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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纷卿     1900翻云覆雨txt下载     1900翻云覆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子弹整容

    辕门口钦差行辕的武卫军的回回马队,现在战马都已经拴好,成了步卒,穿着整齐的号衣,手里的骑枪都是拉开了栓,顶着火。西北汉子标志性的黑红色国字脸都涨的成了酱紫。陈铁蛋带着的几十好亲兵戈什哈,手里也是断着洋枪,一个个撇着嘴,下巴朝天,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表情。

    对面将近一千的穿着一身红的义和团,抗着大刀、长矛、洋枪,嘴里零碎不断的骂着。

    “什么鸟钦差,现在钦差比永定河的王八都多些,是人不是人的都算个钦差?”一个二十多岁,三角眼,下垂的扫帚眉,脸色青黑,一看就是大烟瘾不小的主。

    “就是,一个四品的道台,芝麻大的官,露水珠大的前程,也敢在咱们爷们面前充大个的!爷家里的三等奴才也比他高贵着些!”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全身红的义和团装束却勒了条黄带子,腰上还缀着明黄的卧龙袋。

    “去你娘的,老子剁了你!”陈铁蛋瘦脸都气得发青,只是脸上的酒刺疙瘩倒变的充血涨红。别人都是拎着洋枪,他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把雁翎刀,呼呼舞着就冲了出去。

    “哎呦”陈铁蛋的肩膀被人扯住,人滴溜溜陀螺般转了几圈才勉强站住,头都晕了。回头一看,举起的刀又放下了,拉他的人是面无表情的王天纵。

    “师傅!”陈铁蛋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说起。

    “大人还没到,一切听大人的!”王天纵低沉的声音道。

    一群义和团打扮的人当时就笑翻了:“装你娘的什么洋蒜?有种就来把爷砍了,没卵子就滚回你娘的肚皮里回回炉!”

    “咱爷们,大师兄都给施法了,刀枪不入,爷正想找人砍两刀,试试这金钟罩呢!”

    陈铁蛋恨恨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回头看见大帐里出来的一群人。

    “师傅,你看,大人来了!”李贵也发现了,忙向王天纵叫道。

    “呵,好热闹啊!”杨士琦冷笑道。

    回回营马队三百多人,榆林堡带来的亲兵还有二十多个,和他们对峙的义和团更是有七、八百,一千多人把辕门挤的水泄不通。更别提,大营里都炸锅了,武功营的湖北蛮子,忠毅军、晋威营的山西练勇,都在校场上看热闹。

    “怎么还不动手?这些甘肃来的土鳖也是假把势!敢说不敢练!”

    “你说,这神拳的人真的能刀枪不入?我看悬乎!”

    “那咱们赌一把,要是真的枪打不进,算你输,要是一枪打穿了,那算我输!”

    “赌什么,一壶汾酒?敢不敢?”

    “不敢是小婊子养的!”

    上万人的大营,都拥挤在大较场,乱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连赌盘子都开出来了,就等着见个输赢了!

    庄虎臣嘴角一直挑着一丝冷笑,步伐不急不缓的向前走。

    “钦差大人,这里乱的很,大人还是先回大帐吧!”刘光才苦着脸道。

    “几位大人带的好兵啊,连本钦差都要回避,真是军威赫赫啊!”庄虎臣话里的骨头傻子都能听出来。

    “标下驭下无方,大人治罪!”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李永钦看着旁边亦步亦趋的几个守备、游击,压低声音恶狠狠道:“还不把你们手下的兵都撵回营房,都跟在老子身边做什么?还等着领赏呢?”

    一群中下级的军官连忙散开,连嚷带骂的把瞧热闹的兵赶出了大校场。

    “放炮、请王命旗牌、摆开钦差仪仗!”庄虎臣一口气下了三道令。

    三关的几个将领忙不迭的去安排,心里都是揣了兔子一般,钦差大人看来真是火大了,真的要杀人了。

    “咚、咚、咚”三声号炮响过,辕门的人当时就是一阵骚动。回回营和亲兵让开了一条道路,但是手里的枪都还是端着,冲着门外。

    “都闹啊,闹啊,怎么不闹了?本大人看着呢!”庄虎臣冷着脸道。

    一个旗牌打扮的人,呼呼哧哧的搬来一张沉重的核桃木太师椅,庄虎臣大马金刀的坐下。这时候,他才发现,辕门口,一个穿着金丝法袍,头戴束发金冠的家伙,居然也是大辣辣的坐在椅子上,和他对上眼了!看打扮,这厮肯定是这伙团民的大师兄。

    “都回营,都赶快回营!钦差大人在这里,你们想造反吗?”方友升手舞足蹈的比画着,老脸上汗水直淌,受过伤的右手抖的更厉害了。

    一个团民打扮的人,一脸的不屑道:“什么钦差?老子不认识!北京城里,端王爷见了大师兄还得称呼一声师兄!见了老子还叫有声二师兄!一个四品的道台,算个鸟?”

    “你***找死!”回回营的管带马福祥当时就炸了毛,洋枪对准了这个家伙,就等大人一声令下。

    “来,来,你往这里打?爷爷神功护体,刀枪不入!”这个团民支棱着一双招风耳朵,扯开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膛,用手指着道。

    “王天纵,你过来!”庄虎臣冷冷看着,手一挥道。

    王天纵小跑几步,到跟前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

    庄虎臣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你这个亲兵队长当的好啊!只知道看热闹?”

    王天纵半是气恼,半是委屈,眼圈都红了。

    “老子数到三,如果他那双招风耳朵还在脑袋上,你就收拾包袱滚回洛阳,跟着你老表卖膏药去!”庄虎臣的声音阴冷的怕人,眼珠都要滴血。

    庄虎臣举起右手,张开了手掌,把大拇指一合道:“一”,又合上食指道:“二!”

    “砰、砰”两声枪响,所有的人都被震呆来,只见王天纵手里赫然多出了两把六子转轮,枪口的青烟还在往外冒。

    “我的耳朵啊!”刚才还嚣张的二五八万似的义和团二师兄,此刻正双手捂着脑袋躺在地上打滚,一身一脸全都是土,手指头缝里的喷涌出殷红的鲜血。

    难看的招风耳朵没了,人应该漂亮点了,看来子弹也能整容啊!

第六十一章 旗人气死人

    王天纵的枪一响,辕门先是一阵惊讶声,随即是死寂,团民们眼珠子都快瞪到眼眶子外头,下巴都掉了一地。

    在最初的惊谔过后,团民的怒火烧的眼睛滴血,手关节把兵器握的“咖吧吧”响。有洋枪的都把枪栓拉开,“刷拉拉”的声音此起彼伏。

    “大人,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了!”王天纵的脸色微微一变道。

    “大人,你先避一避,标下顶在这里,断不会让人伤了大人一根寒毛。”刘光才脸色由黑变白又转了死灰一般。

    庄虎臣面无表情,眼睛里满是阴鹫之色,也不答话,只是冷冷的看着。

    刘光才一见要糟,丘八气也发了,对着自己的戈什哈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呐!还不把钦差大人请下去!”

    几个戈什哈慌着忙着跑过来,拉胳膊的拉胳膊,抱腿的抱腿,还不敢手重了,怕弄疼了钦差大人,回头算起帐了,又是个罪过。

    “放下我!哪个再敢动我!斩!”庄虎臣也动了真火。

    几个戈什哈,看了看钦差,又瞅瞅刘光才,不知道如何应付了。

    “把格林炮抬出来!”方友升七十岁的人了,刚才又是累又是惊吓,现在居然底气还挺足的。

    不多时,三挺格林炮搬到了辕门口,黑洞洞,马蜂窝一般的枪筒子对着外面。

    “方友升,你到底是哪头的?你脚跟可要站稳当了!”

    “方军门,都是自己人,你弄这个做什么?”

    外面的团民炸了窝,七嘴八舌的叫着。

    方友升原本昏花的老眼,居然现在如鹰隼般锐利,手也不抖了。

    “你爷爷我,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了,跟着左大人去新疆,炮子穿了胸膛,老子命大没死,在台湾打法国鬼子的时候,又被洋炮把手上的筋挑断了,五百亲兵死的就剩二十七个了,爷爷还是没死!阎王爷都不敢收老子,居然这些日子,受你们这些小王八羔子的气!”说着,方友升一把扯开官服的纽子,衰老褶皱的皮肤上如刀刻斧凿一般,狭长的刀疤,接痂后又翻着的枪伤,尤其吓人的是胸口一块几乎有一尺左右的乌黑坏死的皮肤。

    “你们看看,老子打了一辈子仗,长毛、捻子、居延集的回回,云南的法国白鬼,老子怕过谁?今天你爷爷我,把话撂在这儿了,我数到十,哪个手里还有兵器,全把你们突突了!”

    “格林炮准备!一、二、三`````````````````````”

    刘光才和李永钦的眼睛里也放着光,这老头可以啊!平时看着昏聩,关键时候一点不糊涂,这通身的杀气,真是不减当年,不愧是在镇南关威镇法国人的楚军悍将!

    “七、八````````”

    校场里所有人都是一声不响,大气都没人长出,天际里只回荡着一个苍老、雄浑的声音。

    “叮叮当当”,一阵兵器落地的声音,还没等数到九,辕门外所有的人都自觉的把武器扔到地上。

    赵驭德一直手里攥着庄虎臣的衣角,这时候心才算放到肚子里,低头一看,少爷簇新的官服已经被自己抓的皱皱巴巴,如同一块用旧的抹布了。

    外面的人兵器是扔了,可嘴上不示弱。

    “方友升,爷记住你了!算你狠!等爷回了北京城,看怎么修理你这个老不死的!”一个瘦不拉几的年轻人道。

    “你看着了吧,这些汉人都不是玩意儿!平日里装的人似的,一到关键时候,就他娘的变了,晌午还跟着咱们去拜白面将军,头一个磕头的就是这个老东西!”旁边一个也是穿着团民衣服,腰上去缀了个汉玉头子的年轻人道。

    “我说伙计,你说谁呢?你老子我也是汉人!你骂谁呢?”旁边一个黑脸的团民不干了,满口的山东腔调质问道,醋钵大的拳头已经扬起来了。

    “哥哥,咱可没说您啊!咱们神拳里的兄弟不算啊!我骂的是那个老东西!”缀着汉玉头子的年轻人急忙解释。

    庄虎臣看着还在叫嚷的团民,鼻子哼了一声,自语道:“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

    “健锐营的人和神机营的人出来!到辕门里面!”刘光才扯着嗓子叫道。

    团民的队伍里,好半天,三三两两,晃晃当当,庄虎臣一看,好家伙,居然有二、三百,都快够半个营头了。这些个人,兵器都扔了,空着手,一摇三晃的进了辕门,还不忘撇个嘴,晃晃拳头,向钦差行辕的护兵示威。

    “什么玩意,充什么大头蒜,钦差老子见多了,敢朝咱旗人爷们开枪,还反了他了!”一个二十五、六岁年纪,圆胖脸,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边走边骂,嗓门还不小,庄虎臣听了个清清爽爽。

    庄虎臣上下打量着他,这个人有个特别的标志,让人一见忘不掉,就是眉毛浓的出奇。男人眉毛重,一般说来,是比较好看的,可是搁在他脸上,却那么的不和谐,好象眼睛上面趴着两条黑虫子,看着让人恶心。

    “你,站住!”

    “大人是叫小的吗?”脸上趴着两只黑虫子的人仰着脖子问道,声音里满是不屑。

    “说的就是你,你是干什么的?”庄虎臣问道。

    “小的是大营的粮台,和大人同行!只是小的命不济,没混个钦差干干!”一口一个小的,大人,话似乎还恭顺,只是里面的骨头膈的人难受。

    “你这王八蛋叫什么?”庄虎臣眼里冒着火。

    “回钦差大人的话,小的叫刚简安,镶黄旗出身,上三旗万岁爷的亲兵,小人的娘是科尔沁老德王的格格,不是什么王八下的蛋,小人斗胆请问一句,大人是个什么玩意下的?”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一眨的,只看见两条黑虫上下翻动。

    这群穿着义和团服饰的旗人大爷,听见他消遣庄虎臣,都笑翻了。

    “好,你有种!”庄虎臣平日里嘴巴也算能说的,今天被气的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旗人,旗人,名字还真没叫错,真是气死人!

    “请王命旗牌!”庄虎臣高喝一声。

    刘光才看见刚简安损庄虎臣,就知道要不好,钦差大人年轻气盛,这些旗人大爷又都是蛮横惯了的,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能不呛出火来?请王命旗牌?钦差大人莫非是真的要杀人?

第六十二章 政治迫害

    中军大帐里,方友升、刘光才、李永钦和其他几个总兵、统制都跪在地上哆嗦,今天没迎接钦差,已经是大大的不敬,好在大人宽宏,不计较,才算是过了一关。哪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神拳的人又和钦差杠上了,又夹杂着八旗的大爷呛火,这次看来是不会有个善了啦。

    穿着法袍的义和团大师兄还是大模似样的坐在太师椅上,眼皮都不夹庄虎臣这个钦差大人,旁边一群穿着团民服色的八旗的军官,比伺候亲爹还要恭顺的围着他。刚简安更是梗着脖子,下巴朝天,连看都不看庄虎臣,眼睛上的两条黑虫子更是显眼,惹得庄虎臣一阵冲动,想把他眉毛给剃了。

    “杨大人,按照大清律,辱慢钦差是什么罪过?”庄虎臣转过头,看着眼睛里也是寒的结冰的杨士琦问道。

    “斩立决!”杨士琦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仿佛说的是吃了吗之类的问候语。

    “方军门,军中持枪对着监军,应该是个什么罪?”庄虎臣又看着跪在面前的方友升问道。

    “回钦差大人的话,我大清从来军中不曾有过监军,不过按照上谕,大人是总统三关军务的,那自然是主帅,这个。按照军法,持器械欲伤害主帅的,那个,那是立斩````````”方友升刚才的豪气也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又重新变回了昏聩的老头子。

    庄虎臣冷笑着看着刚简安道:“我是应该叫你刚大人呢,还是刚师兄?”

    “大人随便,你就是叫俺小刚子,俺也只能听着,谁让您是大人呢,咱就是心里不舒坦,也不能把大人的蛋咬了去!”刚简安的话能噎死人。

    “放肆!你找死!”王天纵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冲过去,薅着他的脖领,左轮枪指着头的道:“再敢放一个狗屁!老子就让你脑袋开花!”

    刚简安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随即又硬气起来:“有种你就开枪,老子要是皱皱眉头,不是满人的子孙!”然后又回头对着其他的八旗军官道:“你们瞧着了啊!汉人要骑在咱们这些旗人爷们的头上拉屎了!”

    十来个旗人军官被他拱起了火,都是撸胳膊,挽袖子,骂骂咧咧的准备动手。

    王天纵冷着脸,把枪朝四周晃了晃道:“谁要敢动,老子就让枪子咬了他的蛋,送他到宫里伺候皇上去!”

    一群人当时就吓的不敢动了,王天纵的枪法,那刚才是亲眼看见的,真是他开了枪,想让谁当太监,那太容易了。健锐营、神机营的军官马上就老实了,别说动手,连大气都没胆量喘了。都低着头,警惕的防护着裤裆。

    一见镇住了这些旗人,庄虎臣转脸就问那个大模大样的大师兄:“你也是八旗的?”

    “你是问我?”大师兄还是僵硬的死人脸。

    “废话,不问你问谁?”

    “本仙是太上老君座下```````````````”

    “少他娘的装神弄鬼!不是军中的就立刻滚出去!”赵驭德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大师兄眼皮一翻道:“你敢侮辱本仙?”

    突然,他全身颤抖,口吐白沫,嘴里碎叨叨的不知道念着什么。

    旗人的军官都是满脸的兴奋:“大师兄做法了!”

    “砰!”的一声枪响,把满帐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庄虎臣也是一个激灵。

    “妈啊!”大师兄一蹦八尺高,屁股上着火般从大帐逃了出去,再也没有刚才的骄狂。

    王天纵帅气十足的吹了吹枪口的清烟,嘴角挑出一丝嘲笑。刚才一枪打在大师兄的脚下,把他吓蒙了。庄虎臣等人都是哈哈大笑,八旗的军官全都耷拉下了脑袋,连刚简安的腰板也软了,好象皮球泻了气。

    “现在该说你了,你说说,本钦差该如何发落你!”庄虎臣的声音越来越生硬。

    “随便,大人要想治小的罪,那容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就是把小人送到养蜂夹道,小的在天牢里要是皱皱眉毛,那就不算旗人家养的!”刚简安脸都吓白了,但是一张嘴还是硬邦邦的。

    杨士琦伏在庄虎臣的耳朵边,低声道:“查查库。”

    庄虎臣眼睛一亮,妙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不是摆明了说我陷害你吗?政治斗争,不斗便罢,要斗就是你死我活,今天弄崩了,敢放虎归山,那后患无穷啊!你不是和老子同行吗?十官九贪,老子要不是忙活着弄钱庄,也指不定贪污多少!大军的粮台,那是一摸一手油的差使,不信不把你查个底掉!

    “走,本钦差要清点武器、粮草,马上要打仗了,这些事情不了解如何得了!”庄虎臣说罢,大摇大摆的出了中军帐。

    刚简安一听,两条黑虫子般的眉毛一阵抽动,面无人色。

    李贵紧跟着出去了,走过呆若木鸡的刚简安身边的时候,轻蔑的瞅了他一眼,径自仰着脖子,下巴朝天出去了,居然是学的方才刚简安的表情。

    陈铁蛋走过他身边,示威似的朝他挥挥拳头,王天纵似乎没看见他,眼睛直着往外走,到他身边,突然嘴里“砰”的一声,模仿枪响,吓的刚简安条件反射的蹦了起来,引得一阵哄笑。

    赵驭德看着他们这些坏小子的样子,无奈的摇摇头,自语道:“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能长大!”但是心里也是觉得解气。

    杨士琦慢慢踱着方步,最后一个跟了出去,冷冷的斜着眼睛看了看刚简安,居然最后眼神逐渐变的柔和,似乎还带着一丝的得意。搞一个人,一刀杀了那不是好办法,又不是土匪胡子,怎么能那么粗鲁,想杀人,自然要占领一个道德的至高点,孔子杀少正卯,也要寻个由头。先把你搞臭,让你变的人人皆曰可杀,那杀起来,自然就更有味道。想杀当官的,最好的罪名自然是贪贿!就此一条,让你永世不翻身!

第六十三章 杀人如宰猪

    离大营一里多地就是粮库,旁边是大军的草料场。粮库都是露天堆放的,三丈多粗的苇席子粮垛,足足有好几百个。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头,上面都用密密层层的苇席搭着,防夏天的暴雨用的。

    庄虎臣已经爬了十几个粮垛了,手下的亲兵也都撒下去,一个个的检验。每个粮垛都是满的,金黄的小米、雪白的面粉都是盛的满当当。庄虎臣笨手笨脚的从木梯上下来,心里又是郁闷又是感慨。本以为靠盘库,能拿住这个刚简安的把柄,没料想,这家伙竟然是个比海瑞还清的清官,帐、物相符,分毫不爽。虽然这个家伙说话难听,面目可憎,但是这也罪不至死啊!宰个清官,用人头来立威的事情,庄虎臣还干不出来。

    刚简安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又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大人,怎么,小人的差使有什么毛病,大人尽可指点。”

    庄虎臣脸上一红,有点挂不住,只是点了点头,抬头看看不远处的一个粮垛上,李贵的黑脸上都是白面,鼻子眼都看不清了。只见他竖起一个拇指,意思是说,这个也是满的。刚简安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是压抑不住了。

    他越是得意,庄虎臣越是懊恼,更多的还是尴尬,带着满大营的官员来盘库,居然查出了个清官,也真是邪门了。这大清朝的乌鸦窝里,居然还有只白乌鸦。脑子一热,心里不慰贴,也不顾钦差的身份,对着粮垛就是狠狠的一脚。

    还真是活见了鬼了,装的满满的粮垛,一脚上去,居然感觉是软的。穿越前被武侠小说忽悠的头晕的时候,也打过沙包,结果手疼的不行,就把里面的沙子倒出来,换了家里有点发霉的大米,饶是如此,一拳上去,手也是生疼。

    庄虎臣嘴角挑出冷笑,不屑的看了看刚简安,抄过一把空心铁叉,对着粮垛就扎了下去,又在里面旋转了一下,抽了出来。

    大营的总兵、统制都凑过来观看,铁叉没带出金黄的小米,却带出几根枯黄的稻草。登时,这些人都是变了脸色,刚简安更是立马就突噜了,人一下子软瘫在地上,抽了筋的鲤鱼一般。

    几个亲兵捅开了其他几个粮食垛,个个都是如此,原来,只有这里都是下面装了稻草,上面拿席子蓬住,最顶上再多少堆点粮食,从上面看,什么都瞧不出来。

    “该杀!”赵驭德咬着牙,狠狠的说道,牙齿磨的兹啦啦响,让人听着肉酸。

    刚简安突然醒悟过来,膝行着爬到庄虎臣面前,鼻涕、眼泪同时就冒了出来,哭号道:“钦差大人,小的该死,小的不懂事,得罪了您老人家!您高抬贵手啊!”

    说罢,一边抽着自己的嘴巴一边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叫你嘴臭!小的该死!”一下重似一下,白白的圆胖脸不一会就肿成了酱紫色,成了卤猪头了。

    庄虎臣嫌恶的瞧着他在那里表演,撇撇嘴,对着几个亲兵道:“拉下去,砍了!”

    刚简安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四个亲兵都没能按住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睛都要滴血,红的怕人,面目狰狞的指着几个也穿着义和团服色的八旗军官道:“好,既然到了这步田地,那我也不替你们瞒着了!要死,你们都得垫背!娘的,分钱的时候有你们,出了事拿老子一个人顶缸!你!托克泰!联络粮商的是你吧?你!古明阿!半夜里把粮食运出粮库的是你吧!想拿我当替罪羊,没那么便宜!我叔叔刚毅现在还是军机大臣呢!杀了我,你们也没命!”

    几个健锐营和神机营的军官,脸上也没了旗人那种特有的骄狂,一个比一个快的跪到庄虎臣面前,扯着喉咙道:“钦差大人,别听那条疯狗胡说啊!他是怕死,胡攀乱咬,血口喷人哩!”

    刚简安狞笑道:“我胡说?你们的事情我都记在帐本上了,就在我屋子的床下面压着,白纸黑字,真凭实据!要死咱们一起死!”

    庄虎臣真是懒得看这些八旗子弟拆烂污,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丘之貉,都杀了恐怕有个把冤枉的,隔一个杀一个,那肯定有不少漏网的。可真要都杀了,那得罪的人就海了去了,恐怕自己的小命也不长远了。本来就是个送死的差使,还管他长远不长远?

    “大人,那个帐本很重要啊!”杨士琦低低在他耳边说道。

    庄虎臣猛然醒悟过来,抓住这帐本就是拿住了这些八旗官员的命脉,而他们背后的人就不得不对自己顾忌几分。等将来打完仗,想拿自己顶缸的时候,恐怕也要掂量掂量,如果打败了,把这本帐扔出去,就是个推卸责任的法宝,粮饷都被你们这些旗人贪污了,兵无粮饷,败也是自然。若是侥幸胜了,想拿我当祸首送给洋人,那我就把它抖搂出去,让天下人看看这大清朝是个什么玩意,你们这些旗人在贪污,我们汉人在流血,打胜了仗,还要杀头,那天下一片哗然是肯定的,就算我庄虎臣死了,也拖这大清朝来垫背,值了!老子就不信了,你还能撑到1911年?

    “死到临头,还要扯上别人?拉出去,砍了!”庄虎臣冷冷道。

    刚简安死死的抱住庄虎臣的大腿:“大人,我说的都是真话啊,大人!帐本就在我屋子里的床下面,不信我带人去看啊,大人!”声音都已经劈了,已经不象是人发出来的,倒仿佛是屠宰场里绑着准备开刀的猪。

    庄虎臣挣了几下,没有甩开他,直接把腰上别着的象牙柄六子柯尔特左轮掏了出来。

    “荣中堂的枪?”

    “就是荣中堂的,在北京城见过!”

    一群人见到这把枪,都眼睛放光,看来这钦差不光是圣眷不错,和荣禄的关系也不浅啊,这本枪可是他的心爱之物啊。今后要小心巴结了,可别站错了队!官场上腐败、昏庸,那都不是什么罪过,站错了队,那可是祸不旋踵呐!

    “大人,大人看在我叔叔刚子良刚中堂的面子上,饶我一命啊!”刚简安的鼻涕都糊在庄虎臣的官服的下摆上了,让他心里一阵恶心。

    庄虎臣低头用小的如同耳语般的声音道:“如果你不是刚毅的侄子,恐怕我还不敢杀你,你放心的去吧!那本帐册我替你保管了!”

    “砰”一声枪响,刚简安眼睛瞪到了极限,满脸的不相信的表情,半天才朝后栽倒,胸口上一个硕大的血洞,汩汩的喷涌着。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庄虎臣阴冷的脸没一点的表情。

    “刚简安贪污军粮,纯属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现已被正法,砍下头颅,传示三军,以儆效尤!”杨士琦拖着长音叫道。

    一身义和团打扮的八旗大爷,现在才如蒙大赦,早已是面无人色,大汗淋漓,哪里还能找出半分平日里的张狂!

    高珏轻声的在庄虎臣的耳边道:“钦差大人,该劳军了!”

    庄虎臣脸上堆着笑容,高叫道:“各位将军,该犒劳三军了!”

    说罢,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的向大营走去,仿佛旁边躺着的刚简安只是条宰杀干净的白条猪。

第六十四章 精神力量的源泉

    大校场,上万的人排的整整齐齐,看着也满象回事儿。穿着号衣的忠毅军、武功营、晋威营,蓝布缠头,对襟排纽的西洋军装的武卫军。秋天的娘子关温度不高不低,舒服的很,就是太阳大了点。

    庄虎臣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一句话都没说,队伍里又有人倒了下去,旁边的民夫急忙给抬了出来。时间越久,庄虎臣的脸色就越难看,天不热,又不是没吃饱饭,大男人家说倒下就倒下,那只有一个解释,大烟瘾挺不住了。别说这些兵了,当官的就更不成个样子,趁钦差大人脸一转的机会,桑皮纸包的烟泡就直接干吞下去,噎的直打嗝,好象是扎住了脖子的鸬鹚。

    “大人,您看,是不是让他们先散了,看看操练队列、器械?”刘光才壮着胆子问道。

    庄虎臣也是站了一个时辰了,自打大学军训过后,就从来没站这么久过,现在叉腰肌都疼了,还是兀自强撑着:“不急,再过两个时辰,自然就让他们解散了,怎么,刘军门受不住了?”

    “哪里话,大人能忍,标下自然就能撑住,不碍事的!”刘光才勉强的挤出点笑容道。转过头看看方友升,这老头倒是混上把椅子,悠闲的坐着,还一手拿着把茶壶,对着嘴抿着。

    这老东西不就是今天畅了个怀,露露伤疤吗?谁身上没几道疤啊?不过钦差大人还是不错的,知道体恤老将。再说,自己比方友升好歹还小着十岁哩!

    “本钦差奉旨监军,论打仗,我是无论如何比不上各位将军的``````````”庄虎臣扯着嗓子做演讲,心里还在暗暗怀念二十一世纪,给个麦克风,有这么费劲吗?

    “钦差大人过谦了!大人将门虎子,标下如何管比拟大人?”大营的将军们都是赶紧把庄虎臣的臭脚捧好。

    庄虎臣继续扯着嗓子高叫:“本大人粮草官出身,没什么好处,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还是懂得些,今天每人发三两银子的恩赏``````````”

    话还没说完,下午就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大营里的肃穆气氛也荡然不存。

    “放肆!钦差大人训话,哪个再敢交头接耳的,军法从事!”刘光才的面子都被这些丘八们丢完了。

    下面恢复了平静,庄虎臣继续讲道:“这个钱,不是我的,是朝廷发的恩赏,马上就要打仗了,银子是发给能上战场的好汉的!哪个是好汉?本钦差也不知道,再站两个时辰,不躺的,立刻发银子。”庄虎臣转脸对高珏道:“可以抬上来了。”

    不多时,一个个硕大的樟木箱搬到了队伍前,打开上面的封皮,开了黄铜锁,掀开盖子,雪白的台州足纹一锭锭的闪着光,看得这些丘八们口水都流下来了。

    “钦差大人,标下问句话,大人可否应允?”一个穿着号衣,腰里还别着个醋葫芦的晋威营武弁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李永钦瞪着眼睛,正要发作,庄虎臣眼睛的余光扫了他一下,他就又退了回去。

    “你讲!”

    “大人,这和洋兵打仗,兄弟们不含糊,本来当兵吃粮,就是要为朝廷卖命的,这个没啥可说的,但是就三两银子的赏,弟兄们的命也太不值钱了吧?我们这些人死就死了,可家里的老小怎么办?朝廷也该有个章程吧?”

    庄虎臣仰天一阵长笑,把所有人都吓的发毛,半晌平静下来道:“说的好!本大人今天就代表朝廷,给你们个章程!杀一个洋兵赏银三十两,战死的兄弟,家眷发三百两的抚恤!”

    “哄”,下面立刻就如滚油锅里倒进了瓢凉水,当时就炸了。

    “大人,标下不是听错了吧?死一个人三百两的抚恤?大人说反了吧?是杀一个洋兵三百两,死一个弟兄三十两吧?”别着醋葫芦的武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庄虎臣手往下压,示意安静。然后才笑着道:“咱们大清国的爷们,脑袋就不如洋鬼子值钱?都没听错,就是杀一个洋兵三十两,死一个弟兄三百两,受伤的,残废了的,朝廷买地给你们,地方官员安排人帮你们种!男人大丈夫,在外流血,不能让娘们娃娃在家里流泪不是!”

    “大人不是哄俺们吧?三百两银子一个人?朝廷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不知道是谁在队伍里叫了一嗓子。

    庄虎臣不禁有点好笑,把高珏和赵驭德扯到了身边,指着他们道:“你们还不认识他们两位吧?这位是‘点金钱庄’的赵东家,咱们朝廷的钱都在他们家放着呢,这位是山西乔家的高大掌柜,乔家就不用介绍了吧?天下头一号的财主!这两位是本钦差绑来的肉票,打完了仗,敢不拿银子出来,咱们就撕了他们的票,然后,我带着弟兄们砸了他们的响窑,银子随便往家搬,兄弟们说,好不好?”

    一声“好!”响彻云霄,随即是哄堂大笑。

    赵驭德和高珏尴尬的对着大军抱拳拱手致意。

    “乖乖,怪不得钦差大人口气这么大呢!这大清朝最大的俩财主,给他撑腰呢!三百两银子啊!呵呵,老子的命一条顶洋鬼子十条!”

    “就是,三百两,天字号的好水田能买二十多亩,地字号的中等旱田能买八、九十亩,乖乖,死一个人,一家子都成财主了!”兵丁的嘴巴张的老大,舌头都吐出好长。

    赵驭德猛然想起了什么,伏在庄虎臣的耳朵边低语道:“少爷,赏的太重啦!三百两啊!我怕这些混蛋们,自己抹了脖子!打洋人怕他们没种,可是宰了自己的胆量,估计不少人都有啊!”

    庄虎臣心里一惊,忙又挥手示意肃静,然后才道:“不过兄弟把话说明白了,冲锋的时候死在洋鬼子枪下的,那是好汉,一人三百两,本钦差不含糊,要是自己自残、自杀的,那是一文钱没有,还要砍了脑袋,挂在营门示众!听明白了没?”

    “明白!”又是一声高喊,响彻天际。

    庄虎臣不再说话了,只是笔直的站着,整个大校场再没了半点声息。说也怪了,过了半天,都再没人昏厥过去,就连烟瘾泛的把嘴唇的都咬破的人,也都一边全身颤抖,一边勉强站的旗枪般的直。

    太阳渐渐西斜,庄虎臣低头看了看金怀表,已经站了足足三个时辰了,自己的腿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哆嗦,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用足了力气喊道:“时间到,发银子了!”

    “好啊!”一阵哄闹,扑通通,队伍里立刻倒下了几百人,全是烂泥般瘫软在地上。

    “快传医官!”

    庄虎臣心里一阵得意,精神的力量是巨大的,甚至能战胜鸦片!不过精神力量的源头好象还是银子吧!雪花银子的王霸之气,谁能抵挡?

第六十五章 武器试验

    娘子关城墙都是结实的青石条垒成的,又高据山岭,和固关、旧关半圆型排列。城头上洋炮、格林炮密密麻麻的摆着,黑洞洞的炮口指着山下。

    关口下面是陡峭的山崖,大门也是厚达半尺的松木,外面包着铁板,一般的小炮轰上几炮,那和挠痒痒差不多。山势更是险峻,人想空手爬上来都不容易。要想攻击这厚厚的城墙,除非把大炮拉到山上,直接对着城墙和大门攻击。可是,除非有直升飞机来吊,否则靠人把大炮送上山,那是做梦。

    山崖下倒是一马平川,只是离城墙太远,大炮从上面往下打,还勉强可以够得着这块平地,要是仰着头往上打,只能在山崖上崩下几块石头。

    这样的雄关,按照庄虎臣那点一知半解的军事常识,是怎么也想不通如何能攻的破。

    赵驭德一上了战场,就兴奋的不行,嘴里不停的絮叨,这里如何伏兵,那里如何火力配置。最后发了感慨:“这样的关口,只要守城的不是猪,三万人一年都打不破!要是当年老爷带的铭字营换了这么好的装备,又有这么坚固的城防,再加上这天险,进来多少,死多少!杀了他们都不显能耐,来一万起码活捉八千!”

    庄虎臣不能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可是道理这个东西,在清末似乎是讲不通的。一万多的武卫军,都装备着最先进的洋枪,还有重炮,居然一个月的时间都攻不下一个只有四百条洋枪保守的教堂,更别说,洋人根本就没有重火器。按照自己的想法,几炮轰开大门,用人填一天的工夫也把它打下来了。

    心里现在一直打鼓,手下这一万多人,到底是比是比猪强点,还说不准。按照自己的记忆,似乎洋人没有进了山西。可是历史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还不好说呢,要是按照历史,怎么也不该有自己这么个人,更别提历史上弄到代理清朝粮饷的应该是乔家吧,现在已经换了自己了。蝴蝶的翅膀已经扇起了,还不知道刮到这里是个什么风呢!

    自己脑子也是太热了,也没和谁商量一下,张口就说了句,死一个人三百两,结果回来以后,一帮子将军都快哭了,三百两!就凭这,恐怕一上战场,大半的兵勇就自己抹了脖子,仗都不用打了!急忙的三令五申,不许战场自伤,发现的格杀勿论,还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赏格比平时都多出了十多倍,就是有钱也不敢这么糟践啊!要是给后方的贾大掌柜知道了,还不跳了汾河?

    郁闷啊,给钱多了,还给出错了?一着急就挠头,都是钦差了,还是老习惯,头皮挠的一块块的红印子。

    关口下面,几万的义和团抽出了八千精壮的,正在山崖下的平地挖着战壕。还有些人往地上打桩,埋鹿角、拒马,还有人在往木桩上捆着生满倒刺的铁丝网。李鸿章这些年的洋务运动也不能算是白弄,武卫军的仓库里被他搜出了洋灰、钢筋,居然还有蛇型的环绕铁丝网。也不知道在仓库里摆了几年了,都生了锈,从来也没人领过这些玩意,武库的委员老爷正嫌它放着占地方,见有人要,赶紧的都给装上车,您全拉走,别放在这里碍眼。

    这些义和团的人也不是白用的,一个月一两银子,还管吃,说好了,打赢了仗,一人发五亩地字号的中等旱田,直隶一带又是义和团,又是洋人,又是乱兵,现在没主的荒地多了去啦。既然上谕里说,朝廷不为遥制,那就是允许自己独断专行了。提前几十年,先局部土改了吧。

    这样一来,义和团的人干的热火朝天,尤其是山东枣庄一带来的人,都是矿井里煤黑子出身,挖战壕那是一流,又快又好,连尺子都不用,眼睛一瞄,挖出的宽窄、深浅都是一般齐,不得不让庄虎臣赞叹一声,工人老大哥的素质就是高啊!

    三道战壕,每道相隔二十丈,中间还有交通壕、避弹坑,每道之间,都是一层层纠缠在一起的铁丝网。等到准备开战的时候,把马克沁和格林炮这么一架!机关枪配铁丝网,呵呵,提前让洋兵尝尝堑壕战这种搅肉机的味道。更别提,城头上还有小一百门的洋炮作为重火力支援。只要洋人没坦克车,想破老子的山寨版索姆河防线,做梦吧!再说了,山寨版怎么了?什么时候,正版都弄不过盗版的!到时候,洋人这么一冲,被铁丝网拦住,机关枪一响,热闹啊,有多少死多少,武器不差你!辎重强过你,战术再领先你个十来年,就是一群猪恐怕这仗也有一打了!

    “少爷,这挖沟就够瞧的了,你弄这么些个洋铁皮桶作什么?”赵驭德越来也越弄不明白少爷整的什么西洋景了。

    “呵呵,新式武器!”庄虎臣笑的无比得意。

    “钦差大人真是大才啊!我们这些人打了半辈子的仗,都没见过这样的战法,将门果然出虎子啊!老大人当年一炮轰死洋人司令官,名镇天下,今天大人又是少年豪杰!过不几日,必然是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我大清好多年都没出过大人这样的英杰了!异日封侯拜相,光宗耀祖啊!”

    “哦,大人的话错了,不是异日,是钦差大人封侯指日可待!”

    “对,对,是兄弟说错了,还是你老哥见识好啊!”

    大营里的官员都是争先恐后的拍着马屁,庄虎臣也是洋洋得意,受之不疑。

    一群人都是站在城头,拿着望远镜在观山景,都想看看钦差大人的新式武器是什么玩意!

    施工的义和团都躲到了一边,望远镜隐约看到一条火绳微红的光,然后就见一个白乎乎的小点歪歪斜斜的从洋铁桶里飞了出来,挂到了刚刚铺设的铁丝网上。

    “轰隆”一声巨响,城头上的人都是一震,然后只见方圆一亩的地方,铁丝网、鹿砦、拒马都被扫平了。

    下面的团民都纷纷围上去,跪地号哭。

    城头的人都疑惑的看着庄虎臣。

    庄虎臣的脸热的都可以烙饼了,试验武器不是玩的啊!更别说,试验的是江湖上以黑心肠著称的“没良心炮”!

第六十五章 装逼被雷劈

    庄虎臣当年在一本军事杂志上偶然看见过“飞雷”,据说这个东西在解放战争中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次运来的物资里,有不少的洋油,分发下去点了灯,空筒让他动起了脑筋。

    根据模糊的记忆,把洋铁皮筒卷成一尺半的筒子,底上镶上枣木板,再挖了个直径半尺,深三寸半的圆槽,装上一斤黑火药当发射药,槽上开个小孔,四个木头翅膀夹着一个椴木盘子,盘子也开了个小洞,装上导火索和**,放上个捆的结结实实的炸药包。大概齐也就这样了,再详细,庄虎臣也记不住了。

    几个敲过白铁皮的工匠就临时当了军工,洋铁皮筒子没多会就敲好了,木匠又给做好底板,挖了槽,两个时辰不到,一架象模象样的“飞雷炮”就制作完毕了。

    试验的时候,除了点火的人以外,其他人都躲到刚挖好的战壕里,捂着耳朵,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看这个怪模怪样的新式武器,惟独那个大师兄,牛的不行,还是搬了把太师椅,大大咧咧的坐着,别人也不敢劝他,大师兄嘛!神功护体,刀枪不入,肯定没事!

    这“飞雷炮”的声明不显,它的另外一个绰号倒是在解放战争里叫的响亮,“没良心炮”,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委屈它,发射药直接把五公斤重的炸药包给扔天上去了,可是呢,它不直着往前飞,而是歪七扭八的斜着出去的,然后挂在铁丝网上,倒火索“嘶嘶”的冒着烟气。也该那个大师兄倒霉,他偏偏就坐在那个炸药包旁边。一刹那的工夫,炸药包就响了,足足十多斤西洋进口的炸药,当时就让他见了他师傅太上老君,等庄虎臣来看现场的时候,这大师兄连个渣子都没剩下来,连那把沉重的太师椅都让他带到三十三层大罗天去了。不得不让庄虎臣感叹他修行深厚,白日飞升,羡煞旁人呐!

    “做人莫装逼,装逼被雷劈!”这句网络上的名言,现在轰的庄虎臣脑袋里嗡嗡作响。自己是欧洲粒子碰撞试验失败给带到大清朝的,这大师兄是因为自己新式武器试验失败给送上天的,还是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不知道他会不会也穿越了?试验这个东西看来不能随便做,一旦出问题,后果很严重!

    感叹完了大师兄,庄虎臣又苦了脸了,费了半天劲搞好的阵地,都成了废墟了,只是又多了一个直径五、六丈的大坑。铁丝网早就不见了,扎网用的木桩也都是粉碎,离爆炸中心七、八丈远的鹿砦也是断成了一截截的碎木头。放炮的兵勇虽然捂住了耳朵,还是给震的半天什么都听不见,有两个傻大胆的,耳朵没捂,直接就给震昏过去。

    “钦差大人的新式武器,这个,这个威力倒是大的很啊!”健锐营副都统沉默了半天,冒出了这么一句。

    “都散了,散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庄虎臣没好气的叫道,瞧这马屁拍的,让自己如同被人对脸狠狠掴了一掌,火烧火燎的。

    人们都赶紧离的远远了,生怕钦差大人心里不爽快,拿自己当了出气筒,只有赵驭德和杨士琦不离左右,王天纵则带着几个亲兵不远不近的吊着,负责警卫。

    这两天,庄虎臣也真是长见识了,忠毅军、晋威军、武功营,那是装备乱七八糟,什么法国的、德国的、英国的,大清自己仿制的,还有老的掉牙的鸟枪、抬杆,简直是个万国武器博览会。最让他开眼的是,居然有的士兵拿着老式的前装滑膛枪,而发的是最新式的金属壳子弹,那还不如给他根棍子来的实在些。

    健锐营、神机营,还有自己带来的武卫军倒是统一制式的奥匈帝国产的五子枪,子弹也还充足,可是到了靶场,居然一半多的人根本就不会放枪,拿着洋枪发呆。

    一问原因,差点把庄虎臣恼的背过气去。平时训练一般都是训练队列、体能什么的,弄的一个个走起路象仪仗队,射击那个玩意耍起来不好看,朝廷大佬来检阅的时候,显示不出咱大清的军容整齐,那是可以不练的,就是偶尔操练一把,也是用的弓箭和火绳枪,新式的洋枪要仔细的收到武库里,免得这些粗坯给弄坏了,都是朝廷的银子买来的,金贵着哩!

    大清的官可真会过日子啊!洋枪也当衣服,讲究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莫非洋枪也能跟洋钱一样,放进钱庄子能生几个利息?

    没奈何,赶紧的给忠毅军、晋威军、武功营换了装,那些使用黑火药的枪,放在现在的战场,就是要命的东西,每个人身上都装个盛火药的羊皮袋子,一发燃烧弹要是打到身边,周围的人都得变了烧猪。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还要连累袍泽。

    武卫后军,也就是俗称的“甘军”,回回马队撒下了侦骑,周围一百里到处是探子,各村各寨,也都支应到了,有洋兵的信息,或者发现可疑的人,立刻报告,只要来了生人,直接就扭送大营。

    传信的军鸽不够使,庄虎臣厚着脸皮把汤竟轩的两笼子信鸽给充了军。汤竟轩尽管是肉疼,但是咬咬牙,也认了。自打跟着庄大人,御前的粮台,随扈的大军的粮草、服装、饷银都要经过自己的手,虽然自认为比其他人还清廉着些,但是这么肥的一块肉,不说咬上一口,摸摸都是两手油。那几个带肚子的师爷和小二爷,见了自己再也不提还银子的事情,一口一个汤大人叫的亲切,就连家里那个天天见了自己就摔锅打碗的黄脸婆,现在瞧着自己,那也是笑容满面,晚上回家,在床上委婉承欢,很是可人意啊!自己有这一切,不都是拜钦差大人所赐?大人有了需要,别说是鸽子,就是看上自己老婆,那也双手奉上,自己还顺便把大门带上,搬个凳子坐门口站岗放哨。

    该做的准备正在紧锣密鼓的张罗,可是千头万绪,这些兵又真的是不中用,想调教出来,没个年儿半载,那是够戗,可是洋兵能给自己几天的时间呢?

第六十六章 军歌嘹亮

    大校场的点将台临时搭了彩棚,唱山西梆子的戏班子正在拿腔拿调的唱着,唢呐、锣鼓响个不挺,小堂锣的快板“哒哒”的敲着节奏。

    “杨白劳,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你欠的债可不能再拖了``````````”一个穿着柞绸长衫,胸口挂着个十字架,教民打扮的戏子念白道。

    “神甫老爷,眼看大雪封山,家里没米没柴,这个年眼看就过不去了,您就发发慈悲,宽限几天吧!”一个破衣烂衫的戏子抱住一个戴着棕色马尾毛做的假发,神甫模样的戏子道。

    假神甫摇着头道:“你们这些中国人,就是不知道好歹,借了我们教堂的钱,怎么可以不还?告诉你吧,要是不还,就拿你女儿抵债!”

    教民连忙帮腔道:“不还钱拿你闺女抵债!”

    一个脸上宫粉涂的墙皮还厚的戏子一身年轻女人的打扮,扑通一声跪倒,抱住那个衣衫褴褛的人的腿道:“爹爹,别让他们把我带走!”嘴里满是悲怆,眼睛却朝着台下瞟,对着看戏的丘八们媚眼乱飞。

    庄虎臣穿着便装,带着陈铁蛋和杨士琦、赵驭德悄悄的也混进了看戏的人群里。

    杨士琦压不住乐,笑道:“纷卿兄,好啊!你排的这出新戏真是妙的很!”

    庄虎臣的脸更是烧的烫人,自己想的妙计,用广大官兵喜闻乐见的形式宣传反帝爱国思想,于是费了一晚上的劲,和几个帮闲文人,把《白毛女》改头换面。黄世仁改了神甫,穆仁智就成了教民。满以为一上演,自然是群情激愤,官兵革命热情高涨,纷纷要投入伟大的反帝国主义战争里去,为国家为人民,为保卫万千喜儿这样的同胞姐妹免遭帝国主义的欺压而战斗。

    没承想,刚演第一场,下面的兵丁就叫嚷着不过瘾,说为什么神甫没把喜儿的衣服扒了?闹着要改戏,不唱《十八摸》,起码也唱个《小寡妇思夫》。弄的戏班子说什么也不演了,非要回家,没办法,包银翻了个番,才勉强把人留住,戏倒是还照演,只是怎么看怎么不是味道。

    那演喜儿的丁麻子,一个四十多岁的糙爷们,居然抹上彩脸,扮了女装以后,一上台,竟然也是个粉面含春,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这么大的校场,不管在哪里,都能感觉到他在飞眼,端的是又骚又俏。

    陈铁蛋笑道:“大人,这神甫一点不象,要不,咱们让雷纳上台给大家唱一出?那才是原汁原味!”

    雷纳这老鬼子也不知道吃什么吃错了,也非要跟着来娘子关,估计是没庄虎臣在身边,心里虚,怕被人给宰了。他来就来罢,正好缺个翻译。不过义和团的人一看他,就吹胡子瞪眼睛,没把他砍了,那纯粹是给钦差大人个面子,怎么说“扶清灭洋”,扶清还在灭洋前面。

    这老鬼子那天看见这出戏,到庄虎臣那里是又叫又闹,说是败坏了教会的名誉,娘的,你们这些洋神甫还有什么名誉?北京城进了联军,就属这些神甫们抢东西抢的凶,联军的官兵都羡慕,没办法,人家在中国时间长了,门清啊!八国联军的士兵几千几万里地坐火轮船到北京,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哪比得这些神甫熟门熟路。

    庄虎臣没好气道:“走吧,到大营看看去。”

    四人一路无语,大营外,老远就听见有歌声。

    “哦,唱的是纷卿兄的新词!”杨士琦赞叹道。

    庄虎臣暗暗又有了些得意,刚才的不快被抛到了脑后。

    自己到了大营,忙完了军事措施的安排,就开始着手给这些兵痞洗脑,一听军中的军歌,当时头见大了,要么是唱的文绉绉的。

    “执干戈,卫我山河,莫蹉跎天时地利,恃人和”

    “飞龙招展战旗黄,十万横磨剑吐光,齐唱从军新乐府,战云开处阵堂堂”

    问问当兵的,唱的什么,都是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根本就听不懂。

    要么干脆和戏文差不多。

    “三国战将勇

    首推赵子龙

    长板坡前逞英雄

    战退千员将

    杀退百万兵

    怀抱阿斗得太平

    还有张翼德

    当阳桥上等

    岂吃卡喳响连声

    桥塌两三孔

    河水倒流平

    吓退曹营百万兵`````````”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一时间,豪气大发,直接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就给盗版了,只是把革命军人改了大清官兵。杨士琦听罢,击节叫好:“妙啊,纷卿兄,果然是大才,那日做的送别歌,雅致的很,百转千回,让人闻者落泪,今日把张香帅的军歌又重新填了词,俗是俗了点,可是大雅若俗,最是难得。”

    庄虎臣又是得意又是疑惑,原来这个东西是张之洞的军歌?看来盗版这个玩意是有传统的,哪朝哪代都断不了根。既然是这样,那也不必汗颜了,坦然受之无疑。

    “大人,你听,好象不是你的词啊!”

    “噢?”庄虎臣竖起耳朵听着。

    大营里的歌声嘹亮而整齐。

    “大清官兵个个要老婆

    一人一个没有那么多

    遵守纪律才给发一个

    调皮捣蛋发个老太婆!”

    然后就是几百人的哄堂大笑。

    杨士琦头一个就笑的坐在地上了,也顾不得从容不迫的名士风度了,嘴里还叫嚷着:“妙啊,妙的紧!”

    陈铁蛋也是笑的揉肚子:“好笑,真好笑!”

    庄虎臣又羞又恼,眼睛瞪的铜铃般大,手都抖了,差点就抽过去。

    半天,都止住笑,看着脸色红一阵、黑一阵,又青一阵的庄虎臣,杨士琦和陈铁蛋都看着庄虎臣不说话了。钦差大人已经动了真火,前两日杀刚简安的时候如同宰了只鸡,眼睛都没眨一下。他还是年轻,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脸色大变恐怕就是杀人的前兆,还是别触这个霉头的好。

    “少爷,别恼了,你不是就想让兵有战心吗?如今,军心已经可用了!”赵驭德平静的说道。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庄虎臣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赵驭德淡淡一笑道:“从这嘹亮的军歌里听出来的!”

第六十七章 大战前夜

    庄虎臣休息的帐房,一张宽大的红木拔步床,雕工相当的精美,也不知道刘光才、方有升他们从哪里弄来的,估计也是到哪个大户人家打的秋风。前面一张八仙桌上摆着军事地图,庄虎臣也懒得看,说实话,根本就看不懂。桌子上还有两件物事煞是惹眼。

    一个纯金制作的火车头,法兰西国前几年送给太后六十圣寿的贺礼,前些日子庄虎臣报效了三万两银子,太后一高兴,就把这个赏了“点金钱庄”。另外一件就是临出征前,乔致庸送的那个盒子,差点就掉地上,当时就觉得重的不行,真不知道这八十的老头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居然能抱的动。

    羊脂玉的底座,一匹纯金的战马,马的形制来看,应该是西番的洋马,本地的蒙古马没有这么骠悍的。马身上还站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猴子,猴子头上戴着一顶乌纱帽。老头子说,这个是讨个吉利。确实是吉利,马上封侯(猴),能不吉利吗?庄虎臣有一次趁没人,找了杆称,一称,乖乖,足足十六斤!

    这两件东西,随便拿一件到了穿越前,那都是国宝了。要是穿越前,能拥有这么一件,三辈子打断腿都吃不完了。可是现在,看着它们,仿佛没了什么兴致。这两天,各村各寨送到大营来的人越来越多,审了半天,都是些走乡串镇的货郎,一个个哭丧着脸喊冤枉,审了半天,别说洋兵,连个汉奸的影子也都没看见。越是这样,庄虎臣心里越是没底,工事都修的差不多了,战壕、铁丝网、鹿砦,古今中外,只要是记忆里出现过的防御工事,都修了个遍,还怕不保险,又把城墙加固了。就连两侧的山上,也掏了不少的窟窿,然后用钢筋、洋灰建了火炮阵地,又拿树枝小心的伪装好了。

    士兵也在抓紧训练,子弹是管够,靶场里日夜枪响个不停,几个天津武备学堂的学生兵临时充当了教官。几天下来,靶子自然还是打不准,起码都会放响了,吓个鸟雀什么的勉强也算凑合了。部队的装备都换了统一制式。马玉昆在太原直叫苦,武库都快被庄虎臣搜干净了,西安和兰州那里也是把最新式的洋枪洋炮日夜不停的打捆装箱往娘子关运。朝廷里谁不知道,娘子关要是有个万一,那山西就无险可守,两宫大小有个闪失,都得陪着庄虎臣上菜市口。谁愿意担这个保障不力的罪名?所以,一个个都比着大方,再说,庄虎臣身上的御前粮台总办的差使还没卸呢,和他过不去,就是和雪花银子过不去,傻啦?

    庄虎臣也是咬了牙,舍了银子填狗洞,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孔方兄一到,万千关节自然开。现在代理了行在的粮饷,银子一进一出,利息也是真的不少,他是没发过财的人,现在过了回有钱人的瘾,银子到手,哗啦啦的出去,当真是财来如山崩海啸,财去如洪水滔滔,弄的贾大掌柜也是有些不爽。

    上次在营门口,赵驭德说,军心已经可用了。他还说,都是些没临过战场的兵,最怕的就是临战前绷的太紧,枪一响就吓的肝颤,现在一帮子人都有心编歪词了,说明战前的气氛还是轻松的。似乎他说的也有理,当年高考前,不是也要让大家放松放松吗?毕竟赵驭德也算是老行伍了。实际情况如何,心里还是没底,是骡子是马只有等到拉出来遛的时候,才是真的晓得。

    该准备的都在准备,好象是面面俱到了,又好象什么都缺点味道。工事是修的够意思了,每处都亲自检验过了的,绝对没有豆腐渣工程。炮兵掩体的钢筋密密麻麻,如同蜘蛛网,洋灰和沙子都快按照一比一了,房地产公司要是按照这个水平盖楼,再大的地震也塌不了。兵也就是那样了,指望三天两晌午训练出一支铁军,那也是做梦,起码现在人人都会开枪了,也算不小的进步。

    三关下的平川,三道战壕加铁丝网,庄虎臣还是不放心,又把地雷当番薯一般埋了下去。现在关下已经没人敢走路了,昨儿个,山上一只马鹿被枪声惊了,跑到下面的平地,还没迈开蹄子,就被炸上了天。城头上,一帮子人都是看的心惊肉跳。

    洋枪、洋炮、战壕、地雷,这万把人算是已经武装到牙齿了,洋兵就是装备再好,恐怕顶了天,也就是这个水平。更别提他们是劳师远征,后勤保障肯定不会太好。

    昨天夜里,自己又写了穿越后的第二份策划书,仔细的分析了当前的形势。首先,天时,自己是反抗帝国主义侵略的正义战争,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的,是伟大的,是正确的,是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的!其次,地利,这个还用说吗?兵家讲的死地,易守难攻,更别说地底下还有不知道多少颗地雷,正在等着伺候这些洋大人登上西方极乐。人和,好象这个最重要吧?只要不是汉奸,谁愿意帮着洋人啊?山西本来就是义和团的第二故乡,前任的山西巡抚毓贤,杀洋人杀的最起劲的一个,拳民们把他和巡阅长江水师大臣李秉衡并称两圣人。

    绝对不落后于洋人的武器,十倍于洋人的物资、百倍于洋人的人力,在咱们中国地面上,什么都可能缺,人会缺吗?分析的结果是无论如何这仗打不败,赵驭德就说了,这样的条件,打赢都不算本事,不能抓活的就算是输了。

    纸面的分析都做够了,为什么自己心里还是这么没底,自己的记忆里似乎洋人也没占领山西啊!自己都武装到了牙齿,说难听点,恨不得脚指头缝里都夹把刀了,还怕什么呢?不就是洋人吗?洋人不是人啊?当年毛爷爷那样的装备还把联合国军打的找不着了北,那不也是联军?而且还不止是八国!虽然自己损失也大,但咱人多啊,十个打一个,也能陪你练个三年五载的。

    为什么还没洋兵的消息,不管是福是祸,你就早点来,老子在娘子关和你耗上了!想到这里,庄虎臣心里一松,算了,洗洗睡吧,明天事明天想,今天晚上鞋脱下来,明天早上穿上了,一天算过去了,明天早上穿不上,那一辈子就算过去了,想多了也没用。

    夜好静,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听不到,大战前的死寂,天上的月亮被薄薄的云雾笼罩,仿佛变成了妖异的红色,又是那鲜血淋漓的绚烂。

第六十八章 是英雄惜英雄

    靶场上枪声爆豆般响个不停,不当值的兵丁都在练习放枪。都是年轻人,打枪可比练队列好玩多了。

    这几天,把王天纵牛坏了,大营里人都见到他抬手两枪就把义和团的二师兄的招风耳朵给修理了,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人又随和,没什么架子,从管带、守备到普通的兵勇,都陪着笑脸,叫着王师傅,求他教两手。

    李贵、陈铁蛋这些亲随也都一人弄了把六子转轮,枪法自然不敢和王天纵比肩,但是拔枪的花哨姿势倒是学了个十足,没事的时候也是把枪在手掌上耍的滴溜溜转。庄虎臣看着眼热,没人的时候,也偷偷在大帐里练习,结果每次都没转两圈就掉地上,好几次还砸了脚面子,也是泄气,看来自己是没当大侠的天分了。

    今天也奇怪了,居然有人敢和王天纵比枪法,靶场里也算有了新鲜事。人们围的里三层外三层,都来看热闹。庄虎臣正好今天视察靶场,也凑了上去,看哪个不开眼的准备自取其辱。

    “王队长,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一脸的倨傲,漆描墨画的眉毛,大而圆的虎眼,略瘦却线条坚硬的脸形。宽阔的肩膀,双臂很长,古书里说的猿臂就应该是这样样子了,小牛皮的德国式样的武装带把腰勒的显得很细,健美的倒三角。整个人就是个标准的铁血军人的模版。

    庄虎臣看了也不禁心里暗暗称赞,心里也是悄悄比较,这小子有没有自己帅?答案是,这个时候还是比较流行自己这样的小白脸,呵呵,黑帅哥,你这个大清版古天乐生不逢时啊!

    王天纵嘴角一挑,微微一笑道:“孙教官,你先请吧!”

    黑帅哥闭上眼睛,单手拿着一杆五子洋枪,手臂伸展到极限,然后在头顶划了个圈,停了下来,枪口指着靶子,看也不看,“砰”,就是一枪。

    远处报靶员,举起一个大木牌,上面用硕大的红色罗马字母显示十环。

    “哇!”一群人下巴都合不上了。

    “好枪法啊,闭着眼睛就是满环!”

    “神枪啊!”

    庄虎臣更是心惊,“自然指正”?这个年头就有人会这个东西了?专业射击运动员,起码还得是全国前几名的才有的能力啊!手一挥枪口就自动指到靶心,看起来容易,实际上不经过几万次的练习根本就别想,更别提对于手的稳定性要求也是高的怕人,那是天天都要在枪上吊沙包来练静止臂力。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王天纵也是脸色一变,再不敢轻敌。手里倒提着一杆五子枪,枪刺插在土里。

    “这已经是十环了,又是闭眼打的,师傅怎么能胜啊?”李贵嘴咧得如同吃了苦瓜,小声的和陈铁蛋嘀咕。

    王天纵两眼死死盯着靶心,突然,飞起一脚,踢在刺刀上,指着地面的枪口划着圆就荡了起来。王天纵的右脚平伸,和身体成了直角,枪口正好搭在鞋尖上,只听也是“砰”的一声,枪也响了。王天纵的腿还是平平的伸在空中,纹丝不动。

    陈铁蛋率先拍起了巴掌,周围都跟着鼓掌,王天纵团团拱手,方才把腿收回。

    庄虎臣也是暗挑大指,少林寺的功夫,真不是吹的,这一脚出来,又快又准,停的位置恰到好处,更难得是姿势也帅到巅毫。

    靶子报出来,也是十环。又是一片叫好鼓掌之声。

    “孙教官,打个平手,还比吗?”王天纵问道。

    孙教官脸上的倨傲之色也没了,正容道:“王队长的短枪打的好,兄弟还想讨教一下!”

    陈铁蛋偷偷一笑,对李贵道:“比手枪?呵呵,咱师傅玩的最漂亮的就是短枪,这姓孙的要找难堪了。”

    “不敢这么说,瞧他也不是等闲的,明明知道师傅手枪好,还要比,那肯定是有一套!”李贵不敢苟同。

    孙教官看着王天纵,从枪套里掏出两把左轮,问道:“您先来,还是兄弟先来?”

    王天纵笑道:“还是您先请吧!”

    孙教官也不答话,拨开转轮,小心的检查了一下,如果一甩手把转轮合上,双手伸的笔直,对着前面十丈远处的手枪靶,“砰、砰、砰”,一瞬间两把枪的子弹都打空了。

    庄虎臣对这个年轻教官越看越喜欢,人长的好也就罢了,老子又没龙阳之癖,对断背没什么兴趣,主要是枪法真是了得。前几天,庄虎臣自己也摸着枪,过了过瘾,长枪还好,起码是个人都知道三点一线,手上力量不足,咱可以拿枪托架起来放。短枪就麻烦了,后坐力震的一开枪,枪口就朝天,子弹都不知道打到什么地方了,放了十几枪,就没一发上靶的,弄的庄虎臣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打了。一般短枪,放的时候都需要一只手压住放枪的那只手的腕子,这样才好控制,象他那样,双手伸的笔直,那就全靠手腕的力量了,不容易,太不容易。

    靶坑里伸出的牌子,又是全部十环。

    所有人都不吭声了,都知道王天纵的手枪一绝,但是怎么能赢了孙教官,想破头都想不出来。

    王天纵傲然一笑,两只手抓出两把子弹,然后又把枪掏了出来,手里又是枪又是子弹,也亏了他那两只大手,但凡手掌小一点,都抓不下。

    “砰、砰、砰”,王天纵先是左手开枪,打空了枪膛,右手的枪也响了,左手还不耽误单手装子弹。一心二用?周伯通的传人?庄虎臣又惊又喜,手下真是藏龙卧虎啊!

    一转眼的功夫,王天纵已经是两只手都放了三轮了,三十六枪打完,靶子上赫然两个大字:灭洋!

    “好!”叫好声把天都震破了。

    庄虎臣分开人群,拉着他俩的人道:“好了,不要比了,都是英雄好汉!咱们中国多些你们这样的英雄,洋人怎么还有胆量小看了咱?”

    孙教官这才发现钦差大人也在,连忙单膝跪地,庄虎臣一把扯了起来,笑盈盈道:“不用多礼了!来人,一人赏五十两!”

    “谢钦差大人!”

    庄虎臣亲切道:“你是天津武备学堂的吧?”

    “回大人的话,是!”

    “好啊,天津武备学堂的都是好汉!洋兵攻打学堂的时候,五十八名学生兵战到最后一人,全部壮烈殉国!真是好男儿啊!”庄虎臣挑了大指赞道。

    孙教官全身如同被电击了一般,抖个不停:“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

    “是啊!”庄虎臣有点疑惑。

    “大哥,二哥!”孙教官楞了半天,突然从胸膛里撕心裂肺的哭号起来,声音如同笼子里的困兽,不象是人的声音了!

第六十八章 军心可用

    庄虎臣心里也是一阵莫名的痛,一个大男人要伤心到什么地步,才能当众哭成这样,要多大的悲哀,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孙教官蹲在地上,双手深深的插在泥土里,手里抓着两把土,一根还算青翠的草在指头缝里露了出来。

    “起来说话,也是个教官了,成个什么样子!”庄虎臣强压着情绪,故意冷冷道。

    孙教官跪在地上,膝行几步道:“大人,大人,求求你,把我派到最前沿吧!我要报仇啊!”

    孙教官声音哽咽的哭诉着,周围的人无不动容,庄虎臣的手也攥成了拳头,牙齿磨的滋拉拉响。

    孙教官名叫孙明祖,祖籍是安徽人,父亲是老淮军的一个守备,他自小就跟着父亲到了天津。甲午年的时候,父亲死在了朝鲜,母亲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一病不起,没多久就也去世了。自己和两个哥哥立誓要报仇,连三年的孝都没守,哥哥就直接去考了天津武备学堂,自己晚了一年,也考上了。这次联军打天津的时候,两个哥哥都留下保卫学堂,自己和其他的同学去了北京。一直也没他们的消息,今天猛然听见,五十八人全都殉难,当时就控制不住了。

    庄虎臣轻轻搀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扶起来,可是他哭得都开始抽搐,死活也拉不动他。庄虎臣也是难受,他一家可以说都是死在洋人手里了,父亲、哥哥三个战死,母亲也是因为伤心过度病死的,可以说也是间接死在洋兵手里的。家已经破了,就剩下他孤单一人,换了谁,能承受的了?

    庄虎臣看着周围的兵勇通红冒火的眼睛,心头一热道:“弟兄们!洋兵害的岂止是孙教官一家?日本人在旅顺,把全城杀的就只剩下三十六个搬尸首的,三个月前,俄国鬼子在东北海兰泡,把当地的百姓都赶到江里,几千口子都活活的淹死!”

    陈铁蛋知趣的搬了把太师椅,庄虎臣跳到椅子上继续演讲。下面的兵勇听着这些从来不知道的事件,集体的沉默,但一个个拳头都攥的紧紧,眉毛拧成疙瘩。

    沉默,还是沉默,中国人习惯沉默,靶场上千人的沉默让空气都凝滞了。大山从来是沉默的,但是当岩浆喷涌的时候,炽热的红色会点燃一切,会淹没一切,沉默不代表麻木,沉默是一种无声的力量。

    庄虎臣本是一股血气翻涌,说着说着,越说越冷静了。士气可用啊,看着下面的人,空气都为之一冷,杀气,这就应该是杀气吧?如果现在有洋人出现在眼前,估计马上就被这些沉默的人撕成碎片!雷纳今天没来,这老鬼子命真好啊,上次黄莲圣母拿弹头当暗器,居然打在十字架上,今天又刚好没跟着自己到靶场,看来,他那个主还多少管点用,起码知道让他出门前看看黄历。

    “弟兄们,咱们身后就是山西,你们大部分是山西的子弟吧?还有些是陕西、甘肃的人。山西后面是陕西,再过了就是甘肃!哪个要是能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挑到刺刀上,心里不疼,本钦差发路费,让他滚蛋,哪个能亲眼看着洋兵欺负自己的老婆、妹子,自己不难过,老子也发路费,赶紧滚蛋!别在这里恶心我!”庄虎臣越说越起劲,拼命的煽风点火。当年被忽悠的听了几节传销课,几千块买个摇摆机,现在终于把本钱捞回来了,自己都觉得说话象那个传销老师了。

    “大人,别说了!宰了那帮不是人养的洋鬼子!”

    “杀光他们!”

    “大人,只要您一句话!咱们现在就杀到北京城去,也别在这里等了!熬煎死我了!”

    沉默一旦被打破,就是凶猛的咆哮。上千张嘴的呐喊汇成了滔滔洪水,滚滚岩浆。

    庄虎臣等了好半天,下面才稍微平静了一点,双手下压示意安静后,问道:“洋人欺负我们,靠什么啊?”

    “听说他们枪炮厉害啊!”

    “还有吗?”庄虎臣又问。

    “别的好象也没什么了吧?”下面的兵丁也想不出洋人到底厉害在什么地方。

    庄虎臣指了指他们手里的枪道:“你们手里的不是洋枪?告诉你们,你们用的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洋枪了,连洋兵自己都没舍得用上,朝廷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大炮,咱们大炮少吗?你们看看,阵地上到处是大炮,都是最好的洋炮!打洋人,不是凭嘴说说就好使的,得有真本事!”

    “大人,要什么样的本事能杀洋人?俺家是屠户出身的,俺会杀猪,中不?”一个十六、七岁河南口音的兵满脸的天真。

    靶场里当时就是一阵哄笑,弄的那个小兵脸都红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庄虎臣一挑大指:“说的好!你既然杀过猪,说说,杀猪要怎么杀?”

    小兵红着脸,连说带比画讲了半天杀猪的程序,庄虎臣听的饶有兴趣。

    “说的不错,杀个猪都得有个章程,洋鬼子不是死木头,你想怎么砍怎么砍,那是不成的!”庄虎臣突然脸色一沉道:“你们的枪能打准吗?你们的战壕够深吗?你们埋伏的时候能三个时辰在大雨里不动吗?做不到这些,打洋人?送给洋人杀还差不多!洋人也是一个脖子扛个头,手里的枪也不比你们的好!人更是比咱们中国少的多,可是为什么洋人就能在咱们的地界横行?人家靠的就是每天流汗训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兵勇们都在偷偷的咀嚼着这句话,默默的品味。

    庄虎臣脸色猛然由严肃变的诡秘的笑容,问道:“杀洋人领赏,愿意不愿意?”

    “愿意!”异口同声的叫道,声音太大,把庄虎臣吓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庄虎臣笑道:“愿意?告诉你们,打赢了这一仗,什么赏都有,打败了?本钦差被朝廷摘了脖子上吃饭的八斤半,你们还想领赏?到阎王爷那里找我讨吧!不过,那会,只能打发你们点元宝、纸钱了!”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

    庄虎臣跳下椅子道:“现在,全部练习射击!五十人一组,每组的前三名,赏白银二两,后三名,呵呵,赏军棍十下!去吧!”

    一千多人悄然的散开,没有人说些什么怪话什么的,都按照自己的营伍,编了组,靶场里不多时又是枪声一片,但是没了刚才的嬉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肃穆。

    庄虎臣满意的一甩衣袖,背着手出了靶场,心里暗暗得意,现在真的是军心可用了!

第六十九章 抓个奸细

    那天在靶场,几个武备学堂的学生,临时充当教官在教当兵的射击,结果这些丘八不好好学,闹着跟王天纵学耍枪,人家姿势花哨啊!孙明祖有些不乐意了,这耍花枪到战场有什么用?姿势花俏子弹就能打着洋人了?训了当他们几句,这些兵痞还就不干了,怂恿着教官和王天纵比枪法。孙明祖少年心性,不服气,又艺高人胆大。王天纵也年轻,再加上陈铁蛋、李贵这些坏小子惟恐天下不乱,起哄架秧子,就忍不住,比试了起来。

    这两天,兵营里的气氛没有不一样了,士兵们练习打靶,登山这些科目的时候,明显严肃了许多。当兵的那天见识了孙明祖的本事,也是暗挑大指,不服不行啊!再加上感叹,他一家忠烈,又加了几分敬佩,现在训练认真了许多。

    庄虎臣打铁趁热,宣传工具开的足足的,又是找人诉洋人的苦,又是感念家乡的美好河山。末了,一句话,洋人来了,家就没了,老婆、孩子的命都难保。当兵的也是真急了,国可以不要,反正国是朝廷的,家可是自己的。中国人家的观念比天都大,哪个爷们为了老婆、孩子不能拼命?再说了,三百两啊!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条命能值这么多的银子!钦差大人说的明白,打赢了仗,这赏还有地方讨,打败了,钦差都成了刀下鬼,找谁要赏去?败军讨赏?那不是做梦是什么!

    庄虎臣这两天,也是暗自苦笑,中国人还各个都有演戏的天分,那苦诉的,叫一个水平!洋人都生吃人心,还拿小孩子当药引子,见了女人就上,只要是母的,连猪都没放过了!这是洋人吗?都成了夜叉、罗刹了,感情这些群众演员把戏文里和书场子里听来的《西游记》里的妖怪都当了洋兵了。

    不管怎么说,效果还真不错,昨天晚上,又演《白毛女》,一个兵丁看的入了戏,心头火起,脑子一热,对着演神甫的戏子就是一枪!幸亏枪法真的是不怎么样,要不然这个假神甫就提前见上帝了。把戏班子吓的说什么都不演了,包银又翻了一番,还说尽了好话,说什么都不行。最后陈铁蛋把手枪扔到桌子上,耍开了三青子,这才逼着又开了锣。庄虎臣赶紧命令,看戏的时候,谁都不许带枪,有发现带武器进大校场看戏的,二十军棍,这才没再出事!就那,戏往往也是演了不到一半,就被下面愤怒的兵勇的口号和怒骂给压的什么都听不见了。当兵的个个眼睛喷着火,再没人闹着要看《小寡妇思夫》了。

    庄虎臣这几天也发现了,你和当兵的讲什么爱国思想,民族大义,他当你扯淡,你要说,洋人要烧你家房子,他立刻就能抄起家伙拼命。国家、国家,这老中国几千年了,还是有家而无国啊!前几天,和他们讲洋人侵略中国,国家危亡,山河破碎,他们都当你讲《山海经》,都是些鬼故事。

    自从那天,亲眼看见孙明祖家破人亡后的悲怆,各营头的兵都是心里一颤。中国人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东西,有孙明祖的事情摆在眼面前,那才真的是动容了,现在你说洋人都是牛魔王、白骨精,那也信几分了。要是洋人真的破了娘子关,那自己家可就保不住了,虽然老婆脸黄点,儿子调皮点,房子破点,田也少了点,但是再黄的脸,那是少年的夫妻老来的伴,儿子再调皮,也是自己的好,新科的状元倒是不错,可是见了自己不叫爹啊!房子再破,那也是祖宗留下的产业,破家值万贯。田当然是多点好,可是要是被洋人进了山西,就这点田也没了啊!两宫的安危那咱管不着,谁坐了龙庭,咱都是种田纳粮,可是要是坐江山的是洋人那就不一样了,没见钦差大人带来的那个洋鬼子,眼珠子都是瓦蓝瓦蓝的,和波斯猫差不多,还能算是个人吗?

    “大人,南彰村抓来了一个奸细!”李贵看着出神的庄虎臣轻轻道。

    “是卖糖葫芦的还是捏面人的?赶紧的,把人放了,给南彰村的人几个大子,打发他们快点走!”庄虎臣还真是烦了,这几天,都送来好几十个,这些子村民为了几个小钱的赏,见了生人直接就绳捆索绑,往大营里送。再这样,连小贩都不敢到这一带做买卖了。

    李贵一脸的焦急,摆手道:“大人,是真的奸细,都审问明白了!”

    庄虎臣也是一惊,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走,看看去!”

    一个不大的毡房,现在当了临时的刑房,烙铁、皮鞭、夹棍、拶子,各种刑具,林林总总,满清十大酷刑都快凑齐了。这帮坏下子,玩审犯人都玩出花来了,把井陉县衙门的刑具,一包堆的弄到大营来了。

    一个挨胖的男人,双手朝后被绑到木桩上,脑袋耷拉着,看来是昏过去了。

    庄虎臣脸一寒,看着嬉皮笑脸的陈铁蛋道:“动大刑了?”

    “没有,把家伙一摆出来,他就怂包了,我就给他讲了讲这些东西的妙用,什么都招了!”陈铁蛋满脸的赖皮相。

    “哼,不是被你们吓的胡说八道了吧?”庄虎臣有点不以为然。别说人家了,自己看着这些刑具都心惊肉跳的,寻常百姓不吓出毛病就算好的了,那还不是随你怎么说啊?

    陈铁蛋见他不信,急的脸涨红,掏出一张纸,递给庄虎臣道:“大人,他真是奸细,你看看这个!”

    庄虎臣一看,变了脸色,虽然自己是军事白痴,但是傻子也看得出,这是一份手绘的地图,上面山川走向、地名、标高,尽管看上去有些粗糙,但是也觉得不是随便谁可以画的出来的,起码自己不行。

    庄虎臣看着这个还在昏迷的男人,半晌不语,既然奸细都派来了,那大战就应该就在眼前了!

第七十章 蒋干盗书

    今天已经被送来三个了,都是货真价实的奸细,审了半天,居然都是教民。这些教民原本都是最孤苦无依的农民。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信了洋教,也不见得是真信,庄虎臣问他们什么是“摩西十戒”,居然都是如同听了天书。这些人原本是想信了洋教做个精神依托,顺便有神甫当个靠山,不受欺负。刚开始是为了不被别人欺负,久了就开始欺负人,成了当地的霸王,连官府都不敢管。

    不能不说,这些人有可怜的地方,但是你做什么也别做汉奸!你有本事扯旗放炮,拉杆子造反,就是当个剪径的蟊贼,做一份山贼那么有前途的工作也比当汉奸好百倍!纵然你有千般的道理,但是只要干上了汉奸,沾了这一条,就没了可恕之道。

    “大人,那几个奸细怎么办?”刘光才问道。

    庄虎臣冷冷道:“先割了鼻子,过两天杀了祭旗。”

    陈铁蛋急忙主动请缨道:“大人,我去吧!”

    庄虎臣点点头,没说话!

    不多时,大帐外,惨叫声连连。好容易平静了下来,猛然又传来更凄厉的叫声,这次已经是十八层地狱的鬼哭了,都不象是人的声音了。大帐里的人都是听的心都揪着。

    陈铁蛋一脸的皮笑肉不笑,晃晃荡荡的走进了大帐。

    赵驭德看着他,问道:“你把这些奸细怎么了?都叫成这个样子,听的闹心!”

    “没什么,割了鼻子以后,咱心好,给他抹上了点咸盐杀杀毒!”陈铁蛋还是满不在乎。

    所有的人都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这小子也太坏了,今后宁得罪阎王,也不能得罪这些小鬼。

    “把他们关一块,别让他们跑了!等开战的时候砍了头讨个吉利!”庄虎臣面无表情道。

    一个原本装旗帜、军服的帐篷现在临时当了监狱,几个没鼻子的奸细都在里面。帐篷已经很破旧了,上面到处都有小洞,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况。几个人一边呻吟着,一边透过小眼看着外面的动静。

    两个穿着号坎子,腰里还别着个醋葫芦的晋威营的兵打着哈欠,缩着脖子站在外面。

    一个黑脸的兵抱怨道:“当官的都去睡觉,就咱们倒霉,看着这些没鼻子的哈弥赤!”

    另外一个脸色青灰的兵警惕的往四周望了望,才用手戳着黑脸兵的额头道:“你找死啊,胡说什么呢!哈弥赤是那些健锐营八旗大爷的老祖宗!”

    黑脸的兵偷偷一笑,用手指着帐篷里,压低声音道:“那些八旗的兵,祖宗就是这些个没鼻子东西?”

    “没听过说书啊?双枪陆文龙的爹,把金兀术的军师哈弥赤的鼻子割了,那个哈弥赤也是当了探子,才被割了鼻子的!”

    “呸!哈弥赤当探子也就罢了,他就是金国人,这些不要祖宗的东西才更可恨!”黑脸兵对着帐篷啐了一口,一脸的嫌恶之色。

    “别说这个了,兄弟,有泡没,弄一个,顶不住了!”

    “没啊,要不,你喝口醋润润?”黑脸解下腰里的醋葫芦。

    “不用了,都喝了半葫芦了,不管用!要不,咱们回去闷上两口?瘾实在是挺不住了!”

    黑脸连忙摆手:“这里还关着人呢!”

    “都绑着呢,跑不了!”脸色青灰,一副烟容的兵打着哈欠拉着他就走。

    “真的不行,不行,你别走这么快啊!”黑脸半推半就的跟着走了。

    不一会,大营里,***通明,枪声也响的爆豆一般,夹杂着人的吆喝声:“探子跑了,兄弟们快追啊!”

    “快开枪,开枪!”

    “砰、砰”枪声响成一片,但是仔细看看,开枪的人没有半点紧张的神情,枪口都冲着天空。

    几个兵勇打着汽马灯,把辕门照的亮堂堂的。

    杨士琦嘴角挑出一丝嘲笑:“纷卿兄,你就这计策?蒋干盗书的老套子?《三国演义》里学来的吧?”

    庄虎臣脸一红,搅尽脑汁想出的秒计,居然在别人看来,是如此的不堪。

    健锐营的副都统当时脸就变了:“杨大人,你说这话,兄弟就不爱听了,《三国演义》怎么了?本朝太祖、太宗、世祖,三代圣君明主,都是极为推崇《三国演义》的。开国的几个功臣都是怀揣一本《三国》,打下的江山!我看钦差大人的计策甚妙!有周郎之风!”

    庄虎臣越听脸越红,这些满人拍马屁怎么就拍的这么让人不爽,话本里学的计策,还有脸拿出来显摆?

    方友升笑呵呵道:“钦差大人的计策,老朽倒是觉得妙的很,什么样的计策对付什么样的人,这些洋人都是吃生牛肉长大的蛮夷,计策用的深了,他看不懂,反而不起作用,就是这些浅显的,对付他们是刚刚合适,多大的头给他戴多大的帽子!钦差大人是对症下药,妙的很啊!”

    庄虎臣听这个,舒服多了,老家伙不但打仗凶悍,马屁也拍的恰倒好处,让人真是如同吃了人参果,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开了,无一处不熨贴。

    转眼看看杨士琦,他还是冷眼朝天,这个老名士,从来没把自己这个钦差当回事,早晚找个由头,修理一下他这个狂生的劲。

    “好了,这些都不说了,什么计策不计策的,都是虚的!大家还是商议一下吧,恐怕一天半天,洋兵就要到了!给回回营的马福祥传个信,密切关注洋兵的动向,再把山上的小路把守好了!别让洋人饶到背后,抽冷子对后心来一刀!山谷外面再增加两千人,防止洋人的援兵。告诉马福祥,必须切断从北京到娘子关的道路,洋兵大队可以放进来,但是要是洋人把粮草辎重运过来了,叫他自己提头来见!”庄虎臣一脸的严肃。

    众将也是正了容色,书记官不停的记录着。

    不一会,汤竟轩一抖手,心爱的鸽子扑打着翅膀,飞向夜空,天空里,清越的鸽哨越来越远,渐渐模糊不可闻了。

    庄虎臣心里沉甸甸的,看来,大战就在眼前了。

    夜空如洗,星星眨着眼,刚才喧闹的大营又恢复了平静,一种火山爆发前的宁寂。

第七十一章 鬼子来了

    娘子关外百里的地方,几个甘军的兵勇穿着号褂子懒洋洋的靠着半山坡的大树上。战马都勒着嚼头,栓在不远处。甘军是武卫军的后军,和武卫军其他的部队不一样,别人都是新式的西式军服,惟独他们是和绿营一模一样的号坎,有些独树一帜的感觉。

    不过这几个人,和其他的兵勇不太一样,眼睛普遍都比较大,肩膀也明显宽阔了些,国字脸,仔细看,和一般的汉人多少有点区别。

    “大人,都守了三天了,别说洋兵,连个做买卖的商队,都没见着!他们在大营里吃酒,咱们在外面喝风,拿咱们回回不当人啊?”一个身材高大的兵抱怨着。

    “少扯淡,咱们是什么?钦差大人的护兵,他们比得了?那些汉人、满人,看着就废物!咱们西北的回回,别管是回族的,东乡的,撒拉的,都是胳膊上跑得马,拳头上立得人的好汉!大人看得起咱爷们,才把咱们回回营撒出来,都精神着点!”马福祥低声道。

    “树上的,有什么动静没?”挨骂的兵朝树顶上吆喝道。

    大树上面,一个兵勇拿着望远镜朝大路是看,低下头喊道:“还是什么都没有!是不是该换个人了?我都在上面趴了半个多时辰了!”

    “安心呆着吧,一个时辰一换,这三天都是这规矩,就你脸长的白?和别人不一样?”

    树上的人憨厚的咧嘴呵呵一笑,不再言语了。

    太阳渐渐高了,马上就到中午了。马福祥百无聊赖的拿鞭子朝树上抽,把树皮一块块扯下,不多时,地上都是碎屑,大杨树都快被剥光了。

    树上的兵突然紧张起来,高叫道:“大人,有洋兵!”

    人们都开始慌乱,本能的把枪都抄了起来。

    “乱什么乱,都安静点!下面能看见咱们吗?没打过仗啊?回回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马福祥低声骂道。

    马福祥仰着脖子问道:“洋兵有多少人?”

    “看样子不老少,有一两千吧?”

    “快,给大人飞鸽传信!”马福祥道。

    刚才挨骂的高个子兵,凑到他跟前问道:“大人,要不,咱们把弟兄召集起来,先打一阵?”

    “你脑子有病啊?钦差大人的令说的明白,咱们是打他的辎重粮草的!不理他,让他过去!”

    一只雪白的鸽子冲天而起,向娘子关飞去。

    中军大帐里,各个营头的管带以上的官员都来了,密密麻麻的站了一帐篷。

    庄虎臣也是站着的,身边赵驭德、杨士琦、高珏也都陪着。回回营发来的情报,洋兵离这里不到一百里了,走的快点,也就是一天的路程。联军就来了一两千人?到底是一千还是两千?料敌从宽,算他两千,炮也就四、五门。这也太奇怪了,娘子关天险,这么点人就敢来打?而且还没什么大口径的炮,连骑兵都很少,辎重粮草更是没有,感觉他们不是来打仗的,好象旅行社安排好的是娘子关几日游,弄的象武装游行。

    几十口子人,分析来,分析去,商议的结果是,这个是洋人的计谋,试图把守关的将士诱骗出去,然后大队人马在关外偷袭。攻打坚城,一般都是这个套路,当年太祖努尔哈赤用这一招,在辽东不知道打下多少城池。这一两千人就是个鱼饵,等着贪功的人来吞。只要自己舍了这坚固的城关,就肯定中了洋人的调虎离山计。这洋鬼子也学起兵法了?

    任你洋人千条妙计,我自有老主意。三关易守难攻,又有这些天的布置,本来就打算用堑壕战配合要塞防守,不管你来多少,就算洋人只有一个人,我也是老虎不出洞。铁了心当缩头乌龟,你能耐我何?要不然,那么多的工事不是白修了?

    主意打定,立刻调兵谴将。放开谷口的道路,随他们进来。士兵都埋伏在战壕里,城头的两门一百五十毫米克虏泊要塞炮,可以沿着半圆形铁轨旋转,下面的平川都在射程之内,控制无余。看着这黑沉沉的大家伙,就叫人心里有了底气。各种口径的山炮、野炮都早已布置停当,格林炮、马克沁的掩体也都早就弄好了。现在明的,暗的到处是火炮,满地是铁丝网、战壕,真是武装到了牙齿了。

    庄虎臣从大营出来,飞马到了城头。站在高高的关口往下看,下面的一马平川尽收眼底。山上的树木依然翠绿,还是初秋,没到黄叶飘零的时候。这么多天,只顾得忙了,还没觉得风景如何之好,今天却觉得格外的妖娆。可是,过了今天,这里将是血于火的战场,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竟折腰。

    来的时候,是心事满怀,真到了娘子关,这几天倒也放下了,既然是战也是个死,和也是个死,那还不如把这腔子热血洒到这如画的江山。能把这巍巍高山当了坟垠,嶙嶙雄关做了墓碑,也算一桩美事。再说,杨士琦这老乌鸦,说的就那么准?老子就一定会死?不管了,先杀几个洋兵把本捞足了再说。

    “少爷,是不是先把督战队安排好啊?”赵驭德轻声的提醒道。

    庄虎臣一个激灵,人是第一要素啊,武器装备再好,也得人来使唤,手下的这些兵,到底是可用还是不可用,真的太难说了。别一上了战场,就成了草鸡,那什么都白瞎了。

    “嗯,有道理,你看谁合适带这个督战队?”庄虎臣问道。

    “我看铁蛋行!”赵驭德道。

    庄虎臣瞪圆了眼睛道:“他?”

    “这小子人机灵,手也狠!干这个,合适!”赵驭德坚定的道。

    庄虎臣看着不远处晃晃当当,站没个站相的陈铁蛋,叹了口气道:“赵叔,你觉得可以,那就用吧!哎,真是缺人才啊!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啦!”

    庄虎臣挥挥手道:“走吧,赶紧睡一觉,明天恐怕就没觉睡了,还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个不眠之夜了!”

    一群人都是神色凝重,怕是谁都没有睡觉的心思了。

    庄虎臣的寝帐里,不一会,传出了阵阵鼾声,赵驭德在外面苦笑,毕竟是年轻人啊,没心没肺的,大战在即,居然还睡的如此香甜。守卫的护军听到钦差打呼噜,砰砰狂跳的心好象也松了一些,大人如此镇定,看来这仗有些把握了吧?

第七十二章 三国联军

    德国、法国、意大利,三国联军,浩浩荡荡冲娘子关而来。这个已经是第十二批的讨伐队了。庚子国变本来是因为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杀一事引起的。偏偏德国远在万里之遥,又不象大英帝国在全世界都有驻军,随便一招呼就朝发夕至,所以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七千德军杀气腾腾的坐着火轮船到了中国的时候,其他几国的兵已经把北京城都打下来了。户部、王府,凡是银子多的地方,都早就被人掏空了。各国见德国人多势众,又是死了公使的正经苦主,就推了德军司令瓦德西为联军统帅。瓦大帅一朝得势,把鸡毛令箭舞的呼呼生风,一拨一拨的讨伐队就派出去了,打的旗号是剿灭义和团。

    义和团只要一脱了衣裳,那就是普通老百姓了,联军的官兵看着这些留着辫子的中国人,个个都是黑头发,黄皮肤,扁面孔,怎么看都是一个模样,哪里认得?但是银子,雪花花,白亮亮,那是认得真真的!讨伐队一出发,就成了搬家公司,只要是看中的好东西,连个收条都不打,直接弄走。现在听说山西是富的流油的地方,大半个中国的银子都在那里,德军沾了联军统帅的光,自然是不甘人后,头一个就杀过来了,法国、意大利也是义愤填膺,对于克林德公使的死抱以深深的同情和悲哀,同时对杀害公使的幕后黑手慈禧,痛恨不已,一定要参加这次光荣而正义的讨伐行动。瓦大帅心里明白,都是怕自己被窝里放屁—独吞!想来凑热闹,沾点好处的。反正又不是自己家里的银子,都闻点腥气,有助于联军的团结,也就应允了。

    山路越走越是狭窄,两边的山势也越来越陡峭。嶙峋的怪石如同匍匐的猛兽,正在等待机会择人而嗜。看得这些洋兵也是暗自新惊。一千德国兵,四百多法国兵,还有几十个意大利的旗手、号手,不到一千五百人的讨伐队,但是这也算是这十几批里最大的一股了。而且意大利,总共就派了七十二个人来中国,现在全归了包堆,都在这里。

    “中校,法国军队的亨利少校,刚才说,这里的地形很复杂,希望能够派出侦察兵详细的了解前面的情况,然后再决定是否前进!”一个典型日尔曼的金发、高鼻、碧眼的少尉道。

    “哼,这些胆小的高卢人!”舒尔茨中校一脸的不屑。

    “中校,我认为他说的是有道理的,这里的地形确实非常适合打伏击。”年轻少尉不卑不亢道。

    “辛格少尉,这个国家是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判断的,那些参谋部的家伙,当时的分析是北京城的城防工事,需要十万士兵三个月的时间,而且是必须配备足够多攻城重炮才可能打的下来,结果呢?三天,三天就被击破了!”舒尔茨中校嘲讽道,“况且,那些教民已经报告了,守军准备逃跑,我的少尉,再晚了,恐怕我们什么都捞不到了!”

    舒尔茨中校也是郁闷,怎么就跟这些法国、意大利的废物一起出发,按照他的本意,除了枪支,什么都不要带,最多每人带三天的口粮就足够了,扔掉一切粗笨的东西,快速前进,如果晚了,恐怕山西的银子就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了。偏偏这些胆小的法国人,非要拉上两门七五口径管退炮。这么差的路面质量,马拉的炮车随时都可能倾覆,弄的全军速度如同蜗牛。不想带着这些人还不行,政治上似乎会有麻烦,政客的事情弄到军事上,那还有个好?

    一路上慢吞吞不说,这些法国、意大利人还草木皆兵,看见山上多少有点动静,就惊慌失措,昨天,硬说山上有座炮台,拿望远镜看看了半天,原来是一头黄牛把一棵倒了的枯树推的挪了地方,就被他们当成了炮口的旋转了。一头牛能看成了炮台?什么眼神啊!最后,这座活动的肉炮台,被宰杀干净,当了晚餐,别说,这些意大利佬的手艺还不错,佛罗伦萨烤牛排的味道还真不是吹的。

    “洋大人,前面就是娘子关了,进了谷口,离关城就不远了。”一个脸上包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睛的矮胖子点头哈腰道。

    一个德国神甫,临时充当了翻译。

    辛格少尉脸色微微一变,对着翻译道:“问问他,还有别的道路没有?”

    “回洋大人的话,山上倒是有两条小路,但是那除了老山民,别人根本走不得,更别提马匹、大炮了,人空身子走,都是去十个,回来一半就不错了,太险了!”蒙面人摇头道。

    “齐教友,你为主的事业被野蛮的鞑靼人,割掉了鼻子,主会保佑你的,联军也要奖赏你!”神甫一脸的猫哭耗子相。

    “不敢,不敢,为了教堂和洋大人出力,是小的荣幸,怎么还敢领洋大人的赏!”蒙面教民不用问,也知道,是被庄虎臣割了鼻子的奸细。

    他这次在联军面前,脸可是露的大了,虽然鼻子没了,但是探听到了机密军情,娘子关的守军准备跑了。哎,这大清的兵就是不如咱们联军的厉害,还没打,就要脚底抹油了!他把自己也当了联军了,他也忘了,他祖宗姓什么了。守军跑了不要紧,要是祁县、太谷、平遥的财主带着银子也跑了,那可就亏大发了,虽然大头要落在洋大人的腰包里,他们吃肉,自己起码也可以拣根骨头啃啃吧,弄不好,还有口残汤喝喝,那就舒服了。

    一千多人,排成三列纵队,迤俪如长蛇,沿着狭窄、崎岖的井陉古道,缓慢的前行,不远处的山上,几个枯草堆突然有了动静。枯草里爬出好几个穿着黑不黑,绿不绿的碎布片缝制成衣服的男人,几个人脸上也涂了青黑的油彩,往地上一趴,只要不动弹,走到跟前都发现不了。

    这些人都是脸上带着冷笑。

    “毛脸,终于把这些洋鬼子盼来了,你说,这赏银不会泡汤吧?”一个瘦的干巴吊筋的人问道。

    “别人不清楚?咱们还不清楚,钦差大人那叫一个大方!二蛋,你就把心装肚子里吧!少不了你那份赏钱!”毛脸笑道。

    “什么时候点火,老子都等不及了!”

    “别着急,大人说了,把这伙子都放进山谷里,再点!”

    几个人都是讪笑着看着下面洋兵的队伍,居然神色里还略微带着一点同情,一种猎人看着笼子里挣扎的野兽的那种同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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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翻云覆雨介绍:
庄虎臣,一个二十六岁的小策划人,意外的穿越到他的前世一个十八岁的恶少身上。
这已经风雨飘摇的老中国,这眼见就要支离破碎的旧山河,如何能在各种势力的缝隙里找出自强之道.如果历史是天道,那就看看一个策划人如何大逆不道,如果历史是命数,看庄虎臣如何逆天改命!重振我汉家声威!
盛宣怀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李鸿章道:“中堂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李鸿章直着眼睛看着他道:“杏荪啊,你看这庄虎臣到底是又一个曾文正公还是我大清灭门的灾星?”
“啪!”上海总领事柏藻托猛一拍桌子:“现在租界的土地都成了中国人的?那还算什么租界?那个不知死的中国人叫什么?”
“他叫庄虎臣!”
柏藻托喃喃道:“是他?那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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