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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唐朝贵公子txt下载     唐朝贵公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三章:陛下来东宫

    明朝败家子……

    李纲彻底地懵了。

    这啥玩意?

    什么破书?

    李纲顿时大怒,你陈正泰还敢消遣老夫来着!

    于是他痛心疾首道:“不读书不能明志,不读书不能明理,尔为少詹事,就这样敷衍了事吗?若是太子也如你这般,你如何对得起陛下的厚恩。”

    陈正泰就不坑声了,心里嘀咕,我都是靠看明朝败家子明理明志的。

    李纲随即又痛斥了几句,将这上上下下的官吏都狠狠地呵斥了一个遍。

    众人战战兢兢,他们心里同情少詹事,偏偏无人敢反驳李纲,于是只好个个低着头。

    李纲还不觉得不够,拂袖道:“时至今日,你们若还不知幡然悔悟,这东宫职业不分,良莠不齐,若是误了天下苍生,尔等便是千秋罪人。”

    丢下这一句话,竟是气咻咻地走了,只留下了陈正泰和诸人坐在原地。

    陈正泰则站起来道:“哎,方才真是我的过错,我应当多读书,如若不然,免得大家陪我一同挨骂。”

    坐在陈正泰一边的马周,面上带着怒气,无论如何,陈正泰也是自己的恩主,居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本来是想和李纲顶撞一下的,不过见恩主没有站出来,因而一直生着闷气。

    其他人个个面面相觑,终于有人道:“少詹事,这李公的脾气……实在……哎……我等是敢怒不敢言啊。”

    他们一脸惭愧的样子。

    所谓得人钱财为人消灾,虽然陈正泰的钱财最后还是还了回去,可无论怎么说,这人情是在的,现在欠了人家人情,却不敢为陈正泰说一句话,心里实在惭愧得很。

    陈正泰道:“为官不就是如此吗?若是连气都受不了,将来怎么给别人气受呢,再者说了,李公乃是三朝老臣,我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生气怒骂,也是理所应当的。大家以后顺着他的话去做便是。”

    一听陈正泰对李纲服服帖帖,一副不敢招惹李公的样子。

    大家却是急了。

    不能够啊。

    少詹事不是要给大家买房的优惠吗?都起了这个心了,若是少詹事对李公敬若神明,到时候这章程送上去,李公肯定要回绝,届时……岂不是煮熟的鸭子又要飞了?

    大家想到这个,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成,大家得让少詹事振作起来,您得站出来,和李公硬碰硬,大家伙儿才可以跟着您少詹事和那独断专行的李公拼命才是。

    于是一时之间,大家七嘴八舌起来:“少詹事,李公年纪大了,有些时候也会糊涂,若是少詹事不指点他的过失,这反而对太子不利。”

    “是啊,是啊,我等仰慕少詹事,这东宫里,少詹事但有所命,下官人等,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等唯少詹事马首是瞻。”

    陈正泰微笑,逡巡着众人,这是一群多ji渴的家伙啊,他打了个哈哈,得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所以……

    陈正泰道:“哎,话虽如此,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此事到时再说吧,我需好好读书,先了解一下詹事府中的情况,大家各将自己的情况都汇报来,我好做到心里有数,都别急,先从左右春坊来,而后是三寺,都要到我的詹事房来,我陈正泰丑话说在前头,我要掌握的是各春坊和各寺还有下头各司、各局的真实情况,不是你们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若是有人知情不报,或是藏着掖着什么,我要生气的。”

    众人一听,心里了然了,任何一个小衙门,都有一种现象,就是明里有一套东西,是给上官看的,暗地里呢,也有一套东西,这是留给自己的,决不能示之于人。

    当然,自己人例外。

    在大家心里,陈正泰就是自己人,毕竟……某些真实的情况,若是奏报给李公,那肯定得是一顿臭骂,甚至罢你的官职也有可能。

    可陈詹事不一样,陈詹事是体恤大家的,他想了解真实情况许多内情,就算和他说了也没关系,他心里有数了,总不至让大家为难。

    于是众人纷纷道:“诺。”

    于是陈正泰道:“你们先与马庶子交接吧,而后再让马庶子给我报来。大家不必怕,我陈某人的为人,你们是晓得的。”

    众人都笑:“陈詹事急公好义,下官人等闻名已久。”

    于是……马周开始忙碌起来。

    他也是刚刚成为右春坊庶子,其实对于下头的情况还是两眼一抹黑。

    谁晓得自己的恩公一声令下,那原本云里雾里的公文,一下子变得精炼起来。

    下头各个机构,都将这精炼的情况大致做了一些说明,自己人沟通和官方之间的公文沟通是完全不一样的状态,若是官方进行沟通,哪怕彼此都是同一个部门,只是不同的科室之间,都会有无数虚头巴脑的东西,足够让你看的头晕眼花,最后绕到你都不知道最后看的到底是啥。

    马周本就是个博闻强记之人,他将所有的资料都进行了汇总,而后再呈送到陈正泰的面前。

    陈正泰坐在詹事房里,这一次倒是真的认真起来了,他毕竟是少詹事,必须得真正了解实际的情况,而且这些东西既没有太多的阅读障碍,也很好记。

    花了两个多时辰,陈正泰便记了个七七八八。

    到了正午的时候,终于可以松口气,于是他到茶坊里去喝茶,这里早有不少人了,陈正泰瞅见了那司经局的主簿,却是想起了一件事。

    于是陈正泰将他叫到边上来,道:“司经局竟少了这么多书?”

    这主簿就苦着脸道:“实在怪不得下官人等,书房里很久没修葺,也是一时疏忽了,谁晓得前几年下了大雨,不少的书便毁了……”

    “想办法补齐吧。”陈正泰道:“可要赶紧,将来若是有一日要查起来,到时就算不是你们的错也会成了你们的错了,这事好办,你拟一个书单来,缺哪些书,我让二皮沟印刷作坊的人帮忙去寻访,寻到了……再让人抄录,实在寻不到的,礼部或者是宫里的凌烟阁,肯定也都有抄录,到时再托人想办法抄出来。”

    这主簿一听,脸上浮出一丝感激,随即纳头便拜:“多谢少詹事。”

    “哪里的话。”陈正泰一脸亲和之色,乐呵呵地道:“都是一家人,只要当差,就可能会有疏漏,也会有难处,大家相互提点罢了,只有高高在上的泥菩萨,反正也不需管具体的细务,所以才站着说话不腰疼。”

    喝了一会儿茶,李承乾便又来约陈正泰了。

    陈正泰也算是忙完了,便对李承乾道:“师弟,不如我们玩一个有意思的东西吧。”

    李承乾狐疑地道:“有意思的东西?”

    陈正泰回头,朝薛礼道:“去将我的包袱取来。”

    薛礼便兴冲冲地去取了包袱来,等到陈正泰将这包袱一打开,哗啦啦的一个个方块的木头便抖了出来。

    李承乾诧异道:“这是什么?”

    “麻将。”陈正泰道:“我专门弄出来的,来,我教你玩。”

    李承乾看着这些木块,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起初对这玩意没什么兴趣。

    只是陈正泰却拉了两个宦官来,四人各自落座,打了几把,感受就显然不一样了。

    这玩意之所以能风靡,就是因为很好上手,李承乾没一会,大抵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陈正泰也大方:“一贯一番。”

    两个宦官便吓着了。

    陈正泰便道:“两位力士只怕没什么钱,这样吧,输了算我的,赢了便是你们的。”

    一下子,这两个宦官都打起了精神,开始全神贯注,大家洗牌,打牌,胡牌,不亦乐乎。

    打了两圈,李承乾输得狠,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忍不住道:“正泰,孤怎么觉得……你是在骗孤的钱,怎么总是你胡?”

    陈正泰笑哈哈地道:“你是新手嘛,得交一点学费。”

    …………

    此时……一辆宫里的马车正靠近了东宫,李世民来了。

    东宫距离太极宫不过是一墙之隔,李世民来之前,是让人知会了李纲的。

    李纲正午的时候,就知道陈正泰在做什么了,他这一次倒是机灵了,没有当场去将陈正泰的麻将桌掀翻,而是在东宫外头老远迎着了李世民。

    “陛下,这陈正泰正在和太子殿下嬉戏呢,他自来了詹事府,就一直是如此,通宵达旦,夜夜笙歌,对于詹事府中的事,一概不知,也一概不问,既不读书,也不理事。”

    李世民听到嬉戏……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起来。

    毕竟……自己的儿子被他的老师这般的平价,换做是谁,脸色都不好看。

    他自然清楚陈正泰和太子相交莫逆的,两个少年人在一起,免不得会有些不知轻重。

    可朕对这陈正泰寄以厚望啊,只希望他能有治世之才,对太子殿下……也承载了无数的期望。

    李世民绷着脸道:“走,随朕去看,不要惊扰这东宫上下人等,朕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第二百一十四章:御前之争

    李纲见李世民的脸色,就知道陛下有些怒了。

    他其实早知道自己上了奏疏之后,会有这样的结果。

    因而心里舒畅了一些,他不喜欢陈正泰,陈家太坑了,会害死太子殿下的。

    也不想想陈家这些年,干的都是什么事。

    这陈正泰无论祸害哪里都可以,但是不能祸害东宫。

    于是他领着李世民和张千人等,匆匆进入东宫。

    为了防止有人通风报信,李纲低声道:“陛下,只怕需走快一些,免得有人……”

    李世民自然清楚李纲是什么意思,只淡淡地道:“太子现在在何处?”

    李纲道:“在诚意殿。”

    李世民自然熟悉路径,因而脚步加急。

    李纲则气喘吁吁地火速跟上。

    偶有路上撞见了人,等对方认出了乃是皇帝时,想要反身去报信却已迟了。

    每一个人都惊恐不安地连忙退到了道旁,给李世民行礼。

    李世民没有停留,而是疾步继续向前,对一切都置之不理,不给任何人报信的机会。

    他心里划过了无数的念头,等到了诚意殿时,外头的宦官见了李世民,猛地吓了一跳,慌忙要行礼,口里想发出示警。

    可李纲却是怒气冲冲,朝着那宦官低声道:“你若敢叫,今日陛下便要将你打死。”

    这宦官还是道:“奴见过陛下。”

    李纲万万想不到,这宦官居然如此的胆大包天,只是现在……一切都顾不上了。

    李世民只一个劲往前走,猛地推开了殿门。

    这殿里,一张胡桌,四个人还在摸牌,不亦乐乎的样子。

    此时,李承乾正在说:“看孤怎么收拾你……”

    这个你字之后,声音戛然而止了。

    此刻……殿门大开,动静很大,大家自然是注意到了。

    李世民背着烈阳,而一缕阳光映射进殿,同时也投射下了李世民这巨大而魁梧的身影。

    李承乾的嘴张得极大。

    下一刻,他连忙手忙脚乱地一把推牌,下意识地想要毁灭什么罪证一般。

    两个同坐的宦官,早已吓得从座位上下来,退到了一边,大气不敢出,只有浑身微微地颤抖着。

    陈正泰愣住了,错愕地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慢慢地踱步进来。

    站在一旁的李纲,面上带着颇有几分得意的笑容,仿佛是在说:“你看,果然是如此。”

    李世民走到了胡桌边,伸手取了一个木牌,而后淡淡道:“这是怎么回事?”

    “父皇……父皇……”李承乾感觉很心虚,结结巴巴地道:“儿臣……儿臣……”

    李世民摇头道:“朕让这东宫的少詹事来说。陈正泰……朕对你如何?”

    陈正泰很快恢复了冷静。

    其实李世民突然来东宫,是他始料不及的。

    他看了一眼李纲,心里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哎……真是同行是冤家啊。

    陈正泰道:“恩师待学生恩重如山。”

    “唔……”李世民沉吟着,却是气定神闲的样子:“只是恩重如山吗?”

    李承乾是最了解李世民的,这个时候,父皇没有勃然大怒,那么就说明……这一次父皇气得更加不轻,越是暴风雨之前,越是风平浪静啊!

    陈正泰道:“当然不只……恩师……”

    李世民打断陈正泰道:“朕本来以为,你会明白朕让你在此做少詹事的用心,你这样的年纪,自秦汉以来,可有人获此殊荣吗?朕也本来以为你成了少詹事之后,既知朕的良苦用心之后,来了这东宫,一定会竭尽全力,将这詹事房管理的井井有条,也会好好地辅佐太子。”

    “可是……你就是这样辅佐太子的吗?成日在此儿戏,每日不务正业?朕心疼啊,若是朕不亲眼来看看,如何会知道你们二人每日只知道嬉戏?”

    “陛下……”一旁的李纲振振有词道:“臣恳请陛下,将陈正泰改任他处,詹事府事关国家根本,关系重大,陈正泰来此,只会坏了这詹事府的风气。”

    李世民抬头,闭上眼,显得有些疲倦,他发现自己的一腔怒火,到了现在竟都熄灭,只剩下无尽的失望。

    而后……李世民叹息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点了点胡桌上的麻将。

    “这是麻将。”陈正泰乖乖地回答。

    李世民则凝望着陈正泰:“你来此……就是为了陪太子玩这些东西的吗?”

    陈正泰迟疑片刻,才道:“恩师,其实这个东西可以练大脑。学生发现,师弟的脑子需要开发一下,所以……这才……”

    练大脑……

    李世民觉得好像自己才需要好好练一练大脑。

    陈正泰则是继续道:“何况,现在并不是当值的时间,恩师……您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按理来说,已经下值了。”

    此时……天色确实有些晚了,李世民也是忙碌完了政务方才来的。

    陈正泰随即捡起了一个麻将,送到李世民面前,一脸诚恳地道:“恩师您看,学生专门琢磨这个,就是要激发师弟的潜能哪,您看……这是三条……马……”

    “这是四条……马……”

    “还有这里……这是九筒……米……”

    而后,陈正泰才道:“学生发现,师弟这个人,和平常人不同,对于师弟……最紧要的是要寓教于乐,如此……他才肯上心……因而这才琢磨出了这益智游戏……不信……恩师可以来试试,保准打了几圈之后,整个人精神抖擞,觉得自己的算术水平一下子好了。”

    陈正泰不得不说,后世发明益智游戏的人,简直他娘的就是人才,游戏就游戏,加上一个益智二字,既可以让孩子们开开心心的玩,还可以让家长们乖乖掏钱。这样的人才都不发财,那是没有天理。

    以至于在后世,但凡是什么少年游戏,前头都要冠以个益智二字。

    可实际上呢,都特娘的游戏了,你还益个啥智?

    可这东西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你是无法证伪的,毕竟智商这个玩意,也没有一个恒定的标准。

    他说这益智,你不信,可若是铺天盖地的给你打广告,请来各种专家告诉你这玩意能提高你孩子的智商呢?你信不信?

    李世民果然如后世的家长没什么分别,一时也有些难辨了,皱着眉头看着这一个个木块,有了犹豫。

    李承乾见状,立即道:“父皇,还真是,儿臣自打了这个,整个人脑子都清明了,咦,还真是啊……父皇若是不信,不妨可以来试试。”

    李纲在旁气得要吐血了,他感觉这两个小坏蛋在侮辱他的智商啊,于是他立即道:“陛下,切切不可信他们,陈正泰成日都在陪着太子胡闹……”

    “谁说我在陪着太子胡闹的?”陈正泰朝李纲冷笑。

    李纲瞪大眼道:“你敢说不是?”

    现在……似乎这两个李世民都极信任的人,已经开始直接下场撕逼了。

    李世民看看陈正泰,再看看李纲,他决定要将事情搞清楚,此事兹事体大,不是闹着玩的。

    此时,李纲冷冷道:“很好,既然陈詹事说……你没有陪着太子成日嬉戏,你来这詹事府也有两日了吧。”

    陈正泰正色道:“正是,怎么,李公想问什么?”

    李纲淡淡道:“詹事府的事务,你可有过问?”

    “都过问了……”陈正泰毫不犹豫道。

    李纲原本以为,自己问出这个问题,陈正泰肯定是一脸为难的,谁晓得陈正泰居然回答得如此理直气壮。

    他一时之间,竟是瞠目结舌,而后不由冷笑道:“好啊,好啊,既然如此,那么老夫来问你,左春坊的职责是什么?”

    陈正泰毕竟只来了两天,若是问一些高深的事,陛下肯定会认为这是李纲故意刁难他,所以李纲倒也不急,故意问一些粗浅的事。

    他看陈正泰吊儿郎当的样子,清早还迟到了,十之**,连这样简单的问题只怕都回答不出的。

    陈正泰倒是哈哈笑道:“这有何难,左春坊下设文学馆、司经局、典设局、宫门局,这一馆三局,专司辅佐太子读书,这样的小问题,有什么难的。”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坐着。

    这时候,李纲才意识到,好像这个问题确实太粗浅了,莫说是陈正泰,便是寻常不在詹事府的人,或许也能略知一二。

    他看了看陈正泰,便又道:“司经局主簿是何人?”

    “姓张,叫张友山,是个干吏。”陈正泰想也不想就道。

    李纲:“……”

    这家伙……竟这样能搞关系?

    李世民只看李纲的脸色,便晓得陈正泰已答对了。

    他对李纲露出了狐疑之色。

    看了李世民一眼,李纲心里一哆嗦,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得出一些难题了,若是老是寻这些简单的问题让陈正泰继续对答如流下去,只怕陛下这边……会有其他的想法。

    李纲于是拉下脸来,正色道:“那么你可知道,司经局藏有多少书册?”

    李世民坐在一旁,脸也拉了下来,很明显,他觉得李纲在故意刁难陈正泰。

    人家才来几日,而且是少詹事,怎么可能答得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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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简在帝心

    在任何人看来,这李纲的发问,都有些刁难人的意思。

    因而李世民对于陈正泰回答这个问题,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李纲发问完之后,其实也有些后悔,他脾气比较坏,过于争强好胜,而且他是极注重自己名声的人。

    此时却听陈正泰道:“司经局?这司经局有藏书三千二百四十五册,除此之外,还有字画三百二十七幅,其中先秦时的经史籍六百五十二册……”

    陈正泰这番话下来,可谓有着倒背如流的气势了。

    听了这话……李世民的神情已经有些不一样了,心头默默一震。

    要知道……这司经局不过是詹事府之下数十个的机构之一,而藏书更是再小不过的事,何况陈正泰上任不过区区两天,两天时间,竟将这藏书的事了如指掌了?

    李纲听到陈正泰报出的数目,却是一愣。

    说实话,他也不记得这么细,只是……

    他似乎一下子抓住了陈正泰的弱点。

    于是笑了,道:“是吗?可是老夫明明记得,这藏书有四千余,这三千二百四十五册……根本就是你胡扯。”

    四千余……这是李纲大致记得的数目。

    因为他记得当初报上来大致是这个数目的,可具体多少,他却一时记不清了。

    李纲嘲弄地笑道“陈詹事,你以为你随意的报一个数目,即可蒙混过关吗?”

    “是吗?”李世民眉一挑。

    显然……他更相信李纲,毕竟李纲在詹事府多年,显然对这件事更清楚。

    倘若陈正泰说出来的乃是三千余,李世民还可以接受,可陈正泰竟将数目说的如此细,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看着分明是陈正泰耍了一个滑头,故意将数目报的细一些,借此来对李纲形成威慑。

    李世民的脸色又微微有些难看起来,因为……你可以不懂,但是你不能糊弄,朕在这呢,你敢糊弄朕?

    陈正泰却像看白痴一般的看着得意洋洋的李纲。

    李纲此时则报以冷笑:“当着陛下的面,你在此胡言乱语,难道就不怕陛下治你一个欺君罔上之罪吗?陛下固然是你的恩师,可你既为天子门生,就更该谨言慎行,如若不然,满口胡言,岂不是要坏了陛下的名声?”

    李世民一听到名声二字,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他敬重李纲,而这天下敬重李纲的人如过江之鲫,谁不知道李纲是何等人,今日的话,若是让李纲传出去,确实有些让宫中的脸色不好看。

    陈正泰却很是泰然地道:“谁说我是虚报,若是李公不信,何不召司经局的人来问,若是李公还不相信,那么不妨我们可清点藏书?”

    李纲大怒:“好,问便问。”

    李纲万万想不到陈正泰到了现在竟还死鸭子嘴硬,此时他心里已笃定了,毕竟这詹事府,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自己从隋文帝开始,就在这詹事府,会没有这陈正泰清楚?

    于是他冷声道:“来人,去将司经局的主簿张友山来。”

    过了片刻,那张友山战战兢兢的来了,他见着了李世民,已是吓得魂不附体。

    李纲则冷冷地看着张友山,厉声道:“何人!”

    这一声厉喝,更是吓得张友山魂不附体,他已吓得大气不敢出了,略带结巴地道:“下……下官张友山。”

    李纲对此很满意。

    在他看来,这便是御下之术,所谓的上官,便是需有足够的威严,让下头的官吏们对你敬若神明。

    今日陛下在此,让他看看自己如何将这詹事府管理的如何井井有条,晓得自己的厉害。

    李纲随即漫不经心地道:“我来问你,司经局书库藏书几何?”

    张友山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李世民宛如磐石一般坐着,李纲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而陈正泰则面上带着笑容,眼里似乎带着鼓励。

    张友山心里想……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怕什么,于是硬着头皮道:“司经局现有藏书三千二百四十五册,其中先秦……”

    “什么?”

    李世民一时震惊了。

    这个数目,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几乎和陈正泰所说的一模一样,连一本都没有错漏。

    至于李纲,他所说的四千余,本就笼统,可偏偏连着笼统的数目,他竟也说错了。

    李纲脸色骤变,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下意识地道:“怎么可能,分明是四千余……”

    张友山便道:“四千余,那还是大业三年的事……只是这些年来……因为天灾,以及其他缘故,而今确实只有三千二百四十五册,若是李詹事不信,大可以命人清点。”

    他说的言之凿凿。

    大业三年……

    李世民听到这个,不禁哭笑不得,大业三年,可还是在隋炀帝的时候呢。

    他一脸无语地看着李纲。

    李纲则是如遭雷击一般,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陈正泰此时道:“李詹事莫非还当现在是大业年间的东宫吗?”

    这一句话……差点没把李纲吓死。

    他忙道:“不,不……”

    “若不是如此,为何李詹事竟不知司经局里藏书几何呢?”陈正泰很不客气低道:“李詹事这些年在詹事府,是否熟悉詹事府的事务?好,我来问你,东宫清道卫率现在有禁卫多少?”

    清道卫率乃是东宫七卫之一,主要的职责是太子出行,在前引导和清道的。

    李纲此时心已有些乱了。

    他越发的糊涂,为何自己不懂的地方,这陈正泰却是了如指掌?

    方才自己询问陈正泰,现在终于轮到陈正泰反问自己了。

    他期期艾艾地道:“有三千人。”

    陈正泰又像看白痴一样看他:“这就是李詹事对卫率的了解吗?卫率名义上,确实是三千人,可是一直以来,太子卫率从未满员过,实际上的卫率官兵,只有一千二百五十七人,其中还有九人因病在身,今岁不能做到按时点卯!”

    李纲一时瞠目结舌。

    他可不管这些事的……

    李世民坐在一旁,脸上已写满了震惊了。

    这家伙……才来两日啊……

    陈正泰继续看着李纲,冷笑道:“李詹事……是不相信吗?要不要请清道卫率的将军,亲自来证实?”

    李纲:“……”

    陈正泰却不打算就此作罢,有些时候,你若过于心善,人家则是觉得你可欺,往后再时时刻刻找你的错。

    于是他步步紧逼,随即道:“我再来问你,这家令寺里头,藏有多少衣粮、器皿,其中所存的库钱,还剩多少?”

    事实上,李纲其实是大致心里有数的,可是在陈正泰这般催问之下,反而让他觉得自己脑子有些晕了,一时之间,竟是瞠目结舌。

    陈正泰直直地盯着他,冷笑道:“难道李公不知道,其实现在东宫的库钱已经入不敷出了吗?每年朝廷所拨付的钱粮都是定额,可东宫的员额没有变,可花销却是越来越多,这是什么缘故?”

    陈正泰没等李纲回话,便道:“好,我来告诉你,这是因为……东宫将绝大多数的钱粮,都花销在了毫无意义的礼仪和典礼上,其中无用的花销竟占了多数,而这些,大多都是李公平日里交代下来的,可这些钱……花了出去,对于东宫有什么意义?对于太子又有什么益处?如此无用的开销……只是满足李詹事的喜好罢了。”

    李纲脸色惨然,他想反驳陈正泰。

    可此时却发现,陈正泰这个家伙……似乎懂得比自己多得多。

    而自己却反而像一个无知的孩子似的,自己能如何反驳他呢?

    李世民坐在一旁,脸上变幻莫测,可心里已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瞥了李纲一眼,此时道:“李卿家,陈正泰说的这些,可对吗?”

    “陛下啊……”李纲此时心里满是委屈,这陈正泰实在太侮辱人了,竟说自己浪费了民脂民膏。

    他又气又急,颤声道:“老臣这些年主持詹事府,可谓是井井有条,詹事府上下,无不是各司其职,不曾有任何的过失,这一点,陛下是心知肚明的……”

    陈正泰便道:“当真是井井有条,各司其职吗?李詹事难道不知……这詹事府上下早已怨声载道了,大家觉得李詹事在这詹事府独断专行,不理会别人的建言……”

    李纲眼睛红了,不由厉声道:“你……胡说!”

    李世民听到这番话……心里却突然变得警惕起来。

    他此时已知道,陈正泰这个家伙……比自己想象中要厉害得多,这才两日啊,事无巨细的事就已摸透了,这家伙难道有孔明之才?

    可现在……陈正泰竟说……这詹事府上下已是怨声载道,而且还是因为李詹事独断专行的缘故,那么……这就有些可怕了。

    这里可是东宫,若是这东宫之内一团糟,人人怀有怨言,这可是天大的事啊。

    在李世民看来,若是这东宫里真有人心怀不满,滋生出什么事来,不但天下人要笑,且自己的儿子,怕也有危险吧。

    李世民的脸……骤然沉了下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无耻老贼

    此时,李世民的心情不免忧心起来。

    他一脸慎重,随即朝身边的张千吩咐道:“来,召东宫属官。”

    李世民是爱护名声的人。

    他认为一个有名声的人,做人就不会太坏。

    可若是大家都觉得一个人有问题,那么这个人,就算没有也是个问题。

    因此李世民很喜欢召一些道德高士来朝,理由很简单。

    因为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道德高士不重要,至少天下人认他们,这对自己的形象有很大的改善。

    其实马周就看中了李世民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是什么人,也知道皇帝需要什么。

    这也是为何,他一篇文章就也可以惹来李世民的大喜过望,而后立即获得李世民的器重。

    而这一切……显然都在陈正泰和马周的鼓掌之中。

    当皇帝来到东宫的时候,听到了这个消息,其他的东宫属官们乱做了一团,都说陈詹事不会出事吧,这陛下一定是李詹事请来的,显然是冲着陈詹事去的。

    马周却是微笑,依旧在自己的右春坊里办公,直到有宦官来请,他才起身,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袍裙,泰然自若地朝宦官微笑:“请。”

    没多久,马周与属官们就纷纷地进入了诚意殿。

    他站定。

    随即看着脸色铁青的李世民,也看到了太子和自己的恩主。

    当然,李纲的脸色很糟糕,显得有些狼狈,不过他还是骄傲地昂首。

    他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心的,毕竟……历经三朝,弄死……不,辅佐了几任太子,他自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资历,在东宫之中,也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

    李世民看着所有人,而后,他轻描淡写地道:“朕听说……”

    他没有直接询问李纲,毕竟李纲是个名声很大的人,所以李世民只徐徐道:“朕听闻少詹事入府,有许多人对此有所抱怨,有这样的事吗?”

    属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马周和卫率将军苏定方毫不犹豫地上前。

    李世民朝他们二人挥挥手:“朕不问你们,朕问他们。”

    “你们不必怕,在这里可以畅所欲言,朕不会加罪。”李世民微笑着鼓励大家。

    “陛下……臣有话要说。”终于,一个人义正言辞地站了出来。

    此人乃是一个典客。

    陈正泰对他有印象,其实是有人来东宫拜访太子,负责接待的小官。

    他还记得此前这人接他钱的时候,节操比较低,眼睛都红了,看来此人五行比较缺钱啊。

    李世民目光落在这典客身上:“嗯?”

    典客振振有词地道:“陈詹事自来了东宫,虽然只有两日,可这两日来,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陈詹事每日过问詹事府的事务,可谓是事无巨细,从不疏忽,下官人等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而后痛心疾首地道:“这是詹事府里人所共知的事,若是陛下不信,但可以寻人来问问。”

    李世民听到此处,心里已信了七七八八,因为其他属官,纷纷颔首,一副点头称是的样子。

    李世民心里似乎了然了,他随即瞥了李纲一眼,脸色就没有先前那般的客气了。

    联想到李纲的弹劾奏疏,再到这属官们的言之凿凿,再加上对于这詹事府的深厚了解,这还用说嘛?

    从一开始就是李纲污蔑陈正泰,如若不然,这些事怎么解释?

    李世民很平静地看着李纲:“李卿家还有什么话要说嘛?”

    李纲显然已经明白,自己再说什么,都不过是一个笑话了。

    陛下已经给他留了很多面子,若是陛下继续追问他是否在詹事府独断专行,依着这些属官们对于陈正泰的维护,他只怕很快就会被人攻讦。

    可是,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自己数十年的威望,为何就及不上陈正泰在这詹事府两天的笼络人心。

    他脸色惨白,幽幽地道:“老臣……糊涂了,还请陛下恕罪。只是……老臣以为……太子殿下……”

    李世民朝他微笑道:“太子就不必李卿家操心了吧,太子年纪渐长,也通晓一些是非了。”

    李纲顿时颓然,这话要是真的再听不明白,那他这辈子算是活在了狗身上了,他复杂地看了陈正泰一眼,最后道:“陛下有没有想过……陛下最亲信之人,乃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呢?”

    李世民朝他微笑,却是不语。

    陈正泰听到这里,已经火冒三丈起来,振振有词地道:“敢问李公,什么叫做大奸大恶?像李公这样,辅佐了一辈子太子,成日让他们诵读经书,就不大奸大恶吗?”

    李纲此时也已豁出去了,因为他很清楚,今日乃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日待在詹事府,人一旦绝望,便不免不顾一切起来,他朝陈正泰冷笑:“诵读经书,承袭经典,此乃正心诚意,齐家治国的根本。”

    陈正泰道:“读了经书便可齐家治国吗?我未曾看过有人靠读经便能治天下的。你读的这经书,与那僧人读的经书又有什么分别?无非都是劝人向善,劝人去做君子,靠读这些书的人去调教太子,那么太子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你……”李纲正色道:“太子若是没有德行,如何可以治万民呢?”

    陈正泰其实对于李纲这等人,并没有什么恶意,毕竟每一个都有自己的人生观。

    可是……李纲最大的恶意就在于,他总是将自己的人生观去强加在别人的身上……这样……就显得让人厌恶了。

    陈正泰叹了口气道:“德行治天下,是对老百姓们说的,让他们修德行孝的本质,在于让他们能够安分守己,而免使国家过多的使用刑律。就如这周礼,是规范天子和诸侯之间的行为,用周天子用周礼去约束诸侯,其本质是减少诸侯们的反叛,任何经书,都是人来使用的,当这样的学说可以用,那便取来用,而不是将这学说奉若神明,让自己被这学说来束缚。”

    “太子是什么人,是未来的万民之主,千万人的福祉都维系于他一身,他的责任是掌握征伐,保境安民。是讨伐不臣,维持纲纪。难道凭借着修德,就可以做到吗?”

    李纲万万想不到,陈正泰居然说出这样的歪理,这令他勃然大怒。

    好在……这个世上……腐儒并不算多,陈正泰这样破格的言论,倒未必会引发太多的诧异。

    陈正泰继续道:“所以……太子要做的,就是运用一切的知识,他可以用经书来使人修德行孝,这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他还懂得如何操控军马,令天下可以安定。他需要懂得经营之术,去寻求富民之道。对于君主而言,一切都是手段,他的目的……是维持社稷,是诛杀不臣,是消灭一切可能出现的隐患!”

    “李詹事却只是一味让太子去修德,让他去读那经书,以为只有靠书中的道理,便可使天下长治久安,这是世上最可笑的事,若是觉得治理天下就这样简单,那么李詹事读的书最多,怎么不见天下大乱时,李詹事能出来,力挽狂澜,匡扶天下呢?”

    “李詹事说我陈正泰是大奸大恶之人,那么再敢问,我做了什么奸恶之事,难道与你理念相悖,便是大奸大恶吗?可是你岂会不知,在那二皮沟里,我收容了多少流民,多少百姓因为二皮沟而活下来。”

    “可是在他们的眼里,似李詹事这样,灾情危急时,还在提倡读经治典,成日锦衣华服,反正肚子饿不到李詹事的头上,因而便可关起门来,继续读书的人,他们觉得最是无用的。李詹事可闻见外头饿殍们的哀鸣吗?可看见他们衣衫褴褛,已饿到皮包骨的模样吗?李詹事却只成天躲在东宫里吃得饱穿得好,说几句提倡读经治典。可哪怕是太子殿下,都尚且晓得在二皮沟教授流民们烧制叫花鸡。那么李詹事……又做了什么修德的事呢?”

    “佛家的精义,不是靠和尚们单凭念经劝人慈悲便可称之为善。正如儒学的根本,也不在于李詹事这般成日诵读四书五经,每日将君子与修德挂在嘴边,便可以称之为德。孔夫子周游列国,难道是凭读书而成圣贤的?”

    “倘若如此,那么这世上的佛和君子,岂不是做的太容易了一些?关起门来念经和读书是你们的事,你是读书人,你吃穿不愁,有华宅,有美婢,有精美的食物,你要读书没人理睬你。可太子乃储君,他若是关起门来,靠诵读经书去做那君子,这样的行为,便不配称之为德,而是坏了良心!”

    说到这里,陈正泰定定地看着李纲,眼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了不屑之色,道:“李詹事如此误人子弟,却还在此沾沾自喜,竟还骂我陈正泰是大奸大恶,也就亏得你是三朝老臣,辅佐了几个太子,换做别人,你信不信我打……”

    陈正泰突的意识到李世民在一旁,便继续道:“信不信我要骂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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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打包走人

    李纲听到这里,只是冷笑连连。

    其实到了他这个年纪,但靠道理,是说不通他的想法的。

    毕竟……他信奉了一辈子自己的观念。

    他对陈正泰所说的话,不屑于顾,只是轻蔑道:“歪门邪道,不值一提。”

    陈正泰倒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要分出高下来,便是在此清谈一辈子也分不出胜负。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纲憎恶地看着陈正泰。

    陈正泰也同样一脸嫌弃地看着李纲。

    李世民则陷入了深思。

    而下头的马周,似乎也开始思考起来。

    他第一次听陈正泰讲道理,只是他有些犹豫,这到底乍听之下,没有错,可李纲错了吗?

    难道……读四书五经也错了?”

    马周也是儒生,所以他基本还是认同李纲的一些道理的,只是……他又发现,就如陈正泰所说的那样,李纲这一套,似乎还真是走不通,这令马周有些矛盾。

    此时,陈正泰朝李纲笑道:“只不过你我不同罢了。李詹事是靠四书五经,而获得可名望;而我陈正泰,却是凭借着经营,才渐渐重振家业。”

    说到这里,陈正泰顿了一下,略带嘲弄地看着李纲,才又道:“这就犹如外头有人要饿死了,而李詹事家中有粮万担,看到饿死的人争抢一个蒸饼,非但不觉得朱门酒肉臭是一件无耻的事,反而站在自己的围墙里看着那些争抢的百姓,呵斥他们为何没有道德,竟是做出争抢的事。却又反复向人传授,君子应当如何如何,读书人应当如何如何。”

    “说一千道一万,李詹事之所以可以在此振振有词的说什么四书五经,无非还是因为李詹事吃饱喝足了,有了足够的闲暇,去读你的四书五经,闲暇越多,读的经书便越多,便越发觉得迥异于常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家里有万贯家财的,当然便瞧不起那为五斗米而奔波的人。终究,只有李詹事才可以做不切实际的事,在此奢谈什么读书,于李詹事当然有莫大的好处,对我等,可就没有意义了。”

    众人一听,竟是不由自主地颔首点头。

    站在这里的人,谁敢说自己只要读书就好了?

    李世民敢这样说吗?还有詹事府的其他属官,也敢这样说吗?

    马周当初家境贫寒,曾颠沛流离,他更不敢这样说了。

    李纲似乎听出陈正泰话中的意思了,敢情,这是将自己推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啊。

    他忍不住拂袖,冷笑道:“小小年纪,牙尖嘴利,老夫倒要看看,你将来如何误了太子……”

    听了这话,李世民已是沉眉,此时李纲在李世民心中的印象,已算彻底的崩塌了,从起初的恶人先告状,排挤陈正泰,再到现在……成了务虚清谈。

    这令李世民心里生厌了,他脸上透出怒色,厉声喝道:“够了。”

    李纲脸色涨红,依旧像还斗志昂扬的公鸡,却不得不憋着一口气,朝李世民行了个礼:“陛下……”

    李世民语调清淡地道:“李卿家年纪大啦,是该颐养天年了。”

    李世民素来就是一个当机立断之人,此时,心里已然有了决定,道:“朕将太子托付你这么多年,李卿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你已年事高啦,回去怡儿弄孙,也不失美事。”

    这话已再露骨不过了。

    李纲一时之间,竟是百感交集,而后潸然泪下,这可是自己呆了数十年的东宫啊。

    在这里……他侍奉了许多个储君,他对这些储君,都是有感情的。

    而如今,他哪里料到,竟在最后,落到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他一时瞠目结舌,竟有些不知所措,而后只好无奈地深深朝李世民长长作揖:“老臣……遵旨。”

    众人见状,非但没有丝毫的遗憾,居然不少人喜形于色。

    李詹事走了。

    从此以后……岂不是陈詹事可以做主?

    倘若如此……大家的好日子……

    李世民还有话想跟陈正泰说,于是挥了挥手,让诸官退下。

    而后看了陈正泰一眼,一脸惊诧的样子:“你才来两日,竟对詹事府了如指掌,真是令人惊叹。”

    陈正泰认真地道:“恩师……其实这没什么了不起,学生能做到面面俱到,无非是靠着一个勤勉二字而已。”

    李世民连连点头:“朕来时,唯恐担心你懒惰,现在可以放心了。”

    陈正泰看了李世民一眼,想起了什么:“只是恩师……这詹事府……学生觉得弊病丛生,单以辅佐太子而论,有太多不足之处,学生以为……朝廷设立三省六部,又在东宫设立詹事府的本意,理应不该如此。”

    李世民诧异地看着陈正泰,他觉得这个家伙很不简单,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李世民满脸欣慰地道:“你这话是何意?”

    陈正泰其实早已摸透了李世民的心思,其实他心里早有一个构想,只是从前不便提出来罢了。

    而现在……他倒是可以放心大胆的提出了:“有了三省六部,何须还要一个备用的三省六部呢?今天下渐安,可是大唐所沿袭的,就是自秦汉、魏晋以及隋朝时法度,这一套办法不是没有用,可是至少……从隋时的经验来看,未必能令天下可以做到长治久安。学生相信恩师其实也有过这样的担忧吧。”

    长治久安……

    这似乎说到了李世民内心里的着重点了,李世民脸色凝重起来,他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而后道:“你继续说下去。”

    陈正泰便道:“沿袭下来的三省六部制,当然不能轻易更改,因为这牵涉太大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可是……我大唐若只是沿袭旧制,恩师纵然再贤明,也不过是第二个隋文帝而已,在沿用旧制的同时。何不尝试新制呢?”

    李世民突然觉得陈正泰也有一些幼稚了,新制是你想用就能用的吗?那隋炀帝大刀阔斧,倒是改了不少旧制,可结果如何呢,却触动了不知多少人的根本利益,最后是什么下场?

    陈正泰自是明白李世民会有什么反应,便又道:“当然,学生并不是说这新制立即去用。何况新制有没有用,好不好用,尚且还是未知之数,想来恩师绝不会拿江山社稷来开玩笑。”

    “可是……这不……东宫这里也有一套备用的三省六部吗?这詹事府,闲着也是闲着,何不如大刀阔斧,使用新制,但凡有什么尝试,都在詹事府试一试,若是詹事府能成功,将来三省六部也可效仿。可若是詹事府做不成,就算是出了什么差错,其影响范围也能在可控的范围里。”

    李世民并不是昏聩的人,他很清楚当今天下有许多的弊病,只是这些弊病,绝不是可以轻易改动的,因为一改,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而此时陈正泰提出这个,却是令他耳目一新。

    朝廷不方便做的事,让詹事府来做,朝廷不能改正的东西,让詹事府来改正。最后通过詹事府的成效,再决定是否推广。

    詹事府毕竟只是一个备用的小班子,做的好了,三省六部可以借鉴,而一旦滋生了什么事端,三省六部也可引以为戒。

    这……李世民对此,顿时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他盯着陈正泰:“詹事府可以大刀阔斧,想怎么新怎么来,只要不触及国家的根本,都可为?”

    “是。”陈正泰道:“而且这样做,也可磨砺太子殿下,太子年轻,可如陛下所言,他已长大了,不如就让他试一试。”

    “学生想好了,詹事府的法令,只在二皮沟和鄠县之内,二皮沟和鄠县之外,自是三省六部的管辖之地。恩师就只当这是学生和太子自己瞎折腾,是瞎胡闹,若是这胡闹……能够有益于天下,则自是恩师圣明,若是闹出了什么糟糕的结果,恩师也可果断制止,以免更坏的后果。”

    李世民一下子觉得有趣起来:“你不必解释得如此详细,朕知道你的意图,詹事府……詹事府……嗯,有一点意思……”

    李世民是个极有作为的皇帝,可同时……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束缚住手脚,因为他是皇帝,任何一点的举动都关系着天下苍生,所以他行事……十分谨慎。

    若是有心人去观察李世民的用兵之道,会发现李世民其实是个非常善于兵行险着的人,你给他两千骑兵,他就敢嗷嗷叫的带着这两千骑兵去破十万大军的军阵。

    可做了皇帝之后,李世民的许多行径,就与他的军事理念背道而驰了。

    因为李世民同样也是善于总结经验的人,他很清楚隋朝灭亡的原因,对任何改变,都带着深深的戒备。

    可现在却好像……不一样了。

    李世民突然大笑:“这样说来,这詹事府,就是朕的先锋……这詹事府,就由着你们去折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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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敢为天下先

    陈正泰干笑着看着李世民,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

    李世民只沉吟片刻,便很大气地道:“那么……朕准啦。”

    “谢恩师。”陈正泰立即行礼,很是一气呵成。

    李世民吁了口气,倒也没忘了提醒道:“只是出了事,朕还是唯你们是问的。”

    说罢,他也不再犹豫,直接带着随从摆驾回宫。

    天色已晚了,可东宫里却很热闹。

    李承乾还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而陈正泰则是截然相反,高兴得几乎要跳脚了。

    他兴奋地搓着手,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喜悦:“来,都将属官们叫来,都叫来。”

    李承乾则是木着脸,不由道:“师兄,你高兴什么?”

    “高兴什么?”陈正泰难道能告诉他,他这后备小小宰相,终究将前头的后备二字给去除,成为真正的小小宰相吗?

    在陈正泰眼里,大唐是一个庞然大物,如何去改变它呢,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可是……现在有了这个,就完全不同了。

    就如同一条蛟龙,跳进了池塘里,你猜猜会发生什么?

    陈正泰兴致勃勃地道:“师弟啊,该是我们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了。你不是成日觉得无所事事吗?现如今……你便是小天子,可以做到言出法随了,厉不厉害?”

    李承乾却没有陈正泰这么乐观,摇头道:“这可不一定,你别以为孤是傻子,言出法随?若是办了错事,父皇非要废黜孤不可。我安安分分的做我的太子,就算偶尔偷偷懒,躲在东宫里也还安全,若是真将事情办砸了,到时你就不叫我好师弟,而是骂孤是废太子了。”

    陈正泰不禁感慨,李承乾真的长大了啊,如此想也不奇怪。

    陈正泰想了想,便恳切地道:“大丈夫在世,怎么可以没有作为呢?倘若只有唯唯诺诺,躲在东宫里战战兢兢,才可以保自己的太子之位,那么这样的太子,做了又有什么用处?师弟啊,你难道忘了这东宫从前的主人李建成的事了吗?”

    源远流长的中华民族最大的好处就在于,无论你想劝别人干点啥,总是能从历史中寻到例证,你要劝人家干票大的,你可以说陈胜吴广。你让人苟着,便可以举例韩信不也遭受过胯下之辱吗?

    无论如何,总有一款适合李承乾。

    看,陈正泰这话便令李承乾有了反应,他听着其实也颇为心动,迟疑地道:“那么该怎么做?”

    “翻天覆地。”陈正泰见李承乾终于有兴趣了,便兴奋地道:“将这东宫重新变一变,我看这詹事府的许多责权不明,所有的官职都要变一变……我已想好了,我这少詹事依旧还是少詹事,下头作右春坊则要改一改,左春坊主内,右春坊主外,增加官吏的员额编制,改变官吏的选拔之法,各卫率也要重新整编,便是这东宫……若还在这太极宫隔壁,不但束手束脚,而且也不稳妥,不若去二皮沟建一个东宫去,太子为中枢,我呢,辅佐太子……先从自身革新做起。”

    李承乾此刻也打起了精神,毕竟鸡血也是容易传染的,李承乾的骨子里,还是有他父亲骨血里的那种昂然斗志。

    李承乾也不是那等没有果决气魄的人,他倒也干脆,直接道:“听你的,但是有一点,出了事,孤固然是要完了,可是你不许跳船。”

    陈正泰惊讶地道:“师弟将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李承乾这才满意地笑了。

    听闻太子的召唤,于是这东宫的上下人等都在诚意殿外等候。

    不过太子没有召他们进殿,他们只好在此干等。

    而在诚意殿里,李承乾与陈正泰则开始寻了笔墨,写写画画。

    一切都要推倒重来。

    推倒重来的本质是将隋唐以来,各种繁琐无比的官职进行精简化。

    经过了乱世之后,由于乱世之中的各国为了拉拢人心,所以创造各种乱七八糟的官名,以至于各种官名既拗口又生涩难懂,单单这东宫之内,就有典客、主簿、赞善、录事、主事、舍人、庶子、司议郎、令史、书令史、掌固、亭长、赞者、掌仪、学士、校书郎、典书、典膳郎、药藏郎、丞、谕德、令丞、少府等等各种乱七八糟的官名六十多种。

    说实话,陈正泰看到这名录的时候,都想将这创建这种复杂无比官职的人拍死。

    当然……根本原因还在于,这来源于历史的演化,每一个新的王朝建立,都会出现一些新的官职。

    而旧的官职又留用,于是乎,各色各样的官职到多如牛毛的地步。

    这还只是东宫,还有朝廷、东宫、州府……整个唐朝的各色官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现在,必须进行精简!

    陈正泰当着李承乾的面,先是提笔,边一个个地解释:“这詹事府还可以留用,詹事也留用,庶子就不必了,不如改为左右学士,左学士主内,下设几个司,专门用来管理太子殿下藏书、膳食之类,譬如这藏书,就叫司经司,膳食就要膳食司,所有的主管,一律为主事,主事之下,设官员若干。”

    “而右春坊学士,则负责主外,按朝廷的规矩,也设六司,分别为兵、刑、吏、礼、工、民这六部。不过我看……可以设八个司,再添加两司,一个为商,一个为农。他们的主官,也都一律为主事,主事之下,再设各局……总而言之,首先要做的,就是精简……”

    李承乾听得很认真,他觉得陈正泰这样做,却将官职弄得太简单了,不过细细一想,自己在东宫这么多年,到底有多少官职,譬如赞者之类的官到底是干什么的,他还真两眼一抹黑。

    此时,陈正泰又道:“官职制定好了,那么最重要的就是钱粮的用度,说白了,就是诸官该给什么待遇,这个……也需明确,从前是发粮,后来也发绢,不过我看……直接发钱吧,什么官职发什么钱,简单明了,要设立各级的俸禄制。”

    二人琢磨了足足几个时辰,随即诸官被召进了诚意殿。

    陈正泰也不啰嗦,直接将自己手书删改下来的章程交给马周,道:“你传阅下去,大家都看看。”

    马周没有犹豫,他低头,看着这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一看之下,吃惊不小。

    他心里颇为震惊,又有很多的疑问。

    当然,马周是个很聪明的人,自知绝不能当场提出任何的质疑,不能让恩主失了威严。

    只是他一眼就能觑见这里头无数改变中的核心。

    他将成为右春坊学士,官吏对外的八司,也就是说,在这一次的变动着,若是不出意外,他虽为右学士,地位看上去比左春坊学士要低一些,可实际上,权力却只在陈正泰之下。

    于是他看完后,继续将东西递给身侧的人传阅下去,每一个人看过之后,都吓了一跳。

    终于,轮到那司经局的张友山时,张友山不禁诧异道:“陈詹事,下官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只是……这……是不是太折腾了?你看,东宫的所有职责,统统改动的面目全非……这显然不合规矩啊。”

    陈正泰就等着有人发出疑问呢!

    于是他道:“恩师恩准咱们东宫,要敢为天下先。所以现在我担心的就是……东宫折腾不起来,咱们得努力的折腾,要比任何时候都要能折腾,别人不敢做的事,我们做,别人不敢想的事,我们去想。出了事,自有太子殿下担着。有了功劳,大家都有好处。”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许多人内心还是很震撼。

    陈正泰便微笑道:“大家不要老是着眼于其他地方的改动嘛,可以着重先看看俸禄的标准。”

    对了,这是重中之重呀……俸禄也变了。

    直接发钱了。

    发钱倒是省事,毕竟现在物价是稳下来了。

    这张友山循着自己的官职,找到了对应的俸禄,以往自己的俸禄是一年一百石,也就是上万斤的粮食,当然……这是名义上,在发俸的时候,会有折扣的,毕竟人家发给你的谷子,可没说大米,总之,到手六七千斤上下。

    可现在呢……直接按月薪来说,一月十五贯,一年便是近两百贯。

    这……可不是小数目啊,至少比发米要实惠得多。

    不只如此……后头还有什么全勤奖,什么绩效奖,什么住房补贴、什么车马的贴补……这七七八八的……顿时令张友山精神百倍起来。

    各种奖励,年奖、季奖竟有六七种之多,连住宅都帮你想好了。

    他继续往下翻,发现相比于自己这个官,真正得到了好处的恰恰是这里的文吏,因为吏的俸禄虽然只是一个月一贯,可是加上七七八八的好处,一年下来,少说也有二三十贯了。这换做是其他时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张友山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少詹事说的对,咱们得折腾啊,要敢为天下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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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太子威武

    据闻当初倭人侵华的时候,伪满的汉奸们对倭人可谓是奉若神明,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倭人安排,为了讨好倭人,可谓是尽一切谄媚之能事。

    因而倭人对于这些伪满汉奸们可谓是予取予求,汉奸们或是噤若寒蝉,或是敢怒不敢言,又或者是极尽满足,破罐子破摔。

    可唯独因为一件事,汉奸们居然团结一致,直接和倭人们掀了桌子,竟表现出了一些风骨。

    事情是这样的,倭人制定出了一个薪俸的标准,而后将倭官次长的薪俸,竟高出了汉奸们的一倍。

    这一下子可就不得了了,你让他们卖矿山,卖主权,卖一切可卖的东西,这都好说,可你给我这点薪俸是个什么意思?凭啥我的钱就比副官、次长的还要少?我辛辛苦苦做汉奸,我被人戳着脊梁骨,每日还要赔笑脸,你居然克扣我的薪水?

    这伪满的汉奸们居然出奇的一致,表现出了绝不合作的态度,大有一副同归于尽,抛头颅洒热血的傲然姿态,竟是在会议上直接对倭人痛斥。

    以至于连倭人都始料不及,竟发现无论软硬手段用尽,都无法遏制事态。

    最后倭人不得不做出妥协,将汉奸们的薪俸提高到了和他们的次长、副官们同样的标准,再另行给倭人次长和副官们发放一些津贴,汉奸们这才心满意足。

    可见……与人相处,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唯独有一条,你不能克扣人家的工资,如若不然,便是毫无底线的汉奸,也要和你拼命了。

    陈正泰就深谙此道,得让人办事,就得给钱,而且不能吝啬,世上哪里有既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的好事。

    属官们一个个传阅着章程,着重看了薪俸的等级,以及各种可能出现的福利,便都不吭声了。

    少詹事仁义啊。

    至少他保住了大家后顾无忧,毕竟大家都有妻儿老母要养着的,自己的至亲都要跟着自己的吃糠咽菜,自己这官做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等着章程传阅到了底,陈正泰便问:“大家都看过了吧,不过……大家也不必太过计较,毕竟这不过是个草案,将来时刻都可能变动,总而言之,各司其职,发现问题,再去寻找解决的方法,最后再去纠正。大家伙儿,将来肯定会很辛苦,将来呢……只怕所有的官吏,还要分批次的入大学堂进行短期的培训,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总而言之,就是大家伙儿,都以太子马首是瞻,将事情办妥当,所有的人事,只怕需要重整!”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而后再道:“这事……倒也不急,要慢慢来。接下来我要讲的,就是二皮沟购置宅邸的问题,东宫将来需迁徙至二皮沟,到时划出地皮,进行营建,为了大家办公便利,自然而然也需拨发出钱粮给大家置宅一些补贴。总之一句话……大家好好的干,亏待不了你们。”

    众人一下子心热了,特别是最后这话,多温暖呀。

    其实东宫增添了不少的机构,这就意味着,可能官帽会增加,另一方面,东宫居然可以管理实际的事务了,再不似从前,大家假装是在治天下,这也意味着,东宫可能未来不会再是大家关起门来玩治国模拟的游戏。

    尤其是右春坊下设的八司,未来定有前途。

    而少詹事,几乎将大伙儿的难处该想的都想到了,他是体贴照顾大家的。

    这其实也是人性,人性的本身,便喜欢给人贴标签,所谓智子疑邻,其实就是这个道理,自己的儿子,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可若是邻人,无论做再多好事,总难免要怀疑大家的居心。大家已先入为主,觉得陈正泰是个体贴大家的人,哪怕陈正泰做的有些违背自己利益的事,也会想……少詹事一定另有安排。

    此时,又听陈正泰道:“过一些日子,分派了官职,大家也就先不必急着去制定章程和进行管理,而是先各自到二皮沟走一走,等熟悉了情况,再各自赴任吧。”

    “诺。”

    似乎一切都顺风顺水,大家对陈正泰都很支持,只是分派官职,却有一些麻烦。

    毕竟好的官职和差的官职,大家其实心里都有数,有人能得肥缺,有人就难免去清水衙门。

    倒是陈正泰想出了办法,但凡清水衙门的品级,都适当提高一些,让年长的人进入混日子,他们的薪俸更高,品级更好,自然满意。

    而一些比较肥的职事,则品级适当低一些,多提拔一些年轻的官吏进来。

    马周则负责对每一个官吏进行考察,忙得脚不沾地,只是他心里还是有着很多的疑惑。

    在和陈正泰接洽的时候,免不得想要询问:“恩主……用利益笼络这些东宫的属官,岂不会将这些人养刁了?假以时日,只怕这二皮沟要人心败坏啊。”

    马周的顾虑其实也是正常的,毕竟人性也有恶劣的一面,你以利诱之,最后人家后面就只盯着利益,没好处不干实事了。

    陈正泰自也是有自己的衡量,他倒是不隐瞒马周的,他随即道:“这其实是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

    马周:“……”

    陈正泰笑了笑道:“有的人认为,人先有了道德,方才可以使百姓们富足。可也有的人认为,先使百姓们富足,才可以使人有了道德规范。”

    马周一脸错愕:“仓廪实而直礼节,衣食足而直荣辱。”

    陈正泰道:“大抵就是如此,我不相信道德是与生俱来的,道德除了要提倡之外,最重要的是……当大家有了饭吃,有了衣穿,因而有了更高的需求,到时……自然而然会在这基础上,孕育出新的道德。人的道德标准,也是不同的。譬如现在提倡孝顺,为何要孝顺呢?因为人人都会老的,老了便无所依,人人都畏惧自己垂垂老矣之后,遭受凌辱和虐待,那么……怎么办呢?那就只好崇尚孝道了。可倘若老有所依了呢?那么孝顺便已无需去提倡了,孝只发自于子女的内心,并不需要去强求。”

    马周若有所思,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恩主歪理特别的多,他其实很想反驳的,可偏偏他不敢反驳,一时之间也无法反驳。

    于是他索性颔首:“学生受教了。噢,对啦,这是名册,恩主可以看看……”

    陈正泰却没有看,直接将官吏的名册丢到了一边,很是坦然地道:“你办的事,我放心的,不必看啦,就按右春坊拟定的章程去执行便是了,现在起,所有不同的职事的官吏,统统先送二皮沟,先让他们呆一个月,对了,每日要写日记,要将所见所闻写出来,亦或者有什么感悟,都要写,写出之后,右春坊要看,借机对他们考察一下。”

    马周连忙称是,而后又问:“考察完毕之后呢?”

    “考察之后,便让大家各自订立新法。”

    “新法……”马周吓了一跳,脸上显露出惊愕之色,连忙道:“这只怕不稳妥吧,”

    “这是太子的意思。”陈正泰感慨道:“我也拦不住啊。”

    马周一脸狐疑,真的吗?

    此时,陈正泰道:“噢,对啦,太子也需去二皮沟待上一个月,要熟悉二皮沟和鄠县的情况……不过这事不必特意做出安排,我已和他打了赌,我给他一贯钱,让他在二皮沟里待上一个月,赌他在二皮沟里能自己养活自己。”

    马周一时懵了,有些担忧地道:“这……未免也太大胆了吧,若是陛下知道。”

    “没有人会知道。”陈正泰笑道:“他绝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当然……我会和他一起去,何况还有薛仁贵这个家伙在呢,绝对能保证安全的。”

    马周一时无语。

    他发现陈正泰做的每一件事,都可谓是胆大包天。

    而此时……李承乾却在磨刀霍霍了。

    他自觉得自己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一贯钱……在二皮沟过一个月,对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以孤的聪明才智,还能不混得风生水起?

    所以次日一早,太阳刚升起没多久,他便兴冲冲地寻了一个布衣装扮,和陈正泰一道出发了。

    前后只有三人,陈正泰和薛礼都是一身布衣。

    赌局很简单,就是李承乾不得寻求任何人,只凭自己,至于陈正泰和薛礼嘛,啥也不做,只在旁看着。

    李承乾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毕竟自小到大,每一个人都夸他绝顶聪明,就差说他骨骼清奇了。

    此时,虽穿着布衣,可李承乾却是走路虎虎生风,宛如大将军一般。

    待到了二皮沟,他摸了摸自己袖里的一吊钱,先是豪气干云地道:“这一贯钱……真如蚊子肉一般,你们饿了吧,哈哈……孤先带你们吃顿好的。”

    陈正泰一副担心的样子:“太子殿下…只有这一贯钱,可要过一个月呢,难道不该省着一点?”

    “孤要挣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李承乾扬眉,踌躇满志的道:“少啰嗦,你们吃不吃?”

第二百二十章:天潢贵胄

    二皮沟现在已开始初具了一座小城的规模。

    围绕着学堂,向西是一个个拔地而起的作坊。

    陈家的作坊规模越来越大,通过股市筹来了数不清的钱财,最后令这作坊拔地而起。

    而向动,则是交易所,交易所乃是最繁华的地方,围绕着交易所,有一处集市,这集市甚至比东西市还要堂皇一些,因为沿街的商铺,大多卖的都是较为奢侈的商品,如丝绸,瓷器以及各种胭脂水粉,还有各种饰物……

    高档的酒楼,也早已有了,这里永远都不缺客人,那些出入交易所的人,本就颇有身家,尤其是再股市大涨的时候,他们也乐于在此挑选一些奢侈品带回家。

    甚至在不远处,还有一些戏班子,各种酒楼林立,以至于有一些达官贵人,他们即便不来交易所,也愿意来这里走一走逛一逛。

    毕竟……长安的铺面分散,专门针对这等富人的消费场地往往散落在长安城各个角落,反而不如这里自在。

    有了大量的消费人群,就不免有不少衣着光鲜的伙计在门前迎客,他们一个个殷勤无比,见了李承乾三人闲逛过来,便殷勤的邀他们上楼。

    李承乾自小大手大脚惯了,听了奉承,便觉得自己的脚不听使唤似的。

    进去阔气地要了一大桌酒菜,只吃了一半,便已酒足饭饱,一结账,发现自己手里的一贯钱花了个七七八八。

    他也不急。

    陈正泰呢,乐得跟他闲逛。

    当日,李承乾则在一个上好的客栈住下。

    到了次日……手中的钱只剩下了三百多文,饱食一顿,发现那上等的客栈已住不起了,于是……住了一个寻常的客栈。

    当然……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于是他还买了不少新奇的东西,大包小包的。

    等到了第三天,李承乾发现自己手里只剩下十几个铜板了。

    而陈正泰一看这个家伙吃穷了,等李承乾清早起来的时候,就发现陈正泰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了一封书信,告诉他,自己有事,三弟会看着李承乾,不要妄图作弊。

    “这个家伙……”李承乾一脸无语,他抬头看着前头的薛仁贵。

    薛仁贵的表情很淡定:“我只料到大兄肯定会走,还估摸着会坚持到明日,谁晓得今日清早起来,他便留下了这封书信。太子殿下……我饿了。”

    李承乾:“……”

    顾不上恼怒陈正泰,李承乾只好乖乖到街上买了两个蒸饼,吃一个,藏一个,而一旁的薛仁贵饥肠辘辘,眼睛冒着绿光,死死地盯着李承乾。

    李承乾被盯得烦了,不禁拍拍他的肩:“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一起共患难的人了,我来问你,你大兄留给你多少钱?”

    薛仁贵依旧看着李承乾胸脯里贴身藏着蒸饼的位置,咽了咽口水道:“大兄说啦,不能作弊,所以一文钱也没留,太子殿下只怕要自己想办法了。”

    李承乾:“……”

    “不怕。”他倒是想得开,拍拍薛仁贵:“你跟着我,便算跟对人了,别老是惦记着这个蒸饼,待会儿我便挣点钱,咱们继续去吃香喝辣的。”

    依旧的那般豪气干云。

    薛仁贵:“……”

    李承乾的确很有信心,他泰然自若地信步进了一家丝绸铺子。

    这里头的伙计见了客人来,便立马笑呵呵地迎上来:“客官,看上了什么呢?”

    “我是来做买卖的。”李承乾坐下,翘起腿来,优哉游哉地道:“叫你们的东家来,你不配和我说话。”

    半个时辰之后。

    几个精壮的汉子一脸凶悍地将李承乾给丢出了铺子,那些汉子们口里还骂骂咧咧着:“狗一样的东西,没钱还敢大言不惭,做买卖……啊呸,坑蒙拐骗竟骗到了这里来。”

    李承乾给摔了个狗啃泥,还好只是摔得有点痛,并没有摔伤哪里,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一摸自己的胸口,还好,蒸饼还在。

    他站了起来,本想发火,可是想到跟陈正泰的赌约,倒没有在此发起太子脾气。

    沿街的路人纷纷看着他,倒他有几分羞愤,尤其是薛仁贵只站在一边,抱着手一言不发。

    李承乾甩甩头,感觉自己很洒脱的。

    这群没有眼色的东西……

    而后,又继续在街上晃荡。

    只是这越晃荡,越是饿得难受。

    他便又取出蒸饼,咽着口水。

    在李承乾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两个字。

    所以……根本不存在向陈正泰认输的。

    因而……他决定吃下了这个蒸饼,索性就不做买卖了,去寻一个好差事。

    他觉得以他的本事,只是弄个包吃包住薪俸还高的差事应该没有问题的。

    他啃着蒸饼,薛仁贵便蹲在一旁看。

    那布满了血丝,且冒着绿光的眼睛,很是瘆人。

    李承乾吃了大半块,还是觉得肚子里饥肠辘辘,却是实在受不了了,他叹口气,将剩下的小半个蒸饼递给薛仁贵。

    薛仁贵也是饿疯了,伸手抢过去,直接将这蒸饼全部塞进了口里,仿佛生怕被李承乾抢回去似的。

    然后,就这般鼓着腮帮子,将蒸饼含着,不肯吞咽下去。

    李承乾鄙视地看他一眼,背过身去。

    薛仁贵同样鄙视地看了一眼李承乾的背影。

    接下来,李承乾出现在了一个茶坊,进了茶坊,一坐下去便道:“你们这里需要掌柜吗?我会……”

    薛仁贵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而后亲眼见证着十几个伙计嗷嗷叫地冲向李承乾。

    薛仁贵拿手一扬,大呼道:“打他脸可以,但是不可伤了筋骨,害了性命!”

    ……

    李承乾狼狈地自茶坊出来,这时候他开始咒骂了,先从陈正泰开始骂起,而后将这茶坊里的每一个伙计都骂了一遍。

    他似乎觉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面目可憎,似乎每一个人都对他充满了恶意。

    只是……他肚子太饿了,又受了气。

    他有无数次的冲动,想要将自己的卫队拉过来,将这茶坊夷为平地。

    可他还是忍住了,不能被陈正泰那个小子看轻了。

    孤是太子,怎么能轻易认输。

    孤至少还有气力,不怕。

    于是……到了一家酒楼,进去,依旧还是中气十足:“我见外头挂着牌子,招募刷盘子的,包吃吗?”

    “走走走,你这细皮嫩肉的,刷什么盘子,我们寻的是老妇,你个小子,凑个什么热闹。”

    李承乾便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不比老妇强?岂有此理……”

    对方便露出怒色:“赶紧滚!”

    这一次……李承乾居然学乖了。

    此前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都是带着轻蔑的笑容,浑身散发着王霸之气,而后轻描淡写一句,你来试试。

    结果……在挨了两顿揍之后,这一次他似乎有了经验心得,但凡是遇到了这三个字,他立即露出了纯善的笑容,干脆利落都点头:“噢。”

    然后一溜烟地跑出来。

    薛仁贵只好跟着他小跑出来。

    李承乾一甩自己的头,自信满满的样子:“你看着了吗?这一次比上一次要强,至少没挨揍。”

    薛仁贵眼珠子看着天穹,听大兄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说是说谎话直视对方的眼睛,会暴露自己的。

    他一面眼睛落在天上,一面道:“是啊,是啊,太子殿下进步神速。”

    天已黑了,可晚饭没吃,早上的蒸饼早已消化了个七七八八。

    肚子里又是饥肠辘辘。

    天还有些冷,夜风嗖嗖的。

    在走了几家客栈,确定人家不愿赊账,而且还不介意将李承乾免费揍一顿之后,李承乾发现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嘛向陈正泰认输,要嘛只好露宿街头了。

    于是……在一个两面高墙的小巷里,李承乾愉快地寻到了最好的位置。

    身子一蜷,不无得意地对薛仁贵道:“孤还是很有办法的,正午的时候,我就晓得这里的地势好,适合露宿,一直都留了心,你看……仁贵啊,这就叫做狡兔三窟,未雨绸缪,可怜那些街上的乞丐,就没有这样的认知了,他们居然躲去屋檐下睡,嘿嘿……仁贵,快来告诉孤,孤与那些乞丐,谁更厉害。”

    薛仁贵已是饿得整个人直接躺倒在地了,一动不动,很快打起了鼾声。

    “这个蠢货,竟不怕冷。”李承乾鄙视薛仁贵,而后他毫不犹豫地挨近了薛仁贵,这里比较热乎一点,而后倒头……

    此刻……李承乾突然开始感觉到……比起从前的好日子来,似乎从前的每一个时辰,每一炷香,都是值得怀念和留恋的。

    次日……是被冻醒的。

    李承乾颤抖着张开眼,起来,顿时眼里发出亮光:“哈哈哈哈哈……仁贵,仁贵……看看这是什么?”

    薛仁贵起身,揉揉眼,却见李承乾手里捏着几枚铜钱。

    此时,薛仁贵仿佛一下子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欢快地道:“也不晓得是谁丢在我们身边的,哈哈……可以去买一个蒸饼,顺便……咱们再将衣服当了……”

    薛仁贵一听要当衣服,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身躯抱紧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策问

    此时是清晨,可街面上已是车水马龙了。

    因为要不了多久,交易所便要开市,不少的铺面已是开了。

    李承乾又去买了蒸饼来,这一次分了薛仁贵一半,而后又开始骂骂咧咧:“陈正泰害人不浅啊,孤一定要赢他,让他晓得孤的厉害。”

    薛仁贵只低头啃着蒸饼。

    他这时候反倒是想念起大兄来,这少年郎在此刻,突然眼眶一红,差一点辛酸的泪水要落下来。

    于是他一面狼吞虎咽一般咀嚼着口里的蒸饼,一面将脸仰起来,让眼中的热泪不至于落下来。

    想当初,跟着大兄吃香喝辣,那日子是多幸福呀,他现在很想吃猪肘子,想吃鸡,想吃糖醋的排骨。

    昨夜做梦还梦见大兄了呢,大兄杀了三头乳猪,用慢火烤了,还放了花椒和盐,热腾腾、香喷喷的……噢,还有老鸭汤,那汤至少熬了一晚上,真香!

    大兄买东西都是不用铜钱的,直接一张张欠条丢出来,连找零都不必,那样的潇洒,那样的俊朗。

    “喂喂喂……你发什么呆,你瞧那人,你瞧那人,他朝我们走来了,快低下头,别做声……说不准……此人会丢几个铜钱……”

    李承乾的声音一下子把薛仁贵拉回了现实。

    薛仁贵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了李承乾一眼。

    可李承乾却是毫不犹豫地低下了脑袋,口里咕哝着什么。

    果然……一个妇人挎着篮子,似是上街采买的,迎面而来,随即自袖里取出两个铜钱来,叮当一下……悦耳的铜钱声音传出来。

    妇人随即旋身便走了。

    薛仁贵忙伸手要去捡钱。

    李承乾则是拍了他的手:“你这蠢货,你懂什么,别将钱捡起来,就放在咱们面前,这样其他人看了地上的铜钱,才会有样学样,如若不然……谁晓得我们是干什么的。”

    薛仁贵:“……”

    李承乾昂首,看着那离去的妇人,又低声咕哝道:“这妇人的手上挂着一串佛珠,你瞧见了吗,可见她是礼佛的人,这样的人心善。还有你瞧她……衣裙,一看就不是出自大富之家,不过……想来也是薄有一些家财的,还有……”

    薛仁贵懒得再听他一一分析,只道:“殿下,我们该去找一个工做了。”

    李承乾盘腿坐在地上,此刻却是气定神闲了,施施然地道:“先坐一坐嘛,咦,快低头,快低头,见着了那大腹便便之人没有……他手里也有一串佛珠呢,他方才瞧见我们了,瞧见我们了……低下头去,你脸太白净了,让人一看就露馅啦。”

    那大腹便便商贾模样的人果真走到了李承乾和薛仁贵的面前,稍稍停留,忍不住骂道:“啊呸,有手有脚的东西,不学好。”可他还是掏了一个铜板丢在了地上,便匆匆去了。

    薛仁贵:“……”

    李承乾此时则是如老僧坐定,眼眸微微阖着,看着这街面上匆匆而过的形形色色人等,努力地观察,突然他压低声音道:“哎呀,孤真是想漏了,走,咱们不能呆在这里。”

    薛仁贵懒洋洋地道:“殿下终于想开了,还去找工?”

    李承乾一拍他的脑壳,鄙视地看他一眼:“做人要动脑子,你怎么和你的大兄一样?我们不应该在此,这个地方……虽是人流密集,可我却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去处,昨日我转悠的时候,发现前头拐过一条街角,有一处小佛寺,咱们去那佛寺门前坐着去,出入佛寺的都是寺庙的香客,哪怕人流不如这里,也不如这里热闹,可给钱的人十有**比这里多,我实在太聪慧过人啦,难怪自小他们都说我有绝世之姿。走走走,快收拾一下。”

    看着李承乾得意洋洋地走在前面,薛仁贵突然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此时……他竟更加想念大兄了。

    …………

    而被李承乾咒骂了许多次和被薛仁贵想念了许多次的陈正泰,正在詹事府里,他现在每日是忙得脚不沾地。

    现在整个詹事府,对于未来的事两眼一抹黑,几乎都需要陈正泰来拿主意。

    譬如这七卫率,陈正泰觉得过于拗口,直接改成为七卫,也懒得在前头加前缀了。

    虽然表面上是说每一个卫的人数是在三千人,可实际上呢……东宫的卫队一向是不满员的。

    这其中有一个因素,就是太子的卫队若是满员,人数实在太多了。

    当初太子李建成在的时候,太上皇李渊出于制衡的需求,扩大了东宫的卫队,此后李建成被诛杀,这些扩大的卫率虽然保留了下来,东宫的新主人变成了李承乾,可詹事府谁敢提出招募满编的太子的卫队呢?

    正因为如此,实际上每一个卫只是在五百至七百人不等,哪怕是加上了二皮沟骠骑卫,其实也不过区区的三千人不到罢了。

    陈正泰当然不会作死地跑去找李世民,说希望将这七卫进行扩编。

    虽然眼下的李世民还是很信任太子的,也绝没有易储的心思,可这并不代表皇帝还在的时候,你太子还想在这长安掌握两三万的精兵。

    可既然要改变,就得有改变的样子。

    陈正泰决心将老弱统统赶去左右清道卫和左右司御,而将所有有潜力的官兵,统统编入骠骑卫和太子左卫以及太子右卫。

    人数不能多,那就干脆照着后世军官团或者士官团的方向去挖掘他们的潜力,这一千三百多人,完全可以培养成为骨干,用新的办法进行操练,给予他们丰厚的给养,试炼全新的战法。

    若是太平无事,这些骨干可拱卫詹事府,若是将来当真有事,凭借着这一千多的骨干,也可迅速地进行扩充。

    除此之外……还需改革整个东宫的财务问题,以及民司的人口登记问题。

    财务自然不必说,在大唐……虽也有户籍的制度,可是这个制度极不完善,未来如何做到细致,确保可以掌握所有的士农工商,也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百忙之余,陈正泰偶尔还会惦记着太子的。

    他知道太子是个很倔强的人,一旦和他赌了,绝不会轻易地服输的,不过陈正泰还是觉得这个家伙一定坚持不了多久,毕竟这么个从小锦衣肉食,一直被众人捧着,不知道辛劳为何物的家伙,能熬得住?

    可哪里想到,过了七八日,太子居然还是没有回来,这就令陈正泰感到意外了!

    出事是肯定不会出的,有薛仁贵呢,陈正泰对薛仁贵的武力值很放心……

    却在此时,宫里来了人,请太子和陈正泰觐见。

    一听到要请太子……陈正泰一时无语。

    这一时之间,他去哪里找太子去?

    他倒也淡定,收拾了一番,直接入宫。

    便见李世民此时正和房玄龄、长孙无忌、李靖等人闲坐。

    李世民见陈正泰来了,便微笑道:“怎么……太子这几日都不见踪影?”

    陈正泰忙道:“恩师,太子为了詹事府的事,可谓是日理万机,这个时候……恰好不在东宫。”

    “日理万机?”李世民有些不信。

    他是知道太子的性子的,是闲不住的人,若是大家说李泰日理万机,李世民相信,可是李承乾嘛……

    只是当着其他的人的面,李世民依旧微笑:“嗯……方才……朕和几位卿家说起这詹事府呢,房卿家……”

    陈正泰这才细致地注意到房玄龄,他脸上好像又添了新伤。

    不过虽然面上挂了彩,房玄龄总能摆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淡定模样。

    他只微微一笑,朝李世民欠了欠身:“是啊,陈詹事,老夫听闻你那詹事府……可是闹出了天大的动静,以至于这朝中百官和天下士子都是议论纷纷,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詹事府的事,外头早就传开了。

    现在谁不晓得太子在瞎胡闹,可是鉴于宫中的态度,许多人猜测这是陛下纵容的结果。

    再联想到陈正泰成为了少詹事,而原先的詹事李纲居然乞老还乡了,至少在许多人看来,李纲是被陈正泰所排挤了,而李公可是令许多士子所敬仰的人物,尤其是在关东和江南,许多人对他甚为推崇。

    因而……不少人借着詹事府折腾的事而大造舆论,骂什么的都有。

    陈正泰微笑道:“这都是太子孝顺的缘故,太子希望能够为恩师分忧,所以在詹事府做一些事。”

    房玄龄对此,不过认为这是太子和陈正泰胡闹罢了,令他恼火的是,詹事府的不少官吏,居然也死心塌地的跟着陈正泰去瞎折腾,这天下固有成法,似他们这般随意改动的,却是闻所未闻。

    当然……房玄龄和其他人不同,他是宰相,凡事都谨言慎行,倒不似朝中其他的大臣那般闹的不可开交。

    房玄龄心里想,这陈正泰倒是不甘寂寞的人,今日……倒是可以试探一下。

    于是他慢吞吞底道:“方才老夫与陛下在议大漠中的事,陈詹事来得正好,陛下与老夫,还有李靖将军,想听一听你的建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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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宁毁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其实自从成为了少詹事,陈正泰就有了真正议论国政的资格。

    毕竟是小小宰相,可不是说着玩的,朝廷的所有奏报,在送到中书省和门下省之后,都会另外抄写一份送到詹事府来。

    毕竟詹事府可是一套小班子,天下发生任何的事,詹事府所知道的,不会比房玄龄要少。

    自从陈正泰成为詹事府少卿,其实许多人就清楚,陛下是希望陈正泰得到磨砺。

    所以房玄龄在此刻考校陈正泰,也是情有可原了。

    陈正泰倒淡定,道:“房公但问无妨。”

    房玄龄和李世民对视一眼,李世民露出微笑。

    房玄龄呷了口茶道:“陈正泰啊,你这茶叶不错。”

    陈正泰感觉他在逗我,这个时候,竟还啰嗦这个:“额……过几日,送房公几百斤。”

    他很想说,他已经做好准备了,赶紧的吧!

    房玄龄这才心满意足,随即道:“最新送来的奏报,这大漠之中,铁勒部与吐谷浑发生了冲突,彼此攻伐,自从突厥部开始衰弱之后,这铁勒部和吐谷浑逐渐壮大,都是我大唐的心腹大患,此次两者相互攻伐,只是此时吐谷浑势弱,陛下的意思是,希望给与吐谷浑一些支持,送去一些刀剑和弓箭,免得这吐谷浑被铁勒部所灭,壮大了铁勒部。”

    “只是如何给与支持,支持多少……却需派人与吐谷浑接洽,陈詹事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铁勒部和吐谷浑……

    陈正泰一脸惊讶,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是吐谷浑实力强大吗?

    怎么反而是铁勒部强大了?

    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

    至少在陈正泰所知道的历史中,是吐谷浑击溃了铁勒部,逐渐开始蚕食了当初突厥部衰弱下来的真空地带,随即开始壮大,最后一跃成为新的草原霸主。

    而大唐对于大漠,一向奉行的乃是平衡战略,谁弱小,便支持谁。

    显然在大唐朝廷看来,现在吐谷浑账面上的实力是比较孱弱的,因而选择帮助吐谷浑,让其对铁勒部保持一种平衡状态。

    可是这种平衡的手段,玩砸的先例也不少,就比如这一次吐谷浑和铁勒部之间的战争。

    陈正泰道:“这个奏疏……下官也已在詹事府看过了,铁勒部只是账面上实力强大而已,这铁勒部内部分为九姓,九姓铁勒之间十分松散。而吐谷浑部呢,他们乃是鲜卑慕容氏的后裔,虽在大漠游牧,却早在晋朝的时候,趁着天下大乱,曾吸收了中原不少的工匠、儒生,在这些人的协助之下,吐谷浑早在许多年前,就曾设立了王、公等号及仆射、尚书、将军、郎中等官职。”

    “这吐谷浑的可汗……大权在握,虽然可能账面上的实力未必及得上铁勒九姓,可吐谷浑握起来,就是一只拳头。而铁勒九姓之间却是各怀鬼胎,以下官之见,此战铁勒部必败无疑。朝廷不去支持铁勒部,反而支持吐谷浑,这让下官很是费解。下官敢问,是不是吐谷浑的使者已到长安了。”

    李世民没想到陈正泰直接提出了反对的建议。

    房玄龄也不禁诧异:“不错,吐谷浑的使者已到了。”

    陈正泰吁了口气,道:“这就不奇怪了,吐谷浑最熟悉的就是我中国的情况,毕竟……他们吸纳了太多的汉人的先进文化,开战之前,立即派出使节,可见……他们对这一次战争,有着长足的准备,不但早已练就了大军,同时还擅长外交,这样的部族,方才值得警惕啊。”

    吐谷浑确实和寻常的胡人不一样。

    他们在此后之所以能够崛起,并且成为突厥部衰弱之后草原上的霸主,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比其他胡人更懂得吸纳各族为他们效力。

    除此之外……因为他们是当初入主中原的鲜卑人后裔,因而……早就效仿中原,建立了一套官僚体制,确保了可汗拥有足够的权。

    他们还有大量的工匠,在技术方面比之那铁勒九姓要强得多,因而……突厥人衰弱之后,这看上去不起眼的吐谷浑开始疯狂地膨胀起来。

    反观这铁勒九姓,依旧还是采用的各姓联合的体制,彼此之间各有自己的小算盘,没有一个统一而强大的集权体制,技术又尤其的落后,这也是历史上铁勒部败亡的原因。

    李世民听到此,来了兴趣,道:“可是朕听说,自突厥部衰弱之后,铁勒部壮大的最厉害的,有大量不肯服从归义王的突厥人,纷纷投奔铁勒部,其人马从区区两三万,竟是一下子壮大到了十万。”

    陈正泰摇头:“恩师,学生以为,铁勒部越是壮大,反而对他们不利。这铁勒部没有建立一个完善的行政体系,招募去的人,龙蛇混杂,彼此之间,无法进行有力的组织,人数越多,恰恰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

    说到这里,陈正泰顿了一下,想了想道:“所以学生以为……朝廷若是想要平衡,也需资助铁勒部,可是……现在大战在即,只怕就算是资助铁勒部也已来不及了,何况……铁勒部的问题积重难返,绝不是简单的资助……就可以解决的。学生的建议是,大唐要做好铁勒部溃败的准备。”

    李世民一时无言。

    陈正泰的分析也是有道理的。

    只不过这个时代的资讯并不发达,哪怕是大唐有足够的细作好探马在大漠之中,可能得到的消息,也只是只言片语,无法做到了如指掌。

    现在的情况是,吐谷浑派出了使者前来求援,而吐谷浑部账面上的力量,确实只有两三万。

    陈正泰却提出支持铁勒,而做好对吐谷浑形成压制的准备,要下这个决心,显然并不容易。

    李世民看向房玄龄:“房卿家怎么看?”

    房玄龄倒也没有因为陈正泰年少就小看他,陈正泰的一番分析,他也是听得极其认真,此时一时也拿捏不定主意了,沉吟道:“不如,再看看?”

    倒是坐在另一边的长孙无忌却道:“这也不过是陈正泰的猜测罢了,大漠中的情况,瞬息万变,怎么可以因为一个猜测而影响到朝廷的国策呢?”

    “陛下,臣和吐谷浑使者有过交谈,铁勒部近来确实壮大的太厉害了,若是不能予以削弱,臣恐怕将来尾大难掉。”

    陈正泰眼带深意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听说这吐谷浑人进了长安之后,首先找的不是礼部,而是先去找了长孙无忌。

    因为吐谷浑人乃是鲜卑人的后裔,而实际上,长孙无忌也是鲜卑人。

    当然……倒不是说长孙无忌完全不顾大唐的利益,而是毕竟这长孙无忌与吐谷浑人两百年前是一家,多少会有一些亲切感,难免会有一些偏向。

    长孙无忌不能容忍的是,陈正泰你这个小子,建议不支持吐谷浑倒也就罢了,竟还要朝廷支持铁勒部,这就有点让长孙无忌无法接受了。

    李世民皱着眉头,沉吟着:“此事,明日再议吧。”

    皇帝都这样说了,众人只能乖乖的说:“喏。”

    李世民随即道:“正泰开始渐渐地接触国政,这是好事,只是……你是少詹事,辅佐太子……太子乃是国家的根本,这个也不容疏忽,太子这些天都没有见人,甚至连他的母后也不去问安了,此事,你乃少詹事,也需提醒一下。”

    陈正泰自是不敢说出实情来的,甚至还有点心虚呢,乖乖道:“学生遵旨。”

    李世民随即留下了李靖,显然……李世民希望和李靖继续深谈关于铁勒部和吐谷浑之间的战斗事。

    陈正泰则是告退而出,刚走两步,长孙无忌叫住了他。

    长孙无忌的脸色有些糟糕,绷着脸道:“陈正泰,你是不是对老夫有什么成见?”

    陈正泰忙道:“长孙相公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长孙无忌眯着眼,看着陈正泰道:“我听说……你在公主面前说什么三代之内不宜成婚?”

    “啊……”陈正泰万万想不到……这事竟是传了出去。

    要知道,长孙无忌的嫡子长孙冲可是和长乐公主有婚约的,长孙无忌对这门婚事十分看重,毕竟……长乐公主乃是李世民最疼爱的女儿,一旦结亲,自己的妹妹是皇后,儿子乃是驸马,长孙家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陈正泰下意识地道:“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长孙无忌冷冷道:“自然是长乐公主要悔婚,跑去寻了她的母后。”

    陈正泰:“……”

    悔婚。

    陈正泰顿时觉得天雷滚滚。

    你大爷,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你特么的就拿着这个理由去悔婚?

    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我陈正泰故意想要破坏人家的婚事,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呢。

    至少现在看来,长孙无忌很不客气地盯着陈正泰,长孙无忌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对于这样的人而言,任何简单的事,他也能想得复杂无比,何况,这还关系到了长孙家族的未来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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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世态炎凉

    这误会有点大啊。

    陈正泰连忙道:“话不可这样说,我想长乐公主不过是无心之言而已,怎么会……要退婚?”

    长孙无忌气得想吐血。

    现在闹得这么大,长孙家的脸都丢尽了,自己的儿子长孙冲哪一点不好了?

    结果……公主居然不乐意,闹得鸡飞狗跳的,可是眼前这个始作俑者,居然还一脸无辜的样子。

    这个家伙……不会是垂涎长乐公主吧?

    想到这个,长孙无忌心里发寒。

    不过这等事,陈正泰不肯承认,长孙无忌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后他道:“先不说那些,这吐谷浑之事又与你何干?你为何要从中作梗,我们长孙家和你们陈家无冤无仇……”

    陈正泰也没想到,长孙无忌居然如此回护这吐谷浑。

    可见这吐谷浑的外交能力很强啊。

    陈正泰于是道:“怎么,吐谷浑送了许多钱财给长孙家吗?”

    长孙无忌心里咯噔一下,这一次愣住了,表情有点不自然。

    这家伙居然猜着了……

    而且……居然如此当面说出来,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其实两三百年前的亲戚,以长孙无忌的为人,其实是看都不愿看的。

    可是这吐谷浑显然看出了长孙无忌的性子,使者一到,立即打着寻亲的名义,送上了厚礼,又是承诺,只要大唐帮助吐谷浑抵抗了铁勒部的威胁,还要送上大礼若干,长孙无忌这才殷勤起来。

    可哪里想到……陈正泰居然突然跳了出来。

    长孙无忌很生气,绷着脸道:“陈正泰,你不要口无遮拦。”

    “噢。”陈正泰忙道:“抱歉,抱歉得很,长孙相公,是我不好。只是……我对陛下所言,都出自于自己的肺腑,绝没有故意从中作梗的意思,如果长孙相公要见怪的话……”

    陈正泰叹了口气,一耸肩:“那就见怪好了,我陈正泰这个人就是如此。”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是不能认怂服输的。

    随你想去吧。

    陈正泰随即踱步便走。

    只留下长孙无忌懵在原地,这个家伙这是什么态度……翅膀很硬啊。

    想了想,长孙无忌却没有随着陈正泰一起出宫,而是等着陛下和李靖议了事之后,那李靖出来,长孙无忌却对宦官道:“请去禀告陛下,臣长孙无忌求见。”

    李世民想不到长孙无忌还没走,这长孙无忌乃是李世民的发小,又是大舅哥,自然而然态度不同。

    他忙召长孙无忌到了面前,道:“怎么,你还有事?”

    “二郎。”长孙无忌很是亲昵地道:“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需禀告一二。”

    李世民气定神闲,淡淡道:“有话便说,怎么今日吞吞吐吐的。”

    长孙无忌面带微笑:“是这样的,方才……出宫时,我听陈正泰嘀咕着什么。”

    李世民捡起一份关于大漠的奏报看着,一面没好气地道:“人家嘀咕什么,于你何干?”

    长孙无忌:“……”

    深吸一口气,要坚强啊。

    长孙无忌不为所动,却依旧微笑:“确实和我没什么干系,可是和二郎却有几分干系。他口里说,恩师真是糊涂,居然支持吐谷浑,还说自己有什么经世之才……”

    长孙无忌说得慢条斯理,煞有介事的模样,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李世民。

    李世民痴痴地看着发奏疏,似乎陷入了深思,只随口道:“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何必和一个少年人生气?无忌啊,你年纪不小了,孙子都要生了吧,怎么没有宰相的雅量?”

    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觉得心口突然很痛,但是……不能这么容易被打倒啊!

    长孙无忌随即干笑道:“臣只是在想,陈正泰为何这样希望能够支持铁勒部呢?我听说铁勒部竟还不懂炼铁,会不会是……陈正泰希望借此机会,和那铁勒部合作做买卖?”

    “二郎啊,国家大事不是小事啊,若是因为私欲,而擅自影响国策,那就是大事了。我看在眼里,怎么能不闻不问呢?”

    李世民终于脸色一变:“你方才说什么?陈正泰骂朕糊涂?他好大的胆子!”

    长孙无忌已经感觉,陛下和自己的思维不在一条线上了,但还是道:“对对对,臣没有听说过,学生骂自己老师的事。这陈正泰想不到竟是骄纵到这样的地步了,要不好好敲打一下,将他贬到地方的州府去……”

    李世民随即一脸冷然:“他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卖他的钢铁?这事儿……得细细查一查,好了,你也退下吧,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不要将人想得这样坏。”

    长孙无忌唯唯诺诺地应着,虽然挨了一顿骂,不过他知道李二郎这个人,虽然有容人之量,可一旦自己在他心里埋下了一个怀疑的种子,那么这种子便会生根发芽。

    哼,这不识好歹的东西,当初老夫给你寡妇你不要,现在竟是垂涎长乐公主,甚至还坏老夫的大事,今日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真以为我长孙无忌,乃是浪得虚名的?

    …………

    二皮沟里本没有大的寺庙,可因为商旅的需求,因而有人在此承建了一座小寺。

    这寺庙虽小,却是五脏俱全,香火也很鼎盛。

    此刻,两个蓬头垢面的人正盘膝坐在寺庙不远处,自然,这两个人就是李承乾和薛仁贵了!

    李承乾去买了一个陶碗来,拿碗朝地上一磕,这碗便坑坑洼洼了,而后放在泥里搅一搅,再勉强去冲洗一下,随后拿着陶碗搁在了自己的脚边上,在此闲坐了一个多时辰,叮叮当当的便有许多铜钱落到碗里。

    薛仁贵埋着脑袋,此时他很伤感,他满脑子里都是自己的兄长,世上再没有什么日子是比和兄长在一起时快乐了。

    李承乾等一个香客投了两文钱之后,口里低声喃喃道:“真小气,这香客一看就是做买卖的人,穿着绫罗绸缎,居然才给两文,这黑了心的东西。”

    接着开始心里默数这一个多时辰的进项,接着道:“晚上我带你去吃一顿好的,今日下来,至少有两百多文呢,喂……喂……说话。”

    薛仁贵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有气无力地道:“噢。”

    “你好像不开心。”李承乾终于发现了。

    “我觉得羞耻!”薛仁贵继续埋着头。

    “你懂个什么?”李承乾理直气壮地道:“这天下都是我们李家的,我讨一点钱怎么了?”

    “我又不偷不抢,凭本事挣得钱,有什么可耻的?”

    “再者说了,我又没逢人便说行行好,饿了几天,可怜可怜我。我只坐在此,他们自己送钱上门来的,怪得了我吗?”

    薛仁贵懒得听他啰嗦了,他相信这家伙要是愿意,能给自己找到一万个理由。

    而李承乾则又在努力地观察着每一个过往的人,记住他们的相貌特征,猜测他们的身份。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孩子哇哇的哭,妇人脸色很不好,李承乾猜测……定是孩子病了,不过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想来这孩子见过了大夫,这病很重,这妇人走路都晃晃悠悠呢,何况她来的是寺庙,可见求医不成,肯定是来求佛祖了。

    这样的人……肯定能施舍我不少钱,她希望自己的善举能求得佛祖的保佑。

    果然,那抱着孩子的妇人过来,竟一下子丢下了十几文钱。

    李承乾在这一刻,突然脸有些红,出奇的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拿这个钱的,尤其是听到那怀里孩子的啼哭声,李承乾突然有点想哭了,他想回东宫去,这做寻常百姓实在太惨了。

    这时又见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摇着扇子招摇过市,身后几个仆从,这公子哥嘻嘻哈哈的样子,李承乾认识很多这样的公子哥,走路也是这般摇摇晃晃,举着扇子,自命风流的样子。

    一看这个模样,李承乾就觉得亲切,因为长孙冲这些人,也是这样的打扮,他们对自己很亲昵,有什么好东西都会送给自己。

    可这公子哥走到了李承乾的面前,却是哈哈大笑,而后收了扇子,将扇骨指着李承乾道:“看看这两个乞丐,啊呸,难怪我赛马输了钱,竟是出门撞见了这等晦气的狗东西,来来来,将这两个狗东西打一顿。”

    身后的仆从却是犹豫地道:“时候不早了,阿郎还在等着郎君回家呢……”

    这公子哥方才厌恶地看了李承乾一眼:“算你们命好,换做其他时候,非打死你们不可。”

    说着,又是一步一摇,带着仆从们匆匆走了。

    李承乾:“……”

    他本来以为这公子哥很亲切的,像极了自己那些狐朋狗友,平日里他们围绕着自己,众星捧月一般,陪自己骑马,和自己作伴,可哪里想到……在这里……自己竟被这样的人如此侮辱。

    李承乾的脸色渐渐冷下来,而后拍了拍薛仁贵:“走,跟我揍人去。”

    “不去。”薛仁贵继续一副鸵鸟状,恨不得将脑袋埋起来:“不要理我,我现在只想死。”

第二百二十四章:人才难得

    若不是讨论了铁勒部的事。

    陈正泰还真想不起来。

    只是这一次讨论,却让陈正泰想起了一件事来。

    铁勒部的首领乃是契苾何力,契苾何力这个人,在历史上被吐谷浑击溃之后,随即带着小部残兵不得不投降了大唐。

    而这个人虽然不擅组织,却是勇不可当的将才,此后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

    这契苾何力六岁的时候就成为了首领,而铁勒部中许多人都不服他,偏偏这个家伙只有蛮力……

    让他来做一个大军的统帅,固然没有什么用处,可若是让他作为前锋,绝对很划算啊。

    陈正泰觉得,这个人的勇武,理应不在苏定方之下,至于有没有薛仁贵厉害,那就不知道了。

    嗯?

    想到了薛仁贵,陈正泰才一时恍然。

    对啦,也不知薛仁贵和太子此时在哪里厮混着,现在说不定过得很快乐呢。

    也罢,暂时让他们在外头继续浪吧。

    他眼下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沉吟地半响,陈正泰将三叔公叫了来,道:“得找一个可靠的陈家人,前往夏州一趟。”

    “可靠?”三叔公立马就兴冲冲地道:“论起可靠,再没有比老夫更可靠了。”

    陈正泰诧异地道:“三叔公莫非是想去夏州,而后再深入大漠?”

    方才还略带激动的三叔公,脸色渐渐变了,而后道:“当然,陈家可靠的人很多,怎么……需要做什么?”

    陈正泰便道:“要让这人深入到草原中去,打扮成商贾的模样,这事我会让突利兄也帮帮忙,现在大漠之中战乱不休,我料想那铁勒部即将大败了,一旦大败,得寻一个人,将他带回长安来。”

    人都有爱才之心,陈正泰很喜欢那种肌肉男,虎背熊腰,有万夫不当之勇,嗷嗷叫的就敢往敌阵乱冲。

    在古代是没有坦克的,因而像这样的莽汉,就成了战场上最重要的是压制、突进的力量,可以当坦克来用。

    这契苾何力也算是一代名将了,不过这家伙因为名字拗口,后世倒是没有留下什么名气。

    陈正泰道:“总而言之,你将人寻来,到时我自然会交代一番。”

    三叔公吓了一跳,好险啊,差一点老夫要主动请缨了,于是忙道:“好,我这便去安排。噢,对啦,你爹马上要四十了,是不是该过四十大寿,咱们陈家好好热闹一番?”

    四十……就过大寿了?

    陈正泰有点懵。

    现在自己的爹在做转运使,似乎很愉快,几乎成日不着家,每天都在为李世民搜刮关中的钱粮。

    陈正泰想了想:“这事我记下了,只是过大寿就不必啦,到时一家人吃顿好的便是。”

    三叔公一时之间便有些踟蹰起来。

    见三叔公好像有心事,陈正泰不由道:“三叔公还有什么事吗?”

    “其实……老夫也要过六十大寿了……”说着,他眼巴巴地看着陈正泰。

    陈正泰一下子醐醍灌顶。

    果然……跟聪明人打交道真的很累啊,尤其是三叔公这样的聪明人。

    因为三叔公要过大寿,他自然希望风风光光的,毕竟,三叔公是个很要面子的人,这一年来,为了表示自己在陈家的地位比较重要,对外只怕没少吹牛呢。

    现在要过大寿了,陈正泰是一家之主,当然得表现一下对吧。

    可是……三叔公不能直说,直说就粗俗了,难道三叔公不要面子的?

    于是……三叔公先试探性地问问陈继业过四十大寿的标准,这叫投石问路。

    结果陈正泰居然对过大寿一丁点兴趣都没有,三叔公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

    这下完了,他自己亲爹都如此,老夫算得了什么,到时吃碗长寿面,里头加个双黄蛋吧。

    陈正泰瞠目结舌了老半天,才道:“六十大寿可和四十不同,这是真正的大寿,得热闹一些……”

    陈正泰随即道:“准备好一万贯钱,要办得热热闹闹,该请的人都要请,办流水席,吃个三天三夜,管他是近亲远亲,有关系没关系的,让他们带嘴来吃,就图个高兴,过几日,我让人铸个两斤重的金佛给三叔公做寿礼,嗯……大抵就这样了,三叔公,还有什么事吗?”

    三叔公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这……就很体面了。

    三叔公对于陈正泰的表现,很心满意足,随即小鸡啄米地点头:“成,都听正泰的安排,哎呀,正泰,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

    陈正泰嫌弃的样子道:“去去去,赶紧办正事。”

    三叔公一丁点也不介意陈正泰不耐烦的态度,他晓得自己的侄孙还是心疼自己的,只是陈家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哎呀……老夫得编几个打油诗去,让稚童去唱童谣,将正泰的孝顺好好地唱出来,让大家都一起好好学学。

    陈正泰现在确实很忙,要思虑的事情可多了,很快就将三叔公的大寿丢到了九霄云外。

    这三叔公前脚刚走,后脚陈福便兴冲冲地来道:“公子,公子……兵器作坊里叫你去呢,说是按着你的方法,这连弩制出来了。”

    兵器作坊已开张了,现在主要的业务是卖马蹄铁,除此之外,顺道糊弄着都督府的人采购一些刀枪剑戟。

    这连弩是陈正泰让人仿制诸葛弩所制的。

    从小玩游戏的时候,陈正泰就对这诸葛弩有着很浓厚的兴趣,现在听闻传说中的诸葛弩造了出来,陈正泰立即兴致勃勃地赶去了兵器作坊。

    负责兵器作坊的叫陈东林,是陈家的一个远亲,当初被送去挖矿之后,因为表现很好,随即负责了冶炼的事宜。

    后来兵器作坊缺人,这陈东林自然也就顶上了。

    他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挖矿的经历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沉默寡言,兵器作坊虽然辛苦,可对挖过矿的人而言,绝对是轻松了。

    “叔父……”陈东林见着陈正泰,立马恭谨地行了礼。

    他比陈正泰小一辈,叫一声叔是没错的。

    不过看着眼前这位彪形大汉,叫着自己叔,陈正泰颇有几分魔幻感。

    “弩取来看看。”

    “这弩用处不大。”陈东林很老实地回答道:“作坊里的匠人试制了几个,可送去让苏将军试过之后,苏将军说这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因为是许多支箭矢一起射出去,所以箭支没有箭羽,若是铁箭在远距离飞出时会失去平衡而翻滚,可若是用上木制箭杆的话,制作的难度便又大一些,不易大量制造。”

    “不只如此,连弩太浪费箭矢了,有这个钱,还不如弓箭好使呢。”

    陈东林继续数落着:“且是要装箭矢时十分繁琐,虽是一次能射出十箭,可装填的时间,却是寻常箭矢的数倍,这样细细的算下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陈正泰大致明白陈东林的意思了,于是让人将这连弩取了来。

    他试着发了箭,果然如陈东林所说的那样,这东西唯一的优点就是一次性能射出许多的箭矢。

    可是副作用却很大,比如精度大,射程也要短得多,装填弩箭的时间比较长,成本比较高。

    而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连弩华而不实,根本没有装配在军中的价值。

    陈正泰听着心都凉了。

    尤其是陈东林这家伙不断地抱怨,陈正泰却突然道:“东林侄儿啊,不是叔说你,知道为何叔要建这兵器作坊吗?”

    陈东林想了想,点头,然后又摇头。

    陈正泰叹息道:“兵器作坊不是只是要打制兵器,重要的还是改良兵器,你看……现在这个东西是不能用吧,可是……应该也有办法改良的吧?”

    接着,他就耐心地道:“来,我们来说道说道,首先,你说这东西精度差,射程近,那为什么要用铁制箭杆呢?可以用木制来解决对不对?可是木制对技艺的要求更高,那么为何不提高技艺,让每一支箭做到分毫不差?好,你又说装填麻烦,可为何不用其他办法解决呢?譬如……我们可以预先准备好箭匣,一个箭匣中的箭矢射出,再换装箭匣如何?”

    “至于浪费箭矢,这就更是胡说八道了,我们陈家还怕浪费?归根到底,你说的这些问题,是标准化的问题,什么叫标准,就是要做到每一个连弩和箭矢都要做到丝丝合缝,不会大小不一。你既看到了问题,为何不想着怎么解决?召集匠人集思广益便是了,若还是不会,就再想办法,如若不然,我要你们何用?你去跟他们说,给你们三个月,三个月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若是解决不了,你……还有他们,就统统送去鄠县,再挖几年矿。”

    陈东林吓得脸都绿了,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正泰却没有多大的心情同情他,他现在只一门心思要将这东西制造出来,他知道,有些时候想做成一件事,必要得有一点压力!

    随即他便道:“来,我先给你绘制几个图,这都是我不成熟的想法,你们试试朝着这个方向,看能否成功,拿笔墨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凤凰非梧桐不栖

    陈正泰取了笔墨,在纸上写写画画,其实很多东西他也不甚懂,不过大致的原理还是相通的,至于这些匠人们能不能领悟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其实要解决连射弩的问题,本质是需要解决制式化生产的问题。

    要求每一根弩箭和弓弩做到一致,而不是手工业一般,每一张弩和弩箭都各有不同,结果相互之间无法做到匹配。

    因而,就必须得有标尺,得有专门的生产改进。

    不能凭借着几个匠人的手艺来决定东西的好坏。

    古代的高超匠人们,确实能创造出无异伦比的精美艺术品,足以让后人们为之惊叹,可若是大规模生产,就无法指望到匠人们手艺的高低了。

    搁下笔,陈正泰对陈东林道:“拿回去,好好研究,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多去问人,三个月之内,办不成事,留你也没什么用。我们陈家人太多啦,还有不少,还在开山挖矿呢,想想都可怜。”

    陈东林吓得脸色铁青,连忙道:“叔,你放心,侄儿若是办不成,不需送去矿场,我自己上吊去死。”

    听了这话,陈正泰放心了,人都是逼出来的。

    之所以他在乎连弩,是因为太子的卫队人数稀少,满打满算,战兵不过一千五百人而已,如此少量的军马,要让他们发挥出足够的战斗力,那么就必须得不惜工本,加大火力的输出。

    …………

    夏州……

    一个叫陈正到的人抵达了夏州刺史府。

    刺史对于这不速之客觉得奇怪,可对方拿出了门贴之后,这刺史看了陈家的门贴,倒是慎重起来。

    终究还是将这陈正到引进了府里。

    陈正到朝刺史行了个礼:“我奉家主之命,特来夏州,再过一些日子,即将深入大漠,路经此地,特代家主前来拜会。”

    刺史叫黄岩,黄岩颔首,陈家最近如日中天,这是令许多人没有想到的,面对这样新近崛起的家族,这天下的望族都采取了一个态度,即该客气的客气,可是却又需保持一定的距离。

    毕竟……新近窜起,谁知道他们能不能长久,陈家的郡望,在许多人眼里和他们现在的身价是不匹配的,因而既不能去得罪他们,但是也尽量……不要和他们结为姻亲,因为陈氏根基浅薄,谁也无法预料将来会不会倒下。

    哪怕真要嫁女,那也寻一个寡妇……或者是庶出之女。

    黄岩于是亲切的道:“噢,老夫也久闻陈詹事之名,怎么,你要去大漠,所为何事?”

    “家主说了,铁勒部与吐谷浑相互攻伐,在他看来……铁勒部此战必败,因而命我深入大漠,想办法招揽铁勒部的能人异士,除此之外,再看看能否有其他的收获。”

    黄岩看着陈正到一眼,他有些狐疑。

    作为夏州刺史,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大漠中的情况了,突厥衰弱之后,铁勒与吐谷浑为了争夺草原上的霸权,双方杀戮不断,按理来说,铁勒部的人马更多,就算不胜,但也绝不至被吐谷浑部击溃,因而以他的估计,要嘛双方陷入胶着,平分秋色,要嘛便是铁勒吞并吐谷浑部。

    更让人疑惑的是这个叫陈正到的人,此人也算是陈氏的近亲,按理来说,深入大漠是十分危险的事,一般这样的情况,是不会让家族的嫡系子弟去的,可眼前这个陈正到,却是肤色黝黑,哪里有世家子的模样,倒像是寻常的贩夫走卒。

    “铁勒部要败了?为何老夫却没听说过?”

    这个人,十之**就是个疯子。

    黄岩心里一下子对眼前这个自称陈氏子弟的人失去了兴趣。

    “这是家主交代的。”

    黄岩噢了一声,态度骤冷,随即便道:“你要深入大漠,自是需要向导,这一点,老夫会安排几个健卒,入了大漠,马匹和粮食,你自己可要多准备一些,你一路向西,需穿越突厥部,等走了数百里,便可抵达铁勒部的地界,老夫倒是建议你乔装成商贾的模样,大漠之中,人们对商贾往往都很友好,若是没有商人,他们早就吃西北风了。”

    黄岩交代了一番,随即吩咐了书吏去挑选健卒,随即便将陈正到打发了出去。

    他手里拿着拜帖,心里不禁在嘀咕:“要嘛这陈正到是个骗子,要嘛……那陈正泰就是个疯子……”

    随即,将拜帖丢到了一边。

    就算是骗子,他也无所谓,毕竟这都无关痛痒,可若当真是陈家人,他也不愿得罪。

    于是他坐下,准备修书,既然帮了陈家人的忙,得让人家记着自己的恩情才是,所以这一封书信,是送给陈正泰的,将事情的经过大抵交代了一下,而后询问陈正泰,这个陈正到的人身份是否可疑,同时表示了一下自己对陈正泰的仰慕之心,当然……这其中少不得要交代一下夏州黄氏与孟津陈氏历史悠久的家族渊源,哪怕是几百年前嫁过女儿,几十年前,两家有子弟曾为同窗,也是可以大书特书的,一封书信写毕,黄岩自个儿忍不住笑了。

    一旁的书吏道:“明公,不知为何发笑。”

    “这陈氏,当初也是有郡望的人家,可现在生生将自己折腾成了暴发户了,偏偏老夫还得和他讲一讲渊源,老夫这是苦中作乐。哼……铁勒部败了……亏得他异想天开……”

    黄岩搁笔,一脸鄙视的样子,正要交代这书吏将书信送出去。

    谁料这时候,外头有人匆匆而来:“刺史,刺史,从突厥人那里得了紧急的消息……铁勒十三姓内讧,吐谷浑趁势击之,铁勒部损失惨重,九姓铁勒统统降了,其余四姓,十之**,被屠灭了个干净,这还是铁勒残部逃亡突厥人的领地,方才得知的消息……”

    “什么?”黄岩豁然而起,他整个人有点懵,这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啊。

    “如此……岂不是未来这大漠,将是吐谷浑的天下?”他是刺史,再清楚不过草原上必须维持均势的必要,可现在……这均势竟在瞬间被打破了,让黄岩始料不及。

    他猛地想到……方才送走的陈正到……

    那陈正泰……真是个乌鸦嘴啊。

    “来,立即拿笔墨,修书……上奏。”

    ……

    二皮沟来了两个客人,一个是公主,另一个也是。

    陈正泰有点懵逼,却见那长乐公主和遂安公主联袂而来,拥簇他们的护卫和宦官浩浩荡荡,到了门前,二人下车,陈正泰连忙迎了上去:“两位师妹是被什么风吹来了?”

    一听被风吹来……长乐公主心里就有一些不喜了。

    因为这个时代,显然没有北风吹来的说法。

    长乐公主心里想……他是故意讽刺我弱不禁风吗?是呢,我身材过纤细了,不够丰腴,他定是嫌弃我如此。

    于是便俏脸绷着,也不吭声。

    遂安公主却没想这样多,她兴致勃勃道:“父皇说……到了明岁,我便要出宫了,到时,免不得要营造公主府,他询问我公主府设在哪里为好,我便说再想想,今日皇妹随我一道……”

    长乐公主纠正遂安公主道:“不是随,是你邀我的。”

    遂安公主开始短暂的断片。

    是自己邀的吗?

    好像不是吧?

    分明是她说他也来看看。

    好吧……

    遂安公主便颔首:“是呢,我邀了皇妹,出来看看,哪里适合营造。我晓得师兄什么都懂,特来讨教。”

    “这个呀。”陈正泰便道:“这个容易,你们进来说话。”

    “进去?”长乐公主好奇道:“可是……不是该四处走走,看看风水和地势的吗?”

    陈正泰笑呵呵的道:“谁说一定要亲眼看,我有舆图,里头山山水水,都在舆图里,可细致了,两位师妹看了便知道。”他一面说,一面继续道:“既然是公主府,当然要寻一个好地方,我看二皮沟就不错,我们二皮沟马上要营造一个新的东宫,还有无数的住宅,大学堂也要扩建,再加上师妹的公主府,这不就什么都齐全了吗?你若是来了,最好不过,到时你这公主府所在的地方,我便取个名字,叫做‘梧桐坊’。”

    “梧桐坊?”遂安公主一脸诧异,有些不解。

    长乐公主则浅笑道:“他这是说你是凤凰,凤凰非梧桐不栖,你住的地方,岂不就是梧桐坊吗?”

    遂安公主恍然大悟:“师兄真有学问啊,果然什么都懂。”

    长乐公主轻轻咳嗽,心里想……可是我也解释给你听了,为何不说我也懂?

    陈正泰连连点头:“长乐师妹说的没有错,就是这个意思,哈哈……说起这公主府,我便很有心得了,二位师妹请坐,先喝茶,我慢慢和你们说,这工程呢,不必让工部来,我看………交给二皮沟的施工队吧,我这施工队技艺尤其的精湛……保准教师妹满意。”

    …………

    第五章送到,好累,每天写到这么晚,睡觉了,月初求月票。

第二百二十六章:大变活人

    施工队乃是二皮沟的压箱底,是陈家在长安立足的重要保证。

    这一点绝不是开玩笑的。

    现在整个二皮沟,到处都在搞工程,从建工坊,还要承担建立商铺、房屋,甚至未来建立东宫的任务。

    起初的时候,从数百人,现在已经发展到了数千人的规模。

    而现在……施工队乃是陈正泰的四叔来负责。

    陈正泰一直深信,施工是改变一个时代的重要保障。

    历史上,不知有多少的王朝因为大型工程而灭亡,其中突出的就是元朝。

    这根本原因就在于,你要发动数百数千甚至数万人一起去干一件事,而且这么多人,每一个的工序不同,有的挖地基,有的进行木作,有的负责糊墙,各种工序,多达数十种之多,如何让他们彼此协调,又怎么样将每一道工序同时进行推进,这都是靠无数次失败的经验,同时慢慢培养出一大批骨干积攒出来的。

    二皮沟的施工队和从前的都不一样。

    朝廷要修什么,是工部牵头,然后寻一些匠人,再征募一些劳役然后开工。人员主要来源于徭役,变动很大,今年是张三,明年就是李四,这样的做法好处就是省钱,可坏处就是很难培养出一批骨干。

    可这个坏处就足够坑了!

    而陈家这里……是给钱的,能保证所有的施工人员能够完全脱离农业,进行专职。

    陈正泰现在需要各种的大工程,工程越大越好,得慢慢的让这施工队从不断的失败中,积攒更多的经验。

    此时,他兴致勃勃地取了舆图,给两位公主看,哪一个位置地势好,公主府的规格是什么样子,工部的工艺如何糟糕,他们有什么贪墨的手段,而我二皮沟的施工队如何如何厉害,一番天花乱坠之后。

    遂安公主道:“师兄,你别说这样快,我觉得我该记下来……如若不然……回去和父皇说时,怕我忘记了。”

    长乐公主则道:“我记下了,到时我来说,阿姐不必担心,我也想好了。我的公主府将来也营建在此,不如我们相邻,可好?”

    遂安公主短暂的失神,最后道:“噢。”

    陈正泰心里一块大石落定,随即看向长乐公主:“听闻长乐师妹要和长孙家退婚?”

    长乐公主便很坦然地道:“师兄不是说,近亲不可成亲吗?而且我见长孙冲傻头傻脑的样子,我便和母后说了。”

    陈正泰忍不住在心底幽幽叹了一声,而后一脸悲情地道:“可是……那长孙世伯现在每日都在寻我的麻烦啊,我和他无冤无仇,如今却是彻底得罪了他,何况师母又与他乃是姐弟,你可将我坑苦了。”

    遂安公主看了看只长乐公主,道:“师兄别担心,长乐妹子嫁去了长孙家,这仇怨也就解了。”

    长乐公主便不吭声。

    良久,长乐公主道:“怎么近来不见太子,我从前见他总是来此的,听说东宫里也不见他人。”

    陈正泰抬头望了望天,尴尬地道:“师弟啊……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像他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呃……”

    …………

    而长乐公主口中的太子殿下,此时正躲在小巷里,愉快地将一把把的铜钱装进一个大布袋里。

    布袋里沉甸甸的,格外的沉重,听到铜钱入袋的声音,李承乾感觉宛如听到了天籁之音一般,美妙极了。

    而后……他从破碗里取出一枚长相可疑的铜钱,眯了眯眼,随即放在口里,牙一咬,咔吧一下,铜钱便断了。

    李承乾顿时露出一脸怒容,气呼呼地道:“真是丧尽天良,施舍铜钱做善事,居然还在里头掺了假钱,现在的人真是坏透了。”

    “仁贵啊,去买两个蒸饼去。”取了十二枚铜钱,李承乾塞给了薛仁贵。

    薛仁贵手里捏着钱,用一种呆滞的眼神看着李承乾,良久才道:“太子殿下,你说了带我吃烧鸡的……”

    李承乾急了,将这大布袋的袋口绑起来,恼羞成怒道:“你就知道吃,挣点钱多不容易啊,你居然还想吃烧鸡。你瞧瞧你坐在那,跟木桩子一样,人家给了钱,你也不晓得说一声多谢,或是说一句善人公侯万代,就成日傻头傻脑的,只晓得在身上捉虱子玩。就这般,还吃烧鸡?有付出才有收获,知道不!”

    薛仁贵:“……”

    “不许顶嘴,去买了蒸饼,下午还要干活,难道你没发现近来这附近又多了两伙乞丐吗?这些狗东西,还想抢孤的买卖,不过……倒也不必怕他们,我们的地段更好,且我们年少一些,比他们还是有优势的。那群蠢乞丐,不晓得过往这里的人,并非只是施舍,而想要满足自己做善事求得好报的心理,只晓得要钱装惨。等会儿……我去寻一个炭笔,上头写一些你父母双亡,妻子退亲,家道中落的话……”

    薛仁贵急了,大声道:“你才父母双亡。”

    “你大胆!”李承乾怒道:“你想弑君吗?”

    薛仁贵一下子泄气了:“……”

    李承乾随即又苦口婆心起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很操心,不但要分析每一个街上过往的人群,要琢磨每一个人的心理,还需要研究地段,竞争对手,更重要的是,身边还有一个不开窍的猪队友。

    李承乾叹口气道:“问题的根本不在于此啊。你要人掏钱,就得让人产生共情。什么是共情呢,你看看哈……”

    李承乾拿手指头蜷起来,然后手指弹出,打在薛仁贵的脑门上,似乎觉得这样可以让薛仁贵变聪明一些。

    他这才继续道:“来往这里的人,都不是大富大贵,大富大贵的人,都是坐着车马的。来这寺庙的人,要嘛是善男信女,要嘛……就是近来家里遇到了难事的,他们薄有家资,钱是有一些的,可是却也不至是什么大富大贵。你想想看,遇到了难处的人,这时路过你这里,低头一看,啊呀,这个人好惨,家里人都死绝了,原先家里也殷实,突然一下子堕入深渊。此时他们会怎样想呢?他们会想……我现在也遇到了麻烦,或是孩子生病,或是有其他的难处,我家里也还算殷实,可若是这个坎儿过不去,可能也要像这两个可怜的少年郎一般了。”

    “这时候,他们就会和你产生同情,看到你,就想到了自己未来的子弟,他们会惶恐和焦虑,会在想,或许将来,我的子弟也会如此,因而……就会生出恻隐之心,又想着自己做一些善事,佛祖会看到他们的善心,便会保佑他们,一定可使自己渡过难关。”

    薛仁贵木讷地点点头,噢了一声。

    李承乾怕拍他的脑袋:“你已经算是很聪明了,只是因为我太聪明,你跟不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不要紧,现在我们二人相依为命,我会照看好你的。”

    说罢,他开始咬牙切齿:“哼,不像你那大兄,吃喝完了就溜了,还好我有一技傍身,如若不然,咱们真要倒霉了。”

    薛仁贵不满地道:“大兄自然有他的想法,他不是那样的人。”

    李承乾沉默片刻,其实离开了七八日,他心里倒也怪想陈正泰的,也不知这是什么犯贱的心理,至少……李承乾心里想,比跟着这个榆木脑袋在一起强。

    倘若薛仁贵换做是陈正泰,只怕也不必每天苦口婆心地劝说他该怎么做,以陈正泰的聪明劲,不需自己的点拨,早就把这讨饭的事玩的起飞了。

    若是如此,那便是强强联手,共襄盛举啊!

    这样想来……还真是……很令人激动啊。

    “好啦,你别啰嗦,去买蒸饼,我去寻炭笔,那些该死的乞丐,竟还想和孤争。”跟笨一点的人在一起,李承乾觉得心好累!

    …………

    陈正泰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这已过去了十天了,太子还是一丁点音讯都没有?

    起初他还觉得……依着李承乾的性子,坚持个十天八天肯定没有问题的,至多十天,这家伙也该有点音讯来了。

    可到现在……

    陈正泰终究还是不放心了,于是让人开始在二皮沟附近寻访。

    寻访的结果就是……压根就没有这么两个少年。

    这就怪了。

    按理来说,有薛仁贵在,理应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可这么两个活人,而且很好辨认,只是这附近的商户都问了一圈,除了听说七八天前有人想上某个铺面那里做掌柜之外,便一点音讯都没有了。

    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两个家伙……不会沦落到去鄠县做苦力了吧。

    可是以陈正泰对李承乾的理解,这家伙……应该不是那种愿意做苦力的人啊。

    之所以和李承乾对赌,陈正泰不过是希望让李承乾不要成日养在深宫之中混日子,趁着他此时年纪还小,好好地在民间磨砺一下,深入基层嘛。

    可是……人呢?

    现在陛下和长乐公主都念叨过这事,若是再不将这家伙找出来,只怕要穿帮了,到时如何交代?

第二百二十七章:欺男霸女

    陈正泰不相信两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

    而且就算不见了,也得势必得把人找不出!

    于是立即命人继续寻访。

    只是就算心急,可这等寻访,却不能大张旗鼓。

    若是传出什么风声,让人知道……他可就真的要遭殃了。

    最可怕的是,明日就是朝会,而这个时候,太子再不出现,怕是要糟糕。

    到了次日,依旧还是没有李承乾的消息……

    陈正泰一大清早起来,怀着心思,却也只能穿带好朝服,闷闷不乐地入宫。

    上午的时候是大朝会,只有到了下午的时候,其余人统统退散,此时……就是小朝。

    小朝的规模也是不小,足足有上百人。

    几乎都是李世民在位时期的重臣。

    李世民坐下,其余百官纷纷就坐,众人济济一堂。

    随即,礼部尚书起身,给李世民呈上了一份关于吐谷浑的国书。

    李世民今日的心情似乎还算不错,取了国书看了一眼,便道:“这吐谷浑对我大唐倒还算毕恭毕敬,他们现在遇到了难处,希望大唐能予以一些支持,若是能援助一些刀剑,亦或者箭矢,那就再好不过……”

    李世民一面说着,一面目光落在了陈正泰的身上。

    其实今日朝会的时候,李世民就看见太子的位置空着了,陈正泰乃是詹事府少詹事,太子不见了踪影,当然得找陈正泰。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世民却没有去问,虽然百官们也是疑窦丛生,他却像是无事人一般。

    李世民随即道:“朝中对吐谷浑颇有几分争议,此事朕也是踟蹰难决。豆卢卿,你是礼部尚书,想来已和吐谷浑的使节有过接触了,你有什么看法?”

    豆卢宽上前道:“陛下,吐谷浑人事我大唐犹如父母,来了长安的使节,倒是对我大唐毕恭毕敬,他们一再哭诉铁勒部对他们的侵夺,希望大唐能够主持公道。”

    这态度已是不言自明了。

    长孙无忌见此机会,便连忙道:“陛下啊,一旦吐谷浑兵败,铁勒部必定要一统整个大漠,到了那时,少不得要成为我大唐心腹大患,依臣之见,还是给与吐谷浑人一些支持,如若不然……吐谷浑是决计无法抵挡铁勒部的。”

    李世民点点头:“过几日,将那使节叫到朕的面前,朕再问问。”

    见李世民踟蹰,长孙无忌趁热打铁:“不能再耽搁了,现在朝中有些人故意从中作梗,陛下啊……一旦铁勒部吞并了吐谷浑,我大唐……势必要陷入被动啊,现在我大唐百废待举,正是与民休息之时,而一旦让铁勒部在大漠崛起,到时,唐军就不得不出击,又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长孙无忌一再苦劝。

    李世民却不为所动,他还是想再看看。

    对于这件事,他表现得很谨慎!

    却在此时,群臣之中一人站出来道:“臣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朝着此人看去,却是御史刘峰。

    刘峰这个人……据闻此前出身贫寒,是靠着长孙家的举荐,这才有了今日。

    因而……百官心知肚明,此时刘峰站出来,肯定和长孙家有关联。

    长孙无忌则是一副和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相干的样子,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陈正泰,而后又收回目光。

    李世民看了刘峰一眼:“卿要言何事?”

    刘峰就道:“陛下……臣察觉到……有一伙不明的商贾向二皮沟定制了不少铁器,联想到现在铁勒部和吐谷浑之间的战争,臣斗胆预计,这只怕和铁勒部有极大的关系……”

    李世民听了,皱起眉来,随即看向陈正泰道:“是吗?陈正泰,可有此事?”

    陈正泰心里一直在想着太子的事,他现在有点后悔当初对太子实在太放心了,不过朝堂上的话,他还是听进了耳朵的,这刘峰的话虽令他感到有些突然,不过他依旧气定神闲地道:“陛下,既然是打开门做买卖,有人来买,钢铁的作坊就卖,至于来者何人,若要细细调查对方的身份,这买卖就没有办法做了。”

    “这样说来,陈詹事和资敌又有什么分别?难道为了生意,可以没有是非呢?”刘峰勃然大怒,义正言辞的样子道:“陈家在长安做了什么恶事,老夫风闻了不少,我乃御史……今日……自当具实禀奏,陛下,臣已列下了孟津陈氏十三条大罪,恳请陛下过目。”

    刘峰显然是早做好了准备,他说罢,便立马取了一份奏疏来,呈交李世民。

    李世民皱起眉来,这陈家一下子的,就犯了十三条罪吗?

    他打开了奏疏,飞快地将上头所写的看过,里头果然有不少骇人听闻的事。

    这名列头条的,就是欺君罔上,为了获取暴利,一味偏袒和纵容铁勒人,可谓遗祸无穷了。

    李世民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而这刘峰话音才落下,百官之中,便又有人起身道:“陛下,臣也以为,陈詹事因私废公,实为不妥,国家大事,怎么可以因为陈氏的买卖而随意兴废呢?若是人人如此,苦的最后还是我大唐的百姓啊。”

    “陛下……铁勒部兴兵十数万众,现在在大漠之中,能制衡铁勒部的,也只有吐谷浑了,突厥现在依旧内部还在相互倾轧,臣闻有大量的突厥人投奔铁勒,长此以往,我大唐好不容易解除了突厥这心腹大患,而如今,却又需面对更为强大的铁勒,此时若是不救援吐谷浑,大唐则永无宁日了啊。”

    长孙无忌依旧闲坐着,像是这一切的事都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可是一个个的大臣站出来,既有御史,还有礼部的郎官,这样的人越来越多,竟顷刻之间,占据了这百官之中的三成。

    此时,继续有人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恳请陛下一定要三思,陈正泰为了钱,已经昧了良心,陛下对他如此厚爱,他竟无视我大唐社稷,这样的人……一日不除,只怕朝中不安。”

    李世民看着一个个的人,他没有想到,陈正泰引起了这么大的公愤。

    不过……

    房玄龄等人依旧稳坐着,包括了杜如晦几个,都没有吭声,从房玄龄的表情来看,这件事应该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李世民不禁站起身来:“这只是无端的攻讦,并无实据,朕问策于陈正泰,陈正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何错之有?诸卿今日是怎么了?”

    那御史刘峰便又立马义正言辞地道:“陛下,臣等苦陈正泰已久了啊……”

    说到这里,刘峰哽咽了:“臣岂会不知陛下对他的厚爱呢,可是陛下啊……这陈正泰是如何报答陛下的……他为了私利,居然暗中资贼,无视国法,实在可恶,这陈家上下在长安城中欺男霸女,仗着的乃是谁的势?”

    听到这里……陈正泰已经气得发抖。

    这一次事情闹得很大,陈正泰没想到自己的人缘坏到这个地步,居然没有一个人为自己说话。

    而站出来弹劾自己的人……竟是数都数不清!

    哎呀,气得心肝痛!

    陈正泰终于忍不住站起来道:“这是什么话?刘峰,你这贼,我如何纵容家中的人欺男霸女了?我们陈家,但凡和我有亲的,十之**都送去了鄠县挖煤挖铜,怎么到了你的口里,陈家子弟都是游手好闲之辈了呢?”

    刘峰面无表情,立即道:“那么就更加可怕了,这些统统都是你陈正泰的亲族,你陈正泰对待自己的至亲都如此冷酷无情,何况是其他人呢?”

    陈正泰:“……”

    陈正泰突然发现,这个刘峰就是个专业的喷子,无论你怎么说,他都能找到喷的地方,而且永远都这样冠冕堂皇,大义凛然。

    倒是长孙无忌,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他端坐着,一言不发,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陈正泰。

    长孙家乃是皇亲国戚,又是立唐的大功臣,更何况……长孙无忌现如今还是吏部尚书。

    在他的手上,不知道多少的官员从他手里选拔出来,表面上,他虽然不是宰相,地位在房玄龄和杜如晦之下,只怕很多时候……便连房玄龄和杜如晦都要敬他三分。

    此时不少人蜂拥而出,显然就是针对着陈正泰来的。

    这是掐准了李世民的一个软肋,李世民想要做明君,而明君的标准就是会比较注意言官们的影响,现在一下子,朝中突然数十人一起弹劾陈正泰,若是李世民全力保护,这件事传到了外朝,只怕人们要议论纷纷了。

    李世民不得不注意这个影响。

    这陈正泰,其他的事,长孙无忌是可以容忍的,哪怕是他支持铁勒,坏了长孙无忌与吐谷浑的约定,这也不算什么。

    长孙无忌不至于在这方面和陈正泰计较,可是陈正泰这家伙,居然想破坏长孙冲和长乐公主的婚姻,这便是触犯了长孙无忌的逆鳞了。

    今日不一闷棍将陈正泰打晕,以后长孙家还怎么在长安立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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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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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贵公子介绍:
贞观三年。此时李世民已擦拭了玄武门的血迹,雄才大略,气吞山河。此时一代名相马周还在给人喂马,蛰伏于市井,等待着宏图大展。此时公主殿下们初成年,豆蔻年华,情窦初开。此时一代骁将和名臣们,开始了他们的故事。也在此时,陈正泰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经历了懵然,随即纵身跃入这无数王侯将相掀起高浪的历史长河,故事从这贞观三年开始……唐朝贵公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贵公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贵公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