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唐朝贵公子TXT下载唐朝贵公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唐朝贵公子全文阅读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唐朝贵公子txt下载     唐朝贵公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八章:孤注一掷

    过了几日,旨意便出了来。

    这赛马会的诏书颁布的时候,其实很多人还没有太多的反应。

    只晓得禁卫飞骑的七个营都会参加,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军府也将派出骑队参与。

    甚至这诏书之中,颇有鼓励赛马的意思,可自民间组织马队,参与比赛,若是名列前茅,亦有重赏。

    显然……皇家对于骑兵十分看重的。

    毕竟……大唐一向是重视骑兵的,此前就鼓励民间养马,而现在又允许民参与赛马,这显然也有鼓励民间多一些青壮学习马术的意思。

    毕竟大唐的军制乃是府兵制,说白了,就是让民间的百姓轮替服役,多一些擅骑射的人,将来这地方上的府兵也就更强。

    一下子,禁卫和各军府都磨刀霍霍起来,甚至是一些大的世族,他们都有自己的部曲,也都挑选了一些壮丁,教授他们的骑射,这些人本是看家护院之用,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起初的时候,这个诏令的影响还只在军中。

    却不知是什么缘故,坊间也开始热闹起来,都在猜测半个月之后,哪个马队能够名列前茅。

    毕竟……皇帝的赏赐或许还是次要的,但这可是扬名立万的机会啊。

    若是拔了头筹,再在陛下面前露露脸,那便真的是光宗耀祖了。

    因而……有人开始去关中和关东各乡去宣传,都是用快马送去的消息,关注的人开始越来越多。

    唐朝人爱马,哪怕是民间百姓家里的陶俑装饰,也多是以马为主,若是谁家死了人,放去的随葬品,也大多会和马有关。

    这就好像后世过清明,大家都烧汽车一般,在这个时代……若是没有一个马的陶俑,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赵王李元景也开始忙碌起来,他对于这件事很感兴趣,因此也有着非常大的积极性。

    他一面勒令右骁卫抽调精干的骑卒开始操练,另一方面,他是雍州牧,平日里,他这雍州牧也不管事,可因为对赛事的期待,自然而然也开始和长史唐俭一道开始布置赛场了。

    既然是比赛,自是有规范的,先是对赛场的距离进行了测量,来回总计二十九里,.asxs.是太极门,而后一路沿着中轴线出城,最后再往二皮沟跑,绕着二皮沟,还有一个大圈,最后再返程。

    每一里地,需有专门的岗哨,沿途……还得用绳线拉起来,杜绝有人在道中被马队冲撞,而道旁,则是允许百姓们围看的。

    这个路程不算少了,二十九里地,既涉及到了城中的道路,又有夯土路,还有一段碎石路,甚至还需经过一道靠着河渠的泥泞道路,如此……便可将马力彻底的发挥出来。

    用不了多久……几乎整个长安城,包括了关中其他城镇的赌坊,都开始热闹起来,甚至连关东,竟也都不约而同的开了赌局。

    报名的马队也是越来越多,这些马队,有的是纯粹来凑热闹的,也有的是志在必得。

    赌坊将这些马队都编了号,譬如一至七号,几乎都是禁卫飞骑七营的马队,这七营的实力最强,而其他则各有千秋了。

    至于那二皮沟骠骑府,则落在了二十六队,位置不偏不倚。

    只是……对于所有赌客而言,显然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一队至七队的禁卫。

    要知道,这可都是当初叱咤风云的精锐骑兵,买它们,准不会错的。

    而这七队之中,最令人瞩目的还是右骁卫七队。

    右骁卫乃是三号,之所以获得无数赌客的青睐,其实也是有理由的,一方面是右骁卫下设的飞骑本身就实力强健,另一方面……傻瓜都知道这右骁卫的将军乃是赵王李元景,而赵王殿下又是雍州牧,此次马赛,本就是雍州牧负责布置。

    几乎可以说,赵王殿下既是最热门的种子选手,还他娘的是裁判,你来猜猜看,右骁卫能不能赢?

    于是……押注三号队的赌客极多,几句毫无悬念了。

    以至于这三号队,竟成了一贯钱只赔一百多文。

    直到这个时候,赌客们才意识到,只押注赵王队,有些划不来了。

    毕竟……赔率太低了,即使赢了都不带劲啊。

    因而……开始有人希望押注一号、二号,或者其他飞骑,这几队也是有着极大的获胜希望,而且赔率较高。

    至于其他的队,在众人看来,更多的是重在参与。

    二皮沟所在的二十六队,赔率就高到了天际,根本原因就在于,几乎没人看好。

    毕竟……这是骑队的比赛,虽然听说二皮沟出了两员骁将,可这是团队活动,作为刚成立没多久的二皮沟骠骑府,没有什么显著的成绩,希望显然不大。

    又过了些时日,街头巷尾,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议论着赛马的事。

    陈正泰对这件事是很看重的,所以不敢掉以轻心。

    其实他前几日,就已经写了一个章程,送到李世民那儿了,这章程里,都是赛马的规则。

    嘿嘿……所有人都认为,赵王殿下既是裁判又是选手。可是大家好像忽视了一件事,那便是陈正泰也是选手,可同时……还是赛马会规则制定者。

    当然……此事需极低调才行,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是宫中举办的第一次赛马盛事,李世民也不知该怎么弄才好,恰好陈正泰上了章程,自然一切恩准。

    现在这二皮沟的二十六号,赔率已经高达一赔九十七,十分骇人。

    投一贯钱进去,若是赢了,直接拿走九十七贯,看上去虽然吓人,不过其实倒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参加的骑队,就足足有六十多支,除了七个大热门之外,其他的队在寻常人眼里都是重在参与,这赢的几率太低了。

    这还是陈正泰让三叔公给二皮沟下了大注的结果,若不是他们自己下了大注,只怕二皮沟骑队的赔率会更吓人,正因为下注,赔率才渐渐拉起来。

    这也意味着,只要二皮沟骑队赢了,这关东和关中的所有赌坊,陈家几乎是一人通杀。

    想到这个,陈正泰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有了意义,心情很是彭拜。

    趁着这赛马会日益来临的功夫。

    陈家的印刷作坊里,将一张张纸印刷了出来。

    这一张张的纸片,有一尺见方,里头密密麻麻印刷的,都是此次参与马赛的各种资料。

    譬如谁家的马好,哪一个队曾有过什么事迹,带队的人是谁,这些密密麻麻的讯息,印刷出来,随即便让人去兜售,五文钱一张,抛除纸张和油墨还有人力的成本,陈家能一张挣两文钱。

    偏偏你若是印刷其他的书籍,或许无人问津,一方面是一部书上上下下数十上百页,价格不菲。

    另一方面,也是真正愿读那书的人毕竟是少数。

    可这样五文一张的一尺纸片,销量居然极好,只需分发给沿街的货郎,这货郎兼带着一吆喝,顿时有不少人围拢上来,慷慨解囊。

    五文钱不算是小钱,尤其是这个时代的消费力而言,许多人辛辛苦苦,劳作一日也不过是挣十几文钱而已,谁舍得买这个?

    可架不住这关中和关东区域赌客极多,这么多钱都花了进去了,还在乎这区区五文钱?

    因而……这发售的马经销量居然极好,不得不疯狂的加印。

    以至于许多连大字不识的人,都要买一张去,毕竟这玩意里没有什么之乎者也,用的都是常用字来书写,哪怕只认得几十个字的人,连蒙带猜,也大抵能看出个大概。

    陈正泰是陆陆续续的押注的,毕竟不能一次性将注都压了,让这二十六队的赔率引起太大的反应,这二十六队越是不出众,赔率自是越高,而一旦万人瞩目,难免会有人想压一压这二十六队试一试运气了。

    这前前后后押了一万三千多贯,二十六队的赔率也从一赔九十七,最后慢慢稳定在了六十九,紧接着又开始回落,而后陈家又加注两千。

    再过几日,眼看着马赛就要开始,这一天,陈正泰又被李世民诏入宫觐见。

    到了太极门的时候,竟是撞见了房玄龄。

    这位令人敬仰的房公,在此刻居然鼻青脸肿,跟他斯文稳重的气质形成了很大的比较。

    他见了陈正泰,也只是淡淡一笑,依旧还是从容不迫的样子,道:“陈郡公,老夫好久不见你了,哎……老夫不幸前几日摔伤……本还想向你们陈家求医呢,好在……这伤势已大好了,房家的门槛太高,这门槛高,也未必是好事啊。”

    陈正泰看着房玄龄的尊容,很想说点什么,老半天才憋住,勉强挤出一些笑容:“是啊,我家门槛也好高,我但凡出入,都带着小心,生怕绊倒了,这门槛与门第有关系,是高门的象征,可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有些时候,门第太高,也可能带来灾祸。”

    房玄龄颔首点头,突然道:“这赛马,乃是你的主意?”

    二人一面入宫,一面并肩而行。

第一百九十九章:必胜

    沿途上,房玄龄突然道:“老夫听闻,现在坊间赌博蔚然成风,这些……可是有的吗?”

    陈正泰想不到房玄龄对此也有兴趣。

    他看着房玄龄鼻青脸肿的样子,本是想流露出同情。

    只不过陈正泰却知道,这位房公是极厌恶别人同情他的,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需要别人同情吗?

    陈正泰便道:“怎么,房公也有兴趣?”

    房玄龄微笑道:“老夫对此能有什么兴致?只不过吾儿对此颇有一些兴致,他投了不少钱给了三号队,也即是右骁卫,这赛会,乃是正泰你提出来的,想来……你一定颇有几分心得吧?”

    陈正泰这下子就真的忍不住一脸同情地看着房玄龄了,道:“房公,真的是令子投的钱?”

    房玄龄的脸顿时拉下来,呵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投了三号队?”陈正泰继续追问。

    房玄龄颔首:“是。”

    陈正泰不禁道:“那么……我想问一问,倘若是输了,令子不会遭受毒打吧?”

    房玄龄:“……”

    陈正泰咳嗽道:“我的意思是……”

    房玄龄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正泰一眼,打断陈正泰道:“他输了钱,老夫当然要教训他。”

    陈正泰秒懂了,露出一副哀悼之色。

    看着陈正泰的表情,房玄龄很不高兴:“怎么,你有话想说?”

    “没,没了。”陈正泰连忙摇头。

    吃力不讨好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反倒是房玄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你有话但说无妨。”

    陈正泰继续摇头:“没什么可说的,只是请房公保重。”

    这么一说,房玄龄便更加没底气了,忍不住道:“正泰啊,这三号队,兵强马壮,以他们的实力,必定是不容小觑。何况……那《马经》里不是说了吗,右骁卫的马是最好的,更不必说赵王殿下现在主持着场地的事,想来右骁卫近水楼台先得月,也应当是最熟悉场地的,怎么……就这样还会出岔子?老夫看,他们至少有七成的胜率。”

    陈正泰再次觉得房玄龄挺可怜的,堂堂宰相,居然混到这个地步。

    陈正泰本打算不多说了,可谁叫他有一颗善良的心呢?于是压低声音道:“房公不如投一些二皮沟骠骑府吧。”

    “嗯?”房玄龄瞥了陈正泰一眼,而后意味深长地道:“莫非……骠骑府作弊?”

    陈正泰顿时猛地瞪大眼睛,正色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二皮沟骠骑府如何能作弊,房公言重了。”

    一听陈正泰否认,房玄龄想了想,也觉得这绝无可能,随即他捋须哈哈笑道:”既如此,那么二皮沟骠骑府绝无可能作弊的,这二皮沟骠骑府又如何能赢?老夫可不上你的当。相较于禁卫飞骑,你们二皮沟,还嫩得很呢。”

    陈正泰诧异道:“房公……你方才不是说……这是你儿子下的注吗?”

    房玄龄一愣,随即收了了脸上的笑容,板着脸,冷哼一声,不客气地道:“走开。”

    “噢。”陈正泰倒是不敢在房玄龄面前放肆,这位房公虽然惧内,可是在家外头,可是很不好惹的。

    毕竟是宰相,人家若真要整你,有一千种办法。

    陈正泰在紫薇殿见了李世民,李世民孑身一人,笑容可掬地道:“你这章程,朕细细看过了,都按你这章程去办!”

    “正泰啊,你总是有办法,现在这关中和关东,无不都在关注着这一场盛会,马赛好,好得很,既可让军民同乐,又可校阅骑军,朕听说,现在这各路骁骑都在摩拳擦掌,日夜操练呢。”

    陈正泰便道:“练兵不能死练,否则难免过于枯燥乏味,若是增加一些对抗性,久而久之,不但可以增加趣味,也可培养天下人对骑马的爱好。恩师……这高句丽、突厥、吐蕃诸国国力微弱,人口稀少,可是为何……只要中原稍有衰弱,他们便可大举进犯呢?”

    “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他们多是以游牧为业,擅长骑射而已,他们的子民,是天生的战士,生活在困苦之地,打熬的了身体,吃得了苦。而我大唐,一旦休养生息,则放下了兵戈,从马上下来,只专心农耕,可这兵戈放下了,想要捡起来,是何其难的事,人从马上下来,再翻身上去,又何其难也。因而……学生以为,通过这些娱乐,让大家对骑射滋生浓厚的兴趣,哪怕这天下的子民,有一两成人爱马,将这对抗性的游戏,当做乐趣,那么假以时日,这骑射就未必非吐蕃、突厥人的所长,而成为我大唐的长处了。”

    “说的好。”李世民兴致勃勃地道:“朕从前就不曾想到此处,经你这么一提醒,方才意识到这一点,当今天下,太平不久,所以我大唐的铁骑,总还算有些战力,可朕所忧虑的,恰是将来啊。这马赛,将来年年都要办才好。”

    陈正泰便立马道:“恩师圣明。”

    李世民又看了陈正泰一眼,随即道:“朕还听说,现在外头都在下注,许多人对右骁卫是极为关注?”

    陈正泰也很实在的如实回答:“是的,赵王殿下的右骁卫,大家都认为胜率颇高。”

    “嗯。”李世民面上露出复杂之色。

    说实话,他对赵王这个兄弟不错。

    当然,这有李世民得国不正的因素,毕竟自己弑杀了兄弟才得来的天下,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李世民对这赵王,可是极为优待了。

    因而,他不但让赵王成为了雍州牧,还成为了右骁卫大将军,既掌兵马,又管民政,雍州,乃是天子所在啊,而右骁卫,更是禁卫。

    李世民不得不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赵王乃是皇族,若是此次天下人对他如此看好,这岂不是连威望都要在朕之上了?

    李世民吁了口气,道:“你知道朕在想什么吗?”

    “学生不知道。”陈正泰连忙回答。

    “不。”李世民摇头:“你这般聪明,岂有不知呢?你不敢承认,是因为害怕朕认为你心思过于缜密吧。朕这个人……好猜测,又不好猜测。之所以好猜测,是因为朕乃是天子,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朕实话和你说了吧,你不必害怕,赵王乃朕兄弟,朕本不该疑他,他的性情,也绝非是不忠不孝之人。只是……他乃宗室,一旦有了声望,掌握了军中大权,赵王府之中,就难免会有宵小之徒怂恿。”

    说到这里,李世民叹了口气,才继续道:“这世上,最难防的就是小人,赵王可能一开始不会听从,可是久而久之,可就未必了。”

    李世民这一次将自己的心迹明明白白地表露了出来。

    陈正泰立即道:“恩师的意思是,不能让右骁卫赢?”

    李世民纠正他:“是不能让赵王误入歧途。”

    陈正泰很想吐糟,人总是为自己的目的找个漂亮的借口!

    “学生明白了,那么是否……下一道秘密的旨意……”

    “不可。”李世民摇头,皱眉道:“朕若是下了密旨,岂不是寒了他的心?倘若传出去,别人要说朕没有容人之量,连朕的兄弟都要提防的。”

    陈正泰发现,李世民这句话,居然无力吐槽。

    你总不能既要面子和形象,又他娘的要实惠,对吧。

    “请恩师放心。”

    李世民凝视陈正泰一眼:“噢,你有主意?”

    “右骁卫是绝不可能胜的。”陈正泰信誓旦旦道:“赵王不但不能胜,而且……许多买了右骁卫的赌客,只怕要骂赵王祖宗八代。”

    李世民冷着脸道:“这岂不是骂朕的列祖列宗?”

    陈正泰:“……”

    李世民脸色缓和起来:“看来,你又有主意了?”

    “没有主意,只是此次马赛,学生志在必得,二皮沟骠骑府,必胜!”陈正泰此时有个少年人特有的神采,言之凿凿。

    李世民一听,心里不禁在想,你这也算是出主意?朕在你面前说了这么多,你就来这么一句话?

    这个傻货。

    “恩师不信?”

    李世民呵呵一笑:“胜负自有天数,如何可以定论吗?罢罢罢,此番若是赵王胜了也就胜了吧,区区一个兄弟,朕还拿捏不住吗?你这二皮沟骠骑府,好好操练,若是获得了佳绩,朕也有赏。”

    好吧,又一个不信。

    陈正泰只好道:“多谢恩师。”

    自宫里出来,陈正泰就直扑骠骑营。

    这骠骑营上下的将士,几乎每日都在跑马场上。

    跑马场也是特制的,为了适应各种不同的地形,甚至让人运来了沙子,就是要模拟出一个‘沙漠’出来。

    苏烈是个很苛刻的人,他制定的操练标准十分严格,而且绝不容许有人质疑,对待每一个骑兵,甚至要求他们用食都必须骑在马背上。

    起初的时候,这些新卒们承受不住,两股之间,早已不知多少次被马背磨出血来,只是伤口结了痂,而后又添新伤,最后生出了茧子,这才让他们慢慢开始适应。

    其实这种高强度的操练,在其他各营是不存在的,哪怕是带兵的将军再如何严苛,可是连续的操练,成本极高,让人无法接受。

第两百章:马赛

    至少在现在,骑兵的操练可不是随便可以操练的。

    一方面是人的元素。

    高强度的操练,尤其是早晚操练,哪怕放在后世,也需有足够的热量维持身体所需。

    而这个时代,寻常的士卒有个白米饭吃就算不错了,哪里可能随时补充充足的食物。

    因而,你想要保证士卒身体能吃得消,就必须得顿顿有肉,一日三餐至四餐,而这……哪怕是最精锐的禁卫,也是无法做到的。

    因为朝廷的粮饷就这么多,哪怕是低级武官,都无法顿顿有肉呢。

    可若是没有足够的营养,贸然去全天候操练,人就极容易虚脱,甚至身体直接垮掉,这操练非但不能提高士卒的能力,反而身体一垮,成了废人。

    于是……恶性循环就出现了,士卒的营养不足,你不能全天候的操练,士卒们就开始会生出怠惰之心,人嘛,一旦闲下来,就容易出事。

    而且还是群聚在一起的人,大家会想着法进行娱乐,哪怕是到了操练时间,也全然心不在焉,这绝不是靠几个武官用鞭子来盯着可以解决的问题。

    日夜操练的好处就在于彻底的让士卒们彻底的适应军中的生活,心里再无杂念,而且磨炼意志和体力以及各种技巧,这种人恰恰是最可怕的。

    想想看,一群成日关在军营中,张开眼大快朵颐之后,便开始不断地训练杀人技巧的人,从早到晚,营中的氛围里,不会受外界丝毫的影响,每个人只想着如何提高自己的马术,这样的人……你敢不敢惹。

    除此之外,要继续操练,对马的损耗也很大,马需要饲养,就需要精饲料,所谓的精饲料,其实和人的粮食差不多,花费巨大,这些战马,也随时带着自己的主人每日不断的训练,某种程度而言,他们早已适应了被人骑乘,这样的马……它们对饲料的消耗更大,也更矫健。

    再好的马,也需要训练的,毕竟……你三天两头才骑一次,它如何适应高强度的骑乘呢?

    苏烈不怕花钱,反正自己的陈大哥有的是钱,他只关注这营中的家伙们,是否达到了他们的极限。

    若是达到,那就一次次的突破这个极限。

    他本身就是个军事经历丰富之人,而且铁面无私,这军中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

    因而……任何人靠近这骠骑营,便能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陈正泰观看着跑马场里,将士们一次又一次地围着不同地形狂奔。

    此时人马都疲惫到了极点,可苏烈握着腰间的刀柄,按刀而立,一脸严苛之状,直到所有人马在这寒冬之中,浑身已冒出了腾腾热汗,他方才让人鸣金。

    金声一响,骑众没有散去,而是迅速的朝着苏烈的集结。

    而后苏烈开口:“王九郎,你方才的骑姿不对,和你说了多少遍,马镫不是用力踩便有用的,要掌握技巧,而不是用劲即可。还有你,吴六二,你没吃饭吗……”

    他一个个的骂,每一个人都不敢反驳,大气不敢出,似乎连他们坐下的马都感受到了苏烈的怒气,竟连响鼻都不敢打。

    骂完了,苏烈才道:“休息两炷香,赶紧给马喂一些饲料。”

    众人这才纷纷往马厩而去。

    此前那叫王九郎的人却不肯走,他翻身下马,惭愧道:“别将,卑下总练不好,不如趁此功夫再练练。”

    王九郎垂头丧气,很是沮丧的样子。

    这便是每日操练的结果,一个人被关在营里,成日专注一件事,那么势必就会形成一种心理,即自己每日做的事,乃是天大的事,几乎每一个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为了不让人瞧不起,就必须得做的比别人更好。

    在这里,骑射好的人,往往会受到别人的尊重。可若是在其他的军营,可能人们崇拜的就是谁叶子牌打得好,亦或者谁更刁滑,敢在武官面前那儿偷奸耍滑的人了。

    一个人的人格,和他所处的环境有着巨大的关系。若是身边的人都在发奋读书,你若是贪玩,则被周遭人鄙视。那么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哪怕再贪玩的人也会收敛。

    可若是你身边统统都是顽劣之人,将爱读书的人视为书呆子,极尽鄙夷和挖苦,那么纵使你再爱读书,也十之**会同流合污。

    王九郎挨了骂,一脸难受的样子。

    苏烈则是冷声道:“就算你不想休息,这马也需休息片刻,吃一点马料。你平日多用用心,自然也就赶上了。”

    “诺。”王九郎倒不敢墨迹,忙一声大喝,牵着马往马厩方向去了。

    陈正泰看着眼睛都直了,忍不住感慨道:“二弟治军之严,真的令人钦佩啊。”

    苏烈则板着脸看陈正泰,道:“将军能不能别在营中游手好闲,你是将军,不该来跑马场影响将士们操练的,进了营,将军就该有将军的样子,理应穿戴着甲胄进来。”

    “啊……”陈正泰脸一拉,我特么的……给了你这么多钱,你就这样对我,到底谁才是将军。

    苏烈却很不客气,正色道:“还有,进了军营,能否以卑下的官职相称,在外头,将军乃是卑下的大兄,可在军中,岂能以兄弟相称?军中的规矩理应森严,上下尊卑,马虎不得,还请将军明鉴。”

    陈正泰:“……”

    苏烈瞪着眼,一副不肯退让的样子。

    倒是薛仁贵急了,怎么这大兄和二兄要反目成仇的样子?于是他忙道:“将军,苏别将,大家有什么话好好说,将军,咱们走,下次再来。”

    他连忙拉扯着陈正泰,几乎要陈正泰拖拽着出营。

    一出军营,薛仁贵才低声道:“二兄就是这样的人,平日里什么话都好说,穿上了甲胄,到了军中,便翻脸不认人了。大兄别生气,其实……”他憋了老半天才道:“其实我最支持大兄的。”

    陈正泰却是乐呵呵的道:“有意思。”

    “什么?”薛仁贵不解道:“什么有意思?”

    陈正泰此时反而心情很好的样子,道:“我那二弟有意思。”

    “……”

    陈正泰随即背着手,拉下脸来教训薛仁贵道:“你看看你,二弟是别将,你也是别将,看看二弟,再看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还跑去和禁卫打架……”

    薛仁贵顿时瞪大了眼睛,立即道:“大兄,说话要讲良心啊,那是你叫我去的啊。”

    陈正泰便骂道:“我叫你去,你就去?我还叫你吃粪呢。你这混账东西,还敢顶嘴。”

    薛仁贵:“……”

    过了几日,马会终于到了,陈正泰吩咐了苏烈到时带队出发,自己却是先赶着入宫去。

    为了表示他对马赛的重视,因此今日特意穿上了甲胄。

    这甲胄上海刻了烫金的铭文,上书:“常胜二皮沟骠骑”的字样。

    这几个字,刻在外层明光铠的左护胸的位置,陈家财大气粗,因而这几个字,是用真金镀上去的。

    在阳光下,这镀金大字格外的耀眼。

    骑马至太极宫门外头,这里早有许多人等着了。

    那赵王李元景显得兴致勃勃,正与人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一见到陈正泰来,他立即朝陈正泰招手,哈哈笑道:“快看,本王的师侄来啦,本王与我师侄是不打不成交啊,哎呀,这师侄无论是人品,还是才学,都是无可挑剔的啊。”

    他狠狠地夸奖了一番,显得心情极好。

    陈正泰却只乐呵呵地朝李元景行了礼,并没多说话。

    李元景目光随即落在陈正泰身后的薛仁贵身上:“可是薛别将?薛别将真是少年英雄啊,本王闻名久矣,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薛仁贵有点懵,但也知道跟前这位是皇亲国戚,便道:“殿下您也认得我吗?”

    他显得很兴奋,想不到自己跟着大兄在这长安还没多久,就已经出名了。

    李元景微笑道:“你的甲胄上,不是写着常胜二皮沟骠骑别将薛礼这十一字吗?呀,这是真金吗?”

    薛仁贵低头,咦,还真是,自己竟是忘了。

    他顿时有些失望。

    过了片刻,终于有宦官匆匆而来,请外头的文武大臣们入宫,登太极楼。

    这太极楼,便是太极门的宫楼,登上去,可以登高远眺。

    众人纷纷上了楼,自这里看下去,只见沿着宫门至御道,再到前头的中轴一直至城门的街道早已清空了。

    沿途到处都是雍州牧府的差役,将乌压压的人群隔开,差役们拉了线,杜绝有人越过禁区。

    李世民早已在此,他站在这里,正凝神眺望,极目看到远处的一个个牌楼,甚至可以自这里看到平安坊,那平安坊的酒肆竟还张挂出了旗蟠。

    李世民今儿的精神气也很好,此时询问张千:“那旗像是新挂的,去问问上头书的是什么?”

    张千没想到陛下突然对此生出了兴致,连忙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回到了李世民跟前,低声道:“张挂的旗上写着:右骁卫必胜。”

    …………

    第五章送到,明天继续,求月票和订阅。

第两百零一章:猛虎出笼

    李世民听到右骁卫必胜五字,眼中掠过了一丝异样。

    他的眼眸突然变得深沉起来。

    以至于身后的文武百官纷纷登楼,朝他行礼,李世民纹丝不动,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深思里,依旧站在城楼的女墙前,遥望着御道尽头的平安坊,除了酒坊,似乎有许多旗蟠。

    而后李世民一字一句轻声道:“其他也是如此吗?”

    “陛下……”站在李世民身后的张千弓着身,连忙道:“大多都是如此。”

    “噢。”李世民这才淡淡一笑,手拍了拍女墙。

    而后他转过了身来,看着身后已成乌压压一片的众臣。

    最后目光落在了站在前头的李承乾和赵王李元景身上,李元景似乎正低声和李承乾嘀咕着什么,李承乾咧嘴笑着,本来这李元景的性子是比较内敛的,毕竟……他的两个兄长被另一个兄长宰了,换做是谁,心里都有阴影。

    只是这赛马……就像是让他换发了第二春一般,此时整个人都神采飞翼,说起话来眉飞色舞,颇有几分洋洋自得。

    李承乾呢……听着自己的六叔说起这赛马,也是如痴如醉。

    李世民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承乾,而后微笑道:“诸卿等今日只怕已是多时了吧,赛马的规矩,大家都知道了吗?”

    赵王李元景连忙抬头,神采奕奕地道:“皇兄,臣弟来说吧,这赛马的规矩,其实说来也容易,即每个骑队出五十人马。这其二嘛,这五十人马都只有一齐跑回了太极门才算胜,如若不然,哪怕是落队一人,也需其伙伴将他带回,否则便不予计入成绩。”

    众人颔首,觉得有理。

    每队五十人是合理的,毕竟若是单人赛马,就算是厉害,那也不过是单人而已,无法做到校阅三军的作用。

    至于不允许落下一人,也是怕有人直接丢弃自己的伙伴,率先跑回来,这样固然可以获胜,可依旧突出的还是个人的武勇。

    若论武勇,听说那二皮沟里出了两个吃了枪药的家伙,此二人单骑破阵,很是厉害。若只突出个人,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陈正泰?

    大家可都是给赵王殿下压了重注的啊。

    此次赛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上至公卿,下至贩夫走卒,统统都投身其中,财大气粗的下了重注。

    即便是寻常百姓,也会买个几文钱玩玩,毕竟古代的娱乐不多,突然恰逢如此的盛会,怎么肯轻易放过?

    房玄龄眉一挑,他今日见赵王的脸色,就晓得自己下的注十拿九稳了。

    这裁判可是雍州牧长史,乃是赵王殿下的人,场地听说……右骁卫也是熟练了,这右骁卫又以飞骑闻名,可不正是给自己送钱吗?

    房玄龄感觉整个人都像是一下子轻快了,立即上前道:“陛下圣明,臣以为陛下所定的约定,实在恰如其分,公平公正。”

    众人纷纷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于是旋身,下令:“下旨,命众骑从们入场吧。”

    号令一下,一声牛角号响。

    紧接着,乌压压的骑队便纷纷在太极门下聚拢。

    李世民扶着女墙而立,俯瞰着城楼之下,这时,突然一队骑队出现,顿时人群中响起一阵热烈的欢呼。

    “是右骁卫,是右骁卫。”

    “右骁卫万胜。”

    伴着兴奋的叫声,场面竟一下激动起来,便连城楼上的百官们也放肆起来。

    一个个探头探脑,有人低头看那右骁卫,突然有人惊喜地大呼道:“你看他们的马,这右骁卫的马,个个矫健,非同一般啊。”

    又有人道:“这右骁卫的折冲都尉张邵,据闻也是一员骁将,你看……他来了。”

    “此人最擅骑兵,操练骑兵最是在行,还是赵王亲自请命,将其调拨至右骁卫的,有了此人领队,还有如此矫健的良驹,想来……此次……右骁卫的胜率,又高了不少。”

    李世民对此充耳不闻。

    只是听到城下的欢呼,却面露微笑对张千吩咐道:“选好吉时,让将士们出发吧。”

    “诺。”

    …………

    城楼下,无数的欢呼声中,张邵领着右骁卫的马队出现在最显赫的位置上。

    这张邵曾操练骑兵,连太上皇也曾夸赞过他,赵王李元景被调拨去了右骁卫做大将军,似乎得了太上皇的授意一般,非要将这张邵也调到右骁卫来。

    果然此人不是所望,到了右骁卫之后,右骁卫的飞骑就明显比寻常的骑队要高明一些。

    此时……这张邵四顾左右的骑队,倒是一副不屑于顾的样子。

    他最擅长观马,绝大多数的骑队所骑乘的马,多是华而不实。

    这其实也难怪了,毕竟……大唐已经太平了许多年,人们对于马的挑选,开始渐渐向高大神骏方面的审美来靠拢,已经不再讲究实用。

    毕竟……长得帅,在哪里都吃得开,马是如此,人也如此,就如后世一个叫上山打老虎额的作者,他便是凭长相纵横网文圈的,和某些蹭饭吃的不一样。

    只是这张邵却非如此,他更在意战马其他方面的品质,这右骁卫的马,若只第一眼看去,或许平平无奇,只是若细看,内行人就能发现门道。

    因而……他见其他各队的马,便已生出了轻视之心。

    只是……当他稍稍松下心的时候,只见一人带着一队人马徐徐而来时。

    张邵一愣,再看对面的牙旗,上书:“二皮沟骠骑府”。

    张邵的神情一下子又肃然起来,皱了皱眉,忍不住对身后的骑从道:“这二皮沟骠骑府颇有几分不同,不可小看了。”

    “都尉。”骑从低声道:“二皮沟骠骑府的骑兵刚刚建立数月,不足挂齿,听闻他们招募的骑卒,不过五十人,这一次统统带来了。”

    张邵又是愣了一下,是这样的吗?

    若是如此,倒是真不足为患了,他又松出了一口气。

    要知道,他今日带来的这五十个骑从,都是自精锐的右骁卫飞骑里精挑细选的。可若是二皮沟骠骑府只有五十个骑从,这就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有选择,这骑从定是良莠不齐。

    苏烈也与这张邵对视了一眼,然后他的眼睛错开,对身后的王九郎道:“这么多人里,就你骑术最不精,今日你可万万不能拖了后腿。”

    王九郎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只恨不得从地缝里钻进去。

    “诺。”

    此时……一声金鸣。

    吉时到了。

    听到这声音,骤然之间,骑队纷纷依序而出。

    顿时……马蹄声如雷,欢呼声更是直冲云霄。

    靠着人群之中,黄成功气喘吁吁地给自己的东主寻了一个好位置。

    黄成功知道东主没有入宫,是因为他希望自己低调一些,这一次下了大注,东主害怕到时过于激动,御前失仪。

    此时黄成功挥汗如雨,一看无数的骑队在自己眼前晃过,不禁激动地道:“东主,东主,你看着右骁卫,他们跑在前头,东主啊,学生说的没有错吧,此次必定是右骁卫胜的,这赵王乃是雍州牧,布置赛马的也是雍州牧的人,你看……果然右骁卫被排在最前头,东主就等着准备十几两大车去收钱吧。”

    韦玄贞紧张得不得了,他带着十几个部曲,左右张望,只是人太多了,四处都是沸腾的声音,震耳欲聋,他大口喘着粗气,等到了前排时,才发现那右骁卫的骑队已经过去了。

    韦玄贞就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是胜了,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可若是不胜……”

    黄成功一听,血都凉了,老夫自然有老夫的智慧,若是不胜,老夫自己还羞愧难当呢,可是东主这样的话,却不该说啊,难道还要威胁学生?学生跟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东主这样说,你我的情分,可就断了。

    看着黄成功委屈巴巴的表情,韦玄贞这才意识到自己言语实属有些过了,虽然最近黄先生的状态不好,可毕竟也是读书人,这些年在自己身边料理家务,劳苦功高,自己这般威胁,岂不是撕破了脸面,让黄先生斯文扫地。

    再者说了,黄先生次次都错了,所谓否极泰来,总能对一次吧。

    深吸一口气,他面露谦和之色,道:“黄先生勿怪,方才老夫口不择言而已。”

    黄成功这才又露出了笑容,智珠在握的样子:“东主不必客气,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乃学生应有之义,就算东主偶有牢骚,学生也当三省吾身,检讨自己的过失。”

    韦玄贞心里叹了口气,黄先生就算韬略和智谋不过人,凭他这份德行,也足以老夫托付大事。

    “快看,是二皮沟……二皮沟的骠骑,东主,这二皮沟的赔率极高,你道是为何?哈哈……这陈正泰自不量力,竟敢和飞骑相比,哈,他们也配来比!东主可知道这二皮沟招募的骑从,才不过三四个月,学生是万万想不到陈正泰竟是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居然这样也敢让他的骠骑参加这马赛。”

第二百零二章:吊打同行

    浩浩荡荡的马队,徐徐而过。

    几乎所有的马都没有开始疾奔,二十多里路是一场耐力赛,前期应当慢慢蓄养马力,现在还不是冲刺的时候。

    张邵的右骁卫依旧还在最前,数十人跑起来很轻松。

    一路出了长安城。

    再往前便是官道了,张邵为首,开始让马儿慢跑起来。

    坐下的战马扬起了四蹄,张邵对于地形了如指掌,此时他先跑动,后队的飞骑纷纷奔跑起来。

    张邵不忘叮嘱:“所有人听令,慢跑,紧紧尾随本将。”

    可就在此时……突然……一队人马开始越过……

    却见苏烈带着人,竟是飞马开始狂奔起来,呼啦啦的五十人纷纷从右骁卫身边越过。

    苏烈越过张邵时,口里还大呼:“你们慢慢跑,二皮沟先去也。”

    哒哒哒……哒哒哒……

    二皮沟骠骑营已是一晃而过。

    张邵见了,面上露出了微笑,看着这一队人马绝尘而去,他和其他各队飞骑,却依旧保持着慢跑。

    在他看来……二皮沟骠骑果然是一群不熟悉战马的蠢货。

    二十多里地,是极考研马力和人的体力的,尤其是在长途和地形复杂的情况之下,因此……毕竟得有精明的计算,让每一个人都保持着最佳的状态,似那等一直保持着狂奔的骑法,只有后世的影视剧里才有。

    这大唐的官道本就是用夯土堆砌而成,道路上碎石较多,对战马狂奔不利。

    至于这骠骑营,简直就是疯了。

    他们竟在一开始就冲刺狂奔,到时候……且看他们怎么收场。

    因而,张邵唇边掠过一丝嘲讽,依旧气定神闲地令马缓缓跑着,吩咐身后的骑从道:“不必理会他们,都紧紧尾随本将。”

    “诺。”

    …………

    张邵所不知道的是,苏烈所带着的飞骑营,依旧还在狂奔,这战马的四蹄狠狠地踩踏过夯土的官道,溅起无数的碎石。

    这些碎石大小不一,有的犹如钉子一般,战马狂奔起来,战马和骑从的力量相加起来,随即狠狠地落地,只压在前蹄和后蹄上,形同于数百斤的力量对地上的碎石进行碾压,此时……碎石飞溅起来。

    可苏烈依旧是如履平地,他不在乎,身后的骑从们亦是一个个表现得很轻松。

    数月时间的操练,其实对于他们而言,已经足够应付这种局面了。

    要知道,他们在跑马场里,可是一跑就是一整天的,人几乎都在马上,哪怕离了马,也还有其他的体力操练。

    这些战马……其实也差不多。

    马都是好马,自突厥马中精挑细选出来,可谓是优中选优。

    这马每日饲养的,也都是最好的精料,随时保持它们保持着充沛的体力。

    马与人是一样的,若是绝大多数时候,你都将它关在马圈里,或者喂养的饲料无法令它保持足够的营养,那么……它固然越来越金贵,却已没有多少体力和耐力了。

    而这些战马,却每日陪伴主人操练,早已习惯了自己的马背上有人骑乘,并不会觉得自己承受了多大的重量。

    此时一路奔跑,似乎还算轻松,长久的体力操练,早已让它们习以为常。

    陈家改良了马镫和马鞍,当然,这种设计不只是让上头的骑兵更舒适,陈正泰的设计理念在于,在确保骑从的舒适性之外,这马鞍还需考虑战马的舒适度。

    实际上……古人们并没有意识到马鞍对于战马的舒适性,反正搭上去,骑它就完事。

    可陈正泰却认为,人和马在骑乘过程中是共生的关系,马舒适了,才能更好地发挥马力。

    于是……召集了匠人,专门研究马体工程学,如何使这战马在佩戴了这高桥马鞍之后,确保不会有不适。

    当然……此时功劳最大的还是马蹄铁。

    这马蹄铁就等于是给战马穿上了两对鞋子。

    就如让寻常人赤脚在满是碎石路上狂奔一样,哪怕是你的脚再好,也难以跑快,跑动的过程之中,还很容易割伤自己的脚。

    而马也是一样,草原上战马开始奔驰,本身就在于草原的地面比较松软,而且碎石较小,可以很好地保护战马的四蹄,可即便如此,依旧还有许多大漠胡人不敢随意奔驰,以保护战马的事发生。可现在就不同了,穿上了‘鞋子’,战马几乎毫无顾忌。

    五十多人,一路畅快地狂奔,如履平地一般过了官道,再往前,道路则更难行了,是一段泥泞的滩涂地。

    在这里……依旧是骑兵们不敢随意狂奔的,因为这样的地面最考验的是马上的骑从,坐下的马狂奔起来,会十分颠簸,马上的骑从需全身紧绷,稍一不小心,就可能要自马上摔下来了。

    王九郎方才在官道上时,倒不觉得什么,而一到了这里,便觉得颠簸开始剧烈起来,他觉得自己犹如在半空中,忽高忽低,身体开始完全不听自己使唤。

    他努力的稳住心神,咬着牙,按着苏烈的教导,身子紧绷,微微地弓起,头尽量不去高过战马昂起了的头颅,身子有节奏的跟随着战马的起落而起伏。

    这样的情况,其实他遭遇了很多次了,在跑马场里操练的时候,起初的那一个月,他几乎次次都要自战马上摔下来,哪怕是到了现在,他在骑营中还是最差的存在,可应付这样的场面,却早已习以为常。

    “继续,冲过去!”苏烈又吆喝了一声。

    哒哒哒……”

    这一路,战马依旧没有失速。

    这早已习惯了每日狂奔不歇的战马,仿佛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迸发出超乎寻常的力量。

    王九郎夹紧马鞍,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太难的地方,唯一让他心灼的是怕自己掉了队,至于马上的颠簸,他其实已是习惯了。

    五十余人马,呼啸而过,继续朝着二皮沟狂奔,居然中间没有丝毫的停留。

    …………

    张邵的右骁卫已不算慢了,毕竟相比于其他的各卫,还是领先了一个身位。

    出了城,到了官道时,他格外的小心,只允许身后的骑从慢跑,毕竟……地上碎石太多,很容易导致战马失蹄。

    而只要有一匹战马失蹄,那么马上的骑从就不得不和其他人同乘,如此一来,反而加大了负担。

    这样的道路……前头狂奔的二皮沟骠骑肯定有战马失蹄吧。

    张邵想着二皮沟骠骑那一群成立没多久,只会傻乎乎狂奔的队伍,就不禁想笑。

    到时……只怕就有好戏看了,似他们这样毫不顾忌的狂奔,一方面是在回程的路途上,根本没有足够的马力和体力进行快跑,另一方面,也容易导致战马受伤,按照规矩,战马一旦失蹄,对于整个骑队的伤害是极大的,毕竟比赛的规矩,只有整队人马回程,才算成绩。

    他看着地上的蹄印,这显然是前头的骠骑留下来的,张邵看过这些马蹄印,经验丰富的他就知道,这二皮沟的人,又在让战马撒丫子狂奔了。

    他怀着看戏的心情继续往前,可匪夷所思的是,这一路过去……令他越来越感到懊恼……怎么沿途上没有看到失蹄的战马?

    这太不寻常了,照他们那样的跑法,不废掉三四匹马,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啊。

    张邵当初可也是带着骑军纵横沙场过的人,他很清楚,进行一次奔袭的话,往往一千骑兵,能有七成即七百人没有掉队或者失蹄,已算是了不起了,而像二皮沟这样的人,简直闻所未闻。

    “这群吃错了药的家伙,所有人听令,慢跑,仔细脚下,切切不可让战马失蹄了,不必操之过急,我等已在各队中保持了领先,至于那二皮沟的人,不必理会他们,他们这样的跑法,坚持不了多久。”

    冷静地发布着一道道的命令,众骑从听命,纷纷称是。

    只是……即便是张邵经验丰富,处处小心,而且一直不停地叮嘱骑从门,他还是失算了。

    一个骑从的马突然发出了悲鸣,前蹄随即跪下了,马上的骑从竟是直接翻滚了下来,紧接着,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张邵脸一沉。

    这骑从显然是方才有些落后,为了追上前队,所有跑快了一些。

    他拧着眉头,一面吩咐人道:“其他人继续前行。”

    说罢,他直接翻身下马,先不理会骑从,却看那倒下去的战马。

    战马一但倒下,便再也站不起来,而它的左前蹄,显然被一块犹如刀锋一般的碎石割伤,鲜血泊泊而出,这是很常见的情况。

    他同情地看了几眼这马,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将此马遗弃在路边了。

    至于落地的骑从,这骑从摔了个头破血流,却是胆怯地看了张邵一眼,战战兢兢地道:“都尉,卑下……卑下万死。”

    张邵心情有点糟,朝他咆哮:“本将是如何说的,不要跑急了,你骑了这么多年的马,竟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吗?回营之后再来处置你,现在立即上本将的马,与本将同乘。”

    “诺。”

第二百零三章:凯旋而归

    张邵只能和那士卒同乘一马。

    这是没法子的事,他必须得将整个队伍一起带回去。

    只是这原本承载一人的马现在变成了两人,速度明显的放慢下来。

    且因为之前有了马前失蹄的教训,所有人都多了几分小心。

    可令张邵感觉到神奇的却是,除了二皮沟骠骑,哪怕是有了这一次意外,后队也没有人跟上。

    张邵心里松了口气,二皮沟的骠骑倒是好对付。

    他们先走一步,等会也是有的苦头吃,倒是后队那些飞骑没有跟上,让他心里有了几分安慰。

    毕竟……是一队人马行军,又不能落下一人,道路又崎岖难行,路上的意外只怕不少。

    于是他振奋精神,这一次他更是打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等下了官道,便是滩涂地了,这里依然可以看到骠骑们的马蹄印。

    这些马蹄很是凌乱,显然那骠骑也是疾冲过去的,张邵下令骑从们加快了一些速度,只是这速度加快的也是有限。

    毕竟……一路过于颠簸,大家一路精神紧绷,有些人已经开始气喘吁吁了。

    张邵知道这是正常情况,马又不是机器,在载重的情况之下,这样的慢跑久了,必定也是会疲惫不堪的。

    这些将士,已经算是优秀了,毕竟三日能有一次操练,每次能有两个时辰。

    只是……为何还没有追上二皮沟的那些骠骑?

    眼看着队伍已走了接近一半的路程,这令张邵一时之间有些糊涂起来。

    难道那些家伙,一路都是这样的狂奔?

    疯了吧?

    他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能的。

    他这样安慰自己,若是一路这样狂奔,战马如何受得了?就算是战马能承受,这路上难行,难道就不会出现大批人落马的情况?

    他们的马……难道就不会有损耗?

    …………

    已经开始回城了。

    按照规则,骠骑们在二皮沟绕了一个大圈子,而后从另一条小路回城。

    几乎所有人都沉默着,只有哒哒哒的马蹄声。

    二皮沟骠骑府上下,此时没人敢有半点分心,都只是专心致志地骑马往前走。

    即便有人因为两股长时间的与高桥马鞍摩擦,而令两腿内侧鲜血淋漓,却也没有一个人生出半点抱怨和松懈之心,对于这些人而言,这不过最常见的事罢了。

    他们已经习惯了各种忍耐,三个月不算长,却是没日没夜的操练,已经足够将他们的神经都变得麻木起来。

    浩浩荡荡的骑队一路打马,坐下的马也开始变得湿漉漉的起来,响鼻开始变得粗重,路面上再多的荆棘,对于战马而言也如履平地,人习惯了操练,战马也是如此。

    他们一路没有停歇,甚至苏烈还是觉得队伍有些慢了,至少和平日在跑马场相比,今日的速度还是差了一些。

    终于……长安城的轮廓慢慢的显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苏烈的眼眸里闪动着亮光,回来了。

    苏烈带着一丝激动,一声吆喝:“再加把劲,随我来。”

    苏烈催动着坐下的大宛宝马,后队的骠骑越来越密集地尾随其后,而后……本该体力耗尽的人马,在此刻,居然迸发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风驰电掣。

    虽只是五十人马,却是一下子出来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此时……已接近城门。

    街道两侧,早有无数人在屏息等待。

    他们听到了马蹄声。

    一下子……人群沸腾。

    这样快就回来了?

    若是稍稍懂一些马的人,多是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可绝大多数人,显然并不懂,他们翘首以盼,甚至有人喃喃念着:“右骁卫……右骁卫……”

    身边的人只当念的人已看到了右骁卫,于是欢呼雀跃地大呼:“是右骁卫,右骁卫回来了。”

    一下子……后头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到前头的人,顿时炸了,人群开始沸腾,有人喜极而泣,也偶有人露出遗憾,有人发出狂笑:“哈哈哈……胜了,胜了……”

    “胜了……”

    这消息传递得比马还快,毕竟马还未至,这消息便疯了似的沿街的人群不断地向四周扩展。

    只是……靠近城门这里,当苏烈等人疾奔而至……此前欢呼的人……第一个反应是愣了一下,而后一下子的脸色惨然起来。

    这是……骠骑……

    根本不是飞骑……

    这绝无可能是右骁卫的,只是府兵……

    这府兵……怎么回来得这样快。

    右骁卫呢?

    右骁卫飞骑不是号称甲天下的吗?

    只是……看清的人,都懵了,而身后乌压压的人群,以及街道的深处,依旧是沸腾一片。

    无数人激动得热泪盈眶,甚至远处……还可听到人们疯狂地呼喊:“右骁卫万胜……”

    “万胜…”

    “万胜……”

    这疯狂的巨吼,已是直冲云霄。

    苏烈觉得自己被人影响了。

    他皱了皱眉,抿着唇,依旧策马狂奔。

    后队的将士们在右骁卫万胜的欢呼声中一个个大惊失色。

    只有靠近他们的百姓,个个脸色惨然。

    “难道……右骁卫已先行一步,不对啊……没见他们追上我们啊,这是什么情况?”苏烈心里满腹狐疑。

    只是现在……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他定了定神,随即目光如炬,直直地看着前方,大喝一声:“快马加鞭!”

    哒哒哒……哒哒哒……身后骑从呼啸而过。

    只是苏烈的命令和马蹄声,却已被数不清的万胜的声音所淹没。

    苏烈第一次见到这样多的人,沿街密密麻麻,楼宇上,树枝上,屋顶上……

    那万胜的声音,一浪高过了一浪,一直延伸到了御道,甚至到了太极门城楼上。

    李世民不急。

    他知道……马队要回来,还需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他让人准备了茶水,好整以暇地喝着茶。

    可是……远处越来越响亮的嘈杂声……还是让李世民不禁精神一震。

    就回来了吗?

    “这才两炷香的时间啊。”李世民嘀咕着,感到有点意外。

    一旁的赵王等人也觉得不可思议。

    李元景不由道:“陛下,臣原本估算右骁卫至少需五炷香才能回来……这……一定是弄错了吧,或许是百姓们无知……”

    李世民只颔首。

    他心里还算是淡定,可其他人却不淡定了。

    陛下在乎的只是赛马,大家在乎的可是钱哪。

    这是真金白银,老祖宗们攒下来的。

    于是有人翘首以盼,都屏住呼吸,想听这欢呼的声音是什么。

    “万胜……”

    隐隐约约,听到了万胜……“

    偶尔……还夹杂着右骁卫……

    是右骁卫万胜?

    一听到这个字眼,房玄龄顿时觉得自己心跳加速,脸上一下子的有了不一样的神采,果然……老夫猜对了。

    而其余人的脸上也都露出了喜色。

    只有陈正泰有点懵。

    咋回事……苏烈这个家伙……他出岔子了?

    不是吧,我花了这么多钱……就这样……

    “陛下……陛下……好像是右骁卫回来了……”此时,张千轻声道:“您听,大家都在喊右骁卫万胜呢,奴还隐隐听到……听到……好像是……好像是……”

    张千努力地支着耳朵,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最后他道:“还有赵王殿下万胜!”

    “是吗?”李世民心里咯噔了一下,平静的心情终于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其实也难怪军民百姓们欣喜若狂,这本是预算好了至少五炷香,谁晓得一半时间都没有到,竟就回来了,

    右骁卫竟是恐怖如斯。

    只是李世民听到右骁卫万胜和赵王的话,心里还是略有一些不舒服。

    可是那些军民百姓们喊的如此歇斯底里,便是城楼里不少文武大臣也面露欣喜之色。

    李世民固然知晓,这些人不过是将赌注压在了右骁卫的身上,可是这般大喊……那么将来军民百姓们往后将会如何看待赵王?而赵王会怎样想?

    就算赵王,也就是自己这兄弟固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那么他身边的这些属官呢?

    李世民方才淡定的心态一扫而空,随即深深地看了一眼李元景。

    李元景听到此言,面上下意识地掠过了一丝欣喜。

    真的胜了,这张邵当初还说五炷香一定能跑完,谁晓得……原来他只是谦虚而已,哈哈……

    这掩饰不住的喜色,很快又令李元景觉得不应该表露的如此刺骨,于是这喜色又很快被一脸的谦虚所取代。

    他忙道:“皇兄,臣弟万万想不到此次右骁卫竟是如此侥幸胜了一场,说来惭愧,臣弟平日也没有如何操练飞骑,幸赖将士们还算是用命,否则铁定要输了。”

    他用极平静的口吻说出这句话。

    可其他人听在耳里,却又是另一番的滋味了。

    你赵王殿下都没怎么操练,其他的飞骑就远远不如,那你赵王岂不是只要稍稍的操练一下,这右骁卫岂不是要天下无敌?

    都说陛下当初最擅骑兵,当初还在将军时,带着骑兵便锐不可当,这样看来,有其兄必有其弟,赵王殿下原来也是一员了不起的骑将,统御之术,已是出神入化了!

    …………

    第三章,求月票和订阅。哭。

第二百零四章:此虎贲也

    李世民看着自己的兄弟。

    某种程度而言,他是喜欢这个六弟的。

    毕竟年长的兄弟,要嘛已是死了,要嘛就是早早的夭折了,只有这个六弟,虽比自己年纪小了十岁,却终究比其他还是孩子大小的弟弟们不同,能说上几句话。

    李世民无疑是寂寞的,对儿子虽都还算疼爱,可这是父子之情。

    有一个门生很欣赏,对他有极大的信任,可毕竟是弟子。

    而兄弟之情,李世民极少能体会。

    在当初和李建成、李元吉勾心斗角的日子里,早已让李世民磨砺得越发的无情,可人终究还是有情感的需求。

    此时此刻,他看着这欣喜若狂,却又极力克制自己情绪的兄弟,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他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兄弟民望越来越好,这本是安分的心,开始变得膨胀,甚至到了最后,可能产生不安分的想法。

    而他绝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可是……李世民心里摇头。

    看着许多大臣喜滋滋的样子,听到那排山倒海一般的万胜的声音,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做呢?大怒,将李元景贬出长安去?这显然会让人所诟病,会让玄武门的疮疤重新揭开,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也将毁于一旦。

    那么……听之任之吗?

    谁能保证,接下来……李元景不会日益的膨胀,甚至到了最后……又出现玄武门这样的事。

    李世民绝不担心这个兄弟真敢对自己下手,因为他有一百种办法弄死他的自信,只是这等事,只要一发作,就足以让天下侧目,使皇族再一次沦为笑柄。

    大唐……不能再出现这样的事了,立国不正,则子孙们都会纷纷效仿,整个大唐将永无宁日。

    李世民此时竟发现……至少现在……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是在此场合,他自是不能表现出半点心里的烦躁和无奈,倒是微笑着道:“六弟的右骁卫,实在让朕大开眼界,这几年,雍州治理得很好,右骁卫竟也如此锐健,朕心里甚至宽慰,朕有六弟,可以无忧。”

    李元景想到在这场赛马中自己赢的可能已经是十拿九稳了,满心的高兴,此时忙道:“臣弟惭愧。”

    一旁的房玄龄更是一时高兴得不知所以,不过他深知李元景的身份特殊,倒是没有夸奖李元景,而是带着淡笑道:“陛下,右骁卫的这个张邵,倒是一个人才,陛下既有爱才之心,理当予以一些赏赐。”

    “这是应当的。”李世民眉目一张,满意地朝房玄龄点头。

    他明白,这房卿家显然也看出来了,既然这张邵是个人才,理应加官进爵,以后就不必在右骁卫当值了,他日将此人升至朝中,慢慢让他和李元景隔绝开来,若是此人可用,当然大用,可若是他与李元景已没有了从属关系,却还与李元景过从甚密的话,将来找一个由头,将其拿下就是了。

    李世民便笑道:“朕说过,朕会从厚赏赐,如此……方才可激励将士。”

    众臣纷纷行礼:“陛下圣明。”

    显然……在此刻,骑队已至平安坊了。

    平安坊距离太极门最近,所以这时……平安坊已是喧嚣起来,万胜的声音传至太极门,震耳欲聋。

    李世民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起身道:“朕与诸卿,一起迎接凯旋的将士。

    于是众人纷纷拥簇着李世民。

    此时,房玄龄心里喜滋滋的,突然看到角落里的陈正泰,还有那脸色阴沉的李承乾。

    房玄龄一看太子的脸色,心里就想,不会吧,不会吧,这太子殿下莫不是上了陈正泰的当,被陈正泰怂恿着押了二皮沟?

    可怜啊,还好老夫没上当。

    这一次,却也恰好给这陈正泰一点教训,给太子一个教训,让你太子成日的和陈正泰瞎混!陈正泰这家伙每日游手好闲,跟他混,能有好下场吗?

    于是房玄龄微笑着对李承乾道:“太子殿下,你莫不是压了二皮沟?”

    李承乾在这个时候又发挥了他的耿直属性,很直接道:“压了两千贯,如何?”

    这话,许多人都听着了。

    房玄龄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轻轻摇头:“哎……殿下啊,当引以为戒才好。这赌博终究乃是下流,若只是偶尔玩玩,权当是儿戏,只是切切不可误入歧途。”

    李承乾心里有气,不过对方是房玄龄,想到自己的父皇也在这里,他倒没有当场闹脾气,只淡淡的噢了一声。

    李世民却也听到了房玄龄的话,便下意识地回头瞪了李承乾一眼,有了钱就乱花,不省心啊。

    李元景方才还怀着谨慎,可是他听皇兄连连夸奖自己,这警惕的心,自然也就放下了。

    于是他眉飞色舞地道:“二皮沟骠骑府,也是不错的,赔率颇高,太子殿下押注了二皮沟,也是情有可原,毕竟赔率越高,获利就越丰厚嘛,以一博百,就算失算,也不可惜。”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赵王殿下这话倒是对的,马经里不也这样说嘛?

    李元景又道:“只是可惜这二皮沟多是新卒,此次赛马,只要不落后各队太多,就已是让人刮目相看了,陈郡公,就算输了,也不要气馁,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过了几年,便有胜算了。”

    陈正泰心里道,你这家伙,不是诚心在扎我的心?

    只是眼前这个人,乃是赵王,正儿八经的天潢贵胄,陈正泰自是知道分寸的,只好含笑道:“是,是,是,多谢赵王殿下教诲,我以后一定会努力的。”

    众人都笑,谁管你以后啊,今日大家发了财要紧。

    现在所有投注的人,已经开始在心里默默的计算自己的收益了。

    而此时,张千惊呼道:“人来了……”

    果然……看到了一队人马,正浩浩荡荡自平安坊出来,奔驰着到了御道。

    御道这里,早有雍州牧治所的官吏在此等候,一见来人,便开始敲锣打鼓。

    一时之间,热闹至极。

    只不过……有些不对劲。

    起初平安坊传出来万胜的声音,可不知道为何,竟开始渐渐的微弱,取而代之的,是有人开始淘淘大哭,也有人似乎不愿接受现实,脸色惨然,一言不发。

    偶尔还有万胜的声音,这声音却很快的不见了。

    因为当骑队开始经过的时候,大家只当是右骁卫来了,可当苏烈等人飞马而过,开始越来越多人觉得不对劲了。

    黄成功起初激动得不得了,听到到处都是右骁卫万胜的声音,还得意洋洋地看向自己的东主,一副老夫算无遗策的样子。

    韦玄贞激动得眼泪直流了:“天可怜见,老夫总算对了一次,黄先生大才啊,这一次记你一功。”于是,也振臂一呼,高呼万胜。

    可骑队出现,韦玄贞擦一擦眼睛。

    这甲胄,哪里和右骁卫有什么关系?

    禁卫是禁卫,府兵是府兵,旗甲分明,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他越来越觉得匪夷所思,随即……耳畔有人道:“是二皮沟,是该死的二皮沟。”

    “二皮沟……”韦玄贞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那些继续骑在马上奔跑的人,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他觉得自己不能呼吸。

    不,不可能吧……

    …………

    雍州长史唐俭,此刻一眼不眨地盯着将要燃尽的一炷香,他心里不禁感慨,这才两炷香,对方就回来了。

    便见这气势如虹的骑队飞马而来,最终抵达了城楼之下。

    苏烈激动万分……总算赶来了。

    于是苏烈一声大吼:“臣二皮沟骠骑府别将苏烈已至,二皮沟骠骑府马赛骑从上下五十一人,今至五十一人,恳请陛下校阅!”

    他这一声大吼,很有效果。

    敲锣打鼓的声音戛然而止。

    城楼上的人疯了似乎朝城下看去。

    便见五十一个人坐在马上,纹丝不动。

    这一个个风尘仆仆的人,却依旧精神奕奕,此刻齐刷刷的看向城楼。

    臣苏烈……

    二皮沟……

    城楼上的人觉得好笑。

    怎么又冒出来二皮沟呢?还有苏烈……是不是那个……那个……

    可是……右骁卫呢?

    回来的不该是右骁卫吗?

    李世民已是自城楼上向下看去,这苏烈就在城楼之下,看得极是清晰,不正是上一次围猎的那个家伙是谁?

    至于其他人,身上所穿戴的甲胄,绝非禁卫。

    一下子……城楼上炸开了。

    “先回的乃是二皮沟的骑从,这……这如何可能……”房玄龄已是懵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脸很疼,随即想到的就是自己押注的钱,这可是一笔大钱啊!

    而后,他的脑海里想起了家中的那一只母老虎,竟在骤然之间,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房玄龄本是极稳重的人,一时之间,竟是百感交集,突然喃喃道:“这……如何是二皮沟?不可能的呀,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一定是……”

    城楼上乱了。

    李世民见着这城下的苏烈,震惊之后,突然眉一扬,突然道:“此虎贲也!”

    …………

    第四章送到,老是骂水,其实老虎回头看了一下,不水呀,好吧,老虎错了,要改。

第二百零五章:为王先驱

    两炷香就回来了。

    这速度……哪怕是李世民都无法理解。

    这苏烈本已让李世民刮目相看。

    可现在看这五十府兵,经过了长途奔袭,可依旧一个个精神饱满。

    若说他们不是虎贲,那就真的没有天理了。

    一旁的赵王李元景,此刻有点懵了。

    他虽然在嘀咕怎么右骁卫回来的这样早,可对这次马赛却是志在必得,谁曾想到……回来的居然是刚刚成立不久的二皮沟骠骑。

    若是其他飞骑赢胜了,李元景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都是禁军,实力彪悍。

    可堂堂右骁卫,居然败在这二皮沟骠骑的手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与此同时……李元景最大的感受就是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朝着自己身上投射而来。

    尤其是房玄龄,他死死地盯着李元景,就仿佛李元景欠了他的钱似的。

    其实这可以理解,这一次……输得毫无征兆。

    而右骁卫之前声势如此浩大,以至于许多人认为右骁卫必胜,虽然右骁卫赔率低,可只要下了重注,多少还是能挣不少钱的。

    可结果呢……原来这右骁卫只是一个花架子。

    你李元景这么个废物……若不是因为你,大家能亏这么多钱?

    这也亏得是在太极宫的城楼,若是在其他地方,碰到几个脾气火爆的,管你什么天潢贵胄,不打你李元景这龟儿子几拳,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怎么对得起输掉的那么多的钱?。

    李元景脸色惨然。

    他本是得意洋洋,可现在却发现……自己好像成了众矢之的,这已经不是输的问题了,而是无缘无故,结下了数不清的仇家。

    而在平安坊……依旧还在沸腾。

    那里乱成了一锅粥。

    甚至隐隐的……还出现了火光。

    不过……为了维持比赛的安全,雍州牧和监门卫早已调拨了军马,守住了各处街坊的要害之地,所以……这火光很快熄灭。

    不只如此,那之前打出来的右骁卫必胜之类的旗帜,也一个个被不知什么人给扯了下来。

    人们破口大骂,好像无处发泄一般,将这旗蟠踩踏在地,愤愤不平的人朝上头吐吐沫。

    李世民只看到那一个个旗蟠落下,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凭着他的想象……想来也知事情的结果。

    他并不急,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一幕。

    一旁的陈正泰和李承乾二人要高兴疯了。

    不过相比于李承乾,陈正泰却摆出了一副谦虚的样子,感慨道:“哎呀……这二皮沟骠骑府,我平日也没怎么操练……”

    “够了!”房玄龄怒斥陈正泰,气咻咻地道:“你害这么多人输了钱,民愤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做什么?胜了便胜了就是了。”

    陈正泰心里喊冤枉,方才赵王殿下也是这样说的呀,他能说,为何我不能说,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感受到那些朝着李元景不友善的目光,纷纷朝他看来,陈正泰还是很乖巧地选择了住嘴。

    他努力的绷着脸,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老半天才道:“是,是,房公,都是我的错,呃,我……我错在哪里来着?”

    房玄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直接一拂袖,不再理睬他。

    倒是那长孙无忌正色道:“不对呀,这来回二十多里的路,道路也崎岖不平,平日跑马,没有四五炷香也回不来的,怎么你这丧尽天良的二皮沟骠骑,如何能在两炷香便能来回,莫非抄了近路?”

    他这一说,许多人都感觉找到了希望,都想借机鼓噪。

    “对对对。”

    “我也觉得匪夷所思,我早看出来啦。”

    陈正泰一脸无语地看着长孙无忌,看来这位长孙相公,他应该也压了不少吧!

    陈正泰便道:“这赛马是赵王殿下主持的,沿途走哪一条路,每隔一段路程,又布置了不少岗哨,这显然都已布置得稳稳妥妥吧,那么敢问赵王殿下,这其中有作弊的可能吗?若是作弊,如何做到无法察觉?”

    李元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憋了老半天方才道:“绝无可能,沿途都有人站哨,若是抄近路,必被察觉,察觉之后就会示警,除非二皮沟骠骑乃是神兵天降。”

    一下子……所有质疑都消停了,同时希望也给扑灭了。

    城楼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却在这时,却有飞马而来,在城楼下道:“陛下,不妙了,右骁卫遇袭。”

    “遇袭?”李世民眉一皱:“发生了什么事?”

    此人便大声道:“右骁卫回了城,沿途的百姓突然袭击了右骁卫,个个怒气冲天,甚至有骑卒不幸被百姓们拉下马来,肆意痛打,监门卫的官军也无法制止。”

    李世民:“……”

    …………

    张邵想死。

    他无法想象,自己本是入了城,心里还嘀咕着,这二皮沟骠骑哪里去了,难道跑到了一半,他们不跑了?

    如若不然,怎么一路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这太匪夷所思了,张邵觉得自己已经够快了,那些骠骑不可能比自己还快的。

    他自信满满,结果刚刚入城,便听到两道旁没有欢呼,而是无数的咒骂。

    “你们还敢回来,这群没用的东西,知道害我输了多少钱?”

    “平日成日吹嘘,今日才知道你们原是酒囊饭袋,瞎了眼信了什么赵王必胜、右骁卫必胜。”

    起初……还只是咒骂。

    后来石子便如雨点一般自两道投来,打的这右骁卫上下一个个惶惶如丧家之犬。

    他们连忙朝前疾奔,谁料到……愤怒的百姓已是彻底的冲破了官军和差役的阻碍,竟冲到街上,将人拉了下来,随即便是一阵痛打。

    张邵最惨,因为他是两人乘一匹马,跑得慢,直接被人扯住了马镫,有人去拖马尾,还有人直接捉住了他的腰带,纵他有千万般的本事,也被拉下马来。

    他急忙大喝:“我乃右骁卫都尉,你们安敢……”

    大唐民风彪悍,平日还可以用刑法遏制他们的冲动,可今日不少人输红了眼,哪里还顾得了这个,有人举起拳头,大呼一声:“打的就是你这右骁卫都尉,便连赵王那狗才来了也打。”

    于是无数的拳脚落在张邵的身上。

    等众官军将张邵抢出来时,张邵已是面目全非,他几乎被人拖拽着,一路逃亡出了街坊,到了御道,这才安全了一些。

    …………

    李世民已下旨,再调拨了军马维护秩序,不过他毕竟是‘仁君’,末尾还特意交代了一句:“驱散人众即可,勿伤百姓。”

    那接了旨意的军将们脑子发懵,不伤百姓……这还玩个屁,横竖来看,多半是要等百姓们揍完了人,出了恶气,才有可能驱散人群了。

    李世民随即下了城楼,命人打开了宫门。

    而此时……右骁卫的伤卒们才被人抢救了来。

    无论如何,这右骁卫的成绩其实还算不错,毕竟……排行第二。

    就是狼狈了一些,许多人长相有些奇怪,脸比较胖。

    李世民出了宫,而后便见外头一溜排开的军马。

    一边是精神奕奕的骠骑,另一边乃是狼狈不堪、衣衫褴褛的禁卫。

    李世民笑吟吟地朝那苏烈方向走去。

    苏烈翻身下马,一步步走至李世民的面前,正色道:“卑下见过陛下。卑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万望恕罪。”

    “卿乃壮士啊。”李世民一脸激动地看着苏烈。

    他喜欢这样的军汉,简单,朴质,能力还强,浑身是胆,练兵也是一把好手。

    天知道陈正泰如何将他发掘出来的。

    “卿这短短时日,就能练出如此的精兵?真是令人罕见。”

    苏烈于是朗声道:“卑下惭愧,侥幸凯旋,只是……这骠骑能有这般勇武,并非是卑下的功劳。”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就下意识地看向了陈正泰。

    陈正泰绷着脸,想谦虚几句。

    却听苏烈这时道:“这都是骠骑府将军陈郡公训练卑下人等的结果,若无陈郡公,我等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是吗?”李世民心里震撼。

    他不禁在想,朕每日看这陈正泰很清闲啊,哪里有半分看上去像将军的样子,看看这些将士,一个个晒得皮肤黝黑,再看看陈正泰,肤色白皙,没想到……这家伙竟还举重若轻?

    李世民爽朗大笑道:“诸卿都不必谦虚,你们都有功劳,若是我大唐诸军,都如二皮沟骠骑府,四方何愁不定,天下何愁不宁呢?”

    陈正泰心里想,得,若是人人都如骠骑府一样,就算将整个大唐打包卖了,也不够筹两年军费的。

    陈正泰说罢,却是义正言辞的道:“恩师,这都是您领导有方的缘故啊,若非恩师时刻提点,学生哪里有什么功劳?学生一再和这苏别将、薛别将,还有众将士们说,若不是陛下对骠骑府格外优待,不是陛下对学生的教诲,这骠骑府,和其他军府能有什么不同?”

    “归根到底,此乃恩师的功劳,骠骑府上下心里只感激着陛下的恩德,所以才发奋勠力,只为将来能为王先驱,立不世功,报效皇恩。”

    …………

    第五章送到,求月票求订阅,拜托

    了。

第二百零六章:陈正泰拜相

    李世民笑了:“是吗?”

    他凝视了陈正泰一眼。

    陈正泰又道:“还有一个缘故,二皮沟骠骑府,太子也是极看重的,前些日子,他来了二皮沟几趟,都是为了此事。”

    李承乾在旁,心里说,孤是去了几趟,只不过是去和你陈正泰商议着下注的事,如若这也算关心二皮沟骠骑府的话……

    李世民仿佛心里知道陈正泰打什么主意似的。

    骠骑府胜了,陈正泰与有荣焉,太子与有荣焉,朕也与有荣焉。

    总比那右骁卫必胜要强。

    李世民随即道:“骠骑府上下,都要重赏,依朕看,便将这骠骑府提为禁卫罢,苏烈,朕命你为二皮沟卫卫率。”

    苏烈心里一震,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别将,隶属于一个军府而已,属于民兵的副将。

    可这卫率二字,却是属于东宫的属官,是禁卫军中的副将了。

    在大唐,虽有许多的禁卫,可是这些禁卫都隶属于皇帝。而为了保证太子宫中的安全,这东宫则设立了六卫,从属于太子,也是禁军的一种,因而有太子六率的说法。

    这六卫保护的乃是太子的安全,他们的武官,一概被称之为卫率。

    如此一来,骠骑府等同于成为了禁军的一种,地位提振了一大截,几乎这骠骑府上下,统统都加官进爵了。

    只是苏烈心里依然有些狐疑,好端端的二皮沟骠骑,保护的乃是二皮沟,怎么又成了东宫的卫士呢?

    陈正泰站在一旁,却是微笑道:“陛下如此厚恩,这苏烈都吓傻了。”

    他这一开玩笑,苏烈才惊醒过来,他看了自己的大兄一眼,心里便知道,自己的大兄很希望得到这个结果。

    于是再无迟疑了,连忙谢恩道:“遵旨。”

    李世民此时自是心情极好的,含笑道:“自此之后,东宫就七率吧,骠骑府也成为太子的禁卫,保护太子的安全。只是……依旧还驻扎于二皮沟吧,陈正泰此次也劳苦功高,为詹事府少詹事,其余人等,统统由礼部封赏。”

    李世民随即目光落在陈正泰的身上,表情多了几分肃然:“朕将太子交给你了。”

    陈正泰心里叹了口气,陛下这个布置,显然用意很明显。

    在皇帝眼里,自己是皇帝的人,所以这个少詹事,既是太子的属官,同时也代表了皇帝督促太子。

    在唐朝,施行的是两套班子,一套自然是朝廷,朝廷之中有三省六部。而另一套,则是在东宫。

    为何历朝历代之中,唐朝的太子总能谋反?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在东宫之中,对于朝廷的三省六部,也有一套行政和军事的班子,而且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其中既有将来可以接班的詹事和少詹事,这詹事就相当于中书令,也即是‘小宰相’,而少詹事嘛则作为詹事的副手,即‘小小宰相’,除了形同于中书令一般的詹事之外,还有与门下省和尚书省相对应的左右春坊,就比如此前的孔颖达,就是右庶子,其实他管理的就是右春坊。

    除了三省之外,东宫里居然还有专门的御史,负责弹劾东宫里众属官的不法现象,在这‘小三省’之下,又有效仿朝廷六部的各个机构。

    可以说,整个詹事府,俨然就是一个小朝廷了。

    于是乎,只要皇帝和太子不和,太子二话不说,抄家伙就干,这是有原因的,毕竟要大臣有大臣,要士兵有士兵,我不打你打谁。

    譬如现在太子的卫队,有六支,现在唐太宗增加到了七支,事实上到了后期,唐朝的太子卫队会增加十支。

    这样的做法,某种程度而言,是因为隋唐借鉴了前朝的教训,前朝的时候,朝代的更迭很快,许多异姓的将军动辄就谋反,为了防止异姓夺权,就必须增强宗室的力量,尤其是太子。

    陈正泰没想到陛下有这样的安排,这少詹室,可是小小宰相啊,虽然小小宰相说出去有些不好听,可实际上少詹事负责的就是太子卫队以及东宫其他事宜。反正东宫的事,陈正泰啥都可以管,像这样的位置,皇帝一般是十分警惕的。

    因为一方面,他作为东宫属官,而东宫之中又有一套行政班子,若是这个人只忠心太子,那么可能会出大问题,到时闹到皇帝和太子失和,这少詹事怂恿太子谋反,就是天大的事。

    另一方面,一朝天子一朝臣,某种程度而言,少詹事是可以从小小宰相,变成真正的宰相的,这样的人,还需拥有足够的能力,等到将来太子登基,可以协助太子掌控朝廷。

    既要有能力,又要得到足够的信任,甚至……你还得年轻一些,如若不然,太子还没登基,你就扑了街,这可咋弄?

    思来想去,李世民决定还是让陈正泰这个家伙来,他和太子关系好,亲密无间,朕也信任他,这家伙还特别善于发掘人才,而这些人才,都可以作为东宫的储备人才,将来在自己百年之后,辅佐太子。

    可陛下的这个布置,却几乎让陈正泰和李承乾彻底地捆绑在了一起。

    将来陈正泰若是做了什么事,倒了霉,李承乾肯定要受牵连的,毕竟陈正泰他做了缺德事,你李承乾能没有关系吗?十之**,你就是幕后主使。

    可若是太子做了点什么,陈正泰怕也要完蛋,因为……你敢说你这个少詹事没在背后怂恿?

    这个少詹事有利有弊,可是看在其他人眼里,意义却不同了。

    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心里颇震惊,他们显然清楚,这一项任命,关系十分重大,陛下此时在想的是自己百年之后的事。

    做出这个布置之后。

    陈正泰不禁道:“学生谢恩师恩典,不过……学生做这少詹事,只怕能力不足……”

    李世民瞪他一眼:“你就不必谦虚了,朕的弟子,岂有能力不足的说法?”

    “学生没有推辞的意思。”陈正泰道:“不过是希望恩师能让人辅佐学生,比如这马周……”

    李世民不禁觉得好笑,还以为这个家伙想要推辞呢,原来他一点都不客气,这是想跟他要能人呢。

    李世民倒也不吝啬,于是道:“既如此,就让他暂代右春坊庶子吧,让他好好辅佐你。”

    陈正泰没想到李世民就一下子答应了,顿时舒了口气,逐而想到自己又升官了,心里也很激动。

    我特么的这算不算是拜相了,古有甘罗十二岁拜相,今有我陈正泰十五岁拜小小宰相,虽然年纪是大了一些,但是不寒碜。

    陈正泰欢喜地谢了恩。

    李世民随即一挥手,豪气万千地道:“其余名列前茅的马队,也要恩赏。”

    而后他才道:“朕乏了,今日就此作罢。”

    提升东宫,尤其是将二皮沟列入东宫卫率,虽然是李世民的突发奇想,可实际上,却是经历了此次马赛之后深思熟虑的结果。

    在李世民看来,自己的兄弟赵王,能力还是有的,他既是雍州牧,又是右骁卫,若不是二皮沟骠骑压了右骁卫一头,这赵王还不知可以得到多少的声望呢!

    朕在的时候,当然可以压住赵王以及其他的宗亲的。

    可若有朝一日,朕不在了呢?

    太子太年幼了啊,还不足以服众。

    作为一个帝皇,不能不考虑得长远一些。

    大唐不能再出现宗室相残的悲剧了,既然不能收拾赵王,那就放手让太子去争取民望,增强一些太子的实力吧。

    李世民说一不二,不理会其他因赌输了钱而痛不欲生的众臣,直接摆驾回宫去,随即又命人将陈正泰和李承乾叫至紫薇殿。

    在这里,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人,终于没有好好说话了。

    李世民看了陈正泰一眼,直接就道:“此次你们押了二皮沟多少赌注?”

    陈正泰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惭愧地道:“也不多,学生只押了一万五千贯。太子殿下胆小,当初学生劝他多押一些的,他觉得不稳妥,只押了两千贯。”

    李世民身躯一颤,目光炯炯地看着陈正泰道:“朕听说,这赔率高达一赔七八十至一百,如此说来……”

    李承乾则是在旁欢快地傻乐,一副诡计得逞的样子。

    陈正泰正色道:“恩师啊,赌博是有害的,并不值得提倡,此次不过是学生侥幸赢了而已,其实学生向陛下建言马赛,并非是为了这博彩之戏,根本原因在于学生希望借这马赛,来推广马蹄铁啊,只有推广了这马蹄铁,方才是利国利民.学生没有私心.“

    “马蹄铁?“李世民一脸错愕,这东西对他来说,算是新事物。

    陈正泰看着李世民的表情,便道:“如若不然,为何二皮沟骠骑能够跑的这么快?而且沿途,几乎没有马匹的损耗呢。”

    李世民一时震惊,他这时候才醒悟过来。

    对啊,朕也是熟知马性之人,按理来说,两炷香功夫来回,而且没有折算大量的战马,这根本就说不通,这已不只是苏烈能力大小。

第二百零七章:抄家

    陈正泰见李世民疑惑不解的样子。

    随即道:“恩师,敢问这穿了鞋的人和赤足的人奔跑起来,哪一个快呢?”

    这几乎不用怀疑,李世民毫不犹豫道:“当然是穿了鞋的。”

    陈正泰随即乐了:“这就是了,那么学生若是能给马穿上鞋子呢?”

    给马穿上鞋子?

    李世民一愣。

    其实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道理,谁都知道,穿了鞋,能够保护自己的脚掌,因而在砂石路上,穿鞋的人可以狂奔。

    可赤足的人不一样,在碎石路上,哪怕是腿脚再好的人,奔跑起来心里也会有阴影,不敢全力而为,这简单的道理,若是套在马上,其实也一样有用。

    李世民没想到的是……这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结果……却被陈正泰给提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李世民瞬间明白了什么:“你所提出来的事,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过,只不过马蹄和人不同……”

    “所以学生专门制了一种东西,叫马蹄铁,只要钉在马掌上,便可保护马掌,而这……也是二皮沟骠骑能够两炷香时间跑回来的原因,除此之外,学生还让人改良了马鞍和马镫,现在学生的别将薛礼就在宫外,他牵了他的马来,恩师若是有兴趣,不妨可以看看。”

    李世民岂会没有兴趣,他本来就是爱马之人,兴冲冲的道:“快,叫人牵马来。”

    一会儿功夫,薛礼就牵着他的大宛马进入了紫薇殿。

    他第一次入宫,而且这紫薇殿已属于内苑的范围了,于是东看看,西看看,似乎什么都好奇,尤其是前头领着他的张千,让薛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眼睛不断朝张千缺失的部位去看,一副出神的样子。

    张千想抽他,偏又不敢。

    等入了殿,这大宛马一进来,蹄子磕在殿中的地砖上,发出金属与石块碰撞的声音。

    李世民则背着手上前,随即眼眸一亮,当先道:“好马,这是大宛马吗?”

    薛礼道:“正是,不过卑下给它取了一个名,叫赛仁贵。”

    李世民:“……”

    陈正泰在旁解释:“薛礼的字就是仁贵,他极爱此马,将此马当做自己兄弟一般,因而对此马有一些期许,希望这马能赛过他自己。”

    李世民颔首,随即看了看着高桥马鞍,又看看马镫,随即道:“朕骑上去试一试。”

    薛礼忙道:“陛下要小心,这马烈得很。”

    李世民却是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好在这大宛马虽然刚烈,可在李世民面前却无比的温顺。

    李世民坐在马上,脚踩着马镫,不禁道:“不错,不错,朕为何当初没有想到……原来改进了这个……对骑马也有帮助。”

    李世民爱好马,却也是知道适可而止,只是稍微感受了一下,而后便利落地下马。

    他抚摸着大宛马的鬓毛,这大宛马似乎越加的温顺,随即,李世民却要去掰起大宛马的脚掌,想摸马的马蹄,顿时把所有人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是这马发了狠,一蹄子撩出来,陛下非要重伤不可。

    可说来奇怪,这李世民却不知给这大宛马吃了什么**药一般,大宛马依旧很温顺,乖乖让李世民撩了蹄子。

    李世民认真地看了看马蹄上的马蹄铁,顿时眉头舒展开来:“有趣,有趣……陈正泰,有了这个,我大唐的铁骑可以增加七成。”

    陈正泰先是给李世民的行为吓得心跳加速,此时却是心里震撼,陛下的算术……果然厉害啊。

    根据他结合了实际上的情况,所得出来的结论,有了马蹄铁,骑兵确实可以增加七成左右。

    而李世民也只是一看这马蹄铁,就得出来了?

    陈正泰不无感慨,陛下这样的人才,不去学一下高等数学,实在太可惜了。

    事实上,李世民毕竟掌军多年,他很清楚骑兵战马的损耗极高,其中绝大多数的损耗,都是战马失蹄引起的。

    在操练和作战以及行军的过程之中,大唐战马的折损率超过了七成,以至于骑兵不得不大量的为骑兵准备备用的马匹。

    可若这些备用的马匹,也能投入进骑兵之中,这骑兵的数量,将可以大大的增加。

    李世民比任何人都清楚骑兵的作用,战争之中,骑兵几乎是突击以及反败为胜的关键,骑兵的多寡,和国力有着极大的关系。

    想想看……突然大唐三万铁骑,可以扩充到五万,这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些,李世民兴奋极了,忍不住道:“朕越来越对二皮沟心生敬畏之心了,朕对马匹也算熟悉,可这么多年来,从未想过这个,唯独二皮沟居然想到了,正泰,二皮沟可以大规模地供应马蹄铁吗?”

    陈正泰立即道:“恩师,只要都督府愿意出钱,二皮沟随时可以供应最精良的马蹄铁,当然……学生不会让都督府白出这个钱,挣来的这些钱,在二皮沟将建立一个机械研究所,专门用来研究改良马蹄铁、马鞍以及马镫之用,相信每隔几年,都可能出现最新式的武器,甚至学生还打算……让二皮沟研究最新的弓弩,以及甲胄和刀枪剑戟,我大唐之所以被四夷称之为中国,正是因为我中国之地,物产丰饶,技艺先进。汉朝的时候,中国有了马镫,于是骑兵可以对匈奴人产生压制。此后,这胡人们也将马镫学了去,反而大大的加强了他们的骑兵。”

    “恩师,技艺的先进,对于军事有很大的影响,今日我们的领先,他日迟早要被胡人们弥平,因此,大唐要保持领先的优势,就必须不断的进行改良,哪怕百年之后,这马蹄铁就算被人学了去,我们也需有把握,可以做的比他们更精更好,我们的产量也比他们高,唯有如此,才可使中国之地,永世四夷心悦诚服。”

    其实李世民原本是想说,朕要你一些马蹄铁而已,你也好意思要钱?

    可现在细细听来,似乎觉得有道理,人家以后还需花钱研究改进呢,需要的是源源不断的投入,这马蹄铁若是大规模的应用在军中,表面上是花了一大笔采买的钱,可实际上却为大唐的军马省却了无数战马的损耗。

    这可是花多少钱都换不来的啊。

    李世民也回想起陈正泰的这些功绩,都和他的各种‘小玩意’有关系,这样的事,理应鼓励。

    更不必说,在二皮沟里,宫里还有六成股份呢,国库花了钱买了马蹄铁,朕赚六成,陈家挣四成!

    呃?怎么听着,好像大家在合伙从国库里套现钱财呢?

    李世民倒是一个目光远大之人,很快就释然了,微笑道:“既如此,朕过几日先让都督府拟出一个所需的马具章程来,需要多少马鞍、马镫、马蹄铁,甚至还有其他马具,到时你们二皮沟再报个价,最后和民部接洽,制定采买事宜。”

    陈正泰忙道:“恩师圣明,花了小钱,得了大便宜。”

    陈正泰此话倒是令李世民有点哭笑不得,他也没计较,摸了摸这大宛马道:“此马很是神骏,朕听说这是归义王赠你的?”

    归义王即是突利可汗,陈正泰道:“哪里是赠,其实是拿来和学生换酒喝的。”

    李世民笑了:“在大漠,你卖给人酒,在这中国之地,你又卖人茶,你这陈正泰,真是什么钱都想挣啊。只是此马,你赠给了薛礼?”

    陈正泰道:“学生不擅马术,这样的好马,就算给了学生也没什么用,何不如给比学生更好地发挥它作用的人。”

    陈正泰的心胸,李世民很是欣赏,颔首道:“宝马赠英雄,你倒是有心了。”

    说罢,他让薛礼牵着马出去,随即背着手,突然脸色凝重:“朕敕你为少詹事,你可知道原因吗?”

    陈正泰知道要谈正事了:“略知一二。”

    “既然知道,那就好。太子乃是储君,只是太子若是年少,尤其是少不更事,只怕要被人看轻了。这东宫,朕就交给你了,可不要胡闹,出了事,朕先唯你是问,再问太子罪责。”

    陈正泰自是明白轻重的,乖乖应了。

    倒是一旁的李承乾听到这里,倒是乐了,似乎总算有一次,他在陈正泰这儿没吃亏,对着陈正泰偷偷的挤眉弄眼。

    李世民则对陈正泰继续道:“待会儿出了宫,就去东宫吧,将这东宫好好整肃一番,你怎么做,是你的事……朕只要结果……”

    陈正泰却是道:“恩师,出宫之后,学生还有大事要办。”

    “恩?”李世民诧异的看着陈正泰:“还有什么事,比你这少詹事的本职要紧?”

    陈正泰郑重其事地道:“学生还要去兑奖呢,学生买了一万五千贯的赌注啊,若是再不去,学生恐怕那些赌坊的东家们要携款私逃了,不过学生在今日清早的时候,就已派人盯着了各家的赌坊,虽然不怕他们立即逃之夭夭,不过这种事,还是很怕夜长梦多的。”

    今天……陈正泰恐怕要将整个关中的所有赌坊全部抄家了。

    当然……是合理合法的抄家。

第二百零八章:陈傲天

    陈正泰出了宫,便与李承乾心急火燎地带着卫队开始出现在长安各处的大街小巷。

    每一个赌坊,都用小簿子记下来了。

    毕竟投注的地方太多。

    而这些赌坊最惨的就是……他虽然提供了平台,不少的东家,自己也下场。

    毕竟人家就是干这个的,而且当初所有人都认为右骁卫胜算实在太大,自己不下场去买右骁卫一点,实在过不去。

    于是乎……

    许多人已经欲哭无泪了。

    有不少人,并非不想卷款跑了。

    毕竟这一次输得实在太惨。

    只是可惜……陈正泰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拿了我陈正泰的赌注还想跑,你跑给我看看,跑到天边都能把你抓回来。

    三叔公清早就已布置了,发动了所有陈家人会同二皮沟的庄客们出现在各家赌坊。

    而后,陈正泰和李承乾开始一家家赌坊的拜访。

    不少赌坊几乎结清了陈正泰的钱,便直接宣告倒闭。

    这令陈正泰颇为感慨,想不到我陈正泰在唐朝,居然成了打击黄赌的先锋。

    其实不但赌坊几乎完蛋了,这唐朝最负盛名的青楼……当日也歇业了不少。

    毕竟,黄赌是不分家的,人有了钱方才会上青楼,可那些恩客们输得裤子都没了,还拿什么来一掷千金?

    这各家青楼原本是等着趁着今日赌局揭晓,不少赢了钱的恩客会蜂拥而来,早就做好了迎客的准备,哪里晓得……竟一个鬼都没看到。

    陈家装钱和装欠条的箱子,足足准备了三十多辆大车,由二皮沟卫五十人骑着马拱卫,又有薛礼和苏烈二人在,甚至李承乾还觉得不放心,又让右司御率调了右司卫来。

    这一行人招摇过市所过之处,得了无数人的白眼,不过幸好没有人敢来招惹。

    这账足足收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陈正泰整个人几乎要累瘫了,好在自己年轻,在上一世,自己这个年龄是可以通宵达旦打红警的,到了唐朝反而觉得有些吃不消。

    紧接着,一车车的钱开始送到二皮沟的库房,让人清点入库。

    这可是一百万贯钱啊,除此之外,还有太子殿下的接近二十万贯暂存于此,如此巨量的财富,不可想象。

    若是一贯可以雇佣一个劳力一个月,那么单单这一笔财富,足够雇佣十万个壮丁给陈家干一年的活了。

    陈正泰不敢让自己继续处于亢奋状态了,人若是亢奋久了,又无法补充睡眠,是要扑街的。

    陈正泰不否认自己爱钱,可也知道,比起钱,健康更要紧,毕竟健康都没了,再多的钱也是枉然。

    于是强逼着自己什么都别想,硬是小憩了两个时辰,起来后,发现自己的精力总算充沛了不少,于是……他开始穿上了自己的礼服,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便赶往东宫。

    东宫距离二皮沟有一段距离,陈正泰抵达的时候,据闻李承乾还在就寝。

    不过这等事,自然也不需李承乾起来的,陈正泰是少詹事,在这东宫之中,除了太子,便是詹事府詹事比他的地位高了。

    而詹事詹事乃是李纲,他的地位很崇高,便连李承乾都畏惧他。

    作为这东宫的大总管,李纲有着非同一般的权威。

    而李纲最牛叉之处,则在于这东宫的事没有比他更懂了。

    因为早在隋文帝的时候,他就给太子杨勇担任过太子洗马,一直辅佐太子杨勇,直至杨勇完蛋。

    而此后,他很快又有了新的少主,那即是大唐的太子李建成,说起来,李纲和陈正泰的父亲陈继业还是同僚,都是李建成的旧臣。

    李纲矜矜业业的辅佐李建成,可结果辅佐到了一半,李建成被诛杀。

    而李世民登基之后,选择帝师,一时也挑不到什么好人选,于是一看这李纲,李纲就很有经验嘛,人家在隋文帝时期就曾在东宫辅佐太子了,虽然失败的事例比较多,不过李世民也不嫌弃。

    毕竟……虽然他辅佐谁谁就完蛋,可到了自己这里,总应该能成功一次才是。

    于是乎,直接下旨,命李纲担任詹事府詹事,辅佐李承乾。

    不得不说,李纲的水平还是够的,就是运气有些差,这一点和陈家差不多。

    陈正泰第一次见这位传闻中的世伯时,心里还不禁在感慨,不管怎么样,这也是一位老前辈啊,是咱们老陈家的同行。

    何况历史之中,李纲到了贞观四年便要死了,眼看着李纲一脚踏在了棺材上,陈正泰觉得自己对他可要多多尊重才是。

    李纲此时已须发皆白,脸上皱纹尽显,却是目光如炬,显得很有精神气。

    他听闻了陈正泰成为少詹事,居然并不高兴,反而捶胸顿足一番,对身边的人气咻咻地说:“那陈氏与谁亲近,谁便要倒霉,何况这陈正泰,乃是眼睛钻进钱眼里的人,他会误导太子殿下的啊。”

    属吏们一个个唯唯诺诺的,纷纷称是,只是心里不禁在嘀咕,詹事您老人家,确定说这话不心虚?你不也是辅佐了谁,谁完蛋吗?

    自然,东宫里是没人敢这样在李纲的跟前作死的。

    于是,陈正泰到了詹事房的时候,便见一须发皆白的人坐定,左右则是左右春坊庶子,除此之外,还有三寺七率府的文武大臣分列左右,很有威势的感觉。

    陈正泰一见到李纲,则是笑呵呵的上前道:“下官陈正泰,见过李詹事,李詹事的大名,如雷贯耳,下官闻名已久。”

    李纲上下打量了陈正泰一眼,脸上神色淡淡,只颔首:“噢,见过了就成,老夫年纪大啦,体弱多病,东宫事务,还需少詹事多多分忧。”

    “哪里,哪里。”陈正泰乐呵呵地道:“这是下官应尽的职责。”

    李纲眉一挑:“太子乃是东宫之首,我等辅佐太子,干系重大,所以这东宫属官,首要做的,就是万万不可让太子顽皮,需好好敦促他的功课。左右春坊,尤其要注意这一点。至于东宫事务,也需崇文馆、司经局、典膳局、药藏局、内直局、典设局、宫门局诸官吏好好料理。至于家令寺、率更寺与仆寺的寺丞以及主簿人等,更要小心。七率府这里……新近增添了一个二皮沟率府是吗?这东宫之地,可不是闲杂的军府,定要严格军令,切切不可滋生事端。”

    这上下的属官,有**十人,听了李纲的吩咐,纷纷作揖:“诺。”

    李纲随即感慨道:“少詹事。”

    陈正泰看了李纲一眼:“李詹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李纲道:“你是初来乍到,这詹事府的规矩多,官吏也复杂,先别紧着办公,而是要先将规矩学了,这首先要学的,便是要与同僚们和睦。”

    “东宫不比其他地方,此乃储君所在,乃是潜龙之所,因而……盯着的人可多着呢,所以里头若是有什么纷争,定为天下人瞩目,因而万万不可府内官吏有什么不和的传闻,因而你先认认人,先学会与人和睦相处。”

    他说了一大通,意思是对陈正泰不放心,生怕陈正泰这个家伙来了詹事府,惹得里头鸡飞狗跳。

    当然……也有一些下马威的意思,李纲毕竟在这东宫已有数十年了,可谓是老资格,辅佐了三任太子,跨越了两个朝代,还生生弄死过两个前任太子,凭借着这样的经验,也绝不是寻常人可以比的。

    这言外之意是,你陈正泰还嫩着呢,虽然是少詹事,先好好学习吧,管事……有老夫呢。

    陈正泰居然没有生气,而是立即作揖:“李詹事说的对,下官一定遵从李詹事的吩咐,好好与人为善。”

    李纲没想到这陈正泰居然当即就认怂,于是换上了一些微笑感慨道:“老夫与你们陈家,也是有几分缘分的,当初你的曾祖、祖父,还有你的父亲,老夫都曾打过交道,他们都是谨守本分的人,老夫希望你也如此。”

    说着,他一挥手:“好了,都退下吧。”

    众官唯唯诺诺,纷纷告退。

    大家在李纲面前,大气不敢出,这可是真正的老资历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样的资历,在座的诸位就算是再活一百年,也未必能有的。

    李纲随即低头,开始拿起案牍上一个个奏报,提笔进行批阅,东宫是一个很大的机构,大到寻常人单单认这东宫的百官,都要绕晕了脑袋。

    可李纲气定神闲,这里头所有的官署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他都需要过问。

    众人自詹事房里出来,都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陈正泰。

    这位少詹事可是闻名已久啊,而且看看人家,小小年纪,就平步青云了,实在让人羡慕。

    而这时,陈正泰却笑呵呵地道:“诸位,诸位……先别急着走,本官初来乍到,今日正好和大家一起打打交道,李詹事不是说了吗?要与人为善。来来来……都来……”

    陈正泰一面说,一面下意识地朝自己的袖里摸。

    …………

    求月票。

第二百零九章:吃香喝辣

    这东宫的属官们其实是不太想和陈正泰打太多交道的。

    除了右春坊庶子马周和二皮沟率府的苏烈之外。

    其余人大多是清流出身,毕竟这詹事府辅佐太子,将来一旦太子做了天子,他们便可平步青云。

    别看在这里的每一个官署都好像没啥意义,可毕竟这是潜龙府。

    正因为如此,陈正泰这样颇有几分恶名的人,他们其实是不太看得起的。

    尤其是孔颖达因为陈正泰的缘故而被罢黜,这里也有不少人和孔颖达私交不错的人,自是对陈正泰多了几分不顺眼。

    现在陈正泰让他们留步,他们却是不得不纷纷驻足,没办法,人家官大。

    陈正泰看着大家,许多人表情僵硬,很勉强的露出笑容,看着自己。

    陈正泰却也不恼,随即,他从自己的袖里掏出了一把欠条来,笑意盈盈地道:“本官初来乍到,见了诸位,是该给一点见面礼的。各位前些日子……可没少去赌坊押注吧?”

    “……”

    这属官们一个个面带怒色,这是来扎心的吗?

    说实话,他们虽是自诩清流,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可当初……右骁卫的声势实在太骇人,当初不少人认为投注右骁卫,就好像是捡钱一样,正因如此,哪怕是这些人也没有免俗。

    “哎。”陈正泰叹息道:“果然,这赌博不好啊。人怎么可以妄想不劳而获呢?这赌的风险实在太大,以后诸位可切切不要再去赌了,来来来,其他的也就不说了,我这儿有点欠条,是送大家的见面礼,钱财也不多,不过是五十贯而已,小意思,大家一人一张,不必客气的。”

    陈正泰当下,先给前头的一个属官手里塞。

    这属官方才听着陈正泰的话,还有点懵,此时看着突然塞进自己手里的东西,不禁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口里喃喃道:“少詹事,不要,不要这样……”

    这属官司经局的主簿,属于清流中的清流,相当于是东宫图书馆的馆长,虽然有着很大的前途,可实际上呢,除了一点点俸禄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油水。

    这此马赛的赌局,他还真参与了,输得很惨,心里正难受呢。

    而现在……看着五十贯的大钞,他懵了,他心里默念着四书五经里的话,希望这些圣人说的话能给自己带来一些道德上的勇气。

    可这是五十贯啊。

    寻常小民,便是五年不吃不喝也挣不来。

    哪怕他是主簿,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是如此。

    即便这主簿家庭条件还算优越,出身在大族,可任何一个大族,除了家主可以随意调动家族中的资源之外,其他各房的子弟,也不过是每年给一些生活上的费用而已。

    如若不然,一个家族数百直系,上千的旁系子弟,便是家里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他手微微颤颤,很想松开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捏住了这五十贯钱,他随即……心里开始痛恨自己,可是他的手……却将这欠条捏得越来越紧,怎么也松口了。

    最后他只能期期艾艾的道:“少詹事,你……你这是太客气了,下……下次可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了啊。”

    陈正泰没理他,其实他才懒得关注这人心里想的是啥呢,关我陈正泰鸟事?接了钱便好。

    紧接着,他开始分发给第二个、第三个……

    大家一开始是震惊的。

    还有这样送见面礼的?

    可是看着那一张张大钞……何况前头的人还接了钱,竟是都不由自主的接过,慢慢地也就不客气了,甚至站在后头的人,生怕自己被遗忘,故意将自己空着的手摆在显眼的位置,示意自己还没领钱呢。

    这欠条一张张地发了出去,陈正泰还意犹未尽:“话说……还有不少的文吏以及东宫七率的卫兵,我还未见过吧,哎呀……大家都在东宫给太子效力,不能厚此薄彼了,这些文吏,还有七率的禁卫,人人一贯钱,虽然不多,可我陈正泰将这些朋友都交定了,明日让人送来,人手有份,都不落空,我陈正泰就喜欢交朋友,何况李詹事还特意的交代了,来了这东宫,先要与人为善,莫说是这东宫的人,便是东宫的狗……对啦,东宫有多少条狗?”

    “有……有……”此前那司经局主簿战战兢兢地道:“三十七条。”

    陈正泰和和气气地道:“每一条狗,给两斤肉,这事也要抓紧着办,我说过,不可厚此薄彼的。以后我来这东宫,哪一条狗若是对我陈正泰狂吠,我便每日赏它两斤肉,直到它对我陈某人摇尾巴为止。”

    说句实在话,陈正泰的话有点挺侮辱人的,刚刚给我们发完了钱,就说连狗也要给,这不是说我们和狗差不多吗?哼,若不是这钱真的有点多,我才不要。

    只是现在接了钱,大家一下子没了底气,就好像人被阉割了一般,觉得腰杆子怎么也挺不起来了。

    于是大家只好赔笑道:“少詹事真是阔气啊。”

    又有人道:“是啊,少詹事是个直爽人。”

    陈正泰便笑了:“我呢,是新来乍到,以后还要多向诸公们学习才是。”

    “不敢,不敢,使不得,使不得啊,下官们当不起。”

    陈正泰又道:“往后在这东宫,大家应当同心协力,就如兄弟一般,少了诸公的协助,我陈正泰也办不成什么事,因而,也请诸公若是对我有什么成见,看在公事的面上,还需鼎力协助。”

    “少詹事您太客气了,您乃上官,我等自当为之效力。”

    这样就好。

    陈正泰松了口气,他很喜欢这样的工作氛围,同事们在一起,能彼此的交心,不会有人从中作梗,做事就能事半功倍。

    陈正泰随即道:“若是诸公愿意鼎力协助,那么从此以后,我陈正泰今日就将话放在这里,大家到时随我陈正泰吃香喝辣便是。”

    众人都不吭声。

    因为陈正泰说话很刺骨。

    谁不想吃香喝辣呢。

    可是你难道不能委婉一些吗?

    有人手里捏着这五十贯,心里却想,这见面礼就是五十贯,这家伙口里所说的吃香喝辣又是什么?

    陈正泰说罢,倒也不再啰嗦,便道:“好了,各位可以散了,我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都去忙吧。”

    紧接着,陈正泰寻了一个小宦官:“太子殿下喝茶的地方在哪里?我口渴了,先喝点茶润润喉咙。”

    …………

    詹事房里,李纲在里头是听得到外头的话。

    这陈正泰一番话说完,李纲差点没有气得吐血。

    于是忙叫了一个文吏来,这文吏上前道:“李公有何吩咐?”

    李纲正色道:“詹事府有詹事府的规矩,怎的将这东宫,好端端的折腾成了下九流的地方?这样**裸的发钱,这像话吗?”

    文吏本来面上带笑。

    他不是官,虽然陈正泰只许诺小吏每人只发一贯钱,可对于他这样的小吏而言,一贯钱可不是小钱啊,多少可以补贴一些家用。

    在他看来,那少詹事,人又亲切,说话又好听,还许诺带着大家一起过好日子,看看人家一出手就是这么多钱,所以……这小吏自是心花怒放,因为依着陈家的财大气粗,这些话,他信。

    谁料此时李纲一阵痛斥,显然十分恼火。

    文吏一直都在李纲身边行走的,按理来说,理应是李纲的人,可此时他不禁道:“李公,少詹事还年轻,有些事确实过了头,不过这是少詹事的心意……嘿嘿……”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纲顿时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心头的火气顿时就更多了几分了。

    你可是老夫的人哪,这陈正泰才来多久,别人和他沆瀣一气也就罢了,在这詹事房里的文吏,老夫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竟还敢为他说话?

    李纲教育了三个太子,之所以被隋文帝、李渊、李世民三人同时请他来东宫,自然是因为大家认可他李纲守规矩,而且还刚正不阿。

    李纲此时恼怒不已,于是厉声道:“哼,此例一开,这詹事府岂不是要乌烟瘴气吗?传令下去,所有的钱财,统统都要退回,便是一文钱都不可收,同僚之间,固有人情往来,却哪里有这般**裸的。”

    文吏一听,懵了,脸色惨然,自己的一贯钱……就这样没有了?

    只是他见李纲震怒,却只能唯唯诺诺,可想到了钱,却还不免道:“李公……李公……这不过是见面之礼,何况陈公乃是少詹事,他乃上官,上官予下吏曰赐,并非属于人情贿赂的啊。”

    居然还敢顶嘴?

    李纲突然也不怒了,而是轻描淡写,继续提笔,在案牍上书写着什么,而后,淡淡地道:“今日之内,若不退还,老夫即行弹劾,非要将这等害群之马开革出去才好。”

    文吏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心里哀嚎,到手的钱,真要没了……

    他只好憋着心里的苦闷,惨然道:“诺。”

    ………………

    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章:掌控东宫

    这文吏前脚刚走。

    李纲才抬起眼来,目中带着再也掩不住的怒色。

    显然,他非常不喜欢陈正泰的方式,还很不喜欢陈正泰这个人。

    这是东宫啊,东宫是何等庄严的所在,储君的身边,应该都是谦谦君子。

    只有如此,才可以让储君变得更加有涵养,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关于道德问题,这可不是儿戏。

    这一次,一定要给陈正泰一个下马威,顺带杀一杀这东宫的风气。

    …………

    陈正泰此时正清闲自在地到了茶室里喝着茶。

    东宫里的茶水,还是不错的,毕竟茶叶是从陈家那儿得来的,而斟茶的宦官很是悉心,这茶水喝着,同样的茶叶,竟比在二皮沟喝的还要有滋味儿。

    薛礼永远都是陈正泰的跟班。

    反正陈正泰去哪,他便去哪,最近得罪的人有些多,所以安全最是重要。

    薛礼也坐在桌边上,喝着茶,一面道:“我不知这茶水有什么喝的,我喜欢喝酒,可惜大兄又不许我喝。”

    看着薛礼苦巴巴的样子,陈正泰瞪着他:“喝酒误事,你不知道吗?想一想你的职责,若是误了事,你担待得起?”

    薛礼便连忙收起苦瓜脸,讨好似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大兄……”他压低了声音:“大兄才来,就使了这么多钱,要知道,一百多个属官,就是六七千贯钱呢,还有其他的宦官、文吏、卫士,更是多不胜数,这只怕又需一两万贯。我真替大兄觉得可惜,有这么多钱,凭啥给他们?这些钱,足够吃喝一辈子了。”

    陈正泰却是乐了,他很少向别人吐露自己的心事的,可薛礼是例外。

    毕竟……这家伙是自己的保镖加司机,另外还兼任了结义兄弟,陈正泰就随性地笑道:“谁说我花了钱?”

    薛礼就一脸肉痛地道:“还没有花,连狗都有份呢?”

    陈正泰摇头:“你信不信,今天这钱又重新回到我的手上?”

    “呀?”薛礼懵了,这又是什么操作?

    “你不懂了吧。”陈正泰乐呵呵地道:“这叫无中生有。你也不想想,我到处发钱,这么大的动静。而那位李詹事,你也是见到的。”

    “你瞧他一丝不苟的样子,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人,我才刚刚来,他显然对我有所不满,毕竟他是詹事,却令我这后辈的后辈的后辈做他的少詹事,他肯定要给我一个下马威,不只如此,只怕以后还要多加刁难我。越是这样高傲且资历高的人,自也就越看不惯为兄这样的人。”

    薛礼连连点头:“他看他也不像善茬,然后呢?”

    陈正泰好整以暇地继续道:“还能怎么然后,我发了钱,他若是知道,一定要跳起来破口大骂,觉得我坏了詹事府的规矩。他怎么能容忍少詹事坏了他定下的规矩呢?所以……依我看,他一定要求所有的属官和属吏将钱退回来,只有这样,才能表明他的权威。”

    薛礼颔首:“噢,原来如此,可是……大兄,那你的钱岂不是白送了?”

    “谁说白送了?”陈正泰瞪他一眼:“你呀,以后多向我学学,遇事多动动脑筋。你想想看,钱我是送了的对吧?他们既然接过我的钱,就算是退回来,这份人情,可还在呢,对不对?让退钱的又不是我,而是那李詹事,大家欠了我的人情,同时还会怨恨李詹事逼着他们退钱,这一加一减,我陈正泰一文钱没有出,却成了詹事府上下大家最喜欢的人,人人都觉得我这个人豪爽阔气,觉得我能体贴他们这些下官和下吏的难处,觉得我是一个好人。”

    “而李詹事呢?他逼着人退了钱,到手的钱没了,这得多恨哪,大家一定会心里责怪李詹事不通人情,会责怪他故意挡人财路,你想想看,往后若是我这少詹事和李詹事闹了别扭了,大家会帮谁?”

    薛礼听到这里,一脸震惊:“呀,大兄你……你竟如此狡诈。”

    陈正泰就板着脸道:“这不叫狡诈,这叫手腕,人活在世上,总有自己想办的事,这叫做理想,可单凭一股子理想去做事,是不能成的。务实的人若是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得懂得使用手腕,用最低的效益,去办成自己想办的事。你真不会认为为兄能有今日,全靠给恩师溜须拍马才得来的吧?”

    薛礼沉默了,他在努力的思考……

    过了一会儿,果真见几个官员来了。

    为首的一个,乃是那司经局的主簿,这主簿哭丧着脸,抱着一沓欠条到了陈正泰面前,很是不舍地将欠条都搁在了桌上,而后郑重其事地朝陈正泰作揖:“见过少詹事。”

    “嗯?”陈正泰点了点桌面上的欠条:“这是怎么回事?”

    这主簿欲哭无泪的样子:“奉李詹事之命,特来将钱送还,少詹事……这……这……您的好意,下官们心领了,只是……只是……东宫有东宫的规矩。”

    陈正泰顿时生气的样子,看得一旁的薛礼一愣一愣的。

    陈正泰显出几分恼怒地道:“这是什么话?我陈正泰体恤大家伙儿,毕竟谁家没有个妻儿老小,谁家没有一点难处?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赐这些钱的目的,便是希望大家能回去给自己的妻子添一件衣衫,给孩子们买一些吃食。怎么就成了不合规矩呢?东宫固然有规矩,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同僚之间相亲相爱,也成了罪过吗?”

    这主簿和身后的几个官员要哭了。

    这少詹事真是说到了大家心坎里去了啊,这少詹事真是体贴人啊!

    “这钱,我拿出去了,就绝不收回来。”陈正泰掷地有声地道:“这是我说的,我少詹事的话,难道不算数?”

    主簿却是苦着脸道:“少詹事对我等,真是没得说的,下官为官多年,从未见过少詹事这样体贴的上官。只是这好意,下官人等真的是心领了,李詹事已说了,谁若是不退,便要将人开革出去。所以……所以……”

    陈正泰一脸诧异:“这样啊?若是这样……我倒不好说什么了,总不能因为你们,而砸了你的饭碗对吧,哎……这事我真不好说什么,原本好好的事,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

    主簿等人再三行礼,留下了钱,才恭恭敬敬地告退了出去。

    人一走,陈正泰乐呵呵地数钱,重新将自己的欠条踹回了袖里,一面还道:“说实话,让我一次送这么多钱出去,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前前后后加起来,几万贯呢,我们陈家挣钱不容易,得省着点花才是,你别愣着,来帮我数一数,别有哪个混账故意少退了。”

    “噢,噢。”薛礼愣愣地点着头,现在都还有点回不过神来的样子。

    …………

    过了一会儿,李承乾总算起来了,宦官连忙细致给他更衣,他想起来了什么,便道:“陈正泰来了没有?这个家伙,领着我们东宫的俸禄,不会又成日游手好闲吧。”

    宦官立即道:“来了,来了,陈詹事可是好人哪,他办公可卖力着呢,上上下下的,谁不晓得陈詹事从今早来到现在,为了东宫的事,可谓是兢兢业业,陈詹事人英俊,性子又好,做事又一丝不苟……”

    李承乾感觉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听着这话,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的节奏。

    是吗?

    真是这样?

    “走,看看他去。”

    这更衣的宦官带笑道:“是,是,不过殿下还未洗漱呢?”

    他一面说,和另一个当值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这同伴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宦官一路到了茶坊,气喘吁吁的,见到了陈正泰就立马道:“陈詹事,陈詹事,殿下起来了,起来了。”

    陈正泰看着这宦官,一面喝着茶:“起来便起来了,有什么好一惊一乍的?”

    宦官看着陈正泰,眼里流露着亲切,他喜欢陈詹事这样和他说话:“太子殿下说要来寻你,奴不是害怕少詹事您在此喝茶,被殿下撞着了,怕殿下要责怪于您……”

    陈正泰一想,觉得有道理,虽然他不怕李承乾责骂,自己责骂他还差不多,可是第一天上班,得给太子留一个好印象才是啊。

    好,我陈正泰要努力办公,便谦和地对这宦官道:“多谢力士提醒。”

    宦官听了,身躯一震,立即道:“少詹事这是说什么话,都是一家人,道什么谢,陈詹事若是以后再谢,奴……奴可就生气啦。”

    说着,似乎害怕被太子抓着,又一溜烟地跑了。

    薛礼继续沉默,他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乱。

    陈正泰一拍他的脑壳,道:“还愣着做什么,办公去。”

    到了少詹事房,早有文吏迎接上来,亲和地笑着道:“哎呀,陈詹事您来了……”

    这文吏毕恭毕敬的行礼。

    陈正泰背着手,一脸认真地道:“少啰嗦,我要办公,立即把笔墨纸砚都取来,噢,对啦,我要办什么公来着?”

    ………………

    又一天要过去了,老虎又多坚持一天了,总感觉坚持是人活着最不容易的事情,第五章送到,顺带求月票。

第二百一十一章:东宫炸了。

    李承乾此时脑袋里冒着疑惑的泡泡。

    因为今日东宫里的气氛怪怪的。

    遇到的每一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只有见了他,方才脸上露出些许的笑容。

    等他走到了陈正泰办公的詹事房时,却见陈正泰正在奋笔疾书着什么。

    这令李承乾觉得更加诡异了。

    “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李承乾觉得像是见了鬼似的。

    陈正泰缓缓地抬头起来,只瞥了李承乾一眼,一本正经地道:“我乃东宫少詹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然在此伏案办公。”

    李承乾一愣,随即兴冲冲地伸着头盯着桌案上的东西,口里道:“来来来,我看看,你办什么公。”

    陈正泰看了她一眼,随即直接将自己跟前写了一半的纸撕了,揉碎了,作势要一口吞下去:“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将它吃了。”

    李承乾哈哈一笑:“好,不过去,你来了东宫好,从前都是我往二皮沟去,今日我们玩什么?”

    “玩?”陈正泰摇头道:“不玩,我得先熟悉一下东宫的事务,这是李詹事的吩咐。”

    李承乾立即露出了不满之色:“你搭理他做什么?孤固然崇敬他,可孤历来对他的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你不必理他。”

    “这可不成。”陈正泰很认真地道:“李詹事说的好,我初来乍到,理应本分,不能让师弟将我带坏,不,到底是谁带坏谁来着。不管啦,反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师弟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

    李承乾听着,顿时气得自己的心肝疼,回首问站在一旁的文吏道:“李师傅这样说的?”

    文吏面无表情地道:“是有这样说过。”

    李承乾顿时脸上憋红了,随即深吸一口气,又无所谓的样子,他这样的人……骨子里就是粗枝大叶的。

    陈正泰此时却是道:“殿下,你来,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李承乾便坐下,宦官给他斟茶来,先给李承乾斟一杯,再给陈正泰斟一杯。

    陈正泰正要去喝,宦官忙道:“陈詹事,小心烫嘴,再等一会。”

    “噢。”陈正泰点点头。

    宦官才退到一边去。

    李承乾性子急,忙道:“到底什么事,你说便是了。”

    陈正泰道:“我今日来,看到东宫上下人等都生活得很是拮据,哎……你看他们穷的,有的属官,一个月才七八贯的俸禄,小吏呢,就更惨了,还有那些卫士……他们都是师弟的心腹啊,是一家人,我本来想拿一些钱给他们补贴一些家用的。可这又不太合规矩,师弟乃是太子,是他们的君主,怎么不可以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呢?”

    李承乾一愣,不明所以地道:“那你想怎样做?”

    陈正泰就道:“你也晓得,现在的二皮沟那儿有了大学堂,又有了交易所,对吧。不少商户都在那搭建酒楼和茶肆呢,长安城里有的东西,将来都会有。还有那儿的民宅,价格也是日益刚涨,你想想看,这么多达官贵人和商贾都要到那进出,有的地方,可比长安城里寻常的街坊要热闹。”

    李承乾咧嘴:“这是,这是。”

    陈正泰随即道:“既然如此……这么多东宫之人,许多人手头并不宽裕,他们有妻儿老小,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居长安,不大易啊。若是没有一个容身之地,这让人家怎么过日子。他们能侥幸在东宫里职事,可他们的儿孙们呢?你是太子,理应要为他们多想想?”

    “我思来想去,咱们可以在二皮沟划出一块地来,专门给这东宫的人营造房屋,当然……价钱要多给一些折扣,如此,也可使他们将来有个容身之处。”

    一旁的文吏听得怦然心动,他觉得自己身体在颤抖,竟觉得自己两腿像踩在棉花一般。

    李承乾托着下巴,犹豫地道:“可是未必就有人愿意花钱去买宅子啊,你自己也晓得他们拮据。”

    陈正泰笑了:“这个容易,有钱的,自然得了咱们的优惠,拿个六七成的钱,就将宅子买了。没钱的……可以转卖给别人嘛,多少人急着在二皮沟买房产呢?许多商贾,他们时常要去交易所,还有掮客,从长安去交易所多麻烦啊,这牌价瞬息万变,耽误了一个时辰,不知耽误多少钱。给他们六七成的折扣,他们九成转卖给别人,这不就是实打实的钱了?”

    陈正泰顿了顿,又道:“师弟,做人要善良,尤其是对自家人,你是东宫之主,不晓得下头人的难处,若是做太子的,尚且都无法体谅下头人,那么将来做了皇帝,又怎么给天下人恩惠呢?这账,我算好啦,这东宫各自有自己优惠的面积,便是东宫里的狗,啊不,狗就不必啦。便是这斟茶递水之人,也都有份。如此一来,大家都有实惠!”

    说到这里,陈正泰露出了遗憾之色,幽幽地道:“哎……其实我想发钱来着,可惜发钱不合规矩,就只好如此了。”

    站在一旁的文吏觉得晕乎乎的,另一边的宦官,竟也觉得有些把持不住了。

    他们死死地盯着李承乾,想李承乾的答复,他们感觉心脏已经猛跳得厉害,等待总是最磨人的。

    李承乾则是哈哈一笑,很是豪迈地道:“反正都由着你就是。”

    陈正泰却道:“我先拿出一个章程来,务必要使咱们东宫上下都有恩惠。只不过……这事我还做不得主,想来便是你也未必能做主,凡事要讲规矩,到时送至李詹事那里,给李詹事过目,想来李詹事会体谅大家的。”

    方才听着太子算是应承下来,身旁的宦官兴奋得都想欢呼了,可一听到李詹事,这宦官的脸便黑了,另一边的文吏更是如死了niang一般,垂头不语。

    李承乾道:“好好好,你看着办,走,和本宫去玩……”

    陈正泰摇头:“不玩,我先将这头等大事办了,下午再说。”

    看着陈正泰无比认真的样子,李承乾没法子,便道:“好吧,你忙吧,那孤回去睡个回笼觉得了。”

    ……

    李承乾失望的出了詹事房,几个宦官小心翼翼的跟着他,李承乾回头,见几个宦官都走的慢,竟好像有心事一般,没有追上来,于是驻足原地,骂道:“几个狗奴,都在想什么,这样心不在焉。”

    “太子殿下。”那随侍的宦官快步跟了上来,道:“奴……奴有事要禀告。”

    “禀告什么?”

    宦官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承乾:“太子殿下,奴听说……李詹事近来对殿下多有怨言。”

    李承乾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有便有。”

    “李詹事上一次……上一次好似向陛下的奏疏里……”

    “奏疏……”李承乾一脸诧异:“他若是对孤有什么意见,大可以直接和孤说,便是教训孤,孤也是认的,为何还要向父皇密奏?他奏了什么?”

    “奴也只是听说,具体密奏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是啊,是啊。”另一个宦官道:“奴虽未见密奏,不过也听说了一些事。”

    李承乾眉一挑:“嗯?”

    李承乾顿时开始怏怏不乐起来,李师傅平日对自己挺和颜悦色的,哪怕是有时候严厉一些,李承乾也不介意,只是暗地里向父皇告状,这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

    詹事房里。

    李纲深吸一口气,此时……一封向李世民的弹劾奏疏已经完成。

    他看不惯陈正泰,觉得这个家伙……怎么看都符合奸臣的气质。

    此前因为陈正泰,就排挤走了孔颖达,孔颖达乃是他的密友,此后呢,太子成日往二皮沟跑,越发的不像话了。

    而现在,陈正泰竟成了少詹事,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他修了一封弹劾奏疏,决定将这个家伙赶出去,这个家伙无论在哪做官都好,可只要别在詹事府就成。

    这封热情洋溢的弹劾奏疏,李纲很有把握,他知道陛下十分的关注太子殿下的教育,所以只要从此入手,陈正泰势必要被赶出这詹事府。

    奏疏拟定了,他心里松了口气,抬头厉声道:“来人,来人……”

    却是老半天的没回音。

    那文吏不晓得到哪里去了。

    这令李纲大为恼火。

    越发的觉得,詹事府里,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

    在詹事府的茶房里,这里是供官吏们喝茶和闲坐的场所,平日公务之余,大家会在此喝喝茶,说一些闲话。

    可此时,一个消息却让这茶房里像是炸开了一般。

    “真是这样说的?”

    “是啊,说是立即拟章程,只要李詹事那里没有问题,便立即实施。我听说……二皮沟那儿,现在不少人想要置业呢,就算不买,拿了这么大的折扣,转售给人,随随便便都有不少好处的。”

    有人听到还要送去给李詹事过目,顿时心都凉了,有一种好像到手的鸭子要飞了的感觉。

    也有人脑子里拼命的计算着,毕竟……他们这是一个小朝廷,一个后备的班子,后备的班子,跟现在的三省六部这等班子完全不一样的地方,那便是人家是真正的治天下,而他们呢,则是在假装自己在治理天下。

    穷哪。

    …………

    本月最后一天,求月票,不投就浪费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立德

    对于陈正泰而言,要笼络整个三省六部,得把陈家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才够。

    可要笼络一个假装自己在治理天下的东宫,却是轻而易举的。

    这购房的事出来,所有人都欢欣鼓舞。

    只是想到要报上去给那李詹事,又不少人忐忑起来。

    这事……有李詹事挡着……只怕不能成吧!

    人生怎么总有那么多痛心疾首的事情!

    “哎……”此前那司经局的主事不免叹息,这短短一天时间,他的内心已经过了好几次山车,便是再谨慎的人,现在也没了脾气。

    他捋着须,幽幽地道:“少詹事是好人哪,说实话……咱们为官这么多年,可见过有谁如少詹事这般的体恤我等呢?老夫说句不该说的话。李詹事只晓得自己沽名钓誉,哪里晓得我们的苦楚?我等在东宫效力都有一些年头了,个个都说我们清贵,清贵我是不见,清贫倒是真的……”

    原本在这东宫,是没有人敢质疑李詹事的,毕竟……李詹事主掌东宫多年,威望极高,可这主簿打开了话匣子,却一下子说出了大家的心声一般。

    大家纷纷颔首。

    这就像潘多拉盒子给打开了,顿时觉得这里的茶也不香了,心里百爪挠心。

    有一个文吏站在一旁,低声道:“听说现在二皮沟的宅子,只几十见方,便要二十多贯,价钱虽不及长安,可现在也紧俏得很,倘若……倘若是打个折,我等小吏有个优惠,能省个几贯钱,诸位相公们呢,只怕能购置的宅邸不小,这省下来的就是几十上百贯啊。”

    “再者说了,那陈詹事不是说了吗?这个优惠,还可以转让的,咱们就算不买,转手出去,不就是白送了几贯至几十贯甚至上百贯钱?况且有的人想要去二皮沟置业,还没这么容易呢。若是买了宅,在那落了户,听说……那儿的薪俸比外头要高,家里若是有几个不成器的子弟,也好安置……”

    大家越说越是激动。

    主簿便怒道:“这不是钱的事。”

    一般有人说出这不是钱的事的时候,大抵……就真的是钱的事了。

    主簿继续道:“这主要是陈詹事的心意啊,这般的深情厚谊,哎……”

    许多人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个念头,若是这东宫里没有李詹事……该有多好。

    只是这些心里话,大家都心照不宣。

    …………

    李世民看着手里的一份弹劾奏疏,他脸色越发的凝重。

    主要是上奏疏的人不是寻常人,而是德高望重的东宫詹事李纲。

    李纲这个人,李世民是知道的,此人是跨越了三朝的老臣,一直以刚正不阿而著称。

    否则……李世民怎么敢放心将这东宫交给李纲。

    甚至可以说,李世民可以任命一个人做宰相,即便这个人德行差一些,都无所谓,可若是让这个人去东宫做詹事府詹事,李世民却需深思熟虑。

    因为这涉及到的乃是太子,是国家的未来,宰相有错,自己可以随时改正他的错误。若是太子教歪了,谁能改正呢?

    这涉及到的,乃是王朝延续的国本问题。

    因而对于任何李纲的奏疏,李世民都需深思熟虑。

    此时,他看着这奏疏之中的话,令李世民的浓眉深深皱起来,口里道:“朕真的想不到,朕命了陈正泰做少詹事,居然闹出了这么多的事。”

    张千小心翼翼地看着李世民,不敢随意发表意见。

    李世民随即道:“陈正泰在东宫游手好闲,行为不检……不知是不是李纲言重了。李卿家素来很少因为东宫的事上奏的,可是陈正泰上任第一日,竟就闹出这样的事吗?你看看,这李卿家说陈正泰对于詹事府事务一无所知,还有这儿……说他破坏风气……”

    李世民的心情一下子的变得糟起来,他将奏疏合上,陷入深思,良久才道:“难道……朕这一次真的错了,陈正泰根本不适合在东宫节制东宫百官?”

    当初让陈正泰为舍人,和现在让他做少詹事是不一样的,舍人只是个陪读,不需要具体管其他的事务。

    这一次让陈正泰做少詹事,就相当于让陈正泰成为朝廷的尚书令,这可是节制所有官吏的活。

    本来李世民有磨砺陈正泰的意思,可现在看来……这才多久啊,就闹得詹事府内失和。

    张千看了看李世民的脸色,才道:“奴听说,李詹事素来刚正,他说的话……”

    张千这话是真真的说到了李世民的心底,李世民踟蹰道:“朕对陈正泰有很大的期望,希望他不只是有小聪明,而是能成为像房卿家和杜卿家这样的人,他与太子交好,等朕百年之后,可以代之以顾命,托付后事。看来……朕还是心急了,应当让他从小处做起,譬如先为值班侍奉,然后再徐徐升上来,而不该是直接任命他为少詹事。”

    张千咳嗽:“既然如此,那么陛下……”

    “不可以。”李世民却是脸色一正,摇头道:“这圣旨已经发了,岂有收回成命的道理?东宫……真的太紧要了啊……明日,你收拾一下,朕要亲去东宫一趟。”

    张千只好道:”遵旨。”

    …………

    东宫里是有陈正泰的宿舍的。

    不过这地方太简朴了,让陈正泰一度怀疑,自己是来东宫坐监的。

    好在东宫上下的人都体贴他,宦官给陈正泰加了被褥,文吏害怕陈正泰起夜,特意多取了蜡烛来。

    他从公房出来,几个主簿便凑上来,陪他喝茶,到了半夜的时候,外头的宦官见陈正泰的房里还亮着灯,特意在外头问:“陈詹事这么晚还未睡下吗?是否肚子饿了,若是饿了,奴让膳房里做一些吃食。”

    陈正泰在里头道:“大半夜的,膳房的人只怕也要睡,别扰人清梦了。”

    这宦官听到陈正泰回话,激动得不得了,立即道:“陈詹事只要一声吩咐,便是再困,大家也肯尽心效力的。”

    陈正泰想了想道:“我还是睡了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那陈詹事可要捂紧被褥,可千万别冻着了。”

    宦官的关切……让陈正泰觉得自己好像是他爹一般,可谓无微不至。

    其实……陈正泰没给他们什么钱。

    哪怕是说这宅邸的优惠,其实说少不少,说多不算多。

    陈正泰给他们的……是希望。

    想想看,这才来第一天,就又是送钱又是给宅邸优惠,陈家又这样的有钱,再加上太子对陈正泰信任,以及天子门生的身份,换句话来说,大家都觉得这个少詹事好说话,体贴大家,想着办法给大家实惠和利益,第一天就如此,将来日若还有什么好处,会不想着大家吗?

    跟着这样的人,就算不说吃香喝辣,干活也是很带劲的。

    次日一早,陈正泰便又被拉了去李纲的詹事房。

    在这里,属官们早已到了,陈正泰打着哈欠,起道太早,他觉得对自己的身体发育不利。

    可这李纲,虽是须发皆白,却是精神抖擞地跪坐在案首的位置。

    陈正泰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见过李詹事。”

    “怎的来得这样迟,大家都在等你了。”李纲皱眉,看着陈正泰,露出不悦之色。

    你看看……这样的散漫,怎么节制这东宫百官呢?

    李纲老了,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致士,他希望将来有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来取代自己,成为詹事,而不是陈正泰这样的人。

    陈正泰一脸尴尬,只好道:“下官下次一定注意。”

    李纲就冷着脸道:“这非迟来的问题,而在于是否有责任心,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个时候,正该是检讨一日过失,也是布置今日职事的时候,你是少詹事,更该以身作则。”

    陈正泰灰溜溜地点点头。

    大家看向陈正泰的目光都带着同情。

    而李纲却不以为意,随即道:“各司各寺,还有各房、各卫率,就是一个朝廷,这个朝廷……现在虽未治民,可是将来,尔等都可能要进入各部,甚至是三省的,因而……都马虎不得。老夫平日让你们在此职事可以放一放,可是首要的,是先修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正心诚意,乃是重中之重,如若不然,如何立德?若不立德,这纲纪也就败坏了。尔等这几日,都读了什么书?治了什么经?”

    众人一时尴尬,纷纷看向李纲。

    李纲便向陈正泰道:“你是少詹事,你来说,近来看了什么书?”

    陈正泰有点懵逼,老半天才道:“最近的时候吗?”

    李纲颔首:“是。”

    陈正泰心里想,我这辈子好像没看什么书呀,不过穿越来之前的时候,倒是看过书的,这么说来,最近的时候……上辈子的书算不算?

    李纲看陈正泰迟迟不答,便道:“怎么,少詹事何故不言?”

    陈正泰只好道:“看,看了。”

    “那你说,是何书?”

    陈正泰怯怯道:“明朝败家子。”

    …………

    月底求月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022/ 第一时间欣赏唐朝贵公子最新章节!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所写的《唐朝贵公子》为转载作品,唐朝贵公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唐朝贵公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唐朝贵公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唐朝贵公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唐朝贵公子介绍:
贞观三年。此时李世民已擦拭了玄武门的血迹,雄才大略,气吞山河。此时一代名相马周还在给人喂马,蛰伏于市井,等待着宏图大展。此时公主殿下们初成年,豆蔻年华,情窦初开。此时一代骁将和名臣们,开始了他们的故事。也在此时,陈正泰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经历了懵然,随即纵身跃入这无数王侯将相掀起高浪的历史长河,故事从这贞观三年开始……唐朝贵公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贵公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贵公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