被取消了把头以后。再也不提什么一个月要歇一天的话,每天起早贪黑的做活,不但没有怨言,一个个还干的兴高采烈。每个月发饷的时候,这些工人看那些工厂主简直就是亲人一般。过年的时候,这些揣着十两、二十两小额银票回家的工人。到了家乡,个个都像凯旋的将军。

    这一年多来,庄虎臣这个巡抚在甘肃的声望几乎达到了顶点,这次一号召打俄国人,报名参军地无比踊跃,征调民夫的工作也非常顺利。可庄虎臣一直对民政没有军事和外交上的那种成就感,老百姓越听话越好管。反而他心里就越没底,似乎普通百姓对官场的低效和不作为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彷佛现在的日子已经让他们非常满意了。

    这像是一个近代化地国家吗?这是一个拥有近代民族意识的民族吗?军事和外交的成功可以说是庄虎臣凭一己之力,凭着穿越人未卜先知的本事,开了天大的金手指获得的,可国家、民族意识这些东西还真不是开个金手指就能搞定的。

    “相公,你想什么呢?快进屋!“楚颦儿一把将心事重重地庄虎臣给拉进了屋子。

    楚颦儿帮他脱掉了外衣,换上一个水白色棉布长衫,边帮他系着纽扣边道:“相公。进里间吧,里面暖和。“

    庄虎臣微笑着牵着楚颦儿的手进了暖阁,靠墙边的小推车上,一个胖乎乎的婴儿睡得正香甜,手指放在嘴巴上吮吸的啧啧有声。

    “乳虎睡熟了?这小家伙,睡觉还吮手指头。”庄虎臣初为人父,看见儿子有种发自内心的疼爱和自豪感。

    有了儿子自称老子才有底气啊!

    “相公,你真的打算让冰儿和小青去军营啊?官宦人家的侍妾在男人堆里抛头露面的,怕是要招惹闲话地。”楚颦儿有些担忧的道。

    最近一段时间。庄虎臣把小青和冰儿给送到天主教医院。学习护理伤员,说是要让她们今后去战地医院。冰儿和小青倒是没什么意见。天天憋在衙门后堂里,闷也快闷死了。冰儿本是丫鬟出身,楚家没落以后,她一个人上街买东西是常有的事情,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确实有些难受。她宁可去伺候伤员干粗活,也不想天天窝在房间里。小青是书寓里长大的,更是耐不得寂寞,能出门自然是喜不自胜。她们俩现在去了天主教医院,天天缠着赵裕德的新婚妻子小雅,三个女人有说不完的话。

    “颦儿,你想想,这次参战是我一个人的主张,我这个巡抚一句话,十万大军,三十万民夫就要开拔上了战场,还有无数人家的闺女、媳妇要当护士,料理伤员,虽然甘肃民风比中原开放,女人抛头露面不是什么离经叛道地事情,可是毕竟把女孩子送到前线,家里多少有些不放心地,我身为三军统帅,自己的老婆都不能上战场,却叫别人地闺女、媳妇上前线,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庄虎臣笑着解释道。

    “相公胸怀天下,颦儿失言了。”楚颦儿偎依在庄虎臣的胸前道。

    “说什么傻话,自己人关起门说话,有什么对啊错啊的。”庄虎臣在她可爱的鼻头上用中指刮了一下,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相公,我是不是胖了许多?我这些天照镜子,觉得自己好丑啊!”楚颦儿微微皱着眉头,用手捏捏自己的下巴。

    “呵呵,胖点好,我就喜欢珠圆玉润的,瘦骨嶙峋的摸着没手感。”庄虎臣笑呵呵的道。

    “都是巡抚了,还是没个正经,小心让儿子听见,把小孩子教坏了。”楚颦儿白了他一眼假嗔道。

    庄虎臣不客气的把手放在楚颦儿的胸口上,故意皱着眉头道:“嗯,是胖了,还胖了不少。”

    楚颦儿在庄虎臣手臂内侧最敏感的地方拧了一把,娇羞的道:“你这个坏东西,就知道欺负我!”

    庄虎臣呵呵一笑,轻声道:“你天天憋在屋子里不要闷坏了,你也和冰儿她们一起去医院找小婶子说说话,家里那么多的老妈子、丫鬟、奶妈,乳虎有人照管,你别太操劳了。”

    楚颦儿脸色微变,过了半晌才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小婶子心里就有点发寒,她长的太像那个黄莲圣母了,每次看见她,我就想起咱们拜堂的日子,那天快吓死我了!”

    楚颦儿提起黄莲圣母,庄虎臣也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赵裕德的老婆小雅除了看起来比黄莲圣母小个十岁、八岁之外,简直就像一个模子扣出来的,别说楚颦儿了,连自己看见她也觉得心里发毛。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小婶子已经有了喜,赵叔为我庄家操劳了大半辈子,好容易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小婶子有喜了?那咱们得去看看她去!”楚颦儿立刻转忧为喜,兴奋的道。

    “还是你去吧,我去医院不合适,只要我一到,那里就翻了天,现在当了巡抚了,没有以前在榆林堡自在了!”

    楚颦儿点了点头,庄虎臣的怪手则解开了她的衣襟,在她丰满的胸部摩挲着,楚颦儿的脸红到了耳根,嘴里发出细若游丝的呻吟声。

    “大人,东北有密报!”王天纵扯着喉咙在二堂里大叫。

    庄虎臣叹了口气,把手从楚颦儿的衣服里掏了出来,嘟囔道:“娘的,真会选时候!”

    楚颦儿看着庄虎臣悻悻的表情,暗自好笑,但还是劝慰道:“相公,国事为先!去办正经事吧。”

    庄虎臣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扭回头道:“乖乖的等着我,今天晚上咱们办点家务事!”

第三百零九章 东北第一战

    “好!”庄虎臣一巴掌拍在公案上,啪的一声响,把王天纵吓了一跳。这一巴掌用力过猛,手拍的生疼,庄虎臣呲牙咧嘴的揉着红肿的手掌。

    “大人,我给你看看。”王天纵赶紧过来,摸摸骨头,方才放心的道:“没伤着骨头,我屋里有自己配的活络油,回头我给你送来,擦两天保准好。”

    庄虎臣一边吸着凉气,一边道:“我还没那么娇贵!呵呵,马福祥这个功劳不小!他保举的名册一概照准。”

    王天纵和葛师爷连连点头称是。

    马福祥在半年多前,就在东北收编了十几个绺子,五千多的马匪。尽管没指望他们打仗的时候出多大力,但是能传递个情报,破坏一下俄国、日本人的交通线,就算是功劳不小了。这次就是收编的瓦房店的绺子立下了大功,不但发现了日本的辎重部队,还提前一天多就把道路给毁了。

    这支辎重部队恰巧是运大炮的,日本从本来已经捉襟见肘的兵力里调出一个大队的士兵押解,又征发了那些没有来得及撤退进关内的中国百姓运输,驮马、骡子不够用,就把那些骑兵的军马都征用了。这些大炮就是从横滨、大阪拆下的岸防炮,正准备运往旅顺交给乃木希典的,用来攻打坚固的203高地。

    这些炮从日本运到东北已经好些天了,但是大雪封山,东北的道路非常难走,沿途又不断受到俄国兵和土匪的袭扰,所以行进速度极为缓慢。本来日本的运输船是可以把大炮运到大连的。从大连到旅顺不过是几十里地路程,但是海军现在恨乃木希典入骨,又加上船队燃料不足,运输船不但要给乃木希典运大炮,还得往营口的海军陆战队运兵,那自然是海军优先了。

    所以运输船到了营口以后就不走了,让陆军自己想办法把大炮拉到旅顺口。想让海军帮你运大炮可以,你自己想办法给船队找煤炭,陆军现在连取暖的柴火都快没了。到哪里帮海军弄煤炭去?陆军没有办法,只好用骡马拉着炮车一步步的往旅顺挪。这些炮都是三百五十毫米口径的岸防炮,个头大的惊人,一门炮就得几十头牲口才能拉的动,现在东北又是冰天雪地的,行进的速度简直象蜗牛爬。

    现在日本国民恨陆军无能,如果不是为了支援陆军拆了岸防炮,大阪和横滨怎么可能会任由俄国人大大咧咧地把舰队开进去?大阪和横滨的大屠杀,给了陆军省极大的压力。陆军在日本现在成了人人喊打的耗子。极为不受人待见。都是因为这些大炮,日本才遭受了无比巨大的损失,想起这个海军的火就大。还怎么可能帮着陆军运大炮呢?

    东北的绺子历来就和官府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官兵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收编的土匪,而这些土匪没有官府罩着,日子也混不下去,很多官府办起来不方便地事情,都需要土匪的帮忙,东北地面可谓是合作愉快,官匪一家亲。山上巡逻的胡子发现了日本运输队拖着几十门口径大地吓人的巨炮,就快马飞报了瓦房店的巡防营。巡防营自然早就唯先期到达东北的甘军总兵马福祥的马首是瞻。就又第一时间通知了甘军。巡防营半是官兵半是警察,大清警察总办李贵算是他们顶了天的上司,不听马福祥的他们会听谁的?

    马福祥得到消息以后,命令巡防营和土匪先把通往旅顺的官道给挖断了,然后连夜轻骑突进赶到瓦房店,派兵打了日本辎重队地伏击,日本好容易运到东北的岸防炮全部被炸毁了。

    日本的海陆军一直就不和,陆军装备差,吃的也差。而海军则顿顿有鱼有肉有白米饭,这让陆军艳羡之余,也是满肚的牢骚,日本和俄国开战以后,凭着伊藤博文、山县有朋这些明治维新的元老重臣的面子,才算勉强压住了,而这次偷袭大阪,彻底将日本陆军和海军的矛盾激化了。尤其是海军对乃木希典不但没受到惩处反而加官晋爵,非常的不满。这才弄出了海军不愿意给陆军运大炮地事情。乃木希典正是因为不愿意听海军的告诫。不肯一开战就攻击203高地,才酿成了大阪、横滨被偷袭的惨剧。数万的日本老百姓被俄国人屠杀。连孕妇、婴儿都不肯放过,日本三十年殖产维新,老百姓节衣缩食建的造船厂、机械厂、化工厂、电报局一夜间毁于一旦,这些还不都是乃木希典造的孽?

    “这个马回回手够狠的,那些运大炮的可都是咱中国的老百姓啊!小鬼子死了三、四百,咱中国人可搭上了上千口子人啊,千把条人命就这么没了?”王天纵对马福祥地做法有些看不惯了。

    “马镇台立了这么大地功劳,死几个人算什么?这些村愚不知道好歹,大人要护送他们进关,他们不愿意,现在又给东洋倭奴运大炮,死不足惜!”葛师爷满脸的义愤填膺。

    庄虎臣苦涩地一笑道:“这个不用再说了,毕竟是咱中国的百姓,在关内没活路,出了关在冰天雪地里好容易死扒活做的弄出点家业,舍不得扔掉也是人之常情!还是咱们这些当兵的没本事啊,守不住疆土,保护不了百姓!不过这事也不能怪马福祥,子弹和炮弹也不长眼!”

    一群人唏嘘不已,文人觉得庄虎臣矫情,死几个草民值当的吗?而甘军的众将这几年来一直受保家卫国思想的教育,倒是很认同庄虎臣的说法,每人都有羞愧之色。

    “孙明祖!”庄虎臣突然叫道。

    孙明祖条件反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右手平胸行了军礼。

    “我命令,你率领已经在东北的甘军第一镇、第三镇带上重炮开赴旅顺,务必在到达之后十天内拿下旅顺!”庄虎臣严厉的道。

    “标下领命!”孙明祖眼睛里满是喜色,站的更直了。

    大营众将满脸的艳羡。这个先锋官给了孙明祖了,拿下旅顺,这个功劳可是不小啊!

    “孙明祖,我问你,现在日本人正在围攻旅顺,如果阻挠你打旅顺,你该怎么办?”庄虎臣严肃无比地问道。

    孙明祖的黑脸板成了铁块:“回大人的话,谁敢阻挠我军收复旅顺,用大炮和他讲道理!”

    庄虎臣哈哈一笑。走过去拍着孙明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后才道:“这话我爱听,听着就提气,小日本是贱骨头,记打不记吃,只有把它打疼了,它才知道谁是他祖宗!几千年来,建筑、文字、典章制度。连穿的衣服都是学咱们中国人的,咱中国几千年了,打过匈奴、打过蒙古、征过安南。伐过高句丽,唯独没欺负过小日本,东洋倭奴弱的时候就低三下四的装可怜,一旦长出牙就咬他祖宗,对这样的东西,一定不能手软!”

    “标下明白!”孙明祖表情无比地坚毅,眼神里则透出一种舍我其谁的傲气。

    庄虎臣对这个黑帅哥越看越喜欢,马福祥和顾小五这些人,江湖气过重。而且杀心太大,属于典型的旧军人,为求一胜根本不考虑手段,误伤良民对他们来说,不会有任何的思想负担,如果缺了粮饷,庄虎臣可以断定,他们绝对不介意纵兵抢掠百姓的。王天纵倒是爱民的,不过他是江湖侠客出身。爱老百姓是出于大侠本色,和孙明祖这种受过正规军校教育的,有职业军人素养的还是不同。所以,庄虎臣也就把攻打旅顺的任务交给了孙明祖。本来甘军出征是保家卫国地,如果因为军纪差,被当地百姓当了仇人就得不偿失了。

    “东翁啊,那上海的事情怎么办?袁世凯的山东新军要是进了上海,怕是杨大人难办啊!”葛师爷点着旱烟袋,深深吸了一口缓缓道。

    这个事情让庄虎臣也觉得头疼。原本没把朝廷放在眼睛里地。庚子年之前,朝廷的政令不过长江。等到庚子年以后,就是政令出不了直隶了,各地督抚也就当慈禧和光绪是周天子,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庄虎臣的看法也是如此,没想到慈禧还有这么一手,看来这老太婆统治中国四十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朝廷调杨士琦去北京,庄虎臣就命令杨士琦向俄国宣战,逼朝廷放弃,没想到慈禧还有后招,她让袁世凯的山东新军调兵进上海,还把袁世凯的心腹徐世昌安排做了上海道。现在天下督抚都晓得庄虎臣是靠杨士琦的财力支持,才能练出十万大军的,而朝廷眼看是不行了,今后就是个五代十国的局面,有枪就是草头王。庄虎臣地实力膨胀的速度让各地督抚大跌眼镜,甘肃苦穷,天下皆知,所以都猜测是杨士琦在上海刮地皮给他弄的银子,上海关道的油水被夸大了无数倍。

    庄虎臣自己明白,上海的财源主要还是来自租界的土地出租的收入,靠在华界刮地皮养十万大军那是不可能的。而且甘肃的工业已经具备了一定地规模,为了鼓励商人投资重工业,庄虎臣对新建的重工业企业实行了三年减免税收的政策,看起来似乎是税收受到一定的影响,但是商人在低税收的条件下,更愿意创办新企业或者是扩大老企业的规模,今年是第四年了,这两个月开始,税收突然就以爆炸性的速度递增,形势无比喜人。

    实际上,庄虎臣并不比其他的督抚收入高多少,只是钱用的比较是地方,各地对工商业课以重税,搞地有钱人宁可在乡下买地都不愿意投资工业,而各地督抚把办洋务当做了面子工程,造船厂、机械厂、铁厂是建了不少,可惜没一家赚钱!

    原料靠进口,生产过程里又往往以次充好,再加上从督抚到委员老爷、书吏,层层剥皮、雁过拨毛,造成国内企业生产出来地东西质次价高,根本没人愿意要,不赔钱才怪。可是这些企业是那些督抚的脸面。还不得不又拿银子往里面填,谁肯用他们地产品,官府还要补贴,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越生产越赔,而越赔越补贴,越补贴就越生产,然后赔的更多。

    庄虎臣搞了几年以后发现,这个时代在中国办工业。不管是轻工业还是重工业,都是后世无法想象地暴利!对半的毛利润,都算是企业主有良心的,比起商业的利润来说,工业强了许多,更别提买地收的那点地租了。

    中国资源丰富,原材料价格低廉,尽管因为人员短缺的原因,技术工人的收入比种田的佃户高出很多。比新军的官兵都不差,可是比起英吉利、德意志、美利坚还是低了不少,而且中国工人普遍地吃苦耐劳。每天的工作时间也比洋人长的多。洋人尽管在管理和技术上有优势,但是长途运输的高额海运费用抵消掉了这些有利条件。所以,洋人都希望能在中国就地办厂,否则洋人单靠贸易是很难对抗国内企业的价格优势。

    低廉的原材料价格,相对便宜的人员开支,庞大而物资短缺的国内市场,这样的买卖再不赚钱,那只能说管理工厂地都是群猪了!可即使是这么好的条件,官办的企业还是弄地各个赔钱。要知道,这些官办企业可都是在当地垄断经营的,这样的条件还能赔本,不得不说这些官老爷败家的本事确实过于大了些。

    庄虎臣能养的起十万大军,还能推广免费教育,说白了就是钱没给糟践了,既没投资那些明显要赔钱的官办企业,也没让当官的扔进婊子的热被窝。

    “杨士琦手里不是有支舰队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通知杨士琦和陈铁丹。把舰队给老子开到大沽口去,给朝廷点颜色看看!”庄虎臣磨着牙,恶狠狠的道。

    “大人,是不是让顾小五地那支主力舰队开到山东去,袁世凯要是不识相,就炸平了山东!直捣他的老巢!”王天纵插言道。

    “妙啊!王大人的好计策,围魏救赵!”

    “对,就这么干!这个袁世凯顶不是个玩意,戊戌年就是靠出卖维新党和皇上。才混了个巡抚。***,打他个龟孙!”

    大营众将纷纷举双手支持。

    庄虎臣双手下压。示意安静,然后苦笑着摇头道:“不行啊!现在顾小五的舰队还挂着俄国的双头鹰旗,出兵山东是自找麻烦!”

    日本联合舰队正在努力的封锁旅顺港,所以顾小五带着那支菜鸟舰队偷得浮生半日闲,天天在安南的海防和金兰湾附近,进行操练,一个月打掉的炮弹比整个日本联合舰队一年打地都多。这支舰队偷袭日本,已经让英国已经非常忌惮了,如果再贸然用它攻击山东,怕是大英帝国的舰队就要亲自动手对付顾小五这支挂羊头卖狗肉的“俄国舰队”了。

    可是如果换掉俄国旗帜,那么就等于不打自招,傻子都会知道偷袭大阪的是庄虎臣了,估计到时候,正跟俄国人拼命的日本人肯定要立刻投降俄国,然后引俄国军队南下,那热闹就大了。庄虎臣这个弄巧成拙的民族罪人帽子怕是三辈子也摘不掉了。

    “就让舰队在大沽口附近游弋,给朝廷施加压力,把袁世凯的兵调回山东,他要是敢抗命,那可就怪不得咱们了,到时候,我就号召天下讨逆!”庄虎臣也只好再利用一把这个半死不活的朝廷了。

    “大人,使不得!”一直抽烟不说话的李叔同急忙制止。

    庄虎臣一愣,忙问道:“息霜先生有什么指教?”

    李叔同忙躬身一礼道:“大人与我岳丈兄弟论交,这声先生,学生万万受不起!”庄虎臣哈哈一笑道:“息霜啊,你我年龄相仿,俗话说,江湖乱套,各随各教,若是认真说起来,你比我还大了几个月,不要拘泥俗礼,说正经事吧。”

    李叔同点了点头道:“大人,不晓得你想过没有,朝廷好办,可袁世凯难办,如果他硬顶着就是不从上海撤兵怎么办?”

    “敢不撤。打他个龟孙!”

    “对,不撤就打他!”

    大营众将群情激愤,一个个挽袖子,撸胳膊,就等着庄虎臣一声令下,马踏济南府了。

    “都静静,听息霜接着说!”庄虎臣听见这些武夫地话就脑袋疼,六个镇足足十万大军,其中大半已经进了东北。甘肃还要分兵把守,新疆和蒙古也要驻兵,而且还给直隶地李贵拨了六千人当做警察,现在甘肃哪里还有兵源啊?

    而且现在还没有到征召预备役入伍的地步,这些兵可不比那十万精兵,训练水平明显低了几个档次,很难是苦练十年地山东新军地对手。山东新军是从天津小站就开始了近代化的训练,袁世凯练兵的手段在国内也还是拔尖的,而且这支山东新军没有大清其他部队喝兵血、吃空额的毛病。对袁世凯还算是忠心耿耿。

    “大人想想看,袁世凯觊觎上海的财富,哪里肯轻易罢手?他就是算准了咱们分兵不能。才敢接手上海的,就算朝廷到时候朝令夕改,怕是他也不会遵命了!到时候,大人怎么办?号召讨逆容易,以咱们的实力打败袁世凯也不难,可是讨逆以何种名义?奉旨吗?或者干脆是矫诏?如果以这个名义号令天下,自然是简单,可是到那时,大人这个大清中兴名臣的帽子就摘不掉了。当年李中堂和曾文正公为什么不敢举兵行大事,就是顾忌这一点,大人现在以甘肃一省地名义向俄国宣战,正是和朝廷撇清关系的好机会,不能走回头路啊!”李叔同有些担忧的道。

    庄虎臣楞了半天,日本和俄国在东北交战,而朝廷则作壁上观,宣布局外中立,正是最失民心的举动。而自己宣战则是为天下之望,如果今后再以讨逆的名义对付袁世凯,确实是有走回头路的嫌疑!

    最近官大了,权力大了,名声也大了,到哪里都是吹捧逢迎之声,自己也很享受被普通百姓当做圣贤、偶像顶礼膜拜的那种感觉,可是今天发现,磨练了好几年才锻炼出来的政治嗅觉。居然也变的迟钝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可是米汤好喝。也能让脑子糊涂啊!

    肉食者鄙、权力使人愚蠢,这些话一点都不错啊!

    在这个朝廷名声最臭地时候,不和它撇清,将来举兵的时候,不是要被天下人看做反贼吗?中国人可是最恨吃碗面反碗底的家伙,要不然吴三桂地名声也不会那么的臭不可闻。自己不必孙文这些人,他们一直就是反清的,而自己和大清朝廷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伙的,大清的官员普遍认为庄虎臣就是铁杆的太后一党。

    “那,息霜,以你之见呢?”庄虎臣谦恭的问道。

    “大人,您和我岳丈杏城公正在举兵抗击俄国入侵,而此刻朝廷掣肘,袁世凯要趁机霸占上海,这不是釜底抽薪吗?在此国难当头之时,正是举国一心,枪口对外抗击外辱的时候,而袁世凯却趁机要夺了上海,这不就是国贼吗?我是办报纸的,大人更是对报馆舆论熟稔不过地,该如何对付他,这还需要问学生吗?”李叔同笑呵呵的道。

    “受教了!”庄虎臣整整衣冠,恭恭敬敬的拱手为礼道:“息霜,这篇声讨国贼袁世凯的文章还要辛劳你了!”

    李叔同点头称是道:“学生敢不从命!”

    庄虎臣看看签押房里坐的黑压压的一片人,李叔同的话几乎是明目张胆的说谋反的事情了,而大营众将居然听地连连点头,面不改色,连那些个绍兴师爷都毫无异状,看来,所有人都明白大清没几天活头了!

    只要是个人,哪怕最混账的人心底就有一丝爱国情绪,连那些贪官污吏现在也都开始大骂朝廷昏聩了。朝廷放任日本、俄国在东北大打出手的举动,已经将本来就所剩无几的民心彻底丧失了,老百姓骂娘的声音几乎在任何一个角落都听的见,民怨积聚到这个程度,满中国可以说是遍地干柴,只要有颗火星就是燎原的冲天大火。

    连杨士琦这种出名的大贪官,一旦宣布向俄国开战,也能激起民众真诚的拥戴,可见百姓对鸦片战争以来地屈辱已经到了无法承受地地步。自打庚子年以后。朝廷实行新政,大大小小的报馆开了三百多家,还有数万留学生在东洋、西洋各国学习。民智已经渐渐开启,大清不搞新政是等死,而搞了新政,民智渐开地结果则是让这个浑身散发着死尸味道的朝廷提前几天进坟墓。

    这个时候不趁机和朝廷撇清,那今后被国人厌弃就自不必说了。庄虎臣可不打算给大清朝陪葬!

    自打杨士琦的干女婿李叔同从日本回来以后,他就上蹿下跳,巡抚衙门和甘军大营里到处撺掇。而大营众将和巡抚衙门的幕僚也都开始做上了图形凌烟阁,当开国元勋的美梦,既然大清要亡,不如亡在庄虎臣手里,这样大家都有好处!

    所以,甘肃巡抚衙门说话已经越来越露骨了,就差给朝廷下战书了。当然,赵裕德这个老顽固在的时候,大家说话就都小心起来。省的被他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怪不值当的。

    大清啊,你确实是活到头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过这把火得由我来烧!庄虎臣也看透了手下人的心思。

    该是谋划战争结束以后,怎么对付朝廷,顺利推翻大清的事情了!而最要紧的则是,如何能避免国内发生大规模的军阀混战,这可比推翻朝廷难度大的多!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老子的智慧可不是乱盖的!中华文化能几千年流传至今,自然有它地道理。也许袁世凯出兵上海,就给了自己这个机会,只要拿下了袁世凯的山东新军,国内就再也没有敢于和自己对抗的武装力量了!

    可是袁世凯不是载振那种蠢货,也不是朝廷那帮食古不化地理学冬烘先生,他绝对是个难对付的家伙!

    在记忆里,那个袁世凯可是夺了大清的江山的,而且能同时得到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这三大总督一致的推举,这样的人自然不会简单!三大总督自己还尿不到一个壶里。居然能同时看中袁世凯,也算是异数了。再联系起,早年的时候,他杀进朝鲜王宫,以少胜多打败了日本人,庄虎臣就更不敢对袁世凯掉以轻心了。

    “大人,大人,东北急电!”一个亲兵从外面冲了进来,声嘶力竭的叫着。嗓音都有些劈了。跑的太快,被门槛绊倒了。摔了个嘴啃泥。

    这一声喊叫,让所有人心里一紧。

    “快说,怎么了?”庄虎臣也无法冷静,连看电报都觉得耽误时间了。

    “马福祥大人带着前锋七千人,在黑沟台被俄国大军重重包围,危在旦夕啊!”

    庄虎臣额头上地冷汗立刻就一串串的往下淌,王天纵更是脸都吓白了,马福祥可是马樱花的堂哥啊!

    “电报给我!马福祥怎么会跑到黑沟台去了?那里俄国人不是和日本人在大战吗?他去凑什么热闹!前几天,他不还是在旅顺吗?他去黑沟台做什么?”庄虎臣又急又气,脸憋的涨红。

    马福祥被包围的消息,让刚才还沉浸在炸毁日本大炮的喜悦之中的甘军众将,立刻沉默了起来,过了半晌,这些人反应过来,一窝蜂的叫嚷道:“大人,让我去救马镇台吧!”

    “大人,我请缨去东北!”

    孙明祖也站起来道:“大人,让我去吧,救马镇台要紧!他带的七千人都是轻骑兵和步兵,没有多少重武器,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庄虎臣看完了电报,深深呼吸了几下,然后看着王天纵道:“旭九,还是你去吧,带着在盛京地第四镇、第六镇和大营直属四个炮标、四个马标,一定把你这个大舅子哥囫囵个给我救回来!”

    “标下遵命!”王天纵坚决的行个礼。

    一个榆林堡出身的军官突然反应过来了,低声笑道:“师傅去最合适了,妹夫救大舅子,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

    王天纵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出了签押房,外面就传来他的吆喝声:“快,把我的马牵过来!快点,耽误了大事,要你的狗命!”

    庄虎臣神色黯然的把电报递给大家传看,众将看完也是满脸地忧虑。

    “马福祥啊,马福祥,我一而再地说,不要轻易和俄国人开战,我们只要拿下旅顺,然后让日本、俄国打个你死我活再突然出手!这个马回回,坏了我的大事!”庄虎臣有些恼羞成怒了。

    电报是新民府地知府发来的,马福祥带着无线电台,但是距离太远,不可能直接给兰州发报,就把告急的电报发到了新民府,由新民知府代为转发。

    马福祥炸了日本的大炮以后,听的线报,说是红屯和官堡一带,俄国兵屠杀了几百名中国老百姓,还强奸民女,至于说是抢劫那就更是家常便饭了。马福祥是大哥马福禄带大的,马福禄比马福祥足足大了二十四岁,马福祥对他的感情既是大哥又是父亲,而马福禄是在守卫北京的时候,死在正阳门的,而攻打正阳门的就是俄国兵,在包头的时候五百回回营又和俄国哥萨克骑兵拼马刀,死的就剩下二十多个人,几乎是全军覆没。

    马福祥恨俄国人恨的牙痒,一听有俄国兵祸害百姓,就带着大军杀向了红屯,接战以后,甘军都是精兵,而且是一鼓作气的新锐,自然是势如破竹,俄国兵边打边逃,甘军步步紧逼,打着打着,就一直打到了黑沟台了。

    “你看看这个马福祥!打日本运输队,杀了千把中国人,他眼睛都不眨,可这次又为了保护百姓,居然一直追到了黑沟台,这还罢了!居然替小日本解了围!气死我了!”庄虎臣气急败坏的在签押房里走来走去。

    庄虎臣生气是有理由的,换了是谁都会生气。日本第八师团的师团长立见尚文中将和骑兵第一旅团的旅团长、日本的骑兵之父,秋山真知的亲哥哥秋山好古一起在黑沟台被俄国人包了饺子,十万俄国兵把日本人围的铁桶一般,日军已经快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正在用白刃战和俄国拼命,眼看就要到了全军覆没的边缘,而恰巧这个对于日军来说万分危急的时候,昏头昏脑的马福祥竟然带着七千人一路追杀过来,误打误撞的攻破了俄国的左翼阵地,替日本人解了围。

    立见尚文是日本西南战争时期的名将,秋山好古更是和他弟弟秋山真知齐名的天才人物,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着混乱,日军突围跑了!

    反应过来的俄国兵来不及追击日军,反而和甘军大打出手,现在被围的水泄不通的换成了马福祥的七千人!

    “这个马福祥啊,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听!好勇斗狠,都是我的错啊!怎么会安排他作为先锋!”庄虎臣挠着头皮,懊恼不已。

    “大人不必担忧,马镇台和咱们的七千弟兄一定能安然无恙!”一个年轻的甘军将官平静的说道。

    他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庄虎臣也诧异的看着这个表情云淡风轻的年轻人。

第三百一十章 不期而遇的决战(一)

    黑沟台,地如其名,黑土地现在已经被挖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空气里硝烟的味道呛的人直咳嗽,战场上满地的尸体,大部分是日本和俄国人的,还有些是甘军士兵的。

    日本和俄国在这个狭窄的区域,摆下了将近二十万的大军,血战了个把月,现在的黑沟台已经找不到一块平坦的土地了,弹坑累累,重炮的弹坑里往往还套着小口径炮的弹坑。

    马福祥心神不宁的用望远镜看着前方,甘军的第一道防线目前还在自己的控制之中,守卫第一道防线的是一千甘肃新军和五百名从湖南湘西招募的“威武常胜军”。七千人深陷十万人的重重围困之中,幸好甘军使用的枪支是以射速快而闻名世界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加上甘军还携带着一批甘肃自制的迫击炮、马克沁和四十七毫米口径速射炮、六十三毫米口径山炮,这才挡住了俄国人潮水般的冲击。

    “大人,这里的土都冻住了,挖不动啊!”一个亲兵冲了过来,满脸阴郁的道。

    “挖不动也得挖,没有战壕,等俄国人调来重炮以后,咱们都他娘的报销!”马福祥又是气又是急,扯着嗓子喊道。

    “告诉弟兄们,利用现成的弹坑,然后连接成战壕,挖土堆成胸墙,现在多出流点汗,以后能少留点血。”一个参谋指示亲兵道。

    亲兵叹了口气。又问道:“大人,现在咱们地粮食也不多了,怎么办?”

    马福祥苦涩的摆摆手道:“杀马!”

    “杀马?马二爷,不能啊!不能杀马啊!骑兵没了马,还算什么骑兵?”亲兵老憨甩着空荡荡的袖管哀求道。

    老憨的右臂是在包头的时候被俄国哥萨克骑兵砍断的,当时高烧了三天。幸好包头有做洋药买卖地,当时有通西医的大夫给治伤,算是拣回条命,伤好了以后,他不愿意回家种地,马福祥也不忍心撵他回家,就还给留在军中了。

    “杀马!我的命令听不见啊!”马福祥暴怒的对着传令兵厉声喝道。

    传令兵含着眼泪跑了出去。

    马福祥现在是又羞又怒,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发昏,忘记了庄虎臣的命令。也不至于让七千人深陷重围,更为可气的是,自己带着兵一阵冲杀,竟然给小日本解了围!

    俄国人一见来了一支生力军,就丢下日本人,和甘军打起来了,而将近两万小日本则偷偷摸摸的从甘军冲开的口子溜了出去。

    “大人,快看,俄国老毛子又要攻击了!”一个负责望的士兵高声叫道。

    马福祥从望远镜里看见俄国士兵排成密集地散兵线,像蚂蚁般聚拢了起来。看不清楚有多少人,只是黑压压的一片.

    “娘的,咱们要是有重炮,老子现在就灭了他!哎!”一个参谋恨恨的一拳擂在冻土上。

    马福祥的黑脸羞成了酱茄子。甘军的重炮还真的不少,炮弹更是堆积如山。都沿着铁路一线,放在各地的兵站,可以说,这样的布置非常的合理,随时可以保证前线地使用。但是马福祥是带着轻骑和轻步兵从普兰店一直追杀俄军,打到几百里外的黑沟台,这里铁路根本没有延伸过来,而且周围没有兵站和重兵。

    现在被围已经三天了,带的四十挺马克沁加起来还剩下不足五万发子弹,炮弹更是平均每门炮不足十发。士兵身上携带的弹药也不多了。李.恩菲尔德步枪本来就是以射速快而享誉世界地,这也是大英帝国唯一的能拿得出手和德国毛瑟枪比个高低地步枪。

    鉴于当年武卫军只会走队列不会开枪。被八国联军当靶子打的前车之鉴,庄虎臣对甘军的士兵抓的最严的就是射击,实弹射击方面下的功夫最大,一分钟疯狂射击训练是家常便饭,每个士兵都必须有一分钟打出二十发子弹的水平。

    射速快,代表着更强大的火力,几十个人的自由射击,听起来就像是机枪那种爆豆的声音,而且准确性还要远远超过机枪,但是这也是最消耗子弹地。

    “通知一线部队,节省子弹,把掷弹手和神射手换上去!其余地人包括我的亲兵,都要抓紧挖战壕!”

    “大人,那些神射手都是咱们地宝贝啊!这要是让庄军门知道咱们这样糟践,那就算打胜了仗,回头也要严加处置的!”参谋们都傻了眼,这些神射手是甘军特意调教出来的狙击手。训练最严格,爬冰卧雪,在三九天的冰雪里一躲就是一夜,在三伏天的蚊虫叮咬中,纹丝不动,枪法更是要求百发百中,训练一个神射手比训练十个普通士兵花的钱还要多。

    马福祥苦笑着道:“打完了仗,要是我还活着,一切的处置我一个人承担,现在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援兵能到,可惜了的,咱们那么多的大炮,要是现在有二十门重炮,轰也轰出一条血路了!”参谋们想起那些在兵站堆积如山的大炮和炮弹,心里就难过,他们都是军事学院的学生,大部分还没毕业,一上了战场,跟着马福祥这样的杀星,高歌猛进几百里,早把学院学的军事常识扔给老师了。什么后勤保障都忘光了,只记得前进、前进再前进。

    “现在说这些扯淡话还有个屁用,咱们必须撑住了!这些俄国老毛子训练水平太差,枪法也不行,就是够狠,娘的,不怕死!既然不怕死,就让他们多死几个。也算给屈死地老百姓报仇了!”马福祥已经下了鱼死网破的决心,既然冲不出去,不如多杀几个够本。

    “咚、咚”,前方传来了炮声。

    炮弹落在一线士兵的周围,将干硬的冻土炸的满天飞,一块块拳头大小的泥土混合着杂乱地碎石和炮弹爆炸的弹片洒向周围。还有不少日本士兵来不及收拾的尸体也被炸碎飞上了天空。

    三年艰巨的训练产生了效果,模拟战场环境的训练让新军非常习惯战场上的情况,比起训练场上腐臭的味道,冬天的黑沟台的空气还算是好地。一线的一千多名士兵躲在弹坑里和土坡的后面,面对着俄国人的炮击,巍然不动,只是卧在地上,警惕的注视前方。

    而在后方,士兵们正在发疯一般的挖着战壕。尽管每个士兵都配发了一柄德国进口的工兵铲,可是东北的冬天,被冰雪冻的如同石头一般的土地,挖起来还是相当地费力,不少士兵的手上都流了血,白色帆布手套已经被泥土和鲜血染成了黑红色。尽管速度不快,可是从各个弹坑已经有无数条线在缓缓的延伸,在一些地方已经汇聚成一条蜿蜒曲折的壕沟了。

    俄国地炮击持续时间很短,也就是过了五分钟的样子,步兵已经开始集合。伴随着军鼓地咚咚声,俄国步兵又开始了冲锋。

    马福祥从望远镜里看着甘军的士兵,半是欣慰半是羞愧,能面对俄国炮击而巍然不动。面对蚂蚁般的俄国步兵也能沉静如山岳,这几年的训练真是没有白费啊!想起当年在娘子关的时候。清军有战壕、铁丝网、德国人指导修建的要塞、上百门的大炮,兵力也远远多于洋人,可是联军枪一响,成批成批的扔了武器就往回跑。

    这些士兵是庄大人三年的心血啊,要是毁在自己手里,那如何得了?

    马福祥内心无比的矛盾。

    “马镇台,这次俄国人地炮击可没前面几次厉害啊!莫不是,他们也没炮弹了?”一个参谋轻声地提醒道。

    “哦,老毛子也没炮弹了?不至于吧?”马福祥有些不敢相信。

    “说不好,俄国人和小日本在黑沟台打了那么长时间了。弹药储备再多也够呛。俄国人的运输线现在也被骚扰,我估计他们地弹药也不会太多了!”

    “要是那样就好了。咱们的压力还能小点!”马福祥连连点头,现在他也只能相信老天帮着好人了。

    “马镇台,标下以为,咱们被包围,不见得是坏事!”一个瘦瘦高高的参谋说道。

    “哦,说说看!”马福祥现在病急乱投医,就想听好消息,哪怕是安慰自己的话也是好的。

    “标下这几天也看明白了,俄国士兵训练水平很差,而且步枪多是老式的单发枪,枪械保养也不好,只是俄国人悍不畏死,咱们的士兵和他们打,火力可以达到以一敌五,实际战斗力也不会低于一比三,还是很可以打一阵子的。”

    “可是他们起码也有八、九万人,咱们只有七千人,这三天伤亡已经过千了!即使以一敌三,也是必败!标下以为,还是想办法突围吧。”另外一个参谋接话道。

    马福祥摆摆手制止道:“你等别人把话说完说。”

    瘦瘦高高的参谋微笑道:“大人,咱们的大军,最近的离这里不过三百多里,即使带着重炮前来,最多五日夜就能增援我们!如果只需要援兵打开个口子,接应咱们,那么三天之内援兵就应该到了,现在咱们被围已经三天了,援兵今日不到,明天必到!可是标下以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俄国人看来弹药已经不足,如果咱们在盛京的五万人能够赶到黑沟台,就有可能一举歼灭眼前这十万左右的俄国兵!现在看来俄国人是把咱们重重包围了,可是一旦咱们的大军来了,就是里应外合,中心开花!”

    马福祥眼睛一亮:“你是说,让咱们这几千人当鱼饵,钓俄国人这十万大军?”

    “标下就是这个意思!”

    “好样的,你叫什么名字?”马福祥击节赞叹。

    “标下王林虎,陆军学院第一期毕业生。”

    “好,真要是如你所说,那咱们就不突围了!老子就安心当这个鱼饵,让老毛子吞不下吐不出来!”马福祥兴奋的叫道:“来人,通知一线部队,节省子弹,争取一颗子弹打死一个洋鬼子!”

    原本有些郁闷的参谋们,现在被王林虎的话激起了兴致,年轻人建功立业的心思火炭般的红,相比之下,命反而不重要了。

    “马镇台,快看,俄国人冲上来了!”

    马福祥端起望远镜,只见俄国人黑压压的一片挤向前沿阵地。

    “这要是有战壕、铁丝网就好了啊!”马福祥对自己的莽撞还是有些后悔。

    “堂、堂、堂”马克沁的那种特有的铜音响起,枪口喷出的烈焰如同火蛇,舔拭着俄国人密集的队形,火焰的镰刀将俄国士兵割麦子般扫倒。

    俄国士兵不为所动,踩着同伴的尸体踏着鼓点,破旧的皮靴踩着积雪和冻土上,缓慢而坚定的前进。

    俄国人这种冲锋已经很多次了,每次都要丢下一堆的尸体,可是俄国兵似乎不是人类,这些刚从农田里扔下锄头就端着步枪上战场的俄国人,几乎可以不经过训练就有漠视生死的勇气。或者是说,他们连痛苦的活着都不怕,还怕死吗?

    “砰、砰”甘军的步枪也开始响了起来。枪声很稀疏,但是几乎是每枪都可以咬肉,甘军的射击训练就是在模拟实战的状态下练出来的,而且每个士兵起码都消耗掉了一千多发子弹,大量的子弹喂出了好枪法。

    俄国士兵开始组成阵列,用排枪还击,黑色的硝烟在俄国方阵前面弥漫。

    随着甘军士兵的枪响,不停的有俄国士兵倒下,然后又有人填补了他们的位置,俄国士兵的数量和勇气,弥补了训练水平的差异,渐渐,甘军一线的火力被压制了。从望远镜里能看见,俄国后续部队开始在集结,尤其是哥萨克的骑兵更是挥舞着马刀,准备冲锋了。

    “娘的,俄国老毛子的洋枪不怎么样,可战马真漂亮!”独臂的老憨也端着一架望远镜,舔着嘴唇艳羡道。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期而遇的决战(二)

    “机枪,机枪”马福祥发疯般的叫喊着:“给老子把所有的机枪,全部集中在正面阵地,堵住老毛子的骑兵!”

    “咚、咚”,沉寂了片刻的俄国炮兵又开始叫嚣了起来,其中还有一部分的重炮,落在地上就是漫天的烟尘和震耳欲聋的爆炸。

    没有战壕掩护的一线士兵被炸的抬不起头,爆炸掀起的积雪和泥土在空中汇合成了黑灰色的烟雾,视野里雾茫茫的,很难看清敌人的样子。第一道防线的士兵死伤惨重,鲜血将黑土地染成刺目的红色。

    马福祥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人,他最清楚,一旦骑兵冲进步兵阵地那会是多么惨烈的局面。步兵往往还没来得及拉开枪栓就被马刀夺了性命,而万马奔腾的那种震撼力,很轻易就可以打乱步兵的阵脚,结果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对付骑兵冲击,最好的办法就是鹿砦、拒马、战壕、铁丝网,外加机关枪,如果有完善的防御体系,在这个年代,骑兵冲锋和找死差不多,但是马福祥不是有备而来,这些准备都没有做,部队连粮食和弹药都没多少,更别提构筑防御工事的器材了。

    二十挺双轮马克沁无遮无挡的向一线推进,俄国的望哨老远就看见了,炮兵追着这些机枪延伸射击,还没等运到第一道防线,已经有十几挺机枪被俄国炮兵给炸碎了。运输机枪去一线阵地地士兵也被炸成了碎片。诸般惨景不可名状。

    俄国骑兵在炮兵的掩护下,“荷菏”怪叫着,挥舞着马刀如同野蜂般向甘军的防御阵地冲击,甘军的士兵则顶着头上时不时落下的炮弹,艰难的在烟雾里寻找着目标,“砰砰”。步枪地枪口冒着白烟,但是准度已经和刚才不可同日而语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一发子弹打中一个敌人绝对只是个梦想罢了。顶着漫天地炮火。感受着身子下面地面的颤抖,只要是个人,心理就会发生变化,而任何微小地情绪波动,都会使枪法受到严重的干扰。

    一线士兵眼里。俄国骑兵已经越来越近了,甚至能看清楚战马身上毛片的花纹。俄国炮兵也不再射击了,因为双方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训练不足的俄国炮兵太容易误伤自己人。

    “堂、堂、堂”,在俄国军队炮击下,一线阵地上硕果仅存地两挺马克沁又开始用火焰的鞭子显示自己地存在,几门隐藏在土坡后面的迫击炮也开始发射。俄国骑兵像下饺子般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有的干脆就连人带马被机枪子弹巨大的冲击力撞飞了起来。

    “给老子开炮!炸死这些狗娘养的俄国老毛子!”马福祥把帽子掼到地上,光着脑门恶狠狠的叫道。

    二线阵地上的速射炮和迫击炮也响了起来,大量的炮弹向高速冲锋的哥萨克骑兵倾泻着怒火,俄国士兵连人带马血肉横飞。地上又多出些大大小小的弹坑。

    “轰隆”一声巨响。在马福祥不远处地一个炮兵阵地落下了一发一百二十毫米口径重炮地炮弹,仅仅一发炮弹。就把周围两门六磅速射炮给炸碎了,金属零件漫天飞舞,炮车的轮子飞上了天空,许久才落了下来。

    “操你大爷地!老毛子!”一个白白净净的参谋怒不可遏的骂着粗话。

    马福祥恨的眼睛充血,却也没有办法,自己的部队一直是轻骑突进,只有小口径的火炮和迫击炮,只要一打炮,俄国人就用重炮攻击自己的炮兵阵地,而自己的炮射程不够,打不到对方的炮兵阵地,只能每次打两炮,就赶紧把炮兵阵地转移。

    哥萨克骑兵离甘军的阵地不足五百米了,这个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雪亮的马刀发射的阳光已经看得非常清楚。

    “堂、堂、堂”,几乎是同时,刚刚冒着俄国人的炮击推上一线阵地上的马克沁,一起宣示自己的存在,十几条火蛇贪婪的吞噬者俄国骑兵的血肉。一道无形的火墙将高速冲锋的骑兵撞的人仰马翻。哥萨克的凶悍在此时显示了出来,这些南俄草原上的汉子“荷菏”怪叫着,战马从同伴的尸体上跃起,以更高的速度向前冲击。俄国炮兵也再次开炮,又有三挺马克沁被打哑巴了。

    一线的士兵丝毫不受所动,依然是冷静的如同机器,上弹、射击,打完弹仓里的子弹,再次装弹、射击。一队队的俄国骑兵被冷枪打倒,战马的哀鸣响彻整个战场,几乎压住了枪炮的吼声。

    “开炮!给我开炮!”马福祥的吼声已经嘶哑。

    “咚、咚”,六磅的速射炮,一磅的步兵炮,六十三毫米口径的迫击炮,七十五毫米口径的山炮,甘军阵地上几乎所有的火炮都发疯般的将炮弹倾泻在甘军阵地的前沿,最近的炮弹离一线的士兵不足五十米,炮弹爆炸的热浪和冲击波卷起一道道小小的气旋。剧烈的爆炸、开花炮撒下的弹幕,十几挺机枪的火舌,让一线士兵身前二百米成为一道死亡区域,任何试图用肉体挑战钢铁的举动都被视为愚蠢和徒劳的。

    高速冲击的俄国骑兵成批的倒在这二百米的区域之内,满地都是士兵和战马的尸体,受伤的俄国兵的惨叫还没有结束,就被后面的同袍驱策的战马碾成了肉泥,然后又是一批人被集体屠杀。

    俄国的重炮也开始还击,不过没有上次那么密集了,而且甘军的炮兵也滑了,打两炮急忙就换个地方,而且在刚才,那些蜿蜒曲折的壕沟也勉强被连接成了战壕。只要有条件地地方,炮兵就把大炮藏进了战壕,以躲避俄国重炮的打击。

    哥萨克的凶悍也是有极限的,首先战马就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的刺激,正在飞奔的战马往往还没到阵地前方二百米地死亡区域,就一个急刹车。把背后的骑兵重重地摔在冻的如同石头般坚硬地土地上,不少战马任凭哥萨克骑兵如何鞭挞。就是不往前跑。

    甘军疯狂的炮击终于起到了效果,俄国骑兵蜂攒蚁聚的攻势停止了。随着远处的军号声,如同退潮般的撤了回去,只留下无数地受伤的俄国士兵和肢体不全地战马,在东北腊月的寒风里凄厉的哀嚎,如同受伤的野兽。

    趁着俄国士兵攻击的间歇。医官和卫生兵急忙将一线的伤员往下撤,不少伤重的士兵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了。但是没有人惨叫,即使疼的全身哆嗦,也是捏紧了拳头,咬碎钢牙一声不吭。见惯了生死,以铁石心肠的著称地医官们也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兄弟,疼的厉害了就哼几声,喊两嗓子会好受点!”民夫也看不下了,这些士兵坚强地让人心里难受。

    伤兵因为失血而惨白的脸,竭尽全力挤出一丝笑容。无声的安慰着抬伤员的卫生兵和民夫们。

    马福祥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土坡。临时挖了个洞,就算是指挥所了。甘军的将校和参谋们丝毫没有打退敌人的喜悦。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样的进攻不知道俄国人还会有多少次。这个俄国指挥官应该是个厉害的角色,他的战术如同狼群袭击大象,不期望一次就把大象咬死,而是不间断的攻击,最后让大象死在失血、疲劳和恐惧中。

    “援兵也该到了啊!”高高瘦瘦的参谋王林虎无奈的摇头道。

    马福祥也觉得有些奇怪了,在预计中,援兵昨天夜里不到,今天早上也该到了,而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弹药储备,在刚才一轮疯狂的炮击后,更是难以为继,如果俄国人再发动两次刚才那种规模的进攻,恐怕士兵只能靠步枪来对付俄国人的骑兵、大炮了,而如果这种打击再延续两到三天,甘军也只能学小日本,和俄国老毛子玩白刃战了。

    身后坚硬如铁的冻土上,三、四道曲折的壕沟已经渐渐成型了,如果不是德国进口的工兵铲钢火好的怕人,而甘军的士兵几乎在参军的第一天学的就是挖战壕,在这样的条件下,想挖好战壕简直是做梦。

    马福祥在狭小的指挥所磨旋般的团团打转,援兵到现在依然不到,肯定是出什么问题了!尽管自己头脑发昏一路追击到了黑沟台,但是以他对甘军和庄虎臣的了解,大营是铁定不会放弃他们这些人的。甘军的军令第一条就是对同袍见死不救者杀,即使救援不力,也是死罪。而且马回回尽管脑子不够聪明,但是性子直爽,没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在甘军里人缘相当的好,不管是陈铁丹这样榆林堡出身的将领、孙明祖这样武备学堂出身的学生官还是巴恩斯这种学院派的将领,和他关系都相当铁,他绝对相信,大营众将不会对他见死不救的。

    既然是救兵不到,一定是出了什么大问题了,而且能够问题大到,让庄虎臣居然无力派兵援救他。现在单靠自己手里的兵力和火力,想打开一道口子突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唯一的生路就是坚守待援,可是援兵一直不到,这该怎么办?

    刚刚成型的战壕里,躺着无数的伤员,医官手忙脚乱的包扎、清理伤口,可是重伤员实在是太多了,在前线的医官面对如此多的重伤员,简直是束手无策,唯一的办法是在止血和清理完伤口以后,给每个伤员打上一支吗啡来止痛,即使是这样,越来越多的伤号,也让本来携带的就不多的止疼药开始限量使用,只有最危重的伤员才能打上一针。

    一线的士兵开始交替掩护着撤退,他们警惕的看着前方,炮兵也把所剩无几的炮弹装进炮膛,时刻准备应付俄国人随时有可能发动的突然袭击。

    过了许久,一线的士兵终于撤到了战壕里,这些士兵一进入壕沟,就立刻拿起后背上背着的工兵铲,也加入了挖战壕的行列里,每个人都没有丝毫的怨言,三年的训练,让他们清楚的知道战壕的作用,也许多挖上一锨土,战壕再深一寸,就可能让自己和战友多上一分生存的希望。

    中下级军官们,在战壕里穿梭巡视,他们看着这些平静而勤奋的士兵,眼睛里满是欣慰,三年的时间,终于让这些原本连左右脚都分不清楚的泥巴腿子成为一支坚韧、冷静,战术素养极高的近代化军队。

    甘军的中下级军官不少人出身于“华勇营”,或者是陆军学院毕业的,他们继承了华勇营那种在战场上的沉静、坚韧、漠视生死的素质和高强度训练带来的极高的军事素养,更有当年“华勇营”所不具备的保家卫国的情怀,当然巴恩斯少校更不会忘记,给士兵灌输军人的职业道德之类的私货。

    足额的军饷,营养全面的伙食,艰苦的训练,军人的职业道德教育加上保家卫国的情怀,让甘军在三年的时间里,成为了一支钢铁之师,这样的军队可以被打败,但是绝对不会被打垮。

    受伤以后呻吟、哀嚎,这些表现被视为有损职业军人形象的,所以甘军的伤兵即使疼的昏迷过去,也都是硬挺着一声不吭。

    临时指挥所里,一个报务员兴奋的叫道:“马镇台,新民府转发的大营急电。”

    马福祥又油然生出了希望,大营没有忘记他,也没有忘记这七千士兵。

    马福祥拿过电报译稿,觉得这张纸片重愈千钧。电报非常简短,只有两个字:死守!

    参谋们看见这份没头没脑的电报,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没有救兵了,甚至没有弹药、粮食补给,每个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大营出大麻烦了,庄大人出大麻烦了!

    “垂头丧气的干什么?死了老子娘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大人说死守!咱们就死守!不许轻言放弃,不许自杀性的攻击,如果老天真的要咱们死,那只许死在敌人的炮火下!”一向莽撞的马福祥此刻却无比的冷静。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不期而遇的决战(三)

    庄虎臣这两天愁坏了,马福祥的七千人被十万俄军围的铁桶一般,不救肯定不行了,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甘肃派不出兵了。

    旅顺附近来了密电,乃木希典攻打203高地依然是没有进展,旅顺缺冬装、药品,唯独不缺炮弹、子弹、伏特加和粮食。斯塔克中将又是个堡垒建筑爱好者,足足二十万吨的混凝土把旅顺修成了铜墙铁壁。没有重炮,连小口径火炮的炮弹都缺乏的日军,仅靠肉弹很难对旅顺构成真正的威胁。

    日本运往旅顺的重炮被马福祥给炸了,俄国不缺粮食和弹药,应该是可以顶一阵子的,庄虎臣原本也认为日本人打不破旅顺,可是混在旅顺开酒馆的俄国社会工人党来的情报说,旅顺的俄军准备投降了。

    这个消息让庄虎臣大跌眼镜,旅顺的俄军里正在流行坏血病,一半的人身体溃烂,实值冬日,天寒地冻,俄军缺医少药又缺乏御寒的冬装和木柴,旅顺城里的俄国士兵哭号声震天动地,现在连旅顺的俄国远东总督府里都有不少人患上了坏血病,医官每天干的工作就是给人锯腿截肢,现在旅顺几乎是个人间鬼蜮,缺胳膊断腿的人比比皆是。俄国人没被小日本打败,却被流行病给打垮了。军队减员一半,按照军事常规,早就算是丧失战斗力了,天知道俄国老毛子是靠什么支撑到现在的。

    辽西一带,甘军有两万人,辽东则有三万五,刨掉马福祥带走的七千人,还有四万八,要说打旅顺,凭借甘军优良的装备和高素质的士兵,有两万人带着重炮拿下旅顺满够了。可是情报说。估计三、五天的之内,旅顺的俄军就打算投降了。旅顺港内可是停泊着五艘俄国战列舰,如果投降日军,加上日本的四艘战列舰,那么海军对比,日本是九艘战列舰,而顾小五在安南地那支挂羊头卖狗肉的“波罗的海舰队”的四艘战列舰,还不够给小日本塞牙缝的。

    甘军的水兵几乎全是旱鸭子,也就最近偷袭过一次日本,还是攻击拆掉了岸防炮。毫无防范能力的大阪和横滨,如果面对面和联合舰队打一仗。恐怕主力战舰要有三比一的比例,才凑合着能有一战之力。

    庚子年签订的《辛丑条约》。从大沽到天津,所有的炮台都被拆除了,整个北中国是没有海防地,大阪和横滨的遭遇,证明了没有岸防炮地海港是多么的脆弱。一旦俄国远东舰队投降日本。那么日本将拥有九艘战列舰,消灭顾小五手里地四艘战列舰简直就是老水牛吃豆芽----小菜一盘!

    一旦舰队被消灭了。日本海军将比开战前还要强大许多,而中国将面临处处受制于日本的尴尬局面,日本舰队可以随意袭击任何一个中国的港口城市,而更可怕的则是这个时代的中国不但没有海防,还没有江防,日本地小型驱逐舰可以沿着长江长驱直入,长江流域一旦陷落,这个后果庄虎臣已经不敢想了,那将是一场塌天的浩劫。

    指望洋人调停,那更是做白日梦。英国佬是什么样地。庄虎臣最清楚,甲午年。英国人指望李鸿章的北洋水师遏制俄国人,所以开战前,多少还帮了北洋一点忙,结果一看战局对日本人有利,马上翻脸和小日本结盟。英国人的眼里只有俄国,谁能帮它遏制俄国人,谁就是朋友,眼下大阪、横滨被袭击,英国人转脸向庄虎臣示好,可是一旦日本人得到了俄国远东舰队的五艘战列舰,那么估计大英帝国又该向日本扔橄榄枝了。

    如果仅仅是这些也就罢了,朝廷还把在天津的李贵给调进了北京,而准备接替杨士琦做上海道的徐世昌也在八千山东新军的保护下向上海进发,眼看就快到了。

    战局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而朝廷又开始掣肘了,马福祥危在旦夕,而看起来固若金汤的旅顺港也将在三五天之内就要开城投降了,这么多的事情挤在一起,庄虎臣就算是铁打地,也照样着急、上火,喉咙肿成了桃子。如果分兵救马福祥,起码要派两万人才能救地出来,而剩余的两万八千人是否能在几天之内逼乃木希典这样地老顽固就范?如果不救马福祥,七千人就要全部报销了,这将是对整个甘军士气的一次极大的打击。而其一旦士兵们知道了袍泽被围困,主帅不派兵救援,这将也是对庄虎臣声望的一次毁灭性的打击。现在甘肃的士气和民心,全都维系于庄虎臣巨大的个人声威。一旦个人声望受损,将会出现种种难以预料的后果。而如果救援马福祥,造成兵力不足的困境,乃木希典是个连儿子性命都不看在眼里的人,这样铁石心肠的家伙能是轻易就范的吗?一旦俄国向日军投降,那后果更不堪设想。

    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难题!

    “大人,别犹豫了,所谓慈不掌兵,为大将者,当断则断,标下以为,马镇台短时间必然无恙,只要咱们能迅速拿下旅顺,然后挥师北上,则可一战鼎定东北的局面!”一个年轻的军官目无表情的道。

    庄虎臣一咬牙,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就按你昨天说的办,怪我,耽误了一天的功夫,昨天就应该按你说的办了,孙清啊,我怎么看你有些面熟呢?”

    年轻的军官微笑道:“大人贵人事忙,如何会记起标下这等小人物,标下原本是同文馆的通译,在祁县的时候,大人关押的俘虏,还是标下给陈铁丹大人当的通译,后来标下就读于兰州陆军学院,这不又到大人麾下讨生活了。”

    庄虎臣一挑大拇指道:“好样的,国难当头,好男人投笔从戎,正是大汉朝班定远的遗风!”

    “大人谬赞了!”

    “来人,给小日本驻北京公使发电,另外,那个卸了职的日本文部大臣犬养毅不还在兰州没走嘛,把他也给我叫来,告诉小日本,两天之内,如果不能救出马福祥,老子就断了日本的粮食、弹药供应,让东北的日军连西北风都没得喝,再告诉他,上海的盛宣怀和杨士琦也得听我的!没有轮船招商局,小日本的援兵就跳海游到东北吧!”庄虎臣对着书记官说道。

    孙清微笑道:“大人这就对了,该是使唤使唤小日本的时候了!”

    庄虎臣苦笑了一下,又转过脸看着葛师爷道:“葛师爷,你在北京和济南的朋友有消息了吗?”

    葛师爷苦着脸道:“东翁啊,我的同乡倒是打了电报了,杨士琦大人派了舰队去了大沽口,朝廷就慌了,军机处的几位大人立刻就求见了老佛爷,估计免调杨大人进京的电谕也就在这一天、半天就发出了,可是袁世凯这个家伙怕是不会听朝廷的,我那个在袁世凯幕府的同乡发电报说,袁世凯对上海是志在必得,哪怕是抗旨,他也要把上海抓在手里,上海道的那几个兵怕是对付不了山东来的那些丘八,杨士琦大人这次麻烦大了!”

    “朝廷也太昏聩了,这个时候还敢在咱爷们背后捅刀子!”王天纵恶狠狠的道。

    王天纵本来是准备头一个去救援马福祥的,可是被取消了命令,他也只好回来。王天纵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尽管记挂着他那个未来的大舅哥,可是也晓得甘军的现状,确实是无兵可派。十万大军,看起来人数不少,可光控制偌大的甘肃、蒙古、新疆,就用了一半,真能动的兵力也就五、六万。

    庄虎臣也觉得朝廷是找死,心里暗骂,老子要不是实在派不出兵来,现在就趟平了北京城,活捉了慈禧、光绪!老子点灯熬油,处心积虑的算计俄国老毛子和小日本,光绪和慈禧在背后算计自己!真是找死不拣地方!

    “旭九,招募十万预备役参军,这些兵打仗够呛,可是用来维护地方还是蛮够的,再从新军里调两万精兵去东北作为战略预备队!

    “给英国公使发报,让他给袁世凯施加压力,另外通知杨士琦,把舰队从大沽口调动到烟台和日照,给袁世凯点颜色看看,他要是敢动上海一指头,舰队就开炮!我就不信他的山东新军是孙猴子变的,陆军还能打军舰?“通知祁县的贾继英,火速给我筹集三百万的现银,兑换成小额银票,就用那笔从美国的贷款换成现钱,咱们的兵只认识银子和银票,美金他们不要。”

    庄虎臣一桩桩的安排下去,师爷和将领们也各自领命而去,片刻间,拥挤的签押房就剩下心事满怀的庄虎臣和忧心忡忡的王天纵了。

    “大人,您真的不救马福祥了?”王天纵低声的试探道。

    “哎,看马福祥的造化吧!”庄虎臣苦涩的摇头,转身自顾自的走进了内堂。

    王天纵懊恼的一拳砸在茶几上,坚硬的核桃木茶几竟然被他一拳给砸塌了架子,新鲜木头的白茬都露了出来。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这和马樱花怎么交代?”王天纵不顾流血的手,喃喃自语道。

第三百一十三章 日本名将

    西历一九零五年一月六日

    农历腊月二十三

    今天是中国人过小年的日子,可是在辽西的一个小山村里,却是人烟禁绝,日本和俄国在这里打的昏天黑地,老百姓能跑的早就跑光了,剩下的人也被日本、俄国人抓了壮丁,给交战的双方运输物资、修筑堡垒,现在这个村子里别说人了,连条狗都找不到。

    立见尚文中将暴怒的将电报译稿扯成碎片,垂到胸口的胡须几乎都要竖起来了,拔出家传的宝刀将一张中国式样的供桌一劈两断,桌子上摆着的地图、墨水瓶倾倒在了地上,把他的黄呢子将军服也染蓝了一角。

    一个年轻的日本少将不动声色的拣起地上的地图,吹拂掉上面的尘土,微笑道:“立见将军的宝刀还是那么锋利!”

    “八嘎,这是哪个混蛋的命令?大山岩?儿玉源太郎?还是那个老混蛋山县有朋?我当年也是混账,为什么没有干掉这几个懦弱的傻瓜!现在让这些混蛋在大本营里胡说八道!”立见尚文已经是六十岁的老将了,可是发起脾气来,还是蛮吓人的。

    几个日本参谋直咂舌,大山岩、儿玉源太郎是大本营的正副参谋长,一个是元帅,一个是大将,而山县有朋更是明治维新的元老,连明治天皇在御前会议上打瞌睡,他都敢用拐杖捅醒的人,居然立见尚文张口就骂。

    立见尚文在日本陆军中,号称常胜将军,他在明治维新的时候。参加的是幕府军,带着桑名藩的拔刀队打遍了萨摩、长洲二藩出身地天皇军队所有名将。但是最后还是孤木难支,带着军队向天皇投降,在幕府军中。他是最后一个向明治政府投降的。到了戊辰战争地时候,西乡隆盛造反。带着叛军把明治政府军打的屁滚尿流,明治政府又只好请立见尚文出山,这才力挽狂澜。明治政府里的军官很少有几个敢在他面前充什么名将地。

    他见到日本海陆军的名将们,只要看不顺眼,话不投机张口就是:“某年某月地某一天。要不是本老爷发善心,放了你个混蛋一马。现在你还有命在这里胡说八道?”

    萨摩、长洲出身的将领,不论是海军还是陆军,见他都躲着走,连赫赫有名的山县有朋也是立见尚文出现的地方,他从来不露面,一辈子都躲着这个二百五的常胜将军。尽管老一辈地日本高级将领看他不顺眼,但是年轻一代的日本军官都拿他当做偶像,所以讨厌他地人虽然不少,可也没人敢动他,只是他也就停留在中将这个位置上。升不上去了。

    年轻的中将亲手给立见尚文倒了杯酒。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立见将军,作为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我看将军阁下不要再固执了!”

    “秋山好古!你个小混蛋也敢教训我?老子纵横日本天下无敌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立见尚文一边喝着酒一边骂。

    年轻的少将也不生气,看他已经喝空了杯子里的酒,又给他倒了一杯。

    秋山好古,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先任参谋秋山真知的亲哥哥,尽管年轻,但是他一手缔造了日本骑兵,连军马的品种都是他挑选的,骑兵战术也是他一手完善的。和他弟弟秋山真知一样,他也被公认为日本陆军地年轻一代地顶尖天才人物。

    “将军不要动怒,喝杯酒消消火气,我觉得这次大本营是对的,现在我们地弹药和粮食都要靠清国接济,如果不救被困的清国军队的话,那么我们今后是很不利的!”秋山好古和颜悦色的解释道。

    秋山好古和他弟弟秋山真知一样的心高气傲,平生不肯服人,唯独对立见尚文服服帖帖,作为幕府军一方出身的“贼藩”名将,他私下里也对萨摩、长洲二藩压制其他地方出身的将领,很是不平,尤其是觉得立见尚文这样打遍日本无一败绩的将军,仅仅是因为出身不好,就无法升任大将和元帅,在对俄国作战的时候,更是无法进入大本营和参谋本部,只是弄了个师团长,职务居然还在黑木为桢、奥保巩、乃木希典之下,很是替他觉得委屈。

    “如果不是乃木希典这个能把联队旗都弄丢的废物,帝国怎么会落到要靠清国奴接济才能继续进行战争的地步?这样的蠢货居然被提升为伯爵,帝国的政府和军部里都是一些无能的蠢货!”立见尚文恼羞成怒,一竿子打倒了一船人。

    秋山好古对乃木希典也没有任何的好印象,如果这个家伙肯听自己弟弟秋山真知的告诫,早点攻击203高地,怎么可能会出现大阪、横滨因为没有岸防炮被俄国偷袭的惨剧?这些长洲藩出身的家伙不但和萨摩藩出身的海军不对付,在陆军里也是一直欺压别的藩镇出身的军官,这样的指挥官不是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吗?

    “立见将军,我不得不提醒您注意,大本营的电报要求我们必须今天就出发,前往黑沟台营救清国被困的军队,否则将严厉惩处!”秋山好古只好硬着头皮对暴怒的立见尚文道。

    “八嘎,老爷就是不去!老爷十年前就打过这些清国奴,现在居然让我替清国奴解围?想都不要想!大本营的那几个蠢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立见尚文丝毫不为所动,一口一个老爷,似乎他是大山岩、儿玉源太郎、山县有朋这些人的长辈一般。

    秋山好古万般无奈,从口袋里掏出一份电报:“将军,这份是伊藤博文首相大人发给我的电报,您看看吧!”

    立见尚文对伊藤博文还是有些敬意的,抓过来看了看,嘴巴都惊讶的张大了,看完了,苦涩的长叹一声:“好吧,我愿意听从伊藤首相的命令!”

    电报是以伊藤博文的名义发给秋山好古的,内容是一旦立见尚文不遵大本营的命令,则以叛逆论处,可就地处决!如果秋山好古也不遵命,则立见尚文的第八师团和秋山好古的骑兵旅团将被视为集体叛乱,这样严重的后果,即使是桀骜不驯的立见尚文和恃才傲物的秋山好古也不敢不遵命了。

    “我们可以开拔,可是我们现在没有火炮,没有机枪,重武器在突围的时候都丢弃在黑沟台了,现在连士兵手里的子弹都极度的缺乏,怎么能给清国人解围?难道让我们用刺刀吗?”立见尚文提起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将军请放心,第二、第三、第五,这三个师团组成了三万人的救援队,已经携带着粮食和弹药来补充了,只要我们能够战斗一天,他们就能到达黑沟台投入战斗,大本营这次的准备是将由我们和清国的军队里应外合,将俄国远东第二军,彻底的消灭!给俄国在远东的陆军一次毁灭性的打击!另外,清国的军队也将在近日携带着大量的重炮和机枪赶来救援被包围的军队,”

    “哦,是这样啊!那么如果在战斗中,我们误伤了清国的军队,大本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立见尚文冷笑着道。

    秋山好古苦笑道:“中将阁下,这个是绝对不允许的!帝国现在不能同时和俄国、清国两个敌人开战!”

    “八嘎,大本营这些混蛋,援救我们的时候,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现在救援这些该死的清国奴,他们倒是效率很高!”立见尚文又开始翻脸骂人了。

    “那有什么办法,现在我们的弹药、粮食要靠清国的庄虎臣,而运输船只则要靠杨士琦和盛宣怀,大本营也很为难,只好受治于人了!”秋山好古无奈的道。

    “都是那个该死的乃木希典,当年我怎么没把他给干掉?”立见尚文脸上的横肉狰狞着道。

    秋山好古板起了脸,对着一个参谋道:“传达我的命令,骑兵第一旅团第一、第三联队作为先锋,立刻出发冲击黑沟台的俄国守军,,第二联队迂回袭击俄国的运输线,第八师团急行军,务必在明天一早,赶到黑沟台!”

    “哈依!”参谋行了个军礼转身走了出去。

    立见尚文欣赏的看着秋山好古道:“秋山君,你这个家伙如果运气好,能赶上一场大战的话,应该可以当元帅!”

    秋山好古苦笑着道:“中将阁下,现在我们打再多的胜仗又有什么用处?最多也就是将来和俄国人谈判的时候,能少赔一点款,少割让一些土地罢了!没有了大阪和横滨,帝国仅仅依靠清国人的接济,是不可能支撑一场大战的。”

    立见尚文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连连咳嗽,半天才平息过来,黯然道:“好吧,通知全军火速开拔!”

    “将军,您的身体不要紧吧?”

    “帝国到了今天的局面,该是要反省了,我的身体算什么?和帝国的命运比起来,我个人的生命不值一提,现在要紧的是帝国政府和军部,这个身体出了大问题!”立尚见文的神色无比的灰暗。

    秋山好古年轻的脸上也失去了往日飞扬跋扈的神采,低着头沉没不语。

第三百一十四章 混乱

    如果说好容易逃出重围,又要返回来给清国的马福祥解围,这个事情让日本第八师团的师团长立见尚文中将怒不可遏的话,那么此刻正在包围马福祥的俄国远东第二军的指挥官奥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将则已经被气的七窍生烟,话都说不出来了。

    俄国陆军和海军不一样,俄国海军除了被水雷炸死的马卡洛夫之外,再没有能叫的响的名将了,俄国海军空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却缺乏有足够经验的指挥官,而俄国陆军则猛将如云,作为大陆强国,俄国有优良的陆地作战传统和简单、直接、有效的战略,远东第二军的奥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将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俄国陆军虽然和海军一样,缺乏足够的训练,但是俄国人天生的悍勇弥补了这些缺陷,而海军则是个技术活,连给锅炉装煤都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干的,如果没有良好的训练,再勇敢也是白费。

    但是俄国陆军也有很大的麻烦,首先就是吃错了药的沙皇尼古拉二世将钱都扔进了海军,弄的陆军不但缺乏重装备,连俄国自己研发的水连珠步枪都无法人手一杆,大部分的士兵使用的还是老式的单发伯丹步枪。然后就是俄国后勤的效率低的让人无法忍受,在维特伯爵当首相的那几年里,好容易修建的西伯利亚铁路到现在还只是单线铁路,并且贝加尔湖段还没有通车,从欧洲把兵力、物资调运到中国东北。居然需要足足六个星期的长途跋涉。在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长途旅行,绝对是种酷刑。

    前线缺乏连发快枪造成了火力地不足,这还可以用士兵的勇气和数量来弥补,而今天到的一批物资则让奥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将彻底抓狂了!

    “见鬼,这是什么?哦,上帝。原谅我的恶毒,让魔鬼抓走彼得堡的那些傻瓜吧!”中将飞起一脚将一个木箱子踢到了墙角,包着钢板的哥萨克马靴把箱子硬生生地踢碎了。

    一个俄国参谋苦笑着道:“将军。我们要炮弹,而彼得堡则给我们发来了圣像。难道让上帝替我们来作战?”

    “彼得堡的那些混蛋,他们简直不像是俄国人,倒更像日本人派来的奸细!前几天,我就听说,海军在路过赤道地时候。接到了一批补给,居然是棉衣。天啊,赤道夏天五十摄氏度的高温,居然给海军送棉衣!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地!”

    “我们倒是需要棉衣,我们现在棉衣、炮弹、药品,几乎什么都缺,可那些该死的居然给我们送圣像!”

    俄国指挥部里几乎要炸了锅,俄国宫廷大臣们对前线的漠不关心和低效率,让这些在东北零下二十度的严寒里艰苦作战的俄国将领们情绪狂躁到了极点。

    远东第二军地将领们,脸一个比一个拉的长,样子比十字架上地耶稣还要凄惨。第二军好容易把日本的第八师团和第一骑兵旅团给包围了。经过一个多月的苦战。日军弹尽粮绝了,依靠白刃战勉强支撑。眼看再有个三天两晌午就可以将立见尚文和秋山好古手下的两万多人全歼了。正在这个紧要的节骨眼,不晓得从哪里来了一支清国的部队,一阵猛冲猛打就将俄国的左翼给冲散了,已经是瓮中之鳖的日军,居然趁着这个混乱的局面偷偷溜了!

    煮熟的鸭子飞了,让格里彭博格中将火冒三丈,发誓一定要全歼这支清国部队,结果打了两仗就觉得挺棘手。这支清国部队每个人手里拿地都是连发快枪,一杆枪地火力就可以压制俄国五个士兵,几十个人的自由射击就有机枪那种密集地弹雨,而且人人训练有素,枪法准的怕人,尽管是轻装步兵,缺乏重炮,但是机枪和速射炮的密度比俄国部队起码大了两倍以上,更让人心烦的是,这些清国人居然每个士兵都装备了手榴弹!

    手榴弹不是什么新鲜玩意,据说几百年前中国人就发明了这个东西,一百多前在欧洲还有专门的掷弹手,但是最近一百年随着枪炮威力的加大和堡垒攻击战的减少,手榴弹就成了博物馆的古董了。

    而爱好古代文明的中国人,居然又把这些古董从博物馆里搬了出来,这些清国的士兵躲在炮弹难以攻击的战壕里,等待着俄国士兵的冲锋,远了用枪打,近一点就从战壕里扔出“嘶嘶”冒火的手榴弹,随着一声爆炸,每次总有一些冲在最前面的俄国士兵被这些原始的武器炸的支离破碎。

    原始而简单的手榴弹加上原始而简单的战壕,两种在欧洲列强看起来几乎是不入流的东西,居然配合在一起,构成了巨大的威力,这让格里彭博格中将有些始料不及了。

    在一次次与死神接吻过后,以凶悍而坚忍闻名欧洲的俄国士兵,勇气也随着同伴的鲜血渐渐被这块黑土地吸干了,现在再也没人主动请缨去冲击清国的战地了。

    当然,打到现在,俄国还是有优势的,清国那种泼风般的弹雨不见了,很显然他们是弹药不足了,而俄国人有马福祥所没有的重炮,但是重炮也是需要炮弹的,没有了炮弹,重炮还不如一块石头好使。

    马福祥弹药和粮食不足了,俄国人同样也面临着这个问题,为了对付日本陆军,本来俄国人准备了充足的弹药和物资,可是经过和日本人一个多月的消耗战,物资已经严重不足了,幸好马福祥这支部队是误打误撞来的,如果是有备而来,带着足够多的重炮和弹药,那么仅仅这七千人就能将十万俄军击溃。

    俄国远东第二军现在缺乏御寒的冬衣。治伤地药品,足够的粮食和肉类,炮弹和子弹也不多了,俄国人须臾不能离开的伏特加也所剩无几,可是彼得堡来的补给品居然是满满一车皮的耶稣圣像,这怎么能让前线的俄国官兵不抓狂?

    “将军。我们是否遵照总司令地指示,先把部队撤下去?”一个参谋怯生生的问道。

    格里彭博格中将果断的摇头道:“不需要,总司令是希望我们在日本人补给困难地地方和日本人决战。而目前,敌人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他们已经谈不上补给的问题了。”

    “我们现在也谈不上有什么补给!”一个参谋小声地嘟囔着。

    “如果早让总司令当远东总督,仗怎么会打成这个样子?”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俄国将领怒气冲冲的道。

    “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如果维特伯爵还在当首相,如果西伯利亚铁路全线顺利通车,如果我们早一点将大军送到满洲。也许这场战争就不存在了!现在说这些做什么?”格里彭博格中将制止了手下人的牢骚。

    中将虽然不让手下人发牢骚,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是一肚子地怨气。和日本人刚刚开战之前。所有人都劝俄国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提防日本人,结果这位总督嘴一撇不屑的回答:“防谁?防日本人吗?他们防我才对!”

    等到日本驱逐舰偷袭了旅顺,这位总督大人才明白战争开始了,日本陆军同时从朝鲜地仁川和中国的辽东登陆,俄国远东总司令库洛帕特金大将建议先打辽东登陆的日本陆军的第二军,因为朝鲜多山,第一军的行进速度一定快不了,歼灭了日本第二军,给日军一个重创以后,就把大军后撤到哈尔滨。在日本补给线无法触及的地方和日本决战。可是总督非常果断的拒绝了,于是库洛帕特金只好分出一少部分兵力去打奥保巩的日本第二军。而俄国主力则去和日本第一军拼命。

    如果按照库洛帕特金的计划,日本人几乎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性,可是却偏偏坏在了俄国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手里,一败再败地俄军让沙皇也无法再庇护这位心爱地总督,只好让库洛帕特金接任俄国远东总督,可是在彼得堡宫廷里根深蒂固的阿列克赛耶夫却散布谣言,说库洛帕特金畏敌如虎,向哈尔滨方向撤退是逃跑,并且讥笑他胆小如鼠,是个“逃跑将军”!

    新上任地远东总督库洛帕特金大将现在压力空前,而恰巧这个时候,那支挂羊头卖狗肉的“波罗的海舰队”,攻击了大阪和横滨,让日军的补给彻底成了泡影,可以说现在整个东北战场,任何一个地方日本的补给线都无法延伸了,不得不说,这算是庄虎臣给俄国人送上了一份大礼。

    一向攻击在前的立尚见文和秋山好古就成了牺牲品,被俄国远东第二军十万人重重包围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库洛帕特金大将则一而再的电令格里彭博格中将撤军,这不是放虎归山是什么?

    格里彭博格中将心里明白这位新任总督肚子里的小算盘,如果格里彭博格中将的第二军全歼了日军第八师团和第一骑兵旅团,那么就坐实了库洛帕特金大将的“逃跑将军”的名声。

    “该死的,我们不是和日本人、清国人作战,我们是在和自己人作战!”格里彭博格中将在心里暗暗咒骂着彼得堡昏庸无能的官僚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库洛帕特金大将。

    “将军阁下,一支日本骑兵部队已经到达我们的外围阵地,现在和我们的骑兵已经交锋了!看样子,这支骑兵部队就是前些日子和我们作战的那支部队!”一个参谋急匆匆的走进了作战室。

    “这些不要命的混蛋!”格里彭博格中将正一肚子的脾气没处发,偏巧日本人来触这个霉头,他看了看地图,坚决的道:“我命令,在最短的时间解决掉包围圈里清国部队,另外,分出一万人消灭这支日本骑兵!”

    俄国将领们从暴怒和沮丧的情绪里摆脱了出来,这支釜底游鱼的日本骑兵,居然有胆量又回来送死。这让他们大喜过望,也许这一仗打胜了,战争也就结束了,所有人都可以回到彼得堡或者是海参崴,重新过上那种花天酒地地好日子。

    英国公使接到了庄虎臣的电报,有些烦躁。更让他烦躁的是杨士琦把舰队开进了威海卫。英国人租借威海卫这个事情,还真的不能算是强买强卖,甲午战争以后。俄国人趁机霸占了旅顺,这不但让英国人觉得麻烦大了。也让满清朝廷里有眼力的人物忧心忡忡。

    虽然李鸿章是亲俄的,“接强援”、主张联俄抗日地大臣里,他是最起劲的,但是“以夷制夷”的老办法他也还没有忘记,但是联俄他叫地嘴响。再说防俄国似乎有些说不出口,就让心腹盛宣怀向朝廷提议。把威海卫租借给英国人,一是可以制衡俄国、德国,又可以凭这个向英国人作为贷款的条件。张之洞、刘坤一这些人也是一边喊着“接强援”,以俄拒日,一边也要求朝廷将威海卫租借给英国,这些务实地督抚都看出来一头扎进俄国佬的怀抱里有些不稳妥,对于俄国人,三大总督都还是怀着一定的警惕。

    此时的英国也正在为俄国在远东日益做大挠头,“三国干涉还辽”让德国、法国、俄国这三个强国走到了一起,够让大英帝国头疼的。偏偏正瞌睡大清就送来个枕头。有威海卫作为母港。英国远东舰队就可以随时看住长江流域,让俄国人多少有些忌惮。应该说。租借威海卫这个事情属于大清和英国双方情愿,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但是英国人对威海卫这个地方本身并不看好,因为威海附近地烟台和青岛都已经开港通商了,而且地理条件都好于威海卫,所以商人不大愿意在威海投资。而英国人租借威海卫的时候,条文里没有明确租期,这让各国地商人更是不愿意把钱扔在这里,并且条约里允许清国的船舶随时停泊在威海卫。

    经营威海卫这个事情,既然商人不愿意来投资,那么就只有英国政府出钱了,自从两次布尔战争以后,英国就有些国库吃紧,这几年欧洲的经济危机,更是让这个“七大洋上日不落”的超级大国也觉得手头前所未有的窘迫,没有经济利益的威海卫对于英国人来说,就是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想扔又不敢扔,否则俄国人更在远东肆无忌惮了。所以,向来以财大气粗著称的大英帝国也只得在山东就地招募士兵,“华勇营”就是那个时候的产物。

    英国人租借威海卫的时候,北洋水师已经沉入海底,按照英国人的预期,大清二十年之内是很难再建立一支海军了,所以英国也假意大方,允许大清地船舶在任何时候停泊在威海卫,即使是战争时期,也不例外,这个条文让杨士琦和陈铁丹钻了空子,他把舰队停泊在威海卫休整,又派出驱逐舰巡视海面,不但可以威胁袁世凯,同时还可以给英国人施加压力。

    英国公使正在极力拉拢杨士琦、庄虎臣这样肯对俄国开战地地方实力派,对杨士琦的做法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同时命令英国驻威海卫领事给袁世凯施加压力,命令他将军队撤回济南。陈铁丹带着舰队在威海卫里躲清闲,而杨士琦则在上海琢磨着怎么对付袁世凯和徐世昌。

    徐世昌带着几十人地亲兵卫队坐着德国汉堡罗萨公司的火轮船从青岛出发,一路上无暇看海上的美景,急匆匆的往上海赶路。等到了吴淞码头,发现没有一个人来迎接,让他心里很是不爽,但是不爽归不爽,这些只是面子,拿下这个上海道,发一笔天大的财比什么都重要,也就压着火气,等上了岸脚都软了,从来没在坐过海轮的徐世昌吐了个昏天黑地,黄胆汁都倒了个干净,脸色煞白的怕人。

    租了几辆黄包车,放了行李,徐世昌就半躺在车上,无力的摆摆手,示意车子快跑,一个也是半死不活的绍兴师爷强打着精神道:“快,去上海关道衙门!”

    过了小半个时辰,跑的浑身是汗的车夫把黄包车放平,用肩上搭着的白羊肚手巾擦擦汗道:“大人,到了,这就是上海关道衙门。”

    徐世昌从怀里掏出一块洋钱扔给车夫,有气无力的道:“赏你!”

    车夫谢了赏,转身拉车就走了,后面的几个车夫则和师爷、长随、小二爷们拉扯不清,徐世昌看不过眼,从怀里又掏出几块洋钱,递给旁边的亲兵道:“去,替我打了赏!告诉他们,这里不是济南,是大上海!别在洋人面前丢了咱们爷们的脸面!”

    亲兵行了个军礼,雄赳赳的挺着胸膛去给车夫结账。几十个亲兵都是气不长出,坐了几天的火轮船,又跑了半个时辰,这些兵居然还是军服整齐,看得出来是久经训练的,袁世凯十年练兵也真不是白练的。

    徐世昌对一个满脸麻子的亲随道:“去,拿我的帖子递过去,就说新任上海关道来接印了!”

    长随点头哈腰的接过徐世昌的名帖,转身向衙门口走去,徐世昌整整帽子上的红缨,两个跟班的小厮则给他拽拽后襟上揉皱巴的地方。

    麻子亲随走到衙门口,只见两排穿着新式军服的护兵器宇轩昂的站的笔直,一个穿着对襟排钮军官服色,头戴泥金顶子,腰里挎着洋刀的军官在衙门口走来走去,看起来应该是上海关道护兵的头目。

    麻子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傲然的单手把名帖递了过去道:“你们这里谁是个头?都不长眼睛啊?钦赐上海关道徐大人大驾到了,你们还不去接应?”

    护兵头目不屑的道:“谁?徐大人?这年头还真怪了!什么鸟人都有,还有敢冒充道台大人的!小子,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上海关道!识相的,麻溜的滚蛋!不然的话,爷爷叫你尝尝站笼子的滋味!”

    麻子亲随本要发作,但是看看那些护兵雪亮的刺刀,只得边退边道:“你有种,你等着,过两天让你知道你麻五爷的厉害!”

    护兵头目脸一沉,“苍郎”一声,洋刀拔了出来,麻子急忙就跑。

    徐世昌远远看见麻子逃了回来,心里也是一阵不悦,只是强压着怒气,摆出一副翰林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大人,那些混蛋太无礼了!”

    “混账!一定是你狐假虎威,坏我的名声!去,和他们说,新任上海关道徐世昌拜望前任上海关道杨杏城大人!”徐世昌再次正了正衣冠,平静的道。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991/ 第一时间欣赏1900翻云覆雨最新章节! 作者:纷卿所写的《1900翻云覆雨》为转载作品,1900翻云覆雨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1900翻云覆雨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1900翻云覆雨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1900翻云覆雨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1900翻云覆雨介绍:
庄虎臣,一个二十六岁的小策划人,意外的穿越到他的前世一个十八岁的恶少身上。
这已经风雨飘摇的老中国,这眼见就要支离破碎的旧山河,如何能在各种势力的缝隙里找出自强之道.如果历史是天道,那就看看一个策划人如何大逆不道,如果历史是命数,看庄虎臣如何逆天改命!重振我汉家声威!
盛宣怀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李鸿章道:“中堂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李鸿章直着眼睛看着他道:“杏荪啊,你看这庄虎臣到底是又一个曾文正公还是我大清灭门的灾星?”
“啪!”上海总领事柏藻托猛一拍桌子:“现在租界的土地都成了中国人的?那还算什么租界?那个不知死的中国人叫什么?”
“他叫庄虎臣!”
柏藻托喃喃道:“是他?那就算了吧~”
1900翻云覆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900翻云覆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900翻云覆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