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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纷卿     1900翻云覆雨txt下载     1900翻云覆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章 太监,太奸

    临洮驿,这里离兰州府不过二百里地,驿站的驿丞点头哈腰的给里屋送进来炭盆,被守候在门口的几个大汉给拦在了外面,门都没许他进去。

    里屋的火烤的暖融融的,一个脸色白皙没胡子的中年人坐在炕边,一个年轻人正在给他洗脚。

    中年人抬起头,用公鸭嗓子亲切的道:“小德子,这些事情你以后就不要做了,交给下面的猴崽子就行了。”

    年轻人的声音比女人还阴柔:“奴才能伺候张公公,那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老平常是伺候太后的,奴才是在皇后宫里当差,这要是在宫里,奴才想伺候还赶不上趟呢。”

    这个被称呼为张公公的,不是别人,就是李莲英的心腹太监张顺,他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道:“小德子,现在不比平常,咱们就别分的那么清楚了,你、我都姓张,又都是河间府的乡亲,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我看咱们兄弟就拜了把子吧!”

    “那小的怎么高攀的起?”

    “就这么定了!怎么,你看不起咱家?”张顺微笑道。

    小德子翻身跪地,纳头便拜道:“小弟张德兰给哥哥行礼了!”

    张顺一把将他扶了起来,笑的无比亲切道:“兄弟,你这样就对了!”

    小德张半个屁股坐在炕上,张顺揽着他的肩膀,低声道:“兄弟,你觉得咱们这趟差使该怎么办?”

    “兄弟想起来这要命的差使,心里就怕的慌!要不,咱们回北京城吧?”小德张的脸拉的比驴还长。

    张顺脸色一沉,阴恻恻的道:“回去?旨意没传到就回去,那不就是个死?横竖是个死,索性就拼了这把!你和庄虎臣的心腹爱将马福祥是把兄弟吧?”

    “不错,当年拳匪和洋人在北京作乱的时候,马福祥跟着董福祥军门到北京勤王。我和马福祥就拜了把子,张公公连这个都知道?”

    “是真的就好,我和庄虎臣也有旧交,他当年地那个粮台的差使,还是我帮他谋的,德兰兄弟。你说说,咱们朝廷和洋人,哪个厉害?”

    “自然是洋人比朝廷厉害!”

    “那就是了,你想啊,洋人那么厉害都打不过庄虎臣,朝廷不就更白给了?这庄虎臣要造反那是肯定的了,到时候,还有咱们的好?咱们要是不去兰州,那回北京也是个死。不如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张顺压低声音,磨着牙道。

    张德兰倒吸了一口凉气道:“张公公的意思是说,咱们投靠了庄虎臣?”

    “不错,历朝历代不论是谁当皇上。也不能不要太监不是?咱大清刚入关地时候,也说过废了太监制度,可临了还是少不了,哪个皇上不怕秽乱内宫啊?既然是这样,不如咱们趁这次传旨的机会,预先就攀上这条线,没准今后。你我就是内廷大总管、二总管了!”

    “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富贵险中求,你、我都是六根不全的人,早就断子绝孙了,还怕什么?这次传旨是天赐良机!你看看,满朝的文武都没人敢去兰州。这些年传旨都靠电报了,什么时候送过圣旨?太后亲自派咱们去给庄虎臣升官晋爵,明摆着朝廷是怕了他!兄弟啊,不能再犹豫了!现在要是不提前做准备,等到甘军杀进北京城的时候,那可就玉石俱焚了啊!我的好兄弟,现在这个年头,不长前后眼不成啊!”张顺苦口婆心的劝道。

    张顺和小德张是奉了慈禧的懿旨,给庄虎臣加官晋爵的,结果才走到西安。就看见了报纸。庄虎臣在兰州大学堂对着学生说自己是个汉人,这个意思太明显了!朝廷可是满人地朝廷。这是和朝廷提前撇清关系啊!再联想到庄虎臣不顾朝廷的旨意,擅自和洋人开战,造反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兄弟,你想想看,寿元你认识吧?咱们宫里爷们的月供银子就是他送地,他可是正经的满人啊,还是个红带子的觉罗,连他都跑到兰州了,说明什么?庄虎臣起兵已经是箭在弦上了,寿元这样的觉罗,半拉子的凤子龙孙都要反了,何况咱们?”张顺继续给小德张打气。

    “那,我就听哥哥您的!”

    “哈哈,这就对了,好兄弟,看着吧,过不多久,李莲英、崔玉贵的大总管、二总管地位置就是咱哥们的!”张顺哈哈大笑。

    张顺这些日子一直心里发虚,庚子年的时候,他站错了队,巴结着大阿哥,把光绪得罪苦了,慈禧、光绪西逃的时候,所有人都给安排了,唯独光绪连床被子都没有,还是李莲英把自己的铺盖送给了光绪,等到大阿哥倒霉以后,要不是张顺给李莲英送了厚礼,早就被修理了。现在眼看着太后地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再要是不及早做准备,光绪一旦亲政,恐怕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宫里得罪过自己的太监全部杖毙,而他张顺怕是头一个!

    而庄虎臣造反,就给他提供了另外一种选择,可要想投靠庄虎臣,必须要拿出足够的筹码才行,而能够给他提供筹码的,就是这个隆御皇后的心腹太监小德张!

    所以,张顺就不惜折节下交,和小德张拜了把兄弟,而小德张也看出来朝廷不行了,不改换门庭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也就和张顺一拍即合。

    张顺突然想起什么来,忙对小德张道:“德兰兄弟,你和下面的猴崽子说清楚了,这趟差使不同寻常,稍有差池,咱们的脑袋就得丢在兰州,告诉这些混账王八蛋,收起他们平常的手段,敢有在兰州地面勒索地方,寻衅滋事的,本公公绝不姑息,要是差使办地妥妥当当地,咱家回到北京以后。人人都有重赏!”

    “哥哥放心,这个兄弟早就交代过了!”

    “哈哈,还是兄弟你会办事,哥哥是多虑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是奸计得授的洋洋自得之色。麻,东北地仗居然打成了胶着。

    王天纵带着两万五千甘军。孙明祖在旅顺受降之后,又派出了三万人支援王天纵,加上马福祥的五千残兵,在奉天一线,王天纵手下已经有了五万五千人,火力更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甘军一个镇就有大炮七十二们,其中重炮就有三十多门,迫击炮还不在其列,每个镇更是多至百门。马克沁重机枪也在百挺之上,弹药也不缺,简直是武装到了牙齿!而俄国兵则是枪支、弹药、粮食、被服、药品无一不缺,西伯利亚铁路本来就是单线铁路。又时常被东北的土匪和巡防营破坏,甘军骑兵又多,破坏交通线本来就是骑兵地专长,弄的俄国补给无比困难。

    俄国司令奥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将却是个难得的将才,他在王天纵的大军和日军合围之前从黑沟台耍了个金蝉脱壳,顺利跳出包围圈,而在奉天。他居然学起来了马福祥,深沟高垒玩起了堑壕战。堑壕战其实没什么难学的,最难得是在俄国补给这么困难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鼓舞起士气,激励俄国士兵在零下二十多度地严寒里战斗。

    庄虎臣对俄国的忌惮又添了几分。堑壕战是种最缺德的战法,不仅是敌人的噩梦,对于自己的士兵也是折磨,血肉横飞、污泥浊水横流的战壕,几乎就不是人呆的地方,甘军是经过三年的磨练才适应了堑壕战的,而俄国士兵前几个月还是农夫呢!居然扔下锄头就是精兵了!除了射击技术差点之外,其他地方面都无可挑剔!

    日军是最重视拼刺训练的,结果前线发回的战报说,日本士兵和俄国人拼刺刀。战损比例是三比一。也就是说三个小日本才能对付一个俄国老毛子!

    俄国陆军名将如云,士兵又能耐苦战。真是劲敌啊!而日本海军在看到旅顺已经被甘军收复以后,准备回镇海湾休整几天,就要寻找顾小五那支挂羊头卖狗肉的“波罗地海舰队”决战了!

    顾小五哪里是对手啊?

    东北战场上,甘军的陆军虽然占据优势,但是还没获得决定性的胜利,而日本海军的士兵和军官的素质,更不是陈铁丹、顾小五手下那帮旱鸭子能比拟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又被逼着和朝廷翻脸了,现在是举步维艰,四处树敌啊!

    表面上看,甘军高奏凯歌,但是庄虎臣的心情却一天比一天沉重了。

    李叔同乐呵呵地走进签押房,手里晃着一份电文道:“大人,好消息啊!”

    庄虎臣急忙抢了过来,看得脸上发光,拍着桌子大叫道:“好,果然是好消息啊!”

    俄国革命党果然如约在俄国各地发动了罢工、游行、集会,十四万人集合在冬宫门口,向沙皇尼古拉二世递交请愿书,俄国军警开枪打死一千多人,伤了数千人。沙皇的镇压加剧了俄国的骚乱,参与罢工的工人达到了八十万之多,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还不算完,战争之前,曾经干过日本驻德、驻俄武官地明石元二郎就秘密勾结了芬兰、土耳其等国,并且发动了德国的反俄国势力,而各国看到俄国在远东屡战屡败,俄国的邻国都爆发了大规模的反俄国示威游行。俄国本来在欧洲就不招人待见,现在更是破鼓万人捶,连波兰都跃跃欲试,调兵遣将准备对俄国下手。

    俄国现在是内忧外患,沙皇的统治岌岌可危。

    庄虎臣拿着这份情报,喜不自禁的对李叔同道:“怪不得法国公使哈尔蒙德急着要给咱们和俄国人调停呢!原来俄国内乱已经起来了!”

    李叔同微笑道:“远远不止这些。”

    “哦,还有什么?”

    李叔同看着庄虎臣的公案道:“大人是不是能赏碗茶喝?你这个屋子的地火龙烧的太旺了,烤的嗓子疼。”

    庄虎臣忙吩咐道:“快,给息霜先生看茶!”

    一个亲兵给李叔同送上了兰州特长地八宝茶。

    李叔同喝了两口润润嗓子才道:“大人。现在俄国不仅仅是民间乱了,宫廷更乱,原先地远东总督阿列克赛耶夫一直造谣说俄国远东总司令库洛帕特金大将畏敌如虎,而这位大将又怕和王天纵对阵的奥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将打了胜仗,一再催促他撤军,而俄国海军部在催波罗地海舰队的罗杰斯特温斯基去和日本海军决战。哈哈,俄国老毛子哪里能想到,这位海军司令官已经是咱们的俘虏了!大人可知道,为什么俄国海军部急电罗杰斯特温斯基去和日本海军拼命?”

    庄虎臣想了想道:“是不是希望他和旅顺的俄国远东舰队汇合?以优势火力击败日本人?”

    李叔同诡秘地笑了笑,然后摇头道:“非也,非也,俄国宫廷的权贵们是希望罗杰斯特温斯基干脆就死在中国算了!”

    “哦,这是为什么?”

    “罗杰斯特温斯基是沙皇最宠爱的大臣,俄国宫廷里妒忌他受宠的人多了。都希望他早点死,至于搭上个俄国舰队,那就不在这些俄国老爷们的考虑范围了!”

    庄虎臣觉得越听越新鲜,这个罗杰斯特温斯基按照中国人的观念。可是个奸臣啊!奸臣和奸臣一般不都是沆瀣一气的吗?

    事实却不尽然,奸臣陷害忠臣,固然是手段毒辣,但是奸臣和奸臣斗起来,那是更加的不留余地,奸臣陷害忠臣,如果失手。不过是道义上被谴责而已,而奸臣斗奸臣,一旦失败,那是后患无穷,故此下手就是死手!

    庄虎臣听完哈哈大笑:“俄国宫廷也太乱了吧?比咱们的朝廷还热闹!”

    李叔同笑道:“俄国此番必败!”

    庄虎臣苦笑着摇头道:“俄国陆军空有精兵良将。可是还是难逃一败啊!”发完了感慨,马上变脸道:“告诉那个法国公使哈尔蒙德派来地特使,咱们可以和俄国人议和,息霜,议和条款你来拟一下,然后送给我看,条件要苛刻,也该轮到咱们狮子大张口一回了!”

    “那俄国人不答应怎么办?长期打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

    “你放心吧,在俄国沙皇看来,咱们是癣疥之疾。而国内的革命党是心腹大患。不由得他不答应!他不会让仗打个没完没了的!”庄虎臣自信的道。

    庄虎臣地自信来自于对官场的了解,这个俄国朝廷看样子和大清的朝廷没什么两样。

    我就不信。尼古拉二世不懂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

    该是和俄国人议和的时候了,不过这次议和可不是四年前在北京议和了,刀俎和鱼肉终于换位置了!

    庄虎臣看着李叔同道:“息霜,给孙明祖发报,不要怕浪费炮弹,迅速击溃奉天的俄国兵,他们打的越好,我从老毛子那里讨来地好处就越多!”

    李叔同点头称是。

    一个亲兵走了进来,对着庄虎臣行礼后道:“大人,北京城来了几个太监,说是来传旨的。”

    庄虎臣一愣,这倒新鲜了,好几年都没见过传旨的太监了!朝廷的谕旨都是用电报的,这个时候,来几个传旨地太监是什么意思?

    “让他们进来吧!”庄虎臣不屑的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调停

    甘肃巡抚衙门这几天热闹非常,陕西、甘肃、新疆三省的官员、各国驻兰州的领事,地方缙绅、豪强,西帮的东家们纷纷来道贺。

    太监张顺带来了朝廷的旨意,庄虎臣加封陕甘总督,兼任甘肃巡抚,又加恩封了个太子少保,爵位也由果毅子爵升为一等勇毅侯,赏赐金花、御酒、配授紫缰,紫禁城骑马。

    庄虎臣想起了当年乔致庸送他的那件黄金镶羊脂玉的“马上封侯”,现在真的是封侯爵了!张顺还捎来了慈禧的几句不能写在旨意里的话,说是如果不是考虑到异姓封王对大臣不吉利,凭庄虎臣打败俄国兵,收复旅顺的功劳就够裂土封王了。

    这话听起来,还是挺让人感动的,如果换个别的大臣,没准就哭昏过去了,皇恩浩荡啊!可是庄虎臣丝毫没感觉,慈禧可不是什么有感情的动物!这一招就是她的缓兵计!

    陕甘总督听起来是不错,不过没什么实际意义,总督主管军事,而西北的军事本来就控制在庄虎臣的手里,只是这次把那个讨厌的总督长庚给弄走了,算是眼皮子清净了些。太子少保更是个虚衔,只是让人叫一声“庄宫保”好听些罢了。大清封爵不封地,所以爵位也是虚的,就算真封个王爵,也是样子货,没有实在东西。总之,朝廷送了一大堆的虚人情但是传旨的太监张顺却暗示了庄虎臣,将来可以为他所用,并且是干什么都可以。张顺和张德兰一口一个“庄宫保”。而自称则是“奴才”。庄虎臣也听明白了,这俩家伙是看明白自己准备反清了,正好趁着传旨的空挡来套交情,为今后改朝换代预先作个进步台阶。

    庄虎臣满口答应,还是一口一个张公公,对他当年保举自己当粮台地事情,不停气地道谢,两人亲热的如同兄弟一般。临走的时候,送给张顺十万两的银票,这次张顺说什么都不敢收了。

    张德兰倒是老实不客气。伸手就揣进袖子里了,拉住张顺一起道谢:“张公公,不收庄宫保的银子,就是拿宫保爷当了外人。那就是没把庄宫保当咱们的主子!收了这个银子,咱们兄弟就算是把身家性命卖给宫保了,今后主子有什么吩咐,刀山火海奴才们眉头都不皱一下!”

    张顺也就坡下驴,两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庄虎臣觉得这个张德兰尽管年轻,但是比张顺厉害,怪不得在记忆里小德张后来混成了大总管呢。这收银子都有学问,能接李莲英的班确实有两把刷子。

    可惜啊,你们打错算盘了,别说今后的政体还没有确定,就是老子真要当皇帝。宫里也不会用太监,这大清还没亡呢,这些狗太监就已经打算卖了慈禧、光绪了,有这么一堆货色天天围在自己身边,睡觉都不踏实。而且西洋各国把大清看做野蛮国家,很大程度是因为太监制度,把人阉割了当奴隶使用,这种制度确实太不人道了!

    庄虎臣自问还没有这么狠毒的心肠,要是这些事情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改变。那还反清做什么?

    不过。庄虎臣觉得张顺和张德兰确实能办一些自己觉得很头疼地事情,毕竟北京城修建的十分坚固。又配备了几百门洋炮,尽管庄虎臣相信,清军到时候听见枪声就会逃跑了,可万一他们人品爆发了,就是死战不退呢?严谨的德国参谋部也曾经计算过,北京城要十万人带着重炮打三个月才能攻破的。虽然清军人品大爆发地可能性极低,但是打仗不是儿戏,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要预先作准备,要是有内应打开城门,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堡垒还是从内部攻破最好。

    而张顺和张德兰正好能干这个。当年嘉庆朝的时候,天理教杀进紫禁城,不就是太监当的内应嘛!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庄虎臣和长庚交接了印信,长庚说实话,也想离开兰州,他这个总督当的也确实没什么滋味,先是董福祥当提督的时候,就不买他这个总督地账,等到庄虎臣当巡抚兼提督的时候,更是没当他是盘菜。长庚经常夤夜扪心自问,同样是总督,李鸿章、张之洞、刘坤一怎么过的那么滋润?轮到自己就成了摆设?

    庄虎臣升官的消息,瞬间就传开了,拍马屁的一拨接一拨,应接不暇,而庄虎臣还不敢不应酬,各国领事也好,西帮地财主也罢,都不能怠慢了。现在正是战争进行到敏感的时期,得罪人绝对不明智的。

    好容易把这些拍马屁的官僚、财主和看风色的各国领事打发走,一个讨债鬼又上门了。

    已经被庄虎臣忘记在脑后的犹太人摩尔跟着西北铁路公司的老板美国人小哈里曼找上门了,后面居然还有个老熟人,美国公使康格。

    庄虎臣看见康格,就有些同情他,美国公使简直是各大财团的马仔,被清兵和义和团重重包围、生死不明的时候,美国政府装着不知道,选择性的失明,等到各大财团有事情地时候,就都想起还有个公使了!

    康格看见庄虎臣就满脸堆笑,上去就是一个熊抱,满嘴地酸奶酪味道,熏的庄虎臣头疼。

    摩尔是奉了美国犹太富商雅克布.希夫地命令来中国的,作为犹太社团“大卫王之星会”的特使,听说庄虎臣把俄国兵打的节节败退,而日本人又被俄国海军偷袭了大阪、横滨,眼看东亚这里风向变了,而西洋报纸又都在推测庄虎臣即将起兵发清。美国的情报机关还获得了日本支持庄虎臣称帝的消息,这让犹太人坐不住了,当时和庄虎臣有个口头协议。一旦他获胜了。将支持犹太人在北海道建国。

    “庄大人,哦,应该称呼您侯爵大人了,或者是按照中国地习惯,称呼你为庄宫保?”摩尔脱下礼帽,恭敬地道。

    “我这个人没那么多的规矩,叫什么都可以,叫我的名字庄虎臣也没有问题。”

    康格连忙摆手道:“哦,我亲爱的庄,按照中国的规矩。直接叫一个人的名字,那是种侮辱,我在清国呆了很多年,这个规矩我还是懂的。”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我不介意。康格公使,我们是老朋友了,不要拘泥于这些繁琐的礼法。”

    康格会心的一笑道:“是的,您说地对,侯爵大人,您真像是个美国人,我一直很好奇。您的老师李扬先生一定是个圣徒,否则怎么可能把您教导成为一个军事、政治、外交的全才。”

    庄虎臣暗自好笑,当年为了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说英语,并且懂得外国的事情,就编出来个理由。说是自己曾经拜过一个清教徒地传教士李扬当老师,所以西洋人都认为庄虎臣是亲美的。

    庄虎臣让下人送上了茶,然后打着官腔道:“请问,贵使来兰州有什么公干啊?”

    康格一听庄虎臣的称呼都由“老朋友”变成了“贵使”,也只好正了容色道:“哦,我是奉了国务卿海.约翰和总统西奥多罗斯福先生的命令,希望能调停贵国和俄国的战争。”

    庄虎臣一听,觉得有点稀罕,最想让自己打俄国人的不就是美国和英国吗?这会儿,你来调停?这有点过河拆桥的味道了!

    想了想。也算想明白了。美国佬希望有人狠狠教训一下俄国,原因是因为俄国修建西伯利亚铁路。因为运费地原因,美国货将在中国失去价格优势,而且俄国推行独霸原则,如果在中国的列强人人划块地方,都去独霸,那美国货则连市场准入都做不到了!所以,俄国人必须被修理,至于是谁来修理,那就无所谓了!

    现在美国一看俄国居然这么怂,海战败给日本,俄国远东舰队连旅顺港都不敢出,结果整支舰队因为把守旅顺的斯特赛尔中将的投降,也只好挂了白旗,否则旅顺港内几百门岸防炮就立刻把把这支舰队送进海底了!而另外一支更先进的波罗地海舰队,则躲在安南的海防,靠着法国的人的卵翼苟延残喘,连出战的勇气都没有,俄国陆军也没好到哪里去,也是一败涂地,现在勉强守住奉天一线,看来也是朝不保夕。

    不得不说,美国人的反应比起僵化的俄国快了许多,立刻就意识到了,中国和美国的地缘政治很接近,领土广大、资源丰富、海岸线漫长,唯一不如美国的就是美国南北没有强敌,加拿大和墨西哥怎么可能给美国构成危险?所以,美国不需要在国防安全方面投入太大的精力。而中国北有俄罗斯,东有日本,这是中国地两大威胁,如果全部解除了,政治制度地僵化再获得解决,那么发展速度将是非常惊人的,一旦中国发展起来了,那么美国拿中国当倾销地地美梦就做到头了,而且要是中国拥有了强大的舰队,那么夏威夷的安全就得不到保证了,美国将不得不陷入军备竞赛。

    庄虎臣算是看透了,美国、英国是拿中国当奶牛,只许长肉,不许长牙,中国越富裕越好,但是富强就是他们不能容忍的了!

    自己手里的十万大军,勉强算是奶牛长了角,挡住了俄国这头恶狼,可仅仅是这样,已经让英国、美国忌惮了。

    “庄大人,日本外相小村寿太郎和我们总统罗斯福先生,同是哈佛的校友,他委托总统在日本、俄国、清国三方中进行调停,总统阁下不忍心看到在远东发生这样残忍的战争,所以希望三方能理智的用谈判代替流血。”

    康格的话音还没落,摩尔就急吼吼的插言道:“侯爵大人,您曾经答应过我们大卫王之星会,帮助我们犹太人建国,我想。你不会忘记您的承诺吧?我们可是帮过您的大忙地!”

    庄虎臣想起了犹太人借给自己两千万美元地巨款。不过有一半已经又转借给小日本了,日本人拿海关税做的抵押,他笑了笑道:“摩尔先生,您是借给我们一笔钱,而且数目很大,但是我不觉得这叫做帮助,这只是普通的商业行为,我是有抵押物的!而且这笔贷款我是要付利息的,去银行借钱难道不是普通的商业行为吗?借款人和银行之间,彼此是互相依存的。不存在谁对谁的有什么帮助!”

    摩尔被憋的面红耳赤,但是确实也没什么可反驳了,毕竟庄虎臣是拿上海租界的土地当做抵押物地,精明的犹太人还曾经评估过土地的市价。确实超过了两千万美金。

    摩尔沉闷了半天,才道:“侯爵大人,您曾经口头上答应过我们,愿意帮助我们这些没有国土的可怜人,让一个弱小民族建立自己地国家,让他们免受别人的屠杀,不是一种美德吗?”

    庄虎臣哈哈大笑道:“摩尔先生。作为一个犹太人,您应该最清楚,口头的承诺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尤其是国与国、民族与民族之间,这种话是听不得的。您太天真了!”

    康格看着庄虎臣,觉得有点不认识他了,从来没见过这个中国的大官说话如此露骨,丝毫不加掩饰。

    一直闷着头喝茶,不说话的西北铁路公司老板小哈里曼倒是微微一笑插言道:“摩尔先生,我想庄大人地意思是说,没有白吃的午餐,如果您想让他支持犹太人建国,必须拿出他满意的条件,庄大人。您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庄虎臣点了根烟。悠然的吸了两口,这个小哈里曼一直呆在兰州。和自己经常见面,倒是把自己地心思摸透了。

    摩尔终于听明白了,忙点头道:“哈里曼先生说的有道理,交易必须的公平的,我来之前,希夫先生就曾经说过,如果大人可以帮我们搞到一块建国所需的土地,那么借给您的两千万美金,就算是购买土地的货款!”

    庄虎臣呵呵一笑道:“两千万,好大方啊!美国从俄罗斯手里买下那么大的阿拉斯加,才花了七百万美金,可惜啊,我不喜欢把不相干的事情搅合在一起。一件是一件,借你们的钱,我是有抵押地,如果还不起,你可以把我在上海法租界地土地收走,这是你们的权力,而这件事情,我需要另外地筹码。”

    摩尔被他的话勾的百爪挠心,犹太人想建国都想疯了,英国人曾经提出在乌干达和阿根廷让犹太人建国,可惜连非洲的土人都不欢迎他们,更别提阿根廷的那些德国后裔了。

    “您希望我们付出什么?只要您开出价格,我们犹太人一定满足您!”

    “您知道我们中国一向对待朝鲜和安南的态度吗?”庄虎臣反问道。

    摩尔听的一头雾水,而中国通康格公使倒是似乎明白了,他忙问道:“您是说,未来您会划出一块土地给犹太人建国,而这个犹太国是中国的藩国,您说的是朝贡体制吗?”

    庄虎臣点了点头道:“大致是这个意思,但是又不完全是,如果今后我们提供了土地给犹太人建国,大致就是北海道的一半吧,我们中国将作为宗主国,给犹太国提供必要的保护,而我们的驻军由犹太国提供费用,我们的军队在犹太国享有治外法权,在不违反宪法的前提下,犹太国可以有自己独立的政治和外交,但是犹太国的国民必须效忠于中国的元首。”

    摩尔眼睛一亮道:“您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外交和政治,那么我们可以有军队吗?”

    “当然可以,不过数量必须由我们定,不能超过中国驻军的三分之二,武器也由我们提供,一旦中国和其他国家发生战争,你们必须毫无保留的支持中国,这是底线!”

    摩尔面露难色,这样的国家简直就是附庸了!如果答应,今后就算彻底绑在中国的战车上了,而且被绑的不仅仅是一个犹太国,而是所有的犹太人!如果有了犹太国,自然是就是全世界犹太人的中心了!

    庄虎臣看他的表情,笑了笑道:“当然,这个条件你完全可以拒绝,这是你们的自由,可是这样的机会,我相信不会再有了,世界上不会有人像中国人这样的慷慨!”

    摩尔想了半天,又问道:“为什么是北海道是一半呢?不可以是全部吗?我们犹太人如果建国了,不希望和其他的种族共同拥有一片土地。”

    庄虎臣摇了摇头,也不回答,只是斩钉截铁的道:“这个条件不能更改!未来犹太国的安全由我们来保护!”

    康格看着庄虎臣道:“大人,北海道是日本的领土,日本人会同意吗?”

    庄虎臣冷笑道:“他们会同意的,他们必须同意!”

    康格点了点头,小日本已经失去了战争潜力,而且和俄国人打了这么久,连兵源都接近枯竭,经过陆军大学严格训练的中下级军官更是几乎全部阵亡,日本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日本了。

    庄虎臣看看康格道:“贵使不是要调停吗?我们已经把议和的纲领给了法国公使哈尔蒙德了,他也在调停这场战争。”

    康格倒是知道庄虎臣的议和大纲,不过他丝毫不认为这份议和大纲有成功的可能,庄虎臣简直是狮子大张口,不但要求俄国人割地、赔款,而且还要求俄国把所有被中立国解除武装的军舰都交给中国。

    这个条件,康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俄国沙皇不会同意的。

    这场战争对于俄国只是场地区间的小规模战争,而对于日本和庄虎臣来说,已经是耗尽了全部的战争潜力了!再打下去,恐怕胜利的天平将向俄国一方倾斜,而庄虎臣在这个时候,还不见好就收?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呢?难道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康格看着悠然自得的品茶的庄虎臣,有些不知所措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翻天

    庄虎臣根本就没底,说白了赌的就是俄国内乱会一天比一天严重,战场上再打一次漂亮的歼灭战,让沙皇过分高估甘军的战斗力和中国的财力,动摇彼得堡的战斗意志,从而获得更大的利益。

    这些天,怪事一件接一件,法国是俄国的盟友,见俄国战败来调停倒也正常,美国来凑热闹就有些奇怪了,而这两天,连英国的公使都来兰州了,语气非常委婉,但是意思很明确,和法国、美国一样,英国也是来调停的。

    战争爆发之前,英国人一直担心庄虎臣的甘军不堪一击,让俄国马踏中原,继而饮马长江,现在又怕甘军过于强大了,尽管英国公使一直夸奖甘军英勇善战,赞扬中国军民保卫家园的决心,但是最后还是把希望中国和俄国尽快停战,恢复东北秩序的话说出来了,而且还希望庄虎臣理智一些,不要提过于苛刻的条件。

    英国的态度是意料之外但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保持大陆的均势,一直是英国人在欧洲的基本国策,现在又给搬到亚洲来用了。虽然庄虎臣对英国佬上房抽梯的做法很是不爽,但是也看出来一点,西洋人对于甘军的战斗力已经产生了过高的估计,而这个对自己是有利的。

    庄虎臣想通了这个,马上下令给奉天前线的王天纵、马福祥下令,不惜弹药、不怕伤亡,迅速突破俄国防线,务求全歼俄国远东第二军,即使不能歼灭。也要给它一个重创。

    王天纵此时正在前线的野战医院探望伤员,俄国远东第二军的司令官奥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将无师自通的耍起了山寨版地堑壕战。尽管还有缺陷,但是也给甘军造成了一定的伤亡,而作为主攻部队地日军,则是尸横遍野,缺乏重武器的弱点在攻击堑壕的时候,暴露无疑。

    甘军也对俄国有些头疼,尽管甘军自己玩堑壕战是行家。但是不代表破堑壕战也是行家。每段铁丝网被剪开个口子的地方,必然是进攻一方人员密集的所在,也是防守一方火力重点打击的对象。打了几天,王天纵一看成效不是很好,干脆就不打了,只是用炮火支援一下攻坚的日军。

    日军地指挥官明明知道甘军拿他们当枪使,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一是因为弹药、粮食要靠甘军接济。二是如果不能彻底击溃俄国,那么俄国一旦缓过劲来,陆军打败日本,海军再登陆日本的本土,那日本就是亡国灭种的时候到了。如果是日本和甘军获胜,尽管日本已经失去了战争潜力,庄虎臣再狮子大张口。也顶多就是把东北收回,最多搭上个朝鲜、台湾,反正这些地方都是抢来的,还给中国人就是了,不至于有亡国的危险。

    伊藤博文、山县有朋这些人。对于两害相权取其轻,比中国人还熟悉。

    前线的野战医院,一色的美国帆布帐篷,又大又厚实,既能挡风又能遮雪,帐篷里都生着火,烤的暖暖地。军医挨个的查房,护士则给伤员们换着绷带和棉纱。

    王天纵带着几个亲兵挨个帐篷探望伤员,突然看见一个留着大辫子的护士偷眼再瞧他,仔细一看。屋角几个换绷带的护士一个比一个眼熟。朝他悄悄抛媚眼的那个女孩眉毛浓烈,眼睛又大又圆。不是马樱花还是哪个?而旁边的三个女人则是庄虎臣的两个小妾冰儿和小青,另外一个则是赵裕德地老婆林小雅。

    庄虎臣带头把两个妾送到军中当护士,上行下效,甘军的军官们也都把家眷送到野战医院,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些官太太们来了是充充样子的,过不两天就都回兰州了,没想到这些女人都在家里憋闷久了,好容易能有空出来透口气,一个个宁可干些洗纱布、包扎伤员的粗活,也不想回家了。尤其是冰儿和小青,知道当年大格格容龄都肯为了庄虎臣,给洋兵俘虏包扎伤口,二人为了争宠,更是不甘人后。

    林小雅看见马樱花和王天纵眉来眼去,不禁好笑,打趣王天纵道:“王镇台,怎么,来看马姑娘?”

    王天纵脸一红,尴尬的道:“小婶子莫开玩笑,我是探望伤员地。”

    马樱花有些不高兴了,叉着腰道:“怎么,你就不能看看我?”说罢就后悔了,脸红脖子粗的不知道怎么把说出口的话再咽回去。

    林小雅、冰儿和小青,几个人当时就笑的前仰后合,林小雅用手指刮着脸皮道:“还是咱们马姑娘厉害!还没过门就管起夫君了!”

    “他是谁夫君?我可没打算嫁他!”马樱花的脸皮都热的能烙饼了,还是强自嘴硬。

    冰儿正色道:“哦,原来九姑娘没这个心思,哎,我家那位爷,真是瞎操心了!他还准备给你们俩做媒呢!我回去告诉我家爷,让他和马二爷说一声,这个事情做罢,九姑娘就另外许了别人算了!”

    马樱花急的眼泪快下来了,拉住冰儿的手道:“好姐姐,我不嫁别人!庄大人要是和我哥哥把我许了别人,我就宁可去死!”

    这下,屋子里的人都笑喷了,几个伤员笑的扯动了伤口,一边倒吸了凉气,一边还是捂着肚子笑。

    马樱花突然反应过来了,捂着脸道:“你们欺负我!”

    林小雅笑道:“好了,这个事情我做主了!你们小辈地亲事,我这个当长辈地不管怎么行?回到兰州以后,让我家老头子和你二哥说这个事情,不信他敢不答应!”

    王天纵在一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林小雅是赵裕德的老婆,庄虎臣见面还一口一个“婶子”。礼数恭敬、周到,冰儿、小青是庄虎臣地姨太太。这三个女人哪个都是不好惹的。

    王天纵忙拱手道:“你们忙着,我还有军务,先走了!”说罢,逃命似地冲了出去,结果门口有个小土坑,险些绊了一跤。

    小青看着王天纵的背影,偷笑道:“哎。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王天纵这个花和尚见了咱们九姑娘,少林寺地功夫也丢了!连走路都脚软了!”

    马樱花刚才羞的脸通红,现在则是血液都快穿透皮肤涌出来了,捂着脸边跑边道:“你们欺负人!”

    刚跑到门口,就是“哎呦”一声,刚才绊了王天纵的小土坑又把她的脚给崴了。

    这下,屋子里刚平息的笑声又立刻响了起来。伤兵们更是笑的连伤口疼痛都忘记了。

    冰儿看着帐篷口,娇笑道:“看见没有,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这俩人注定就是两口子。”

    小青则叹了口气道:“怕是没那么便当,要是好办的话,咱们爷早就替他们俩完婚了。他们回回人家规矩大啊。”

    林小雅不屑地笑道:“规矩?这世界上的事情坏就坏在那些规矩上!堂堂的庄大人,连撮合一对有情人都办不到?你们家大人要是不管这个事情,我让我们家老头子去!我不信,他马福祥敢不卖我们家老头子的面子?”

    小青笑道:“那是,不用赵叔出马。您小婶子就把这个事情给办了,马福祥要是敢推脱,咱们就揪他的耳朵!”

    几个女人哄笑着又开始给伤员包扎伤口了。

    马福祥正在前线指挥所里,突然不停的打起了喷嚏。

    “马镇台,您是受凉了吧?”一个亲兵关切的道。

    马福祥揉着鼻子道:“没事儿,没准是谁背后说我坏话呢!”

    指挥所的参谋和亲兵都被逗笑了。

    “马镇台,小日本伤亡过大,我看他们很难突破俄国地防线了,要不,咱们来吧?”一个参谋问道。

    马福祥在黑沟台吃了大亏。再不敢轻敌冒进了。摇头道:“不着急,等东洋小鼻子死光了。咱们再动手也不迟,难得有机会让这些倭奴当替死鬼,不能便宜了他们!”

    独臂亲兵老憨从外面走了进来道:“马镇台,旅顺的孙明祖大人送来一批粮食、弹药,还有大炮。”

    马福祥笑道:“孙明祖送粮食、弹药就可以了,送什么大炮?咱们大炮就够多了!”

    老憨笑着道:“这大炮可不是一般的大炮,乖乖,炮口能钻进去个人!都是十二寸的岸防炮!炮口跟个水缸似的!”

    马福祥知道这些岸防炮的来历,本来是送到旅顺,准备攻打坚固的要塞,结果刚到旅顺,俄国兵就投降了。孙明祖地兵进了城以后发现,俄国人弹药堆积如山,兵力也还有一万多,粮食也不缺,当时有点奇怪了,为什么俄国人这么就投降了呢?后来问了俄国司令官斯特赛尔中将,说是城里一多半的士兵患了败血症。

    败血症是因为长期缺乏新鲜蔬菜引发的一种疾病,旅顺海路和陆路都被围的铁桶一般,尽管粮食、弹药储备充足,但是新鲜蔬菜是无法大量储存的,所以士兵一多半都得了败血症。等到甘军打开了俄国仓库,差点把孙明祖笑地坐到了地上,大豆堆成了山!

    傻俄国人啊!他们怎么就不知道用大豆发豆芽呢?旅顺被围困的时候,因为败血症死了一万多俄国兵,这些俄国人竟然都是傻死的!

    老憨拉住马福祥的衣袖道:“马二爷,您出来一下。”

    马福祥看着老憨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跟着他走出了指挥所。

    “马二爷,杨士琦大人有密电。”

    “哦!”马福祥一愣,老憨掏出一份电报译稿。

    马福祥看完,楞了一下,然后道:“老憨,快去找一下王天纵大人,这大清的天要翻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海上惊变

    美军观察团从旅顺又赶到了奉天。麦克阿瑟父子对甘军的战术有了一个非常深刻的印象。那就是超饱和的炮火攻击。一次战斗在战场上投入的弹药量超过实际需求的数倍之多。集中炮火对敌人阵线的一点起攻击。造成敌人心理的震撼于崩溃。然后突破一点。使的敌人全线溃散。

    俄国兵尽管够凶悍。而且最近也构筑了战壕。但是他们的战壕明显是不合格的。缺乏加强两壁的模板。半永备的钢筋混凝土防炮坑。指挥所也仅仅是个半的下的土坑而已。这样的战壕的作用仅仅可以躲躲步枪、机枪的子弹。小口径的速射炮都可以把战壕打塌。而今天的甘军是疯了。二十门三百八十毫米口径的岸防炮一起怒吼。每一炮都把七百多磅的高性能**抛洒在俄国阵的上。

    不少的俄国兵被塌陷的战壕活埋。更多的则是身体没有一点伤口。只是皮肤泛起黑褐色的斑点。口鼻渗出鲜血。蜷曲着身体痛苦的死去。这些人是被爆炸的冲击波活活给震的内出血而死的。

    俄国兵这些天已经习惯了日本人小口径火炮开路。然后剪开铁丝网攻击的作战方式。只要日本从铁丝网的缺口进攻。就成了俄国兵的活靶子。屡试不爽。而今天。俄国人第一次见识了这么狠的炮。实际上。全世界都没这么个打法的。岸防炮固然口径大、威力强。连军舰上的舰炮都不是对手。但是体积太大。重量更是惊人。移动非常不便。基本上不适合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情况。偏偏俄国人学甘军。也搞起来了堑壕战。甘军的后方基本上没有任何的骚扰。所以能好整以暇的将这些巨大的钢铁怪兽运送到前线。

    俄国兵再凶悍。也不过是些刚放下锄头没多久的农民。在这种强度的炮击下无法不崩溃。先是俄国哥萨克骑兵。这些人调头就跑。步兵也跟着跑。督战队都忘记了自己的责任。也是扭头就跑。就恨爹妈少生了两条

    炮击刚刚结束。硝烟尚未散尽。俄国阵的已经跑的干干净净。剩下的都是支离破碎的尸体和在寒风中哀嚎的伤病。日本工兵趁乱剪开了被炸的稀烂的铁丝网。日本步兵端着金钩步枪就冲了过去。凡是没死的俄国人就是一通乱刺。秋山好古的日本骑兵第一旅团的骑兵。则是挥舞着马刀追杀俄国溃兵。

    甘军的骑兵都是蒙古马。速度没有日本骑兵快。但是也是打马扬鞭。见人就砍。这些骑兵多少天都没捞到仗打。想赏钱都快想疯了。但是甘军的骑兵数量并不太多。也就四个营头。刚刚够两千。

    所谓兵败如山倒。俄国兵能耐苦战。经常在炮火里能保持战斗力。但是一旦真的崩溃。也就和绵羊差不多了。俄国骑兵嫌前面的步兵挡了逃跑的道路。挥舞着马刀对着自己人也是一通乱砍。步兵被砍急了。端着刺刀反击。道路上一片混乱。

    王天纵在后面用望远镜看着战场上的情况。长叹了一口气。日本兵还保持了不弱的战斗力啊!而自己原本是打算让俄国守军耗尽小日本的实力的。可是现实已经不允许自己坐山观虎斗了。

    消灭俄国残兵的工作也只好大半交给日军。甘军本来最不缺的就是骑兵。而现在最缺的则也是骑兵。杨士琦下令让前线的甘军紧急抽调骑兵。迅速入山海关支援李贵在京津的区举事。马福祥带着八千骑兵星夜兼程赶赴关内了。现在前线上。甘军只剩下了两千骑兵。

    一个带着泥金顶子的军官兴奋的冲进指挥所。见了王天纵连行李都忘记了:“大人。咱们抓住了老毛子的指挥官了。”

    “哦。是个多大的官?”

    “是俄国人的大官!看样子。官职应该不下个提督!”

    王天纵笑道:“扯淡。洋人哪里有什么提督?你们真的抓了洋人司令官了?”

    “确实的。这家伙想自杀。对着胸口开了一枪。没死成。咱们弟兄冲进去的时候。他还在喘气、蹬腿呢!咱们还抓了他们的一个参谋。听翻译说。那个参谋指认这个俄国老毛子大官。说他是俄国人在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王天纵点头道:“哦。他还不想活了?不过这个家伙打仗确实有一套。够个名将!比咱们甘军的将领都强些!”

    甘军的几个参谋都大有同感。从黑沟台到奉天。没少吃这个俄国远东第二军的司令官奥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将的亏。如果不是俄国后勤保障实在是烂的可以。而且重武器也不足。立尚见文、秋山好古加上马福祥在黑沟台早就被他给包饺子了。

    一个参谋哭丧着脸进来了。见了王天纵就道:“大人。那个俄国司令官死了!娘的。抓个这么大的官。怎么就死了?”

    王天纵笑道:“死就死了吧。可惜了啊!这个俄国司令官也算是一代英雄。死的冤枉啊!”

    “那王镇台的意思是厚葬他?”

    “把头砍了。用石灰腌好。送进兰州请功!娘的。死了也不能浪费!”王天纵目无表情的道。和一群人聊天。昨天收到了袁世凯的一封电报。上面只有五个字:我也是汉人!

    庄虎臣一眼就看明白了。老袁一定是看到报纸上自己的言论了。料定自己要起兵反清。所以干脆就头一个来拥立。也难的老袁不念旧仇。袁世凯没当上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是自己在背后捣的鬼。他的一镇新军在海上被陈铁丹送进海底喂了鱼虾。算起来也是自己干的。庄虎臣可以说是袁世凯的冤家对头。可是此刻袁世凯倒是第一个表示支持自己的督抚。不的不说他的政治嗅觉在清末不做第二人想。

    幸好当年阴了他一把。否则袁世凯要是真的有北洋六镇在手。那还真的不好说鹿死谁手呢!

    李叔同看着庄虎臣道:“大人。法国公使把咱们的议和大纲给了俄国人。听说俄国沙皇见了电文已经恼羞成怒。说是要和咱们拼到底。”

    葛师爷笑呵呵的道:“蛮夷就是蛮夷。这个议和就是一方漫天要价。另外一方可以就的还钱嘛!像这么急吼吼的就要拼命。一看就是蛮夷的作风。粗野的很!”

    庄虎臣提出的议和条款在西洋各国看来确实属于狮子大张口了。条件一共十条。

    一承认在朝鲜是中国的藩属;

    二俄军从满洲撤退;

    三废除辽东半岛的租让权;

    四转让从哈尔滨到旅顺间的中东铁路南满支线;

    五逃往中立国港口被解除武装的军舰一律归中国所有;

    六赔偿军费白银两亿两;

    七割让库页岛及其附属岛屿;

    八容许中国渔船在俄罗斯沿海捕鱼;

    九不许俄国在远东拥有海军军力;

    十归还海参崴。

    据说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看了以后。怒不可遏。当即对法国公使讲。第五、第六、第七、第九条没有丝毫可以谈判的余的。如果庄虎臣坚持这个条件。那就继续打下去。实在不行的话。连黑海舰队也派出去。再次搞个一万八千海里的远征。非拼个鱼死网破不可。

    事实上。连甘肃巡抚衙门上下也不相信这样的条件能谈的成。都认为庄虎臣不过是漫天要价而已。目的就是给俄国人一个就的还钱的机会。俄国老毛子也不是泥捏的。尼古拉二世也不是慈禧、光绪。他可不是被人吓大的!

    李叔同又对庄虎臣道:“大人。俄国派出了全权议和大臣。叫谢尔盖尤利耶维奇维特。此人曾在俄国当过相。相当了的的人物啊!”

    庄虎臣一愣。维特伯爵?这个人可是如雷贯耳啊。当年在北京议和的时候。李鸿章就对他推崇备至。认为他是可以和德国的俾斯麦。奥匈帝国的梅特涅并驾齐驱的顶尖政治家。

    对于李鸿章的眼光。庄虎臣是深信不疑。可是维特命不好。摊上尼古拉二世这样的皇帝。天大的本事也的埋没了。

    相没当多久。就给免了。在彼的堡更是被一群谄臣构陷。沙皇更是讨厌这个爱絮叨的老头。一直让他在家赋闲。现在俄国战败要议和。想起他了。现在让他作为钦差大臣赶赴兰州议和。而且最搞笑的是。给维特提出的要求是。议和这个事情爱怎么谈就怎么谈。但是的不割一寸。卢布不赔一个。既不能割的。又不能赔款。那这个和该怎么议?

    庄虎臣想到这些。不禁好笑。自己可不是像大家想的那样。狮子大张口。而是已经有确切的情报。俄国的内乱将马上升级。庄虎臣又托西帮的乔映霞给俄国社会革命党送去了五十万两银子和淘汰下来的毛瑟88委员会步枪。还有**、导火索等物资。既然列宁、托洛斯基要闹。索性就帮他们闹的更大点。

    “来人。把今天的报纸给我送来。”庄虎臣随口道。

    亲兵吞吞吐吐的道:“今天的报纸没送来。”

    “胡说。《申报》、《字林西报》在兰州都有行站。别的的方不送报纸我信。连我的巡抚衙门都不送?准是你们拿去看了。没规矩的东西。赶紧的给我送来。”庄虎臣笑骂道。

    亲兵瘪着嘴。嘴里小声的嘟囔着。就是不挪脚。

    庄虎臣觉的奇怪。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叔同看着庄虎臣。咬了咬牙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大人。是我让他们把报纸藏起来的。既然大人问起了。我就实话实说。您要冷静啊。”

    “到底怎么了?”

    “是大格格容龄和贝勒裕庚坐的船。在海上出事了!”

    庄虎臣猛的楞住了。目光呆滞的看着门外。说不出一句话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dancm。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百三十四章 兵临城下

    山海关古称榆关,也作渝关,又名临闾关,明朝洪武十四年,中山王徐达奉命修永平、界岭等关,在此创建山海关,因其北倚燕山,南连渤海,故得名山海关。

    明末女将军秦良玉和总兵吴三桂都曾经镇守过山海关,素有“京师屏翰、辽左咽喉”之称

    山海关城高十四米,厚达七米,雄视四野,关城东门上的“天下第一关”五个大字,威风凛凛。清末的时候,为了怕俄国人从北边打过来,又让德国人指导着修建了炮台,大大小小上百门的新式克虏伯、阿姆斯特朗洋炮密密麻麻的摆在城头,几乎没有死角,真是个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

    关城内有瓮城,一个藏兵洞当了临时的指挥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品武官的麒麟补子,碧绿的翡翠翎管里插着双眼花翎,红宝石的顶子被窗口的阳光映照的熠熠生辉。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庄虎臣的老熟人,娘子关的时候参与盗卖军粮的健锐营都统古明阿,因为娘子关抗击八国联军有功,回朝以后被调任神机营都统,兼任陕西将军,封了个伯爵,现在算是一品的大员了。

    “大帅,这马福祥的骑兵已经离咱们只有三百里了!”一个神机营的军官脸拉的比马还长。

    古明阿撵着胸前的红珊瑚朝珠道:“怕什么?马福祥兵不过万,又都是骑兵,莫非他的战马插了翅膀会飞?山海关天险,还有那么多的洋炮,料也无妨。”

    “大帅,那马福祥是百战宿将,甘军在东北杀的俄国兵一溃千里,他们装备又好,咱们的兵是什么样,大帅最清楚。”

    “混账。你敢乱我军心!”古明阿怒不可遏道。

    一个满脸烟容的军官从椅子上打着哈欠道:“大帅,俗话说,朝廷不使饿兵,这让咱们神机营的弟兄给朝廷卖命,那也没什么不对,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朝廷到现在开拔的赏银还没给呢!柴火钱、盐菜银子也都没有。甲午年,李鸿章打败了仗,朝廷断了咱们旗人的钱粮,家里就剩下我一个能挣银子养家的,朝廷大把地银子花在北洋六镇,咱们八旗禁军成了后娘养的,这会儿想起咱们来了?没银子,我是不妨的,大不了全家老少喝西北风。可是下面的弟兄不干啊!大帅,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古明阿苦笑道:“银子已经在催了,庆王爷说了。给咱们神机营的弟兄每人五两银子的赏钱

    这话刚出口。下面就炸了锅。神机营地满人大爷们当时就翻了:“去他奶奶地。五两银子就让咱们弟兄卖命?咱旗人地命也忒不值钱了!散伙了去娘球地!打仗地事情让奕和载振打去。他不是有六镇地北洋新军吗?天天吹地牛皮哄哄。还没见着枪响。就跑地没影子了!”

    “当年端王爷说要杀了李鸿章、庆王这二虎。现在想想。还真地没错!现在造反地庄虎臣不就是李鸿章地人吗?这些年。庄虎臣一天天做大。靠地是谁?还不是奕这个老狗!自己捞钱还不够。把儿子也叫上一起捞。家里金山银海。夜壶都是镶宝石、玛瑙。这会儿眼看大清有难了。他儿子地北洋六镇靠不住了。就拿咱们八旗禁军顶缸。操他姥姥。五两银子一条命?他做梦!大帅。你看看人家甘军。死一个人几百两地抚恤。那还是小兵啊!人家地兵死了一个。儿子、老婆、爹妈都能买房子、置地。当财主了。孩子上学堂还不要钱。那当兵地能不拼命?死了也不亏啊。咱们地兵倒好。五两?惹恼了老子。带兵杀进北京城。咱先清君侧。掏了庆王家地耗子窟窿。再带兵保护皇上、太后!”

    “就是。这点钱。鬼去卖命!”

    一群人嚷地震天响。古明阿见众怒难犯。也只好收起自己都统、将军、伯爵地架子。陪这笑脸道:“各位爷们。都消消火。现在不是闹意气地时候。咱们和别人不同啊。咱们是满人。没了朝廷。咱们能逃哪儿去?东北老家现在都被庄虎臣地兵占了。还和俄国老毛子打地腥风血雨地。只有守住了山海关。只有太后、皇上、朝廷都无恙。咱们才能有个下场。要不然。真要改朝换代。菜市口开刀问斩地。在座地一个都跑不了!”

    “大帅。你也别拿这个吓唬人。寿元还是个红带子觉罗呢。不也投靠了庄虎臣?真要是庄虎臣打过来。大不了我带着全家去租界。我就不信。他庄虎臣能杀进洋人地地面?还是一句话。银子地事情说不好。老子地兵带不了!”

    古明阿无奈。只好摆手道:“好。先散了。我这就给军机处电报。让庆王爷想辙去!”

    一群人气哼哼的走了。

    古明阿苦笑着摇头,马福祥地兵从奉天一路上轻骑突进,这些人都是骑兵,一人带着三匹马,日行三百里往关内赶,沿途州县望风而降,根本连个抵抗的人都没有。

    朝廷先是派了两镇的北洋新军拦截,结果北洋大臣载振正在和他爹闹意见,说是不该让贝勒裕庚接他的北洋大臣的差事,又加上害怕,干脆就称病了。两镇新军号称二万六千人,实际上连一万五都没有,还有小一半的双枪兵,一手洋枪一手烟枪,刚出了山海关,连马福祥的影子在哪里都不知道,就一哄而散了。

    甘军兵分三路,陈铁丹带着舰队掩护一路从大沽口登陆,李贵的警察部队和他们汇合以后,杀奔北京,而马福祥带着骑兵直接叩关。

    一路之上,甘军几乎没有遇见任何像样的抵抗,甚至连一次超过百人地战斗都没碰到过,所过之地,士兵和百姓开关迎接,当官地则脖子上挂着官印,跪在城门口投降。用势如破竹来形容。都觉得有些不够过瘾了。

    古明阿一见人都走了,看着一个端茶倒水的年轻小厮,眼珠转了转,轻声道:“小阎子,爷这些年待你如何?”

    “爷怎么说这话?我阎重月世代是爷家地包衣奴才,奴才的姐姐还蒙主子不弃。做了姨娘,奴才全家都有光彩,爷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吧。奴才万死不辞!”小厮正色道。

    古明阿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不愧是爷家生的奴才,有忠心!你不是跟爷去过娘子关吗?认识马福祥不?”

    “奴才见过他,膀大腰圆,脸黑黑地,两颗大牛眼。奴才认不错。”

    古明阿看看门外,有站在窗口看看,压低声音道:“你骑快马迎一下马福祥的甘军。爷这里有封信,你带给他,务必要交到他手里!”说罢,从袖筒里掏出一封信,看起来应该是早就写好,揣在袖子里的。

    “爷放心,奴才一准给您送到。”阎包衣将书信揣在贴身的衣服里,转身出了门。

    古明阿看他走了,无力的坐到椅子上。自语道:“这大清,这么就要亡了?”

    “那马福祥就是个贼,当年在甘肃作乱,是董福祥收服了他,现在庄虎臣在东北和俄国兵激战正酣,他贼性不改,又生了谋逆之心!应该诏谕庄虎臣率兵平叛!”

    “马福祥作乱?笑话!纵然他是强盗出身,那陈铁丹、李贵不是强盗吧?怎么他们也反了?没有庄虎臣的指使,他们能那么心齐?太后、皇上。不能犹豫了,请两宫速速定夺!”

    “马福祥、李贵、陈铁丹加起来不到两万人,直隶有北洋新军八万,都是装备了新式地洋枪、洋炮,还有八旗禁军两万五,我大清京畿之地还有十余万大军,各地督抚也都拥兵数万,贼寇纵然凶狠,也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朝堂里吵的沸反盈天。满汉大臣、洋务派和保守派、文官和武将,口水战打的不亦乐乎。

    “啪”的一声。慈禧将茶碗给摔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闹,闹吧,闹吧,大清闹亡国,你们就消停了!你们就不能拣有用的说几句?”慈禧三分的愤怒,七分的哀伤。

    庆王奕噤若寒蝉,满朝都知道,庄虎臣是他的死党,他本来也觉得不错,有这样的地方实力派作为心腹,自己腰杆也更挺了,没想到,庄虎臣地兵在东北的仗还没打完,就杀奔北京城了,而自己儿子手里的北洋六镇中地第二、第三镇,居然一枪不放,刚出了山海关就作鸟兽散了,而派往天津截击陈铁丹、李贵的第四、第五镇,则是连开拔的胆量都没有了,守卫山海关的古明阿一天十几个电报,除了要银子就没别的事情了!

    慈禧看看庆王,本想问问他的意见,可奕的头低的都快夹到裤裆里了,只好作罢,看看光绪,平日死灰般的棺材脸倒是有点神采了,似乎在看她地笑话。

    “朝廷养你们有什么用?到了这个时候,不给主子分忧,养条狗还能看家护院呢!”慈禧气不打一处来。

    满朝文武又是例行的跪地磕头,口称死罪。

    慈禧对这套也看得腻味了,无奈的道:“现在是国家危难的时候,就没人能替朝廷分忧吗?”

    小醇王载沣意气风的走了出来道:“回老佛爷的话,奴才倒有个建议。”

    慈禧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讲!“

    “请太后南狩,暂避敌寇的锋芒。”

    慈禧楞了一下道:“让我去南边?去哪里?”

第三百三十四章 容龄失踪

    “相公,你吃点东西吧。”楚颦儿泪流满面的道。

    赵裕德哭丧着脸:“少爷,你这样不吃不睡也不是办法啊,我已经给顾小五了电报了,他要是找不到大格格,老子剥了他的皮!你多少吃点吧,搞坏了身子那怎么行啊!”

    一群人苦劝着庄虎臣,而他则是傻傻的呆。

    第一次见到容龄时,她给自己照了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张黑白照片,然后是在祁县,自己被派到娘子关监军,她不顾格格的身份,跪着求杨士琦给自己出主意。在娘子关的时候,又是她飞马跑了四百里给自己报信。洋人要拿自己当祸办,要求大清政府杀了自己的时候,又是她不顾兵荒马乱到北京找了《泰晤士报》记莫理循,在俘虏营,还是她为了给庄虎臣涂上一层亲西方的伪装色,亲手给联军的伤病包扎伤口。

    在上海,庄虎臣将她揽在怀里,亲口承诺她,自己今后将“身披黄金战甲,脚踏五彩祥云”迎娶她,可是最终,还是让她以泪洗面的去了法国。

    庄虎臣的心已经不痛了,而是觉得胸膛里空荡荡的,心已经没有了,现在只是个行尸走肉的躯壳。连下面人汇报,陈铁丹、李贵、马福祥兵北京,他都没什么感觉。

    “大人,现在是国家多事之秋,您一人系天下之安危,不可如此啊!”李叔同苦谏道。

    庄虎臣终于回过神来,苦涩的道:“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不能保护,还能管的了天下?”

    楚颦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酸涩,她从老妈子手里抱过来才牙牙学语的庄新国,递到庄虎臣面前道:“相公,大格格对你情深意重,你也是个知恩图报的,我钦佩相公的也就在这里,国家咱先不去管它,可小家你不能不管吧?你现在已经是有儿子的人了。家里大大小小几十口子人,要是相公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全家人怎么活?我是正妻,冰儿、小青是两个妾室,乳虎是你儿子,我们四个人就比不上一个大格格吗?”

    乳虎被这么多人给吓住了。哇哇直哭,婴儿的哭声让心丧若死地庄虎臣回了魂,他抱过儿子,用胡茬亲了亲儿子的脸蛋,孩子哭的更厉害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大格格的失踪冲淡了很多东西,连陈铁丹、李贵、马福祥起兵杀进北京城都给忽略了,赵裕德知道这个事情后,连问都懒得问。他这些年来,把庄虎臣看得如同亲生儿子一般,两人半是主仆半是父子。比起庄虎臣来,慈禧、光绪的死活那就无足轻重了。

    庄虎臣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大家道:“好了。我没事儿了。这两天让大家操心了。”

    赵裕德见他正常了起来。拍着肩膀道:“少爷。你没事儿就好。这两天可把大家吓坏了。少奶奶也歇歇吧。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庄虎臣拉着楚颦儿地手。歉疚地道:“苦了你了。”

    “相公说地是什么话?夫。养身之父也。相夫教子是女人地本分。”楚颦儿地眼睛里隐隐有泪花。

    “大人请放心。顾五爷已经动人在安南寻找大格格和裕庚贝勒。保准没事儿!”李叔同信心满满地安慰庄虎臣。

    “你怎么知道会没事儿?”庄虎臣有些狐疑地问道。

    李叔同尴尬的一笑道:“大格格是好人,吉人自有天相!”

    赵裕德插言道:“我已经给顾小五了电报,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大格格,就是把安南翻个底朝天。搜山检海也要找到大格格,找不到他也别回来了!大格格对少爷有恩,咱庄家的人是有良心的,有恩不报那不成了畜生了?”

    李叔同见庄虎臣神情已经正常了些,就试探着问道:“大人,马福祥、陈铁丹他们已经打到北京城了,咱们这里该怎么办?”

    “交给巴恩斯他们地参谋部办吧,后勤、预备兵力,都由他们调配。这些事情他们比我内行。你就负责接待法国、美国、英国的调停人员,该是跟俄国人议和的时候了。哎,你那个岳父大人啊!”庄虎臣无奈地道。

    马福祥、陈铁丹、李贵三人同时兵直逼北京城,庄虎臣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杨士琦的主意,这几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除了自己之外,能使唤动他们的只有杨士琦了。

    杨士琦准是看到了报纸上自己的声明,知道甘军已经和朝廷决裂了,怕自己犹豫不决错失良机,就自作主张的替自己调兵遣将杀进北京。庄虎臣早就明白,杨士琦这些人不把黄袍披在自己身上,那绝对是不肯罢休的,为了圆他那个辅佐一代圣君临朝的梦想,杨士琦是个什么都能干出来的主儿,可以说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只可惜,杨士琦也没搞懂自己地意思,这些杀慈禧、光绪的事情,原本庄虎臣是打算让张顺、张德兰这些太监干的,现在好了,张顺他们还在回北京的路上呢!现在就算自己想拦着也没机会了,兵马已经撒开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好了,散了散了吧,都别偎在这里了,让少爷歇歇,少爷,你要注意身体啊,少奶奶,给少爷弄点可口的,您也吃点东西,孩子还这么小,当妈的累坏了也不得了!”赵裕德絮絮叨叨的叮嘱着。

    楚颦儿勉强挤出笑容道:“赵叔,婶子还在奉天前线照顾伤病,您家里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要不,这几天您就先在衙门里住下,有您在这里,我心里踏实些。”

    赵裕德连连点头。

    李叔同带着一群人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忍不住回头说道:“大人您放宽心,大格格父女,一定会安然无恙。”

    庄虎臣苦笑道:“息霜,借你吉言了!你去忙吧,现在兰州、北京、奉天,都是多事之秋,军政、民政。千头万绪,你多费心吧。”

    “应该的,应该地!”李叔同倒退着走出门外。中高高飘扬,小山般的战列舰威风凛凛,主炮的炮管显示着海上霸主的权威。有些不协调的是,这些军舰上的海藻和贝类也是长势喜人,黑色的船体已经变得湛清碧绿了。

    一群潜水员穿着救生衣在清理这些附着物,尽管也算卖力气,可清理的速度还赶不上附着物地生长速度,舰队尽管紧邻港口,却一直没敢进港,在船坞里彻底清洗锅炉和船体,几乎是种奢望。倒不是法国人不允许他们进港,海防满打满算就三个法国人看守着一间电报局。

    顾小五压根就没胆量把舰队开进港口,一旦进了海防港。那这支舰队地本来面目很可能就要被拆穿了。现在让日本知道了偷袭大阪、横滨地是自己,那还了得?联合舰队不开过来和自己拼命才怪,所以,这支由四艘最新式的战列舰、七艘装甲巡洋舰、十几艘小型舰艇和辅助工作船组成地庞大舰队,只好在港湾外面漂着。

    “鹰”号医疗船,船长休息室布置的富丽堂皇,法国、俄国画家地油画装点着房间墙壁,光亮的柚木地板、讲究的红木家具,带有明显拜占庭风格的咖啡壶还冒着热气。

    一个年轻女孩穿着将腰勒的各位纤细的洋装。气哼哼的坐着,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则满脸的愁云。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格格容龄和她地父亲,大清驻法国公使裕庚。

    两个人坐着法国邮轮“凯旋门”号从法国回北京,一路上容龄兴高采烈,朝廷密旨,和硕大长公主容龄下嫁忠毅侯、陕甘总督兼甘肃巡抚庄虎臣,这个消息让一直在法国郁郁寡欢的容龄大喜过望,而裕庚则被升任北洋大臣。

    裕庚倒是忧心忡忡。庄虎臣早晚要起兵灭清,已经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了,这个时候让自己接北洋大臣地差事,那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将来和女婿沙场交锋,算什么事儿?可是要投降庄虎臣吧,自己又是个旗人!那不成了叛徒?裕庚一路上,心里埋怨着祖宗,要不是他们降清当了汉军旗人,自己不就没这么难办了。若是汉人督抚。甚至是个草民,女婿当了皇帝。那不得乐得屁颠屁颠的?

    船到了西贡,这里是法国在远东最值得夸耀的殖民地,船靠岸后,容龄和裕庚带着随员在西贡观光,顺便吃点东西,船上的饭菜已经让他们倒了胃口。

    没想到,一群由华人和俄国人组成的强盗轻而易举的就把他们的卫兵给缴械了,然后把他们押解到一条小船上,开到外海就换乘了一艘俄国驱逐舰,军舰开到海防,又把他俩单独安置在这艘医疗船上。

    裕庚暗暗叫苦,没准自己是吃了庄虎臣的瓜落儿,甘军不正和俄国人打的天翻地覆吗?难道是俄国知道了自己女儿要嫁给庄虎臣,所以抓了自己父女做人质?

    “孩子,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回国地,哎,是我害了你啊!”裕庚看着女儿,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容龄一心爱着庄虎臣,可慈禧赐婚偏偏赐给了小女儿龄,这下可好了,容龄去了法国,闭门不出,龄也觉得被人拒婚,颜面无存,再加上朝廷里的大臣都晓得龄是太后赐过婚的,谁也不敢上门提亲。

    两个女儿,容龄已经二十四岁了,龄也已经过了二十岁,还是两个没出阁的老姑娘。要是当年回国的时候,没有把这两个女儿带回去,估计她们俩早就在法国出嫁了。

    “父亲为什么要这么说?回国是我心甘情愿的,哼,俄国人不就是要拿我威胁庄虎臣吗?他们打错算盘了!只是连累了父亲,是女儿不孝。”容龄也是一脸的愧疚。

    “吱呀”一声,沉重的铁门被打开了,一个脸上有道刀疤地光头男人走了进来,见面就给容龄打了个千,恭敬的道:“给大格格请安了!让大格格和贝勒爷受惊了!”

    容龄一抬头,突然惊呼道:“怎么是你?”

第三百三十五章 阴谋的味道

    一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收敛了暴戾之色,憨厚的笑道:“小的给大格格赔罪了!听说格格和贝勒爷到了安南,小的万分欢喜,小的在安南做点小买卖,格格和贝勒爷到了这里,说什么也要尽尽地主之谊。秀书网专业提供手机电子书/电子书下载()”

    容龄是认识他的,北京议和之前,李鸿章装病不去北京,庄虎臣受命去上海促驾,容龄想念庄虎臣,也去了上海,见过顾小五。

    顾小五一脸横肉,脸上还有一道狰狞的刀疤,这样的模样看一次就忘不了。

    “顾五爷,你吓死我了!有你这么请客的吗?”容龄晓得他是庄虎臣的铁杆嫡系,知道人身安全已经没有关系了,一路上又惊又怕,现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少奶奶恕罪,小的是为了少奶奶和贝勒爷的安危着想,所以只好从权处置了。”顾小五点头哈腰的解释道。

    容龄又羞又喜,轻啐了一口道:“老不正经,谁是你家少奶奶。”

    顾小五笑道:“大格格您就别瞒我了,满中国都晓得您和我家少爷药成亲了,您是正经八百的少奶奶。”

    贝勒裕庚一见容龄和他认识,而且见顾小五对容龄态度谦恭到了奴颜婢膝的程度,也觉得安全有了保障,壮起胆子道:“你是什么人?斗胆拦截大清国的贝勒和长公主!你有几个脑袋!”顾小五对裕庚就没那么客气了,马马虎虎的打了个千,皮笑肉不笑的道:“回贝勒爷的话,小的是陕甘总督庄大帅的奴才,奉了我家大帅的将令,保护大格格和贝勒爷的安全。”

    容龄面露喜色道:“五爷,是庄虎臣让你来接我的?有你这么接人的吗?哼,一定是庄虎臣这个坏东西地鬼主意,存心要吓我!他的坏心眼真多。”

    容龄嘴上说着坏东西,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裕庚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可不会像容龄想事情那么简单,他寒着脸道:“好了,既然是庄虎臣的一片好心,那本贝勒就不追究了,你快安排船只送我们去天津,贝勒爷还要进京复旨。耽误了大事,你担当的起吗?”

    顾小五看着他色厉内茬地样子。不禁心里暗暗鄙夷。比起容龄来。这个当爹地不论是胆色还是气度。以及品性。那都是天差地别。也不知道这样地爹怎么就能生出容龄这样落落大方、光明磊落地女儿?茄子窝里长出南瓜----串种了!

    “你怎么不说话!还晓得不晓得礼法?”裕庚对顾小五对他地怠慢有些怒不可遏了。

    顾小五一撇嘴。不屑地道:“不晓得贝勒爷是以大清地贝勒身份和我说话。还是以大格格地父亲身份和我说话?”

    “大胆!”裕庚暴跳如雷。

    “您要是以大格格地父亲身份和我说话。那您是我家主子地长辈。小地孝敬您是天经地义地。可您要是以大清地贝勒身份和我这么说话。那就对不住了!”顾小五嬉皮笑脸地道。

    裕庚怒道:“本贝勒是大清地北洋大臣。一品大员!你竟敢如此无礼!”

    顾小五收敛了笑容,面沉似铁道:“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来人啊!”

    一群光头壮汉个个都是黑红脸膛,宽肩膀,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西北汉子。

    “给我把这位大清的贝勒爷押解下去!严加看管,等到咱们出兵的时候,杀了祭旗!”顾小五厉声道。

    裕庚一听这话。五内俱焚,差点吓秃噜了,看来庄虎臣已经起兵造反了,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拿这个什么狗屁倒灶的大清贝勒身份说事儿,那不是找死吗?

    “五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些混蛋,放开我阿玛!”容龄看见那些壮汉真的要动手抓裕庚,冲上前去,伸开两只胳膊拿身体护住裕庚。

    裕庚是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躲在容龄身后还是壮起胆子道:“你们要干什么?莫非是要造反?”

    顾小五听了直想笑,这不秃子头上地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嘛!他笑了笑道:“贝勒爷,咱们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家庄大帅已经起兵了,现在估摸着北京城已经被打破了,朝廷的事情,相信您也是门儿清,大清要亡了。这个谁也拦不住。大格格更是我家主子的恩人,凭着这个。小的断然不敢对您无礼,您虽然是旗人,可也是汉人。

    现在的事情就是两条路,一条是我杀了您,然后回兰州听候主子的落,大格格,您别用眼睛瞪我!为了我家主子的大业,我顾小五就是把命丢了,也是应当应分的,我地命本来就是老爷救的,现在还给少爷也是白赚了几十年,第二条路就是贝勒爷您迷途知返,归顺我家大帅,将来大帅做了皇上,您就是国丈,比您眼下这个大清的贝勒不强?话说到这里了,是死是活,您自己掂量着办!大格格,贝勒爷,小的这就告辞,缺什么吃的用的,您尽管吩咐,我听您的信!”

    说罢,顾小五把面面相觑的容龄和裕庚留在船舱里,昂挺胸的走出了门。

    “咣当”一声,铁门锁上了。

    “我是汉人?我是汉人吗?”裕庚喃喃地自言自语。

    汉军八旗和蒙古八旗、满洲八旗一样,一直有铁杆庄稼吃,蒙古八旗好歹还记得自己是蒙古人,而汉八旗早就把自己当满人看了,老百姓也都是这么看地,几百年来,就没人把他们当过汉人。既然我是汉人,那归顺庄虎臣就是理所应当的,汉人投降汉人地朝廷,自然是天经地义的,谈不上是什么叛徒吧?给未来的皇帝当岳父,这还是满不错的。老丈人帮着女婿,那还不是应当的?

    裕庚在最短的时间,就给自己投靠庄虎臣找出了理论的依据。

    上海吴淞码头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慷慨激昂的年轻人,他嘴角有颗黄豆大地黑痣,站在一个装鸦片烟的南洋红木箱子上。正在口沫四溅的演说。

    “同胞们,自打道光十九年以来,洋人欺凌我中华,占我国土,屠杀我人民,抢掠我中华财物。霸占我海关,尤其以俄国人最为可恨,不遵条约,占我东北三省,海兰泡杀我数千百姓,我中华有志男儿不堪凌辱,甘肃庄大帅倡义兵,咱们上海杨道台更是派遣铁甲兵船打击俄国。

    正在我军高歌猛进之时,却有那些汉奸、国贼大放厥词。说是要和俄国人议和,议什么和?我中华战败之时,他们要议和。现在我中华军民一心,正是众志成城之时,他们又开始鼓吹议和了!议和是什么?不就是卖国嘛!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杀了这些汉奸、国贼!”

    “杀进租界去,杀光俄国人!”

    “直捣彼得堡,活捉俄国狗皇帝!”

    群情激愤,口号声震天动地。

    年轻人看见下面的人激动万分,不由得得意的一笑,挥挥手示意安静,然后继续演说:“大家说的好!我们绝对不能答应!此时正是长我国威之时。我中华男儿更是应该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庚子年,俄国兵杀进了北京城,现在报仇雪恨地时候到了!不杀进彼得堡,如何能让国人出这口恶气!大家随我去道台衙门情愿,你们可敢啊?”

    “敢,有什么不敢的!杨大人是民族英雄,他怎么会不答应呢!”

    人堆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演讲。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轻声道:“大人,是否通知一下庄大帅,这个和俄国人议和的事情还是不要了吧,您看看,民心所向啊!民意不可违!”

    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海道台杨士琦,他听说这几天每天都有人在吴淞码头演讲,所以便服来看看热闹。

    杨士琦嘴角挑出一个无比玩味的笑容:“民意?他们嚷两声就是民意了?民意这个玩意,是个最不可信的东西!自古以来。民意都是伪造的。不信的话,你给黄金荣这些地痞无赖一人两角洋钱。包管他搞来成千上万地人游行,一万人也不过是两千块洋钱,哈哈,两毛钱就可以收买民意,便宜的很啊!”

    “大人不可掉以轻心啊,他们准备去上海道衙门去游行的,这莫让那些洋人地报馆给利用了!西洋人里恨俄国人的大有人在啊!”师爷操着绍兴官话提醒道。

    杨士琦哈哈一笑道:“老夫子提醒的是,洋鬼子最擅长搞这一套,老夫子你安心看好戏,看我摆布这些人。”

    说罢,杨士琦带着几个亲兵挤进了人群,正在兴奋的听演讲的人有些不悦,突然有人惊叫道:“是杨大人!”

    “杨道台!”

    “大人来了,大人微服私访来了!”

    杨士琦潇洒的挥舞着手向围观的人们致意,人群里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正在讲演的男人觉得有些意外,看着杨士琦呆,站在红木箱子上也忘记下来了。

    杨士琦对他一拱手道:“兄弟杨士琦,忝为上海道,却不能给一方百姓谋福,惭愧地很!”

    嘴角有黑痣的年轻人忙在箱子上打了个千道:“小人给大人请安。”

    杨士琦热情的将他扶了下来道:“先生的讲演,本官一直在听,真是振聋聩啊!让在下如梦初醒,这和俄国人议和,确实不可为,非是汉奸、国贼不可谈议和!”

    “说的好!”

    “杨大人是民族英雄!”

    “直捣彼得堡,活捉俄国沙皇!”

    乱七八糟的口号声又响了起来。

    黑痣男一看群众的激情被调动起来,连忙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道:“大人,如今正是长我中华志气的时候,正应群策群力。同仇敌忾,彻底打败俄国人,一雪国耻,切不可半途而废啊!如果现在和俄国人议和,那俄国人鲜廉寡耻,今天签了条约。他日养精蓄锐便又是中华地祸患!”

    杨士琦一拍大腿,击节赞叹道:“说的好!群策群力、同仇敌忾,若果真如此,我中华自当领袖世界,哪个还敢轻慢我国?”

    “大人,为了国家,小民不惜此身!为国牺牲乃是每个国人的本份!”黑痣男继续说道。

    “为了国家,不怕牺牲!”

    “为国而死,死得其所!”

    口号声又再次响起。

    杨士琦也激动的热泪盈眶。不停地对群众拱手致意。过了半晌,才挥挥手让大家安静。

    “你真的能为了国家不怕牺牲吗?”杨士琦亲切的问道。

    黑痣男拍着胸脯道:“大丈夫为国而死,那是义不容辞的事情。杨士琦看着围观的群众大声道:“尔等。也都愿意为国而死吗?”

    “愿意!”

    “死算什么!”

    杨士琦一拍巴掌道:“好,有了你们这些好百姓,国家就有救了!既然你们都愿意为国牺牲,本道台如何能阻拦你们地爱国热情?”

    “杨大人是国之干城!”

    “民族英雄!”

    杨士琦再次挥挥手示意安静,然后脸色一沉道:“来人啊,把这些爱国义士都带进衙门,登记造册!编入军中,我决定了,就以尔等作为先锋。开拔进入奉天,直捣彼得堡,各位,中华之复兴,就靠诸君了!”

    说罢,又是团团拱手,一群亲兵从人堆里钻了出来,拉着这些围观地人就要回衙门。

    这些人脸色当时就变的煞白,外围地立刻就溜了。里面的人则是面面相觑。

    “大人,为国牺牲,自是应该,只是在下还有高堂父母,无人奉养。”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怯生生的道。

    “你尽管放心,为国打仗,国家自有抚恤,若你战死了,你的父母本官奉养!”杨士琦一本正经的道。

    “哎呀。小的肚子疼。要出恭了,大人恕罪!”书生模样地人捂着肚子就跑了。

    有样学样。其他人也是撒丫子就跑,就怕被杨士琦抓了壮丁。

    黑痣男也想溜,被一个亲兵薅住了脖领子,拽着衣服给带回来了。

    杨士琦笑着道:“义士,你不能走,本官还有事情请教,还是跟我回衙门吧。”

    “大人,小的家中有事,改日自当登门求教。”

    杨士琦脸色一变,恶狠狠的道:“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你还是乖乖地跟我去衙门吧!来人,给我送这位爱国义士去道台衙门!”

    几个亲兵如狼似虎的拖着黑痣男就往道台衙门的方向走。

    杨士琦长长的吸了口气,慢悠悠的问师爷道:“瞧见了吧?民意?这就是民意!为国不怕牺牲?哼哼,他们是不怕别人为国牺牲,要是让他们牺牲,那自然是不肯的!自古叫的最响的狗,都是不咬人的,来啊,把这个爱国地义士严加审问,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是什么来路!”

    师爷赞叹道:“大人见事明白,学生佩服的紧!”

    杨士琦抽抽鼻子,微笑道:“好风啊,好风,老夫子闻到什么没有?”

    师爷一愣,摇了摇头。

    杨士琦冷笑道:“我从这个风中,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第三百三十六章 伪造民意

    上海道衙门没多远,就是大牢,腥臭、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囚犯们一张张麻木而憔悴的脸,让人触目惊心。不远处的一间房子里,不时传来让人骨头酸的惨叫声,而这些囚犯则听的津津有味,似乎那是杨小楼在唱大戏。

    杨士琦手里拿着一把茶壶,饶有兴致的看着狱卒们把一件件的刑具用在一个脸上有黑痣的男人身上。一个狱卒蹲在地上,杨士琦一只脚翘在他肩膀上,另外一个狱卒则谄媚的给他捶着

    “小赤佬,招还是不招!”一个脸上有一撮黑毛的狱卒一边用蘸水的皮鞭抽打着黑痣男,一边恶狠狠的道。

    黑痣男的衣服早就被抽成了丝丝缕缕的碎布,身上的皮肉也被抽打的翻了起来,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脂肪。

    “哎呀,大人饶命啊!小的是冤枉的啊!”黑痣男杀猪般的嚎叫。

    杨士琦一边喝茶一边嘴里还哼着;“我正在城头观山景,耳听得城下乱纷纷兵!”

    狱卒挑大指赞叹道:“大人唱的好!比马老板、潭老板唱的还有味道!”

    杨士琦笑骂道:“去你娘的吧,拍马屁的功夫你小子是见长!”

    给杨士琦捶腿的狱卒对拿皮鞭的狱卒道:“一撮毛,你和这个小赤佬有亲戚啊?拿根破鞭子舞舞喳喳地有什么意思?给他弄点狠的!”

    一撮毛狞笑着道:“小子,不怕你嘴硬!”说罢,拿钩子从火炉里挑出一根烧红的铁链。

    几个狱卒将黑痣男从木桩子上解了下来。一撮毛小心的将火链横在地上,随手将黑痣男身上地布条撕了一缕下来,扔在红彤彤的铁链上,沾满血污的布条立刻就燃烧了起来。

    狱卒们使劲按着黑痣男。他惊惧地瞳孔已经放大了。眼珠子也瞪到了极限。眼框滴出了血。声嘶力竭地吼着:“大人饶命啊!大人!”

    杨士琦这才看看他道:“知道这个叫什么吗?这叫火链。把犯人按跪在上面。立刻膝盖骨就被烧焦了。从此以后。只能像一滩烂泥一样在地上滚。这辈子算是不能站起来走路了。而且以后地日子里。只要是天阴下雨。骨头里就会痛地万蚁钻心。那种滋味。比大烟鬼断了鸦片烟还痛苦百倍。”

    黑痣男地额头上冷汗如雨。看着前面地依然红地耀眼地火链。面如死灰道:“大人。我招。我招啊!”

    杨士琦收敛了笑容。不屑地道:“真是个蜡烛。不点不亮!”

    一个师爷模样地人一拍桌子道:“说。你受何人指使!煽动百姓地目地何在!敢有半句谎言。这里有地是让你说实话地东西!”

    黑痣男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小地不敢说谎啊!小地一定如实地说。”

    师爷厉声喝道:“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是受何人指使?”

    “小人叫安明,浙江人,原先在日本留学,因为贪酒好色,书没有读成,连回国的路费都没了,后来就投靠了日本玄洋社,这次是受日本满洲军参谋田中义一地指派,在上海宣传抗俄,大人啊,小的虽替日本人效命,可是小人是想,现在日本和咱中国不是一起打俄国人地吗?给谁干都是替中国出力

    杨士琦嫌恶的看着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黑痣男,对师爷低声道:“这人交给你们了,一定要让他舒舒服服的!”

    舒舒服服四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满是杀气。

    师爷微笑道:“大人放心,学生一定照料的他舒舒服服!”,他的话也是一样杀气腾腾。

    杨士琦一边哼着京戏,一边大摇大摆的出了牢房,狱卒们点头哈腰的送行,他头也不回,朝着身后一摆手,示意不需要送。看见杨士琦走了,师爷不停气的问,黑痣男也不敢不招,过不多久,审讯就结束了。

    师爷冷着脸道:“还有什么要招的吗?”

    黑痣男苦着脸道:“小的是都招了,再不敢有什么隐瞒。”

    师爷冷笑道:“给我画押!”

    几个狱卒拖着软成肉泥的黑痣男,哆哆嗦嗦的在供状上按了指印,然后师爷狞笑着看看黑痣男,转身走了出去。一个狱卒跟了出去,点头哈腰的道:“康师爷,这个家伙怎么办?”

    康师爷捻了胡子道:“没听见大人说吗?要让他舒舒服服的!哼,这样的狗汉奸,死了就便宜他了!”

    狱卒笑呵呵的道:“您就放心吧,小的一定让他想死都死不了,要是不能让他后悔他爹妈为什么把他生出来,那小的就不端这碗饭了。”

    康师爷点点头,背着手走了。

    牢房里突然传出凄厉的惨叫声,即使是牢房里见惯了酷刑的牢头、狱霸,也不禁心里一寒,这小子指不定怎么得罪杨士琦了。

    在这种地方,死亡经常也是一种奢侈品。

    康师爷带着供状找到杨士琦,他看了看,冷笑道:“果然不出所料,这里确实有阴谋。”

    康师爷挑大指赞叹道:“大人果然法眼如炬,不过学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日本人会搞这些事情?现在日本人粮食、弹药,连运兵都靠咱们,他们还敢在咱们的地头搞事情?”

    “有什么奇怪的,上海这个地方。英租界、法租界、公共租界,洋人多啊,报馆更是林立,消息瞬间就能炒的沸沸扬扬。日本人地大阪、横滨被袭击了。而且日本人也看出了庄虎臣有和俄国人议和的意思,现在日本人最怕的就是这个,一旦中国和俄国议和,日本人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日本在东北的十几万孤军。内无粮草、弹药,外无救兵。枪炮没有弹药,不过是些烧火棍子,不管是甘军还是俄军,都能轻松地灭了他们!而且大阪、横滨被毁。日本的工业基础就算彻底完了,俄国人在东北吃了亏,能不拿他们撒气?

    所以,小日本想的就是把甘军长久的拖在东北,仗打的越大越好,甘军尽管装备好,士兵也悍勇。可是毕竟甘肃地工业基础薄弱。不能耐长久战,如果甘军趁胜追击。杀进俄国境内,那这仗就打不完了!要是庄虎臣打败了。一旦俄国兵南下,那隔岸观火的英国、美国就要被拖进战争了,中国更是要打烂了,这样一来,尽管日本人地工业基础废了,可中国损失更大,庄虎臣甚至连统一天下都要成了泡影!日本人想一仗就把中国、英国、美国都拖进来,只要打乱了,日本就有机会连横合纵,日本政府里有高人啊!用心何其歹毒!”杨士琦冷笑着道。

    葛师爷听的后背凉,只是还是有些疑惑道:“那他搞这些事情,庄大人完全可以不理他,那他不是就是白费心机了?”

    “老夫子啊,你是不了解咱们这位大人啊!他当年是个美国传教士教出来的,学了洋鬼子的毛病,重视民意,如果天下地报馆都是这么说,以他的性格,必然是十分的重视!而西洋人大部分都讨厌俄国,洋人报馆表面上看是公正的,不受政府的挟制,而且话语里似乎是同情咱们中国的,希望咱们一战尽复失地,老百姓最容易受这样的言论蛊惑,西洋各国骨子里也是希望中国和俄国打个天翻地覆,替他们消耗俄国地实力,一个个也是包藏祸心!”杨士琦恨恨地道。

    “按照东翁的说法,那日本人已经把庄大人地脉给号准了!那就通知庄大人,先收拾了小日本!”葛师爷也觉得日本人用心太过可恨。

    杨士琦摇摇头道:“目前还不是时候,眼下和俄国人的仗还没打完,咱们三路军队又在攻打北京城,再和日本人打起来了,那真叫三面受敌,纵然诸葛亮复生,也是死路一条!”

    “那怎么办?”

    “把这里地情况密电给庄虎臣,让他明白这是日本人的诡计,当务之急是和俄国人议和,东北的仗不能再打下去了!”杨士琦攥着拳头道。

    康师爷连连点头,又有些心有不甘的道:“可惜了啊,东北节节胜利,却不能收十分之功!”

    “收个六、七分已经不错了,别贪心不足,反受其害!攘外必先安内,目前最要紧的是拿下北京城,先把国内的事情安抚住!”杨士琦的眼睛里略微有些忧虑之色。

    康师爷也锁着眉头道:“是啊,咱们出兵已经好几天了,前线的战报说是已经开始攻打北京城了,可为什么张之洞、袁世凯这些人连个屁都不放,也不说支持咱们,也不说支持大清,他们是什么意思?”

    杨士琦背着手,在签押房踱步,走了好几圈,还是摇摇头道:“张之洞肯定是坐山观虎斗,他岁数大了,已经不复当年的锐气,可袁世凯这个人就不好说了,别看我给他当了几年的幕僚,干什么狗屁的洋务参议,可是我还真的搞不清楚他这个人心里想什么!他的心机可比咱们庄大人深多了!”

    康师爷点了点头,大以为然。

    杨士琦叹了口气道:“算了,这些事情先不要想了,到时候见招拆招吧,先电报给庄虎臣,告诉他千万不要被这些伪造的民意所蛊惑,现在和俄国人议和刻不容缓!”

    作话:最近几天,家里事情繁杂,所以更新受了影响,但是太监是不可能的,毕竟已经写了这么多了,再太监就没意思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两只纸老虎

    “直捣莫斯科,杀进彼得堡,活捉俄国狗皇帝!”

    “给海兰泡、江东三十六屯的同胞报仇雪恨!”

    “庄大帅啊,你听见了吗?咱们甘军的弟兄死的冤枉啊!”

    “洋鬼子都不是好东西!”

    甘肃巡抚衙门外面口号声和哭声响成了一片,声震九霄。``. ``如果不是上百名亲兵端着洋枪守在门口,这些人早就冲进来了。

    “呸,你们这些狗东西!为什么拦着我们?我们要见庄大帅!”

    “小柱子,你个兔崽子翅膀硬了啊!还知道不知道长幼有序?老子是你六叔公!你个小王八羔子,你八叔就是死在俄国人的马刀下的,可怜他在北京城死的惨啊,连个囫囵尸都没留下,让开,我要亲自去问问庄大帅,是哪个狗贼要和俄国老毛子议和的?”

    庄虎臣和一群幕僚和几个客人在内堂也听见外面的吵嚷声了,兰州城里现在各大报馆都有行社,有的干脆连印刷厂都开在了这里,报纸上甘军要和俄国人议和的消息炒的沸沸扬扬,兰州大学堂的学生先翻了天,打着旗帜就上街游行了。

    庚子年的时候,甘军在北京城吃了大亏,一万多人死在了北京,回回营七个营三千多人就活下来不到一千出头,营救包头的时候,又被俄国人打死了四百多,甘肃地面上这些老甘军的家眷一听说前线正打着胜仗,居然要议和,自然是不干了。他们这些人可不去街上闹事,而是直接就冲到巡抚衙门口,要庄虎臣给个说法。

    学生和军属闹腾起来,市面上的百姓自然也就跟风,兰州城里游行地队伍就有好几万人,吓的负责议和事宜的李叔同,连家都不敢回了,干脆就搬到衙门来住了。

    庄虎臣安抚了几次,刚把学生和军属劝回家,杨士琦的电报就到了。他看见以后,心里一寒,日本政府里确实有高人啊!眼下又不能和日本人明打明的翻脸,否则就是三面受敌的局面。

    这些事情就够他烦心的了,而失踪的容龄父女依然没有消息,好容易街头刚刚平息了点,美国人又给自己添了麻烦。

    原本一直对美国人有好感的中国老百姓从报纸上得知了美国要修改《排华法案》。美国人在西历1882年就通过了排华的《格力法》,李鸿章还曾经因为这个事情。和美国交涉过。但是当时地《格力法》只是针对华工,而对其他的中国人给予最惠国民优待,所以中国老百姓也就没多大的意见。

    而这两年。美国政府越玩越大了,上等华人也屡屡受到骚扰和羞辱,最后连大清驻美国参赞武官都受到了旧金山警察的侮辱,羞愤之下跳海自杀。一时间。舆论哗然,梁启超更是义愤填膺,拍案而起怒道:“堂堂中华,受此侮辱,天理何容?”

    这个事情本来就余波未平,正好又赶上美国大选,西奥多.罗斯福为了争取西部的选票。尤其是《排华法案》的源地加利福尼亚的选民。表态支持修订更严苛的《排华法案》,这下算是把中国人彻底惹恼了。

    美国和大清进行地《限制来美华工条约》的谈判正要移至北京继续进行。这让海内外的华人都觉得受到了极大地羞辱。北美华商了急电给上海总商会,要求中国商人抵制这场谈判。给美国佬点颜色看看。

    上海总商会出通电,限期美国政府在两个月内做出改良《排华法案》的决定,否则将长期抵制美国货。

    上海总商会这次委派宁波大亨虞洽卿赶赴兰州,寻求庄虎臣的支持,上海的商人已经把国内局势看得很清楚了,大清已经是到头了,将来地皇帝应该是姓庄的。

    虞洽卿一听是这个事情,拍着胸脯就应承下来,一来是美国人确实可恨,二来正好趁庄虎臣还在兰州的机会套套交情,真要是庄虎臣当了皇帝,那想拍马屁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虞洽卿听见外面的口号声,眉头直皱,但还是装着听不见,挤出笑容道:“大帅吊民伐罪,北拒强横沙俄,东讨无道满清,我上海各界商民无不欢呼雀跃,上海商家筹款六百万两,聊做劳军之资,大帅不要嫌少啊!”

    庄虎臣没想到上海总商会出手那么大方,一下子就是六百万白花花的银子,不过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定这些上海商人憋什么坏呢。

    庄虎臣笑道:“上海商家爱国之热忱,我心领了,这笔钱算我借的,利息按照钱庄的同业拆借支付,借款期限为三年。”

    虞洽卿没想到送上门地肥肉,居然变成借给庄虎臣地,这样人情就没了,只是普通的商业行为,他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比他更尴尬的则是美国公使康格,原本他是要负责和大清谈判《限制来美华工条约》修订案地,没想到还没开始谈,庄虎臣就布了和大清决裂的宣言。康格来中国好多年了,对中国的国内情况摸的一清二楚,知道庄虎臣想杀进北京城那是易如反掌,大清的兵简直是不堪一击,所以就跑到兰州找庄虎臣谈。但是他更知道庄虎臣是外交的好手,可不是庆王那么好对付的,但是不来又不行,只好硬着头皮到了兰州。

    偏偏庄虎臣把他和要求抵制美国货的上海总商会代表虞洽卿安排在一起,这让两个人都觉得很不舒服。虞洽卿虽是个商人,可是胆气却不弱,当年法租界要扩大,准备拆了作为宁波会馆的四明公所,这位宁波大亨阿德哥振臂一呼,商人罢市。工人罢工,五万多人游行示威,吓的法国驻上海总领事柏藻托赶紧打消了拆四明公所地念头。

    康格硬着头皮取出一份报纸,递给了庄虎臣道:“庄大人,贵国的报纸和民间对我们美国人很不友好,希望您能制止这种破坏两国友谊的事情。”

    庄虎臣拿过来一看,差点笑出声来,上面有幅漫画,画的是《乌龟驼美人》,一个西洋美女坐着轿子。下面几个乌龟在抬轿。一行黑体字写道:哪个轿夫抬这个美国女人,那就是乌龟!

    康格是中国通,自然明白“乌龟”是什么意思。

    “贵使把这个给我看,是什么意思?”庄虎臣明知故问道。

    “庄大人,图画中的女人是我们罗斯福总统的女儿艾丽斯小姐,可她却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她在中国旅行的过程中,甚至无法雇佣到轿子。所有的轿夫都不肯给她抬轿。”

    虞洽卿瞪起眼睛,用宁波官话道:“不公正?你们美国人是自作自受!你们欺压我们中国人,我们中国的驻美武官谭锦镛被你们美国人百般凌辱。将他双手铐在桥栏杆上,把他辫子上放上祭奠死人地纸花,拳打脚踢,到了警察局。他出示了证件,你们的警察居然叫嚣凡是中国人都应该打,逼的堂堂外交官跳海自杀,普通百姓被你们欺负的那更是罄竹难书,你们竟然还有脸说什么公正?”

    康格一时语塞,心里暗自哀叹自己就是个倒霉鬼,罗斯福为了争取西部的选票。支持了修改《排华法案》。当时罗斯福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妥,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庚子年的时候。放了慈禧、光绪一马,中国人都应该对他感恩戴德。没想到女儿在中国居然受到这样的冷遇,而中国人的抵制行为让各大财团忧心忡忡,而英国、德国看到中国排华对自己有利,就私下里煽动中国人地反美情绪。

    美国的纺织业主计算过,抵制一年,美国纺织业损失两千万美金,美孚石油一个月要赔两万五千美金,美国的面粉也失去了销路,全部加起来,每年地损失会超过三千万美金,这可是金本位的美元啊!各大财团对罗斯福相当的不满,这让他慌了神,命令康格立刻解决目前的矛盾。

    康格接到这个命令就傻眼了,罗斯福作孽,让自己给他擦屁股,中国民间地情绪鼎沸,那是容易摆平的吗?而且后面还有英国、德国在扇阴风点鬼火,而美国国会则支持以加州为主的排华势力,总统要往左,国会要往右,这让公使康格头大如斗!

    “大人,您现在不是很快就要夺取政权了嘛,作为老朋友,我们美国会第一个承认您建立的政府,那么老朋友,您也要给我们做点什么吧。”康格笑容满面的道。

    庄虎臣面无表情的道:“对于美国政府的善意,我个人表示欢迎,但是商人抵制美国货是他们地自由,别说我还不是政府地脑,即使是政府的脑,也无权干涉。

    虞洽卿看见庄虎臣不软不硬地给康格一个钉子碰,心里也是暗暗痛快。

    康格迟疑了一下道:“大人,在广州,我们美国的传教士已经受到了生命威胁,如果大人不能迅速结束中国人对美国地不友好行动,我国政府将不得不派遣舰队来保护侨民的安全。”

    庄虎臣冷笑道:“哦,图穷匕见了啊!想打还不好办,来啊,我奉陪!正好我的军队刚刚打下旅顺,缴获了五艘战列舰,想在海上打还是在陆地上打,我全都奉陪到底!”

    一屋子幕僚听见康格说美国要动武,火都冲了顶门。虞洽卿更是拍着胸脯道:“只要想打,我们上海商人砸锅卖铁也给大帅凑齐了军费!

    康格刚才是复述副总统塔夫脱的话,这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是胡说八道,美国在亚洲的军事实力少的可怜,菲律宾倒是有七万五千名水兵,而庄虎臣现在大大小小的战舰加起来超过了四十艘,其中新式战列舰就五艘,更别提陆军了,全美国陆军编制只有六万八千人,而且从来不满员,庄虎臣手里却有十万人,在东北战场上,连强悍的俄国人都不是对手,更别提那些连打仗是什么样都没见过的美国少爷兵。

    如果要和庄虎臣打一仗,仅靠现有的兵力是绝对不够的,必须举国增兵,在遥远的东方打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国会能通过吗?即使打胜了,后果依然是不堪设想,本来就已经开始敌视美国的中国人,更会将抵制美国货进行到底了。

    况且,劳师远征,打的赢吗?康格心里一阵酸涩,怎么美国政府里那么多狂妄的傻瓜!

    其实美国政府里倒不都是傻瓜,只是他们需要讨好选民,即使选民的要求不符合美国利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庄虎臣心里其实也是一惊,不过还是强装镇定。和俄国的仗还没打完,这就又开始攻打北京城了,小日本则在背后搞鬼,而美国人居然也有动手的意思。

    这事情怎么这么乱啊!

    外面的口号声更响了,杀光洋人的话也听的清清楚楚,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甘军的家属,镇压是绝对不行的。

    表面上看起来,甘军在东北和北京两个方向一直高歌猛进,似乎是非常顺利,可是庄虎臣却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庄虎臣心里紧张,脸色不免变的阴晴不定,亲兵一看,都以为大帅动了杀机,个个都虎视眈眈的看着康格。

    康格被这种眼神看得腿有些哆嗦,中国人历来有杀人祭旗的习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从来都是说说罢了。庄虎臣又是个敢孤军和八国联军开战的主儿,要是万一犯了混不吝的脾气,那小命就算断送在兰州了!

    庄虎臣点着一根洋烟,平复了一下心情,却现康格的身体抖的筛糠一般。

    老子紧张,难道西奥多.罗斯福就不害怕?美国不是俄国,罗斯福也不是尼古拉二世,他想开战恐怕没那么容易吧?再说了,美国尽管战争潜力无比巨大,可潜力不等于实力!美国在亚洲不论是海军、陆军,实力都不够,派舰队来中国的话,恐怕也是空言恫了!

    自己收编了旅顺的五艘战列舰,如果加上海防的四艘,那就是九艘最新式的装甲战列舰了,加上其他的巡洋舰、驱逐舰、鱼雷艇、工作船,从纸面上看,这将是世界上第三强大的舰队,仅次于英国、法国。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尽管庄虎臣的海军也是纸老虎,两只纸老虎互相吓唬吧!

    庄虎臣抽着烟,悠然的道:“听说贵使很快就要回国了?”

    康格一愣,不明白庄虎臣问这个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作为老朋友,我劝你还是尽快回美国吧,不要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美国公民如果在中国受到威胁,贵国就要派舰队护侨,对吧?既然是这样,我打算派舰队去夏威夷撤侨,以免他们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另外,我对夏威夷原住民的人权状况非常忧虑,希望他们也能得到公正的待遇。”

    康格一听,头皮都麻,夏威夷和美国合并才十几年,一旦有外国的强大舰队跑到那里,并支持他们的**,很难说夏威夷土著会是什么态度,要是真是让夏威夷得而复失,那他这个公使就是万劫不复了。

    康格看着云淡风轻的庄虎臣,安慰自己道:“他一定是恐吓,一定是政治讹诈!” .

第三百三十八章 黄祸

    巡抚衙门的小花厅里,庄虎臣和康格两个人酒兴正酣。这几天,庄虎臣心里五味杂陈,尤其是容龄父女的失踪让他牵肠挂肚,他终于现,自己不是什么胸怀天下的人物,居然对容龄的关注远远超过了东北和北京的战事。

    东北的俄国兵在顽强抵抗了十几天之后,战线崩溃了,十几万人自相践踏,死伤不计其数,俄国陆军的战斗意志已经被彻底摧毁,让日本和甘军将领们又恨又怕的奥斯卡.格里彭博格中将的人头被快马送到了兰州。

    陈铁丹、李贵的两路人马在天津汇集,坐着火车直扑北京城,沿途如入无人之境,连铁路都没被破坏,马福祥的八千骑兵在山海关也没受到任何的阻拦,负责防御的北洋两镇官兵早就做了鸟兽散,八旗禁军中的神机营更是跑的连人影都见不到了。

    种种迹象都证明了庄虎臣战前的判断,大清就是一棵烂到根子里的朽木,吹口气也就倒了。

    而容龄的境遇则让人堪忧,失踪了七、八天,踪迹全无,庄虎臣一天三个电报催顾小五,可也是没有消息。常识告诉他,失踪时间一旦超过半个月,恐怕人就很危险了。

    庄虎臣又希望得到容龄的消息,又怕听见坏消息。

    “庄大人,抵制美国货的事情,作为老朋友,您就帮帮我吧,这是我公使任期里最后的一件事情了。”康格喝了不少酒,说话的舌头都大了。

    庄虎臣一皱眉道:“你还是说中国话吧,你说英语我听着费劲。”

    康格尴尬的笑了笑,又喝了一杯就,用中国话说道:“您的英语讲的真棒,我在国内的时候是不说英语的。”

    庄虎臣有些奇怪了,问道:“不说英语,你说什么?”

    “法语啊,我是田纳西人,在我居住的州。一多半人不讲英语,呵呵,尤其是在社交场合,讲英语太失礼了。”

    庄虎臣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了。当初自己就曾经被龄笑话自己地美式英语。认为社交场合只有法语和西班牙语是合乎社交礼仪地。

    康格喝了不少酒。再加上对国内地政策也不服气。话也多了起来。他悻悻地道:“美国是个很独特地国家。庄大人曾经拜过一个清教徒作为老师。应该知道地。在美国街头。你找不到美国人。任何人地回答都是我是法国人、我是英国人、我是维京人、我是中国人。就是没人说自己是美国人。”

    庄虎臣还真地没听说过。好奇地问道:“美国人都不爱国吗?”

    康格摇头道:“您错了。美国人是很爱国地。每个美国家庭都会自地在房顶和院子里悬挂国旗。从来不会让旗帜变脏了。一旦现国旗有污染或破损。立刻就会更换新地国旗。这些事情既不是联邦政府要求地。也不是州政府规定地。而是民众地自行动。在美国任何一个酒吧里。如果你骂总统和政府。大家会给你掌声。还会有人主动请你喝一杯。但是你如果骂美国。你会挨揍地。”

    “那为什么美国人不承认自己是美国人呢?”

    “美国是个移民地国家。对于家乡地留恋是人最普通地情绪。没什么好奇怪地。”康格娴熟地用筷子夹起一块凉拌莲藕。边吃边赞道:“这个季节居然在兰州能吃到新鲜地莲藕。真是不容易。”

    “南方一直有用深井储存精细蔬菜的习惯,夏天采摘的莲藕,放到深井里保存,到冬天卖个好价钱。这是商人从南方贩运过来的,现在兰州很多南方人在做生意,饮食比较讲究,所以有人千里迢迢从南方运过来,不过价钱还是很贵的,一般人吃不起。”

    康格赞叹道:“中国的饮食真是精致啊,只有我们法国人能够比拟。”

    庄虎臣笑道:“你可是美国的公使。”

    “在外交场合,我当然是美国地公使,现在是老朋友的私人宴会。我就是法国人。这个不冲突。”

    “美国的民族问题应该很严重吧?”庄虎臣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康格猛的警惕起来。莲藕咬了一半,含在嘴里沉吟了半晌道:“美国是个自由的国家。不存在这个问题,原先曾经有过黑人奴隶,但是也已经获得了解放。”

    庄虎臣看他那副如临大敌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康格,我们是老朋友,既然你希望能在公使任期里解决中国抵制美国货的问题,就请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彼此开诚布公地交换一下想法,毕竟我对美国不是很了解,希望听听美国的情况。”

    康格想了半天才道:“作为老朋友,我想,您希望知道为什么会有排华法案吧?”

    庄虎臣严肃的点了点头。

    康格苦笑着道:“如果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格力法是个破坏美国自由精神的法律,可它产生的背景,却偏偏来源于民主制度,白人对有色人种天生的优越感是它的根源,但是华人本身许多不合理的做法也是格力法能通过加州议会地重要原因,哎,这个问题太复杂了!”

    庄虎臣严肃地道:“康格先生,如果你想在你公使任期内解决中国商人抵制美国货的问题,那就不能回避排华法案,这个是引中国人抵制美国地根源,作为老朋友,我不希望中美之间的冲突愈演愈烈“那好吧,我也不希望中国和美国之间生冲突,格力法之所以能通过加州议会,这次的修正案又能通过联邦国会,爱尔兰人起了关键的作用。爱尔兰人是矿工的主体,而中国人的到来,不可避免的抢夺了爱尔兰人的工作机会,中国人比爱尔兰人更勤劳,更能忍受恶劣的工作环境,工资更低,这就使得工厂主和采矿主更愿意聘用中国人。事实上,排斥华人的国家远远不止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自治殖民地,这些地方都在排华,贫穷的华人自身也有不卫生、不讲道德地习惯,而爱尔兰人则利用了这些缺点。宣传中国人带来了传染病。加州的政客为了争夺爱尔兰人的选票,也故意夸大了这一点。

    而那些富裕的华人更是一群混蛋!他们了解华人的弱点,知道他们宁可在美国受到同胞的剥削也不愿意回国挨饿,所以刻意地压低华工的工资,利用敲骨吸髓的压榨来降低生产成本,从而获得商业竞争上的优势。这个就引起了美国工商界的普遍反对,可以说,排华法案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法案,而这个法案是那些嫉妒心作祟的爱尔兰人、愚蠢无知的美国公民、别有用心的加州政客和那些丧尽天良地中国商人一起合作的结果。

    美国人的思想普遍被舆论控制。而报纸上充斥着华人地种种不卫生、不讲道德,破坏自由经济体系的报道,中国的思维方式和美国又有非常大的不同。中国人普遍不愿意和美国主流社会交流,华工们更是希望在美国赚到钱就回国去,即使是富裕的中国人也是从来不出声音的,他们只会敲诈同胞身上最后一个铜板。所以,美国公民就以为中国是个非常落后而且道德沦丧的国家,华人是比黑人更劣等的民族,这就是《格力法》能够顺利在加州议会和联邦国会通过的原因。”

    康格侃侃而谈,庄虎臣越听越不是味道,美国在西部开地时候。缺乏劳动力,就到处招收华工,等到铁路修完了,华工就没用了。随着美国经济的衰败,针对华人的憎恨被州长约翰•彼格勒政治化,他将美国的不幸归咎于华人苦力和186年和1869年间签约建造中央太平洋铁路的华人劳工。

    政客们都会这一套,一旦国内出现问题,不是想办法积极解决,而是将祸水推到某个种族或某个阶层。引开公众的注意力。犹太人在世界上几千年的苦难,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现在轮到华人了,犹太人是因为没有祖国被人欺负,而华人是有祖国也不起作用。

    白人的种族歧视固然已经够可恨的,而那些对洋人奴颜婢膝,却对本国穷人敲骨吸髓地富裕华人就更不是东西。在庄虎臣的记忆里,直到一百年以后,在欧美国家的华人黑帮。也只敢欺负华裔。对白种人连毛都不敢碰一下。

    康格又倒了杯酒喝下去,苦着脸道:“其实。美国和其他通过排华法案的国家,都明白华人对于这些国家的利益巨大,《纽约时报》就认为,美国应该是全世界人民的收容所,决不应该因为克勒特人(指反对华工最力的爱尔兰工人)不喜欢这些蒙古种人,我们就也表示不欢迎。哈佛大学的教授拉菲尔•庞贝利就呼吁美国人民应“从国家的朝日初升地清晨,向迷雾笼罩着地未来看一看,要看到华人移民对美国未来的巨大利益。”工厂主就更喜欢华人了,因为华人又勤劳又便宜,而且从来不参加工会和企业家捣乱

    庄虎臣听着差点晕了过去,原来排华法案地急先锋就是“工人阶级”和工会,爱尔兰工人在工会的暗中组织下,对华工实行暴力攻击,美国、澳大利亚政府有时甚至不得不出动准军事部队才能镇压下去,以解救那些侥幸没有伤亡的华工。而那些雇佣了华工的企业主,则被激进的工人组织妖魔化为“民族败类”,甚至受到了“盎格鲁撒克逊种族保护委员会”之类激进的恐怖组织的暴力威胁。

    而恰恰这个时期,德国和俄国看见日本的崛起,深深的忧虑一旦拥有巨大人口优势和资源优势的中国和已经掌握了新技术的日本联合,必将让西方白人对世界的统治体系土崩瓦解。就在这个时候,日本干出了最不明智的举动,动了甲午战争。

    就在三国干涉还辽,满清朝廷对德国、法国、俄国感恩戴德的时候,威廉二世下令德国画家克纳科弗斯,绘制了一幅油画,作为国礼。赠给了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并且大量印刷,成为欧洲历史上最为家喻户晓的“艺术宣传品”。

    这幅油画地名字就叫做《黄祸》,画面上,乌云密布,烈火熊熊。一个菩萨(指日本)正骑着一条巨大的火龙(指中国),从悬崖那边飞奔而来,这边,一名天使(指日耳曼民族)正手执闪光宝剑,在欧洲各民族的簇拥下,出了呐喊:“欧洲各民族联合起来,保卫你们的信仰和家园!”

    为了将中国与日本之间的仇恨更加深化,德国和俄国在中国、日本间开始了合纵连横这一套,而此时正沉浸在甲午战争失败的悲痛和屈辱中地中国。很需要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即使这个怀抱来自金碧眼的“西洋鬼子”。

    当李鸿章出访欧美各国时,他颊骨中残留的那颗日本子弹。不断地提醒着他: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中国龙是准备将北极熊当做兄弟来看待的,作为李鸿章出访的站,俄国上演了“加冕典礼搭台、中俄盟约唱戏”。李鸿章多次受到沙皇接见,有时完全是极度机密的会谈,只有沙皇、李鸿章及担任翻译地李鸿章之子李经方三人。而在对日的同仇敌忾氛围下,大清国那些从来难以形成共同意见的洋务派和保守派,第一次唱响了同一歌,翁同在日记中说:“联俄结俄之事。同已视为必然。”

    和李鸿章政见一直不和地张之洞、刘坤一也都纷纷要求接好俄国,对抗日本。在李鸿章离京前,翁同居然登门拜访了这位政敌,密谈联俄大事。而李鸿章从俄国所回的所有密电,均由翁同与张荫桓亲自译码,连军机章京都不能经手。另一政坛大佬张之洞也认为,遍看列国,只有俄国能“立约结援”,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中俄密约》在友好气氛中迅速地签订下来的。“黄祸论”在那一时刻,矛头指向只是日本。

    德国人则采用了一种更为简捷、“技术含量”更低的方式,展现了自己的好恶:参加完沙皇的加冕典礼后,中日特使李鸿章和山县有朋几乎同时到访柏林,一个受到了国家元级别的最高礼遇,一个则备受冷落,甚至因此令德国的反对党对政府出怒吼,认为政府的“厚中薄日”是一大错误。

    德国人对李鸿章地关照可谓无微不至,安排他下榻于著名的恺撒宫。“凡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莫不投其所好”。甚至连他喜欢抽的雪茄和喜欢听的画眉鸟都事先安排妥当,寝室内高悬他本人及“铁血宰相”俾斯麦的照片。以示敬重;他在向德国皇帝威廉二世及其皇后递交国书后,德皇夫妇还专门摆设国宴,隆重宴请中国代表团,并亲自陪同李鸿章观看军事操演;德国相、外交大臣等轮流宴请代表团;德国各报不惜篇幅地描绘了中国“相”、“副国王”的各项行程……

    德国记拿这种“不公正”的待遇差别去问山县有朋,这位日本政治家只好自嘲说:“中国毕竟是大国嘛。”

    李鸿章老官僚,熟知这一套,他本人其实很清楚,笑脸相迎的背后,无非是“合纵连横”的利益考量而已,他在奏折中指出:“今合五洲强大之区,俨同七国纵横之局,为从来所未有,实交际所宜隆。”

    庄虎臣自诩是对各国地外交政策比较了解的,现在也听的头昏脑胀,排华法案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的背景,有种族之间的纷争,有国家利益的交织,居然还有阶级斗争。而甘军和日军在东北战场上的胜利,更是加剧了西方的恐惧,美国、英国民间现在居然对一直仇视的俄国抱有了同情,这让不遗余力遏制俄国地两国政府很是为难。

    而德国威廉二世皇帝在战争爆前就曾经忧心忡忡地给尼古拉二世写信:“两千万至三千万受过训练的中国人,由6个日本师团加以协助,由优秀、勇敢而仇恨基督教地日本军官指挥,这个前景默察起来是不能不让人焦虑的。”

    庄虎臣不由得对威廉二世的想象力表示佩服,两千万到三千万?自己仅仅出动了不足十万军队,已经快要把荷包掏空了,数千万大军靠什么武装?难道喝西北风?

    庄虎臣看着康格,认真的道:“康格先生,我希望您能够在公使任期结束后,给我做顾问。”

    康格笑呵呵的道:“当然可以,我喜欢中国,在这里没有那么多讨厌的记,白人受到国内不可能享受到的优待,不过最重要的是您可以给我多少钱?”

    “那要看您能为我做什么。如果一年一万两呢?”庄虎臣对洋人的习惯也非常清楚,不谈钱就不正常了。

    “一万两?太少了,据我所知,贵国的官员都是非常有钱的,如果只给一万两,我就天天给您唱颂歌。”康格摇头晃脑的道。

    庄虎臣大有同感,颂歌是最不值钱的,花一万两听颂歌实在是不合算。

    “两万!“

    康格眉开眼笑道:“那我会成为您忠实的伙伴,我会提出有建设性的意见。”

    “三万!”

    康格的眼珠子瞪圆了,结结巴巴的道:“三万?如果是那样,恐怕我会成为您最讨厌的人了。因为,您会听到很多让您难以入耳的语言。”

    庄虎臣苦笑了一下,听挨骂居然是最贵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要死的不要活的

    康格和庄虎臣谈了两天,结果还是没谈出个子午卯酉。康格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打算要怎么样,他最清楚事情的根源,罗斯福总统希望国会能让步,修改《排华法案》,除了华工之外,不要限制其他的华人,尤其是华人中的富人和知识分子移民,而国会则被爱尔兰后裔把持,他们对所有的华人都心怀恶意。顺得郎情失姐意,总统和国会是两套车,南辕北辙,让康格这个公使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如果按照罗斯福的意思办,那就必须修改《排华法案》,罗斯福已经抱怨自己是对国会最严厉的总统了,可依然不能让国会改变态度,而他本人曾经在大选之前,为了争取爱尔兰人的选票,公开表明态度,支持排华,自己刚说了嘴就要打嘴,确实难办,而国会则希望禁止所有中国人进入美国,如果这个态度不能改变,中国人抵制美国货的举动就不可能轻易结束。

    反正自己的驻华公使也要结束了,随它去吧!康格离开兰州的时候,送给庄虎臣一条建议,作为对未来老板的见面礼。

    千万不要结盟,不论是和日本结盟还是和美国结盟,都将会引起欧洲列强的敌视,这会成为引灾难的导火索,英国、法国、德国都无法容忍中国和日本或美国结盟,而目前的局面,中国和美国结盟已经不现实了,和日本结盟更是失去了意义,失去了大阪、横滨的日本。已经不具备结盟的条件。

    康格告诫庄虎臣,绝对不要对西洋列强抱有幻想,尤其是德国,威廉二世皇帝是个对东方人极度仇视地家伙。

    庄虎臣原本对美国有些好感,尤其是对小马克阿瑟有好感,毕竟在记忆中的二战,这个叼着玉米芯烟斗,戴着黑墨镜。头顶菲律宾联邦元帅军帽的家伙狠狠给了日本人一个教训,几个参与过南京大屠杀的日本师团,硬是被他打的全军覆没。

    一群最怕死的美国少爷兵让日本人知道了一点,世界上最可怕的军队就是由武装到了牙齿的怕死鬼组成地。不用大炮、坦克、喷火器把日本兵杀的片甲不留,他们是没有胆量占领可能还有活人的土地。美国兵的思维方式是要把敌人彻底的杀光,他们才觉得安全。

    但是康格告诉他一个令庄虎臣非常震惊的消息,英国、美国的政府希望日军和甘军将俄国打的越狠越好,可是欧美民间现在却对俄国抱有很深地同情。白种人败给黄种人的结果是他们很难接受的。在民主国家,违背民意的做法,是任何一个理智的政治家都不会做的,否则就是自取灭亡,哪怕民意不符合国家的利益,也只能捏着鼻子附和。抵制美国货的做法,对于美国商人当然是种损失,可是对于上海地大商人也一样是很大的损失。尤其是庄虎臣的“雷纳洋行”就会有巨大的损害,仓库里的美国货不能卖,而且原本签订的合同依然在执行,源源不断从美国来的棉纱、西药如果不能出售,庄虎臣自己就会亏损三百万美金。

    想想就肝疼啊!三百万金元啊!这可是相当于甘肃全省一年的税收了!

    庄虎臣心里烦闷,走到院子里,天空灰蒙蒙的,远处高耸入云的烟囱里冒出黑色、白色、黄色地烟雾,兰州的晚上已经很久都看不到星星了,走到街上要不多一会。新衣服就会蒙上一层粉状的尘雾,而且最近黄河水的味道也有些不正常,沏出的茶有股甜腥味。

    甘肃的工业化进程过于快了,水厂、电厂、交通这些基础建设远远跟不上需要,而环境污染的速度则快地惊人,很多土地已经寸草不生,幸好甘肃老百姓从来就是靠天吃饭。既缺水。地也薄,种田地热情一向不高。而进工厂干活赚的比种地多,而且稳定。这才没激起民变。可是这样下去,用不多久,黄河水就不能喝了,难道真地要毒死全甘肃的老百姓吗?

    如果不抵制美国货。自己地损失是可以避免了。可是中国难得民气爆一次。从上海到广州。二十一个商埠所有地商人都参与了抵制美国货。大商人都签字保证不卖美国货。而市民也都高呼保证不买不用美国货。如果自己制止这次运动。将是对自己威望地极大伤害。

    靠抵制美国货逼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四国就范。庄虎臣凭着对中国商人地了解。知道绝对不可能成功。那些大商人都储存了大量地美国商品。总不能都扔进长江里喂鱼虾吧?

    康格也直言不讳地告诉了庄虎臣。四国对于华人地恐惧也不是空穴来风。如果华人在这些国家获得了公民权。而且无限制地移民。没准他们就用选票把一个华人送上州长、议长。甚至是总统地宝座。而这个结果是那些白人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地。

    俄国在东北一溃千里。俄国政府乱成一团。德国趁机在煽动“黄祸”。西洋报纸上一片黄种人战胜白种人地哀鸣。原本对俄国很没有好感地英国、美国人。现在也对这个斯拉夫异教徒怜悯了起来。

    杨士琦说地对。和俄国议和已经刻不容缓了。这个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小日本更是在背后捣鬼。希望自己和俄国杀个天昏地暗。他们好从中渔利。俄国地内乱虽然已经开始升级。但是德国皇帝威廉二世一直在自己地表兄弟俄国沙皇打气。不甘心失败地尼古拉二世见到法国转交地议和大纲。气地七窍生烟。狠要调兵遣将再分个输赢。

    攘外必先安内。现在最关紧地是怎么解决国内地问题。满清朝廷不足为虑。但是各地督抚可是股不小地势力。尤其是袁世凯、张之洞。

    庄虎臣想着这些,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总觉得有些拧巴,这个老中国确实是事情太多了,教育、军事、工业、税收、外交,简直是千疮百孔,就没有一样是做的像模像样的。大清朝廷这几百年把中国已经祸害的不像是个国家了。

    一件貂皮外套披在了庄虎臣的身上,他回头一看,是明显胖的楚颦儿,原本不堪一握的小蛮腰,生过孩子以后变地可以和水桶一较高下,原本精致的眉眼也显得富态了许多。

    “相公,院子里冷,身子要紧。”

    庄虎臣拍拍她的小手道:“我又不是林黛玉。哪里有那么娇气,将士们在东北爬冰卧雪,我吹吹风就能病倒了?”

    楚颦儿微笑道:“相公说的是,冰儿、小青妹妹和小婶子都在前线照料伤病,就我没用,不能替相公分劳。”

    庄虎臣揽着她的肩道:“你要是也去了东北,孩子怎么办?你是羡慕她们在外面自由自在吧?”

    楚颦儿在他肩膀上轻轻打了一拳,笑道:“我可没那么疯。大格格有消息了吗?”

    庄虎臣一听她提起容龄,脸色登时就黯然了起来,苦涩的摇了摇头。十几天了,安南那里依然没有容龄父女的消息,时间每过一刻,庄虎臣的心就紧张一分,现在几乎连想都不敢想这个事情了。

    “相公,我想好了,要是大格格安然无恙,你就讨她过门吧。她这几年不容易。”楚颦儿强打笑容道。

    庄虎臣低下头,苦笑着道:“好了,你就别装大方了,看你笑地比哭还勉强,别说她现在下落不明,就是安然无恙又如何?她是大清的长公主,而我已经起兵反清了。怎么还可能走到一起?我现在就盼着她平平安安的。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我就心安了。”

    楚颦儿偎在庄虎臣肩头道:“相公和大格格的心思。我还不明白?我是个女人,只晓得让自己的男人心里不要憋屈。这几年,你心里什么时候放下过她?苦了自己,也苦了她,我看着心里也难受,三个人心里都不爽快,何必呢?相公是做大事的人,这些家务事就由我做主了。”

    庄虎臣叹了口气道:“还是找到她再说吧,现在我哪里有心思想这些。”

    楚颦儿拉住他的手,轻声道:“好了,相公,回屋吧,外面冷。”

    庄虎臣看看灰蒙蒙的天空,转身往内堂里走。

    “大帅,大帅!”李叔同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庄虎臣一惊,忙问道:“大格格有消息了?”

    李叔同摇摇头,庄虎臣心里一阵失望。

    “有什么事情?”

    “大帅,袁世凯通电全国,说是响应您的号召,起兵反清了!山东宣布**,他还说,兵马已经整肃完毕,等待您的号令,进北京擒拿慈禧、光绪,光复汉家河山。”

    庄虎臣不禁暗自赞叹,袁世凯果然不同凡响啊!这个时候,向全国百姓表明心迹,他是头一个拥戴自己的督抚,将来论功行赏,他的山东巡抚起码是稳稳当当的。

    “大人,我们安排在山东的细作还有密报,袁世凯和德国人也已经谈妥了,今后山东的军火、机器采购,全部用德国的,德国答应用亨利亲王的远东舰队保护山东沿海,袁世凯是做了两手准备地!”

    庄虎臣点了点头,袁世凯要是一棵树上吊死的主儿,也不会混的风生水起了。用贸易专许权换取洋人的支持,通电全国,争取舆论的同情,这些招数不都和自己如出一辙吗?

    “息霜,你看怎么办?”

    “不好办,如果不同意袁世凯的兵北上,那就会引起天下督抚猜忌,这些督抚后面可都有列强的影子,可是袁世凯要是先进了北京,那这个功劳怎么赏?”李叔同摇头道。

    庄虎臣冷笑道:“通电全国,表彰袁世凯地义举,同意他出兵北京。密电通知陈铁丹、李贵、马福祥,两天之内必须拿下北京城,否则军法从事!这些混蛋,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起兵了,现在自己地屁股让他们自己擦!”

    李叔同点了点头,看着庄虎臣地眼神,心里有些虚,傻子都知道。李贵等人起兵,肯定是杨士琦挑唆地,而杨士琦是他李叔同的干岳父!攻打一个正阳门,打了两天都拿不下!区区一个瓮城,你们就是用牙啃也该啃下来了!”李贵拍着桌子骂娘。

    “大人,正阳门地瓮城高度有十几丈,厚度也有五丈。那大门上包着西洋进口的铁板,有三寸厚,炮打上去,连个坑都看不见!”一个军官脸上被硝烟漫的黑一块白一块。

    “放屁,那些健锐营的兔崽子,别人不清楚,老子还不清楚?听个枪响就吓的没影子了!一定是你们这些混蛋怕伤亡,总想保存实力!告诉你们。逃了慈禧、光绪,老子是向杨士琦大人签了军令状地,到时候,我先砍了你们再提头去见庄大帅!”李贵黑脸涨的铁青。

    一个军官苦着脸道:“大人,这些健锐营的八旗兵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疯了,正阳门上大炮都有二十多门,格林炮、马克沁更是有三十多挺,那炮弹、枪子跟下雨一样,弟兄们伤亡惨重啊!我们这些人都是庄大帅一手调教出来的。绝对没有保存实力的心思!”

    “哦,要是清兵的火力那么强,你们还能活着回来?二十多门大炮,三十多挺马克沁、格林炮,不把你们这些人都打烂了?”

    “大人不信,自己去看,清兵的枪炮打的不准。而且炮弹、枪子估计是保管地不好。子弹打不远,而且打在人身上。经常连棉衣都打不穿,要不然我们这些人早就报销光了!”

    陈铁丹点了点头。他是有经验的,庄虎臣原先从北洋弄了三千杆洋枪,结果那些子弹潮的滴水,有不少居然出膛三十米子弹就落地,还不如小孩子的弹弓打的远。

    “李贵,别逼他们了,去把北洋那里缴获的重炮拉几门过来,炸开城门。”一直不吭声的马福祥说道。

    三个人都是急行军来到北京的,马福祥更是日行三百两,都没带重炮,李贵手下地六千人都是警察,根本就没配备过火炮,幸好北洋兵逃跑的时候,扔下了一批大口径火炮,现在要派上用处了。

    李贵点了点头,对一个亲兵道:“去北洋把大炮调过来,对了,守正阳门的是谁啊?”

    “是健锐营的都统托克泰!”

    “是他?”李贵、陈铁丹、马福祥异口同声道。

    李贵苦着脸道:“老相识了,满人里,他也算一条好汉!”

    娘子关的时候,载澜、载振这些人要杀洋兵俘虏,庄虎臣带人去拦截,正好这个时候,廓尔喀兵偷袭炮台,托克泰带着自己的亲兵守住了山上的小道,立了大功,还被子弹咬了大腿,差点命根子就没了。

    “报,大人,庄大帅密电。”一个亲兵拿着刚译好的电报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马福祥看过以后,神色凝重的递给陈铁丹,他看完又给了李贵。

    “大帅从来没用过这样地词儿啊!要是两天之内拿不下北京城,就要我们提头来见。”马福祥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李贵满不在乎的道:“从天津打到北京,才用了十几天,要不是为了等铁蛋的人等了八天,实际上也就三天就打到北京了,一个正阳门,我就不信两天拿不下!我去和托克泰谈谈,老朋友了,有交情,没准连打都不用打了!”

    陈铁丹和马福祥忙道:“不行!”

    马福祥瞪着牛眼道:“你小子开什么玩笑?托克泰要是翻脸不认人,一枪崩了你,我们怎么去和大帅交代?再说了,这里的人,你官最大,巡警部尚书啊!正经的二品文官!”

    李贵笑道:“拉倒吧,也许过个把时辰,托克泰把城门打开,就改朝换代了,这个大清封的什么巡警部尚书就连个毛都不算了!再说了,我打仗地本事也不济,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也不多。”

    马福祥脑袋摇地拨浪鼓一般:“不行,你和铁蛋不能去,只能是我去!哎,你们俩都别跟我争啊!老子是戴罪之身,在黑沟台一战里,被俄国老毛子打了个闷棍,损兵折将,这个事情还没落我呢!本来按理说,应该是王天纵带兵进北京的,他小子够义气,把这个功劳让给我了!我还指望将功折罪呢,再说了,我已经有儿子了,你们俩都还是光棍,不能断了香火!”

    陈铁丹嬉皮笑脸地道:“我师父王天纵还没娶媳妇呢!我们哪里敢啊?对了,马哥,你就高抬贵手,成全了师傅吧。”

    “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族里的老人怕是不同意啊!我大伯是个筛海,我们家地规矩大啊!”马福祥为难道。

    李贵一撇嘴道:“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最大!等咱们庄大帅当了皇帝,一道圣旨过去,我就不信你大伯还敢拦着不成?”

    马福祥一拍大腿道:“着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当年康熙爷也娶过回回女子,谁敢抗旨啊?就这么办了!好了,我去了,你们加紧准备,一旦我和托克泰谈崩了,你们就用重炮轰平了紫禁城!”

    “好,杀进紫禁城,活捉了慈禧、光绪!”陈铁丹兴奋道。

    李贵冷着脸,阴测测的道:“活捉?太麻烦了!要死的不要活的!”

第三百四十章 日落紫禁城(上)

    马福祥尽管也算是心狠手辣的角色,但是还没想过怎么处置慈禧、光绪,总觉得抓了活的交给庄虎臣落。

    李贵其实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杀掉慈禧、光绪是杨士琦的主意,毕竟庄虎臣还顶着一个大清陕甘总督兼甘肃巡抚的头衔,而且满朝文武都知道他和岑春煊是慈禧最宠爱的两个督抚,一旦抓了活的,该怎么处置?天下悠悠之口如何防范?还是让他俩死在乱军中比较省心。

    不远处就是正阳门,这个地方马福祥看了心中一阵酸楚,比他大了整整二十四岁的亲哥哥马福禄就是因为守正阳门的时候,死在八国联军的炮火中的,尸体都被开花炮打烂了,而今天攻守易势,自己成了进攻正阳门的一方。

    正阳门上,托克泰满身的火硝味道,辫子也被子弹打断了半截,肩膀上受了枪伤,官服的海水牙边被撕了下来包扎住伤口。

    三百多健锐营的亲兵利用战场上难得的间隙,喘着粗气喝水、吃东西。

    托克泰看着仅有的这些人,心里一阵凄凉,北洋六镇未做任何抵抗就做了鸟兽散,全部由满洲子弟组成的,号称天下第一镇的北洋第一镇居然一枪不放,最让人哭笑不得是,打跑他们的是一群站宅门的巡警,这些被京城百姓戏称为“臭脚巡”的甘肃人临时起攻击,仓促间连洋枪都没有,拼凑的七百多人里,只有几个当官的有把洋刀,其他人竟然拿的都是警棍,就是这些人把七八千由新式洋枪、大炮装备的北洋第一镇像狗撵鸭子一般打的抱头鼠窜。

    但凡有十个、八个有胆量地回头开几枪,也不至于如此啊!

    八旗禁军中的虎枪营也不见了踪影。神机营还剩下两个营头不足千人在古明阿的率领下守卫内廷,而托克泰统辖的健锐营也跑的只剩下这些亲兵了。

    “大人,这些甘肃人疯了,不要命的冲啊!弟兄们都顶不住了!”一个脸上被硝烟染的看不出面目地军官无奈的道。

    托克泰嘴里咬着一根草根,苦涩的汁液在嘴里弥漫,过了半晌,叹了口气道:“顶不住也得顶啊。太后、皇上执意不肯出京,现在只能硬撑着了。”

    “老佛爷现在恐怕也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走了,您听说了吗?袁世凯也反了,张之洞这个老混蛋按兵不动观风色,岑春煊也是连个屁都不放,听说他派兵把守韶关,这些汉人都指望不上了。”

    “汉人指望不上,旗人现在也够呛了!哎。咱们的大清国啊!”托克泰苦笑道。

    “大人,这里眼看守不住了,咱们就这么几个人。反贼倒是铺天盖地!”

    托克泰撇撇嘴道:“铺天盖地?满打满算,庄虎臣派来的人不超过两万,其中还有六千是臭脚巡,就这么点人。咱们十好几万大军,就跑的连个影子都没了,娘的,一个个腿脚真利索啊!”

    “大人,快看,那些反贼有动静了!”一个亲兵惊叫道。

    守正阳门的兵扔了还没吃完地饭,神情紧张的看着城下。

    托克泰脸上的横肉狰狞着道:“怕什么?反贼又没有大炮。连个攻城地器具都没有。就凭几杆洋枪就能打破正阳门?”

    一个亲兵指着远处道:“大人,你看。反贼好像不是和咱们打仗的!”

    托克泰极尽目力看去,一匹雄壮的西洋高头大马上。一个半截黑塔般的男人高举着双手缓缓而来。

    清军紧张地握紧洋枪,托克泰一摆手道:“没我的命令!不许开火,老佛爷和皇上还在宫里,听听这些反贼说什么。”

    过了片刻,洋马已经越来越近了,托克泰觉得马上的人有点面熟,仔细想了想,舒了口气道:“哦,是他啊!”

    骑在马上的男人,托克泰和他是老相识了,当年庄虎臣刚到娘子关的时候,托克泰、古明阿这些人闯了军营,而马福祥是庄虎臣的亲兵头目,两人差点就交上了火。

    “托克泰,是老子,马福祥啊,还认得老子吧?”马福祥的那口艮艮地甘肃口音加上他地大嗓门,想印象不深刻都很难做到。

    “马福祥,你个狗贼,朝廷哪一点对不起你?你原本就是个反贼,朝廷宽宏大量,老佛爷、皇上天恩浩荡,赦免了你的罪过,几年地功夫就让当上了记名的总兵,你这个狗贼不思报效朝廷,却要谋大逆!天底下到哪里找你这样没人心地狗贼?”托克泰越骂越起劲。

    马福祥也不生气,乐呵呵的道:“托克泰,你他娘的别张口闭口的反贼,当年你们满人的祖宗都受过大明朝的册封,都是大明的臣子,要是不当反贼,能有这几百年的江山?要说当反贼,也是跟你们学的。这种没盐的淡话就少说几句。”

    “好,你今天来做什么?要是劝降,你就免开尊口,别脏了我的耳朵。”托克泰义正词严的道。

    “还脏了你的耳朵?瞧你那个熊样!你马老子是看你当年在娘子关的时候打过洋人,所以愿意和你说几句,不想听算球了!北京城被老子围的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破城就是旦夕的事情,老子看你是条好汉,有心放你们一条生路,好心当做驴肝肺了!”马福祥在城下骂骂咧咧的道。

    “马福祥,你也别扯没用的,说吧,你打算干什么?”

    “简单,打开城门,我马福祥用脑袋担保你们的安全,若有人敢动你们一根寒毛,老子砍了他!“

    “笑话,老佛爷和皇上都在紫禁城,两宫誓于北京共存亡!圣驾尚且不惧,我等八旗禁军怎么会怂了?你让我们开门投降?想停战也可以,你们派人进城议和!我以用脑袋担保。保证你们议和的人全须全尾的进去,一跟头不少的出来,要是做不到,我托克泰自己抹了脖子!”

    马福祥不屑的哈哈大笑:“托克泰,你没喝多吧?这个时候你说要议和?太后和皇上恐怕不是不愿意逃,是没地方跑吧?你瞧瞧,你瞧瞧。偌大一个中国,皇帝、皇太后连个逃跑的地方都没有?要不,再来个西行?不过山西、陕西、甘肃、新疆都在我们手里!怕是请他们都不敢去吧?那南巡?袁世凯已经起兵反清了,岑春煊、张之洞那里怕是也不欢迎他们?回东北?那里是你们满人地老家,可皇上、皇太后却连老窝都不要了,日本、俄国在东北开战,汉人就算了,满人的命你们总该管吧?你们满人的皇帝连满人都不管了。要不是我们庄大帅起兵,怕是现在东北已经是洋人的了!

    唐朝被安禄山打败了,唐玄宗能往四川跑。宋朝被打败了,能往江南跑,圆朝灭了,好歹还能往蒙古老家跑。明朝灭了,朱家子孙还能往台湾、福建跑,这大清要灭了,你们往哪里跑?咱们中国几千年了,当皇上当到这个份上的,我他娘的还真没见过!”

    马福祥连讲历史带挖苦,说的托克泰和健锐营地士兵脸上都挂不住了。马福祥暗暗得意。在兰州上过一段军事学院。现在派上用处了,起码学了点历史知识。

    几个健锐营的士兵压不住火。枪口瞄准了马福祥。

    马福祥在城下看得真切,不屑一顾的道:“托克泰。你手下的兵可不讲究啊!拿根破烧火棍子吓唬我?爷爷我十几岁就跟着董军门打仗,我亲哥就是死在这个正阳门的!你让他们开枪,马老子还不是瞧不起你们,就你们的枪法,老子坐在马上不动,让你的兵打三枪,能沾到老子一根头,也算他们长能耐了!”

    托克泰看着马福祥锃明瓦亮的光头,有些忍俊不禁,你丫地一个秃瓢,哪里有什么头?

    托克泰瞪了亲兵一眼道:“把枪收了,别让这个马回子小看了咱爷们!”

    马福祥有些不耐烦的道:“托克泰,你他娘的降还是不降?不降地话,我就用大炮轰平了紫禁城,到时候玉石俱焚,别说老子心狠手辣!”

    托克泰看着手下的几百人都是面带恐惧之色,叹了口气,对着城下喊道:“马福祥,朝廷对你和庄虎臣不薄啊!你们何必对两宫苦苦相逼?”“不薄?托克泰,你自己拍拍良心,在娘子关的时候,尼泊尔的黑猴子偷袭咱炮台,你手下五百健锐营地亲兵,打的还剩下几个?你自己的命也差点没了,方有升老军门战死了,刘光才军门亲手杀了自己的堂兄弟,可咱们这些人命都不要了,又落什么好了?咱们弟兄好容易打退了洋兵,庄大帅带着咱们打了那么多的胜仗,可朝廷要把统兵的大将交给洋人当祸杀头,要不是大格格两天两夜跑了四百里报信,别说庄大帅没了命,连你、我即使不杀头起码也是个充军!这就叫不薄?

    庚子年,朝廷电谕,让各地兵勤王,我和我哥哥跟着董军门千里迢迢来到北京,我亲哥哥就是为了保护正阳门,被洋兵炸的尸骨无存,甘军死伤过万,我们七个营头地回回死了一多半,太后嘴上董福祥忠义无双地话音还没落,翻脸就说董军门是强盗出身,脱不了匪气,荣禄这个老狗更是连大炮都不借!朝廷向洋人求和,要杀我们董军门,要不是我马福祥跑到北京求了庄大帅,大帅多方周旋,可怜董军门一颗白头就要悬在城门上了!

    托克泰,你说说看,朝廷就这样对我们,这也叫不薄?要是这也算不薄,那赵构、秦桧对岳飞,那就算是天恩浩荡了!”

    健锐营的亲兵不少都去过娘子关,旗人地消息又无比灵通,这个事情早就清清楚楚,想想也觉得丧气,不少人端着的枪都放下了。

    “托克泰,给你一个时辰考虑,一个时辰以后不开城门,老子就要攻城了!”马福祥说罢,转身打马扬长而去。

    西了,月票太难看了,大家赏几张如何?

    用警棍打跑全副武装地军队,看似很荒谬吧?可真实的历史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九一八事变的时候,五百日军攻击有一万两千人驻守的北大营,因为事仓促,日军自己也没做好准备,五百人由独立守备队步兵第二大队第三中队和由抚顺赶来的第二中队构成,其中第二中队根本就没有武装,只有中队长有把

    丫的,张学良的兵竟然是被赤手空拳的日军打跑的!真是把人都丢到太平洋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日落紫禁城(中)

    紫禁城太和殿

    慈禧一身正装严襟危坐,十个手指头上的指甲套都戴的整整齐齐,这是她在盛典上才穿的服装,如果不是神情颓丧,脸色青,穿不出平日里不怒自威的感觉,还以为大清又有什么好事情了!

    李莲英脸色煞白的叉手站在旁边。

    光绪则是一身便服,板着僵尸脸神色木然的坐着,手里依然在把玩着一块珐琅彩怀表。

    庆王和小醇王载沣则哆哆嗦嗦的坐在下面。

    载沣看慈禧、光绪一言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太后,皇上,现在形势万分危急,两宫圣驾的安危就是朝廷的安危,奴才愿留在宫里和逆贼周旋,太后、皇上还是出宫吧!”

    慈禧苦笑道:“出宫?去哪里?当年跟着德宗皇帝木兰秋狩,庚子年和皇帝又去了一趟西边,再一再二,哪里还有再三再四的?”

    “两宫这次可以南巡啊!古明阿那里还有一千多人,托克泰也可以挡住了叛贼,趁着这个空,太后、皇上速速离开吧,奴才留在宫里和他们理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载沣苦苦哀求。

    庆王偷眼看了载沣,却觉他眼睛里似乎有一丝喜色,心里突然一惊,莫非载沣和庄虎臣早有默契?庄虎臣起兵杀到了北京城,却一直没有打出旗号,既没喊什么“反清复明”,也没叫嚷着“清君侧”。更没有宣传“民主共和”、“排满革命”,而是一路狂奔,只管往紫禁城里杀。

    光说不练是假把式,可这光练不说就成了傻把式了!难道庄虎臣明面上是后党。实际上是帝党?他派兵进北京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宫,扶光绪正大位?

    如果不是这样。载沣哪里会有胆量主动要求留在北京呢?一定是已经和庄虎臣、袁世凯这些家伙通好了气儿了!如果是这样地话,这个拥立之功不能让载沣一个人独占了,自己也该改换门庭了!何况自己和庄虎臣的交情更是载沣不能比的!

    庆王想通了这些。也跪在地上。哀求道:“皇上、太后。两宫万全就是大清地万全啊!醇王年轻。前途远大。奴才已经是风烛残年。犬马之躯不足吝惜。奴才忝为军机大臣、总理王大臣。若不能在国家危急之时为国效忠。那奴才也就不成个人了!皇上、太后速速出宫。能出京南巡是最好。若不能。无论是德意志、法兰西、英吉利哪一国地公使馆暂时驻跸些时日。奴才去和庄虎臣、马福祥、李贵这些人说理去!就是舍了这条老命也断然保护两宫周全!”

    庆王说着说着。不晓得是不是觉得戏演得过于精彩。唱作俱佳。把自己都感动了。竟然是老泪纵横。慈禧看见庆王哭地鼻涕一把泪一把。也被他弄地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她叹了口气道:“老七啊。你太天真了。这些叛贼是能讲道理地吗?我明白你地意思。你是打算留下来和庄虎臣议和。对吧?他七叔啊!你糊涂啊。这些家奴不比洋人。断然不是给些银子就能打地!再说了。我和皇上往哪里去?洋人地公使馆能容地下我们孤儿寡母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庄虎臣一直和洋鬼子走地亲近。那些洋人难保不会把我们娘俩绑了送到他手里!”

    庆王磕头如捣蒜道:“太后啊。现在不走也不行了!这些乱兵要是进了紫禁城。这些个粗坯难保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可是玉石俱焚。再没有后悔药了!于今之计。庄虎臣、袁世凯虽然已经起兵了。可并没有传檄反清。而湖广总督张之洞还没表态。两广总督岑春煊也没表态。两江总督鹿传麟也没表态。奴才以为他们是在观风色。这三大总督加起来力量也不弱!庄虎臣、袁世凯两人一直不和。可分化之。朝廷可赦免庄虎臣之罪。奖励他抗俄收复东北之功。只要朝廷不吝爵赏。纵然裂土封王也在所不惜。大不了甘肃、新疆割给他。西北之地封为屏藩。再拿出笔银子遍赏三军。这事情也就罢了!奴才以为。庄虎臣受恩深重。此时不过是被群小挑唆地。若是他有意谋逆。怎么会不打出旗号呢?”

    慈禧听他说地似乎也有理。点了点头道:“他七叔啊。你说地在理。庄虎臣莫不是恼怒朝廷不许他出兵收复东北?或是觉得收复了大清祖宗龙兴之地。功大而朝廷赏赐少了?”

    光绪地僵尸脸也闪过狐疑之色。却现跪在地上地载沣。不停地摩挲自己手上戴地扳指。突然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扳指?载沣抚摸扳指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示?

    努尔哈赤留下的那个翡翠扳指,自己不是托载沣送给庄虎臣,给他作为新婚贺礼了嘛?莫非庄虎臣起兵的目的是要扶自己重新登位?一定是这样地,要不然为什么当年庄虎臣会费尽心机地不许袁世凯当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要知道,保举袁世凯的可是李鸿章啊!而反对袁世凯当北洋大臣、直隶总督地则是光绪自己!而再早一点的时候,端王载漪挑唆着小醇王载沣去杀洋人俘虏,又是庄虎臣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地,他宁可得罪权势熏天的载漪,也要保护载沣,而保护了载沣,就是保护了光绪啊!

    庄虎臣明为后党,实为帝党忠臣!今天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光绪心里下了断论。

    “皇帝是怎么想的?”慈禧扭过脸看了看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光绪,以为他吓出毛病了。

    “亲爸爸,儿臣以为七叔和载沣说的极是,儿臣刚听说马福祥、李贵带兵进北京的时候,又气又怕,现在儿臣不怕了!亲爸爸多年来,为朝政呕心沥血,亲爸爸就是大清,有亲爸爸才有大清!儿臣以为,亲爸爸应该速速出宫,号召天下兵马勤王,儿臣就陪着庆王爷、载沣留下,纵然身死社稷,也在所不惜!”光绪说的义正词严。

    慈禧听完,倒是有些糊涂了,什么时候,庆王、载沣、光绪都学的这么有胆色?难道自己平时看错了他们?

    一个小太监急忙从墙根溜了进来,对着李莲英的耳朵嘟囔了几句,他的脸色当时就变得煞白。

    慈禧愠怒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别嘀嘀咕咕的!”

    “老佛爷,马福祥这个贼子说,他说!”

    “说什么?”

    “马福祥说一个时辰之内不开城门,他就调西洋开花大炮,他要炮轰紫禁城!”

    慈禧一拍龙椅的扶手,尖叫道:“这个狗贼!他好大的胆!来人啊,把古明阿叫进来!”

    古明阿带着神机营的兵和几个大内侍卫,早就等候在殿下,一听宣他,马上就跑了进来。

    “奴才古明阿参见皇上、太后!”

    慈禧不耐烦的一摆手道:“行了,起来吧,现在不是讲礼数的时候!”

    “!”

    “你看这紫禁城能守的住吗?”

    古明阿摇头道:“老佛爷,现在紫禁城守卫只有奴才的一千人加上托克泰的三百人,而叛军则万马千军,健锐营、神机营承平日久,久疏战阵,而甘军则是刚刚打败俄国兵的虎贲,又携新胜之势,锐不可当啊!而且又收编了数万北洋新军为其羽翼,紫禁城万万是守不住的!”

    庆王一听他提前北洋新军投降甘军的事情,心里打鼓,忙岔开话题道:“你们看看,有没有办法打开一道口子,送皇上、太后离开北京城呢?”

    古明阿脸色一变,忙道:“北京城被叛军包围的水泄不通,紫禁城好歹有坚城、有大炮,要是出了紫禁城,那恐怕会有臣子不敢言之事啊!”

    慈禧看见古明阿就腻味,带着一万多人守卫山海关,连马福祥的影子都没看见,就跑回北京城了,而且兵都跑散了,就只剩下一千多残兵败将,要不是实在没人了,早就砍头示众了!

    光绪问道:“派出去和各国公使联系的人有回应吗?”

    “没有,出去了五拨人了,就没回来一个!怕是已经被叛军给拿了!”

    “那给各地督抚、将军的电报有回复吗?”

    古明阿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一直没有回复,现在有线电报也不通了,就一台无线电报还能用,无线电报远的地方不行,只能就近,可是连延庆州、通州的衙门都没反应,给洋人公使馆的无线电报,人家也是没答复。”

    慈禧苦涩的道:“罢了,罢了,现在指望谁都指望不上了!就依了七爷的话吧,老七、载沣,你们俩可敢出城和马福祥这些人议和啊?要是庄虎臣肯退兵,咱就封他个王爵!西北五省的粮秣、税收由他自己做主!朝廷每年再赏他些钱粮、绸缎,仿朝鲜、安南的例子!只要他还肯继续称臣,西北的事情就由着他了!”

    “太后圣明!”庆王和载沣齐声称颂。

    载沣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光绪,挑了挑眉毛给他使了个眼色。

    光绪的嘴角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第三百四十二章 日落紫禁城(下)

    甘军在正阳门外列阵,西北汉子黑红的脸膛,宽阔的肩膀显得孔武有力,而湘西招募的“威武常胜军”则矮小精干,整齐的队伍、飘扬的旌旗,在阳光下威风凛凛。

    而远处的一个帆布帐篷里,马福祥、李贵、陈铁丹则有些心事重重,几个参谋则不停的报告着军情。

    “开花大炮怎么到现在还不到?没有骡马,用战马去拉!战马要是不够,就用士兵去拉!”

    “没大炮、没云梯就不能攻城了?我看你们是在军事学院被洋鬼子弄的娇气了!咱西北汉子自古就能打仗!秦兵耐苦战的老话都说了几千年了!再有一刻钟,如果托克泰不投降,就攻城!”

    马福祥不停的号施令,参谋们晓得他心急,也只好听命。

    陈铁丹拉住马福祥衣角,两人走到一边。

    陈铁丹轻声道:“马哥,这样的打法怕是要吃亏啊!”

    “我何尝不晓得啊!可是时间不等人啊!庄大帅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日里和气,可是军法如山啊!两天拿不下紫禁城,咱们几个不死也得扒层皮!”马福祥想起当年被打了五十军棍,倒吸口冷气道。

    托克泰的守军只有区区三百人,而且枪法奇烂,可是北京城修的坚固无比,又有大量的洋炮、机枪等重武器,只要守军下定了决心防御,任你千军万马都很难攻破。庚子年的时候,洋兵能轻易打破了北京城,那是因为守卫的甘军从来没使用过新式的洋枪,而且配的子弹也不合适,城头的马克沁、格林炮、重炮更是当了摆设,董福祥手下的兵连见都没见过这些新玩意。更别提会使用了。

    健锐营地这些兵尽管枪法不怎么样,但是起码会用机枪和重炮,而甘军千里奔袭,没携带重炮,缴获北洋第一镇的重炮还在通州大营,尽管路程不远,可要是想拉过来,没有一天的功夫是不够的。

    “娘的。一路上就没人敢挡咱们的路,没想到托克泰这个家伙还挺有种的,三百人就敢和咱们拼命!”陈铁丹有些无奈。

    “满人里。也就托克泰算是条好汉。他地胆气还是娘子关地时候。被咱们庄大帅给挑起来地。现在可好。打起咱们了!”马福祥对托克泰三分恼怒七分敬佩。

    “大人。紫禁城有人打着白旗出来了!”一个亲兵走过来大声道。

    马福祥和陈铁丹脸色一变。齐声道:“哦。托克泰降了?”

    “不是。是庆王和醇王带着神机营地兵出来了。人数大约有五十多个。说是要见几位大人。您看。见还是不见?”

    陈铁丹轻蔑地笑道:“见啊!为什么不见?”

    李贵从一边走了过来不屑地道:“和他们有什么好谈地?再说了。咱们几个谁有权力和朝廷议和?如果是投降还差不多!咱们那个老太后只会向洋人投降。恐怕不会向咱爷们投降!”

    “老娘们当家。房倒屋塌,女人当家就没好事儿!这大清朝就是这老娘们给败坏的!”马福祥对慈禧丝毫没有客气可言,一想起当年慈禧要杀董福祥,就恨意满胸。

    “管他娘这么多,先听听他们说什么,反正大炮还得过好一阵子才能拉过来,用人强攻正阳门不是办法,洋枪肯定打不穿城墙,打的时间越长。托克泰这些人地胆子就越肥。等大炮来了,一阵狂轰滥炸。估计那些八旗大爷就吓傻了!托克泰一个人不怕死有个屁用!”李贵一脸没睡醒的迷糊相。

    “让他们进来!”马福祥厉声道。

    外面的亲兵齐声道:“请!”

    几百人一齐呼喊,把载沣、奕吓了一跳。再看这些士兵,明显是经过战阵的,眼睛里满是杀气。

    俩人哆哆嗦嗦的走了进来,庆王有些后悔了,万一打错了算盘,庄虎臣不是帝党,根本就是造反,或是庄虎臣确实是帝党,而手下的丘八们不明白他的意思,那自己的老命怕是就没了!载沣倒还好一些,一半是胆怯一半是兴奋。

    庆王和载沣都见过陈铁丹和李贵,在祁县地时候,庄虎臣作为粮台,负责两宫和随扈大军的粮秣供应,那些叫花子般从北京逃出来地八旗大爷也都是庄虎臣给搞的衣服、住所。李贵这两年在直隶干着巡警总办的差事,后来又升任了巡警部尚书,和庆王、载沣接触就更多了。

    庆王抱拳拱手,强挤出笑容道:“几位将军辛苦了!本王代表朝廷看望各位,还带来了皇上的圣旨和劳军的银子。”

    李贵懒洋洋的道:“圣旨?”

    载沣意气风的道:“李贵、马福祥、陈铁丹接旨!”

    马福祥不耐烦的道:“念!”

    载沣大出意外,看看庆王,又瞧瞧杀气腾腾的甘军士兵,只好苦笑道:“这个旨意,你们自己看吧,本王和庆王爷主要是劳军地,太后和皇上晓得你们收复东北龙兴之地地大功,甘军上下俱有封赏。”

    庆王忙接话道:“是啊,皇上和太后晓得你们劳苦功高,内帑三百万两劳军,本王向皇上、太后奏请,庄大帅收复东北三省,此乃我大清龙兴之地,也是太祖、太宗陵寝所在,此功胜过拓土开疆百倍,太后也觉得给庄纷卿封个侯爵小了些,凭借这样的功劳裂土封王也满够了!”

    载沣满怀期望地看着李贵道:“李尚书,庄大帅的心思你们几个应该是最了解地,你们这次兵谏有什么想对朝廷说的,我和庆王给你们带话,不管是什么条件,你们尽管讲。”

    庆王看着载沣的神色,立刻明白他在暗示什么,愈加肯定了庄虎臣和光绪私下有什么猫腻。也赶紧表态道:“是啊,有什么就说什么,本王给你们做主!”

    马福祥嘴角一挑,正要说话,却现一个亲兵在帐篷口给他使眼色,他会意的道:“李贵、铁丹,你们陪着两位王爷说话,我有些军务。去去就来。”

    庆王忙道:“马将军自便。”

    马福祥从外面走了进来,亲兵在他耳边轻声道:“大人,有个健锐营的人求见大人。”

    马福祥点头道:“把他带到我的帐篷里去。”

    过不多时,一个贼眉鼠眼地男人悄悄走了过来。

    马福祥一拍桌子,怒斥道:“好大的够胆!你耍了老子居然还敢来见我?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贼眉鼠眼的男人吓的瘫坐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道:“马大人,小人冤枉啊!小人给个天作胆也不敢骗大人啊!”

    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马福祥了,他是古明阿家的包衣奴才阎崇月。曾经奉过古明阿的密令,见过马福祥。

    “马大人,我家主子绝对忠于大人和庄大帅,弃暗投明之心天日可鉴!大人明察啊!”

    “弃暗投明?果然如此吗?那怎么到现在,古明阿居然还在帮托克泰守城?不要以为脚踩两只船就保险了!等到城破的时候玉石俱焚,后悔就晚了!别说我没提前打招呼!”

    “大人,我家主子绝无二心,只是神机营有些军官懵懂不化。料理他们费了些时间,我家主子派我过来就是给大人带个话。今天就是城破地日子,让大人做好接应的准备。”阎包衣谄媚的道。

    马福祥这才有了一丝笑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古明阿功劳不小,你告诉他,不用担心自己是满人,寿元还是红带子觉罗呢,不也是被庄大帅当做了心腹?等到城破之时,古明阿献城之功,庄大帅一定有重赏。”

    “奴才代我家主子谢大人了!”

    “嗯。你去吧。告诉古明阿,我这里随时做好准备。让他放心,对了你叫什么?”

    “奴才叫阎崇月。是古明阿大人家的包衣奴才,大人叫奴才小阎子就行了!”

    马福祥玩味的笑道:“好,你是忠心的,好一个忠心的狗奴才!”

    “奴才既是古大人家地狗,也是您马大人的狗,只要主子看谁不顺眼了,奴才上去就咬!汪、汪、汪!”阎包衣面有得色的学着狗叫。门关的紧紧的,几个神机营的兵神色紧张的四处张望。

    眼光透过门缝射进屋子里,阴森森地大殿更显得诡秘,古明阿和阎包衣正在密谈。

    阎包衣得意洋洋的道:“主子,奴才已经和马大人说好了,他地兵马会接应咱们,不过马大人可说了,嫌主子动手慢了!“

    “我也难啊,神机营里都是旗人,不少人和咱们不是一条心,我是连哄带吓唬,顺带手还杀了几个人,才镇住他们,我的难处,你和马福祥大人说了没有?”

    “奴才办事,主子尽管放心,马福祥大人也体谅了主子的难处,只是要求今天必须开城

    “这个我晓得,马福祥大人说没说,怎么处置上边的两个?”古明阿的大拇指朝上指着。

    “马大人说!”阎包衣狞笑着用手掌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大人英明,等控制了城门以后,这个事儿咱爷们不能办,呵呵,就交给李莲英了!哈哈哈!”古明阿得意的笑道。

    “他会干吗?”

    “这个老阉狗最识趣的,他怎么会不肯?你带人把太和殿控制住,别让上边的两个有逃跑的机会,我去料理托克泰!”古明阿将六子转轮手枪掏出了,仔细地检查了半天才道。

    “那几个不服调遣被关起来地神机营地军官怎么办?”

    古明阿冷冷地道:“斩草除根!”

    “奴才明白!”

    古明阿打开了门,带着一个营头五百亲兵向正阳门小跑了过去。

    “你们再检查一下子弹箱子,受潮太严重的就不要用了。找好地使唤!”

    “大炮的炮膛一定要干净!”

    “打起来的时候,格林炮的手柄摇慢点,刚才已经有三门被卡壳了!这不是找死吗?”

    古明阿看着托克泰跑来跑去的四处巡视,哈哈大笑道:“你看看你,你还有半点都统样子没有?整个一个碎催!”

    “我现在连碎催地不如,手里就这几百人,庄虎臣带兵打仗的本事,你和我都清清楚楚。马福祥、陈铁丹、李贵,哪个不是悍将?那些兵就更疯了,顶着炮弹往前冲,枪又打的准,只要城头有人敢露头,一枪一个,咱大清的兵要是也这样,怎么会被洋鬼子欺负?”托克泰说着说着。有些黯然。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庆王爷、醇王爷不是和马福祥他们谈和去了吗?听说要给庄虎臣封王了,仿效朝鲜、安南的例子。西北五省归庄虎臣节制,叫什么大夏国,算是咱大清的藩属。”古明阿神秘兮兮的道。

    “还仿朝鲜、安南的例子?朝鲜现在归了日本,安南归了法国,仿他娘地鬼!朝廷这么些年就是扯些鬼打架的淡话!庄虎臣是什么样的人?他既然已经起兵了,断然不会给点金银、封个王爵就算罢休的!庆王爷去议和?他去议和跟卖国有什么区别?不把咱大清国囫囵包堆的卖给庄虎臣他誓不罢休!哦。错了,不是卖国。卖得有价钱,他是白送!”

    “西北五省给了庄虎臣也没什么,他不也是大清的臣子吗?肉烂在锅里,也没什么!”

    “问题是人家可没当自己和咱们是一个锅里的!敢打到北京城来,他庄虎臣还能回头吗?现在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庆王还打算靠裂土封疆来邀买庄虎臣,真是把国事当玩笑!大清朝就毁在奕手里了!”托克泰越说火越大。

    古明阿瞪了他一眼道:“兄弟,你嗓门小点,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了。那还得了?”

    “大清国都他娘地要完了。老子还不能痛快痛快嘴?”托克泰咬牙切齿的道。

    古明阿微笑道:“兄弟,哥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地话吧。我觉得紫禁城守不住!各地督抚全没了消息,电报人家也不回。指望有人勤王是不可能了!俄国老毛子何等厉害啊,几十万大军在东北被庄虎臣的兵打了个稀里哗啦,俄国人满世界的托人想和他议和,可庄虎臣还不干呢!你说,就咱们手下这千把人,够人家塞牙缝吗?”

    “老哥哥,兄弟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我这辈子最痛快的时候,就是在娘子关打仗的那几个月,一仗接一仗啊,都是胜仗,也没人勾心斗角,打死了也是痛快死的!自打回了北京,哎,这北京城就是个是非窝,我就没一天过的舒心的!东北,那是咱满人地老家,日本和俄国在那里打个天翻地覆,咱们朝廷倒好,要中立!祖宗八代地人都丢尽了,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看见了,气也要气活过来!

    庄虎臣一个汉人倒是起兵了,人家打赢了仗,朝廷又要他停战,换了是我,也反他娘地了!我向朝廷要求带健锐营进东北,老佛爷说我昏聩!我就是吃饱了撑的,江山是爱新觉罗家地,咱旗人的钱粮现在都断了,我还操那个闲心,确实是昏聩!”

    托克泰越说越来气,嗓门也越大了。

    “兄弟,你说庄虎臣的本事比咱们上边的那位如何?”古明阿压低声音道。

    “上边?你是说老佛爷?天上地下,庄虎臣打仗、民政、外交、洋务,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甘肃苦穷之地,他以区区一省之力,就能打败俄国人,而且甘肃那里老百姓都拿他当万家生佛。咱直隶倒是好地方,可这些年来,民生凋敝,朝廷里都是吹牛拍马屁的主儿,别说找出个庄虎臣这样的,连找出个能比得上荣中堂的都没有,现在就是庆王父子那两个钱痨掌控朝局,大清能有个好?太后也任由庆王胡搞。没办法了,大清没救了!”

    “是啊,要是庄虎臣是皇上就好了!”古明阿意味深长的道。

    托克泰糊里糊涂的点了点头,猛然觉得不对头,盯着古明阿道:“老古,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想

    古明阿点了点头,轻声道:“这大清已经到头了,就凭你我手里这千把人。想挽狂澜于既倒,不啻是痴人说梦!实话和你说吧,我和马福祥已经谈妥了,庄纷卿大帅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咱们当年就追随过庄大帅,这样地圣君明主五百年才出一个!哥哥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吧?”

    托克泰脸色一沉。眼睛死死的盯着古明阿道:“老古,忠臣不事二主。女人还知道不嫁二夫呢!”

    “你小声点,良禽择木而栖,忠臣择主而事,君不明,臣投外国,父不贤,子奔他乡!这话古以有之,你自己也说,庄虎臣是难得的明主。在他手下干。心里舒坦!哥哥可是为你好!”

    “老古,你别说了。你要想走,我不拦你。可你想想,咱们是满人啊!到了汉人的朝廷里,咱们算什么?汉奸?娘的,咱们连当汉奸的份都没有,算是满奸!当年洪承畴可是给大清立了汗马功劳的,可最终圣祖康熙爷将他打入了《贰臣传》,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啊!人各有志,兄弟不拦你,可你也别劝我,如果你今天投了庄虎臣,咱们在战场上碰见就是敌人了,到时候杀个死活,都不用手下留情!”

    古明阿连忙道:“哥哥就是那么一说,故意试试你罢了,你还真急了,你也太不识逗了!”

    托克泰正色道:“这种笑话还是不说地好!”

    古明阿突然大惊失色的叫道:“看,甘军的兵又冲来了!”

    托克泰忙看着城下,忙问道:“在哪里呢?我怎么没看见!”

    “砰”的一声枪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托克泰捂着胸口,不敢置信的扭回头看着古明阿。

    古明阿倒退两步,手里的六子转轮又连了五枪,托克泰的胸膛上爆开了朵朵血花,沉沉的倒了下去。

    健锐营地兵突逢惊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却现古明阿带来的神机营亲兵都已经将枪栓拉开,黑沉沉的枪口对着了他们。

    健锐营的兵大部分是炮兵,面对着枪口,几乎毫无反抗能力。

    古明阿大叫道:“健锐营的兄弟给我听好了,咱们八旗的钱粮被断了,家里的老小无人奉养,这也罢了,可朝廷让咱们打仗,和谁打?和庄大帅打吗?咱们祖宗的坟墓都在东北呢,那里可是庄大帅给收复地!要不然,咱们这些人子孙后代都没法回老家祭奠了!现在我奉了庄大帅的将令,打开城门,带着甘军地兄弟向老佛爷、皇上讨个说法,这些年朝政被庆王父子把持,就是这两条狗出的主意断咱们满人的钱粮,可他们爷俩却捞的家财巨万!愿意跟着我兵谏的,放下武器,不愿意的!哼哼!”

    神机营的兵枪栓拉的呼啦啦响,健锐营的三百多人里有洋枪地本来就不多,这些人一看大势已去,也就将枪扔在了地上。

    古明阿满意地笑了笑,然后站在城墙垛口上,意气风的道:“来啊,打来城门,欢迎甘军兄弟进城!”

    三颗绿色地信号弹飞上了天空,远处的马福祥看地清清楚楚,甘军士兵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

    马福祥乐呵呵的走进了中军大帐,庆王、载沣正在喝茶、聊天,陈铁丹、李贵和他们说了半天,就是不谈正题,急的两个人抓耳挠腮,突然外面的欢呼声惊动了他们,俩人都有些神不守舍了。

    载沣看见马福祥,忙问道:“马镇台,外面生了什么事情。”

    马福祥微笑道:“也没什么大事情,正阳门已经破了,孩子们高兴,吼两嗓子罢了!”

    载沣和庆王大惊失色,蠕动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贵脸上浮现了残酷的笑容,他一摆手道:“来人啊!”

    一群亲兵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

    “给我把载沣、奕绑了,将他们手下人的枪下了!严加看守,听候落!”

    庆王苦苦哀求道:“李尚书,陈大人、马大人,我和你们家庄大帅是朋友啊!”

    几个人也不搭理他。

    庆王被拖出大帐还在叫嚷着:“我是大清派来议和的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载沣则长叹了一口气,自语道:“我瞎了眼睛啊!害了大清害了皇上!”

第三百四十三章 我要当皇帝

    “文化落后乃是中华孱弱之根源!儒家软弱、佛家虚无缥缈,道家更是不知所云,故此中国远远落后于西方,而中华文化落后的根源在于没有排外的能力,我以为引进基督教,改良为我用,这种一神宗教凝聚力强大,最适合当今中国一盘散沙的状况!”郑观应放下筷子,侃侃而谈道。

    辜鸿铭用手把玩着自己的卷曲的黄辫子,不屑道:“老郑啊,你就是去了趟西洋,被洋鬼子的迷药蒙了心!大英帝国是基督教国家吧?被丹麦人统治数百年,英王艾尔特雷德割地赔款,西班牙为天主教大国,摩尔人占据达七百年之久,法国就更是麻绳穿豆腐----提都莫要提,法兰西的骑士王战败,签订《马德里条约》,割地赔款,法国历史上分裂无数次,生灵涂炭!德意志至今统一不过四十余年,而分崩离析,彼此攻击则达七百年之久,这些都是基督教国家吧?我倒是没看出基督教有什么凝聚力!”

    郑观应不服气道:“中国皇帝自古不是修长城就是献女和亲,若无强悍之精神,徒有长城以拒外辱,指望女人带来和平,殊为可笑!”

    “中国皇帝修长城,洋人皇帝就不修了?秦汉修万里长城,隋唐亦然,汉唐嫁女和亲,灭匈奴、西突厥,罗马皇帝修千里长城,缴纳黄金、和亲,遂灭汪达尔人,英吉利修百里长城,给丹麦纳金求和,和亲,成就霸业!这不过是羁縻夷狄的手段罢了,古今中外不外如此,权宜之计罢了!”

    庄虎臣听的头大如斗,不胜其烦,这俩人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斗嘴斗的不亦乐乎。不过听起来。总觉得像是“摆烂”,比比东西方哪个地方的文化更烂!

    “行了,两位先生,咱们先吃饭,吵架不能解决问题。”

    庄虎臣今天请了辜鸿铭、蔡元培、郑观应三个人吃饭。本来打算请教政体和治国方略的问题,没想到辜鸿铭和郑观应两个人抬起了杠。

    俩人都是学贯中西,又都是自视颇高,论起学术问题丝毫不相让,庄虎臣的话他俩似乎都听不见。

    “小少爷,您慢着点。别摔着!”一个老妈子扯着嗓子叫道。

    几个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一个胖嘟嘟的婴儿穿着厚厚地棉袄,摇摇摆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庄虎臣立刻就眉开眼笑了。

    辜鸿铭上去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用胡茬扎着孩子,婴儿奋力的扭动着,试图摆脱他。

    “大人。小孩子刚学走路。不喜欢让人抱地。等会走了地时候。又不想走了!大人还是放下吧!”老妈子轻声地道。

    郑观应也拧了一把小孩子粉嫩地脸蛋。乐呵呵地道:“这么大地孩子最好玩了。等到长大了就让人操心了!”

    这个孩子不用问。就知道是庄虎臣地儿子----庄新国。小名叫做乳虎。

    辜鸿铭将他放下。幼小地庄新国继续在房间里扭来扭曲地。逗地几个人哈哈大笑。

    “哇!”地一声。乳虎哭了起来。原来他刚学走路。还走不好。脚下一个趔趄摔倒了。额头撞在桌腿上。登时就红肿了一大块。

    老妈子当时就吓地脸色煞白。冲上去抱了起来。抚慰道:“少爷不哭。是我地错!乖啊!”

    庄虎臣尽管也心疼。还是装出不在意的样子道:“男孩子,多摔几跤长的结实,又没摔破皮,不妨的。”

    老妈子狠狠地对桌腿踢了一脚,骂道:“你这个不长眼的桌子,把俺家少爷绊了一跤!”

    正在啼哭的庄新国不明白她在做什么,停止了哭声,很好奇的看着,

    庄虎臣一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我和几位先生有话说。别让这个孩子到处乱跑!”

    老妈子连连点头,抱着孩子下去了。

    庄虎臣笑道:“我治家不严,让各位笑话了。”

    蔡元培乐呵呵地道:“当爹的若不疼爱孩子,那反而奇怪了!庄大帅真性情,何笑之有?”

    乳虎意外的出现,让辜鸿铭和郑观应的嘴仗告一段落,庄虎臣趁机问道:“鹤卿先生,您觉得中国如何能持久的强大。”

    蔡元培微笑道:“三个字足矣!”

    庄虎臣一愣,正色道:“哪三个字?”

    “讲真话!”

    “请先生讲的再明白些。”

    蔡元培的话也挑起了辜鸿铭和郑观应的注意力,两人也盯着蔡元培。

    “请问各位,中国衰落从何时开始?”

    庄虎臣楞了一下道:“从鸦片战争开始吧?”

    辜鸿铭和郑观应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错,从宋以后开始!”

    庄虎臣点了点头道:“说的有理,宋朝确实是太文弱了。”

    蔡元培摇头道:“文弱最多影响数十年,一旦国难当头,中国人自然就团结对外,军事上地暂时失利不会影响太久。”

    “那是为什么?”

    蔡元培苦笑道:“原本我也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近日重读经义,突然有所感,但是一直还是太清晰,刚才见了小少爷摔跤,我恍然大悟。”

    庄虎臣越觉得奇怪了,自己儿子摔一跤更治国有什么关系?

    蔡元培看着辜鸿铭道:“汤生兄大才,《孔子家语》中子贡赎人地故事应该耳熟能详吧?”

    辜鸿铭点点头道。

    这个故事别说辜鸿铭这样的大学问家,就是小孩子都知道。

    春秋时期鲁国有个规定,如果有本国人在外国沦为奴隶,若有人肯出钱把这些沦为奴隶地鲁国人买回来,可以凭有关证据到鲁国国库领取相同甚至更多的补助。这条法律颁布之后,大大推动了鲁国人地救赎行为,产生了非常好的效果。

    孔子弟子中的子贡是一个很有钱的成功商人,他在当时诸侯国的贸易中,在别地诸侯国遇到很多鲁国的奴隶。他自己掏钱将这些奴隶一一赎回,并且为了显示自己高尚的品格,不向国家要补偿金,并且颇以此为荣。

    但他的这种行为,遭到了孔子的严肃批评。

    孔子地观点是这样的:国家的目的是解救自己的国人。并且愿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给实施这一行动地人给予报答和补偿,这个报答和补偿是为了鼓励更多的人参与到这一行动中来。而子贡的行为一下子给这种行为设定了一个大多数人达不到的道德标杆,如果有另外的人赎回了鲁国的奴隶,他将面临一个两难选择:如果他去向国家要求补偿的时候,对应于子贡反而成了风格不够高尚的人;如果他不去向国家要求补偿,他将承受除了赎回奴隶所付出地精力之外的实实在在的金钱上的损失。

    而大多数人并不像子贡这样富有。即使是比子贡更有钱地人,他们也不愿意承担这种损失,甚至承担不起这种损失。于是,这大多数人面对自己的国人成为奴隶的时候,所采取的最好的措施反而是不做为。

    蔡元培将这个小孩子都明白的故事,又郑重其事的讲了一遍。

    庄虎臣似乎听明白了些,但是还是觉得和自己儿子没什么关系。

    “刚才庄大帅的公子摔了一跤,撞到了桌腿上。而其乳母则踢了桌子腿,说是桌子不该碰了小公子,我请问各位,桌子会动吗?到底是少爷撞了桌子。还是桌子撞了少爷?拿错的是少爷还是桌子呢?”

    几个人都是绝顶地聪明人,立刻就浮想联翩,每个人都是若有所思地表情。

    “我想请问庄大人一下,西帮商人您应该是最熟悉的,他们之间彼此维系靠地什么?”

    “是信用,万两银子一句话,上万两银子的借贷,连抵押都需要,若无信用。那还了得!”庄虎臣不假思索地道。

    “好。这个问题先放下,那么。你觉得什么地方的人最不讲信用?”

    庄虎臣苦笑道:“官场。”

    “那么官场里读圣贤书的人多,还是商场里多?”蔡元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辜鸿铭插言道:“自然是官场。大部分的官还是靠科举简拔的。捐班毕竟还是少数,而且官也很难做大。”

    “可为什么读书少的商人有信用,而读了圣贤书的官员说话如同放屁呢?”蔡元培难得的说了句脏话,然后自问自答道:“自从宋朝以后,理学兴起以来,道德标准一再的拔高,存天理,灭人欲,可人欲真的是能灭的吗?子贡赎人而不在国家报销费用,这个已经被孔子诟病,可后世的儒家却背道而驰,道德标准提高到绝大多数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希望所有人都是圣贤,可能吗?中国数千年,圣贤不过就是尧、舜、禹、汤、孔、孟、周公,寥寥数人罢了!太史公书曾论孔子: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以太史公之贤,对圣人也只是心向往之而不能至,可理学的道德标准却要求人人都当圣贤,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做不到,那怎么办?君子当不成,只好当伪君子!连道德都可以作假,那还有什么不可以作假的呢?官场上比着说假话,所有的人都不以说谎为耻,只要不被揭穿就万事大吉,如果被揭穿了怎么办呢?那就再编一个假话给这个圆谎!从中枢台阁到地方府县,人哄人,人骗人,天大的事情都敢胡说八道,庚子年,大沽炮台已经陷落了,洋兵眼看就要进了紫禁城,居然报告说大沽口大胜联军!

    说假话的人说的冠冕堂皇,可旁观的人都是清清楚楚,大家都知道真相。只是不能揭穿或是不敢揭穿罢了,而大家对说谎习以为常以后,就会养成做事敷衍了事、马马虎虎、得过且过的毛病,以甲午之战而论,北洋水师船只吨位、火炮口径均超过日本。可是居然连一条日本军舰都没打沉,为什么?平日里,大家都把功夫花在做面子活上了!武卫军的军容曾经让西洋人大惊失色,军容之整齐、阵列之娴熟,举世罕见,洋人以为这已经是世界最强之陆军。结果庚子年不堪一击!

    鸦片战争的时候,中国之财富占了全世界的二成半,而那英吉利不过半成有余,大清富有超过大英帝国五倍,兵源更是百万有余,而且白莲教地内乱也已经平息,从哪个角度看,大清都不能说是弱国吧?而英国数千人劳师远征。居然一仗就把这个中央帝国的脸皮撕了个干净!大战之前,朝廷上下谁把英夷放在眼睛里了?可是一开战就知道,那些号称天下无敌的八旗、绿营,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庄虎臣心里非常赞同。这个瞎话说多了,往往说的连自己也就信了,道德让大家遵守地应该是底限,而不是上限,让人人都以圣贤的标准作为行事的准则,结果只能是道德成了聊----全是鬼故事!从朝廷的旨意到地方的文告,充斥着假话、空话,官员们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地男盗女娼。

    “那请教鹤卿先生。中国要怎样才能富国强兵呢?”庄虎臣谦逊的问道。

    “以大帅的本事。富国不难,强兵也不难。我中国现在看起来积弱,可毕竟人口众多。土地辽阔,海关的洋人曾经算过,中国之财富目前占全世界的一成有余,虽然远远不及鸦片战争之时,但是也不算很穷,强兵更是易事,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口,兵源不是问题,而且中国人被洋人欺压的久了,民气可用,只要装备好,训练好,三、五年就可以练出数十万甚至百万强兵,庄大人以甘肃一省就练出十万大军,放眼全国,练出五十万到一百万强兵应该不是很困难!可最难的就是中国地官场流弊,而现在流弊已经不仅仅是在官场上,是所有的读书人都被这种投机取巧的官场作风腐蚀!中国的文化已经有毒了,故此郭嵩焘先生曾经就指望引进西方思想来救儒学。”

    辜鸿铭平日最尊重地人就是蔡元培,但是此刻他毫不客气的打断道:“西洋之学,我深知之,断然比不上我中华之文化,儒学虽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也是后世子孙不肖,篡改经义所致!正应该复古以正人心,引西救儒犹如饮鸩止渴,断不可行!”

    中国官场文化出了大问题,庄虎臣是非常清楚的,朝廷里的大佬们维新党不是真的要维新,而保守派也不是真的保守。戊戌变法之前,朝廷里早有共识,都觉得必须变法了,可是真的到了变法的时候,就成了党同伐异地手段了,那些原本嘴上支持变法地一看要被革了官职,立刻就变成了“祖宗之法不可变”的保守派了。

    “庄大帅,眼下这种习气还只在官场、文人之间流传,民间风气说地好听点叫朴实,说的难听点叫愚昧,若是有朝一日,人人都习惯于骗人,那商场又如何了得?万两银子一句话?怕是一个铜板地买卖都得掂量半天了,而军队若是上下欺瞒,再强的兵用不多久就成了豆腐渣,举国上下相疑,人人都作假,那真是国将不国了!”蔡元培的声音充满了忧虑。

    庄虎臣听的毛骨悚然,这个结果在他的记忆里是确确实实的出现过了!满世界的假货,假烟、假酒、假种子、假农药,连钞票都大量作假,新盖的楼房、刚建的大桥说塌就塌了,里面的钢筋还没有筷子粗,混凝土里只有沙子没有水泥,有毒的奶粉喝出了大头娃娃,假茅台里居然兑了敌敌畏。自古以来,考场舞弊案子都判的极重,科举考试敢公然舞弊的还真没几个,可后世里高考作弊的数不胜数,替考、夹带,甚至买通考官,连无线电屏蔽都不起作用,可谓花样翻新。

    而这些问题的根源,都源于无耻的官场文化进入民间的后果。

    蔡元培说的对,富国强兵不难,而最难的就是清理文化中的毒素!可是这个毒素要怎样清除呢?难道把全天下的所有官吏都换一遍吗?即使换了,新人就比旧人强吗?谁敢保证不是赶走了吃饱的虎来了饥饿的狼?岑春煊在两广杀贪官如割草,摘顶子摘的手软,也不见两广的吏治变好,全靠硬的肯定是不行的!

    庄虎臣陷入了沉思。

    “报告!”

    “进!”

    一个亲兵拿着一份电报稿递给了庄虎臣,他看了看,眼睛里满是喜色,却觉得有些不够庄重,显得没城府,随即故作平静的放在一边道:“知道了,你去吧!”

    亲兵行礼后退下。

    “庄大帅,有什么喜事?”郑观应问道。

    庄虎臣云淡风轻的道:“哦,没什么,只是马福祥这些人已经攻下了北京城了!”

    蔡元培哈哈大笑道:“庄大帅,你还是不爽快啊!明明是心里乐开了花,何必要藏着掖着呢?汤生兄,这大清已经亡了,你的辫子是不是也该剪了?”

    辜鸿铭瞪着绿眼睛道:“鹤卿兄,你可是个自由派啊,说出这样的话有失水准!你们有剃光头、穿洋服的自由,我也有留辫子、穿马褂的自由,你们可以崇尚西方之学,我却只在复古中救国!”

    蔡元培哈哈大笑,连道自己失言。

    郑观应一本正经的看着庄虎臣道:“大帅,北京城已破,大清实际上已经算是亡了,您是怎么考虑政体的?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言不顺事不成啊!”

    辜鸿铭摇头道:“此刻说这个还早,大帅应该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不应该操之过急。不过今后自然是要正大位的,满洲鞑虏已亡,大帅再造神州之功,不为九五之尊,天下人也不干啊!再说了,大帅不当皇帝的话,那手下众将怎么办?有功不赏最是伤士卒之心!”

    庄虎臣则看着蔡元培,严肃的道:“鹤卿先生,你觉得我称帝如何?”

    几个人都楞了,没想到庄虎臣会这么问,别人当皇帝都要手下人三番五次的劝进,装出十二分不情愿的样子才扭扭捏捏的坐上龙椅,而庄虎臣竟然变现的如此急不可耐,确实让大家吃惊了。

    庄虎臣到底是试探呢?还是确实就是气宇狭小?

    蔡元培看着庄虎臣,一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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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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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翻云覆雨介绍:
庄虎臣,一个二十六岁的小策划人,意外的穿越到他的前世一个十八岁的恶少身上。
这已经风雨飘摇的老中国,这眼见就要支离破碎的旧山河,如何能在各种势力的缝隙里找出自强之道.如果历史是天道,那就看看一个策划人如何大逆不道,如果历史是命数,看庄虎臣如何逆天改命!重振我汉家声威!
盛宣怀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李鸿章道:“中堂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李鸿章直着眼睛看着他道:“杏荪啊,你看这庄虎臣到底是又一个曾文正公还是我大清灭门的灾星?”
“啪!”上海总领事柏藻托猛一拍桌子:“现在租界的土地都成了中国人的?那还算什么租界?那个不知死的中国人叫什么?”
“他叫庄虎臣!”
柏藻托喃喃道:“是他?那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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