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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唐朝贵公子txt下载     唐朝贵公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三章:奇货可居

    卖完了……
    这么贵,就卖完了?
    那原先倒是下定了决心,想买个瓶儿回去的人,反而有些懵了。
    如此快就买完了。
    他非常不解,于是他非常不悦地开口说道:“没有货,你卖个什么?”
    伙计显然预料到这种情况,倒是显得很是耐心,笑容可掬地道。
    “客官,实在是万死,这瓷器,烧制起来可是很不容易,唯有浮梁高岭的瓷土才能烧制而成,还有这水,也是本地所取的瓷水,得来十分不易,所用的匠人,都是最好的。如若不然,如何能烧制出这等巧夺天工的瓷器来?更不必说,这瓷器烧制好了之后,还需从江南西道的浮梁转运至长安,这可是相去数千里地啊,您想想看……这货能不紧俏吗?”
    “这样的瓷器,每月能运送来长安的,也不过是十几船而已,这十几船看上去多,可也架不住稀罕哪,就在清早的时候,东宫那里,便定制了十几件去。不少的大户,也三三两两的订购了不少,其实在一个时辰之前,这货便基本上定制的差不多了,虽偶有些零售,却是不多。其实店里起初也不知道,这精瓷会卖的如此火爆,可店都开了,难道还能关张不成?所以……索性还是得将店开着,大家看看也好。”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
    才刚开门,货就被抢购一空了。
    连太子殿下都清早派人来取货,如此可见,这精瓷还真是受人喜爱。
    其实细细一想,那些达官贵人们缺钱吗?他们不缺!
    就这么几个瓶儿,才这点钱,算的了什么?
    何况,这玩意看着就烧制不易,对于这里的客人而言,可能需要咬咬牙才能买下来,可对于那些达官贵人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烧制不易,又需要辗转数千里才能送到长安,这价钱,还真很合理。
    那人还是有些不甘心:“既然需要花费这么多功夫,为何不来长安烧制,非要在那什么浮梁?”
    伙计态度很好,朝他呵呵一笑。
    “客官有所不知,此瓷若是在其他地方取土,就没办法如此浑然天成了,当然,其实也可以将浮梁的土运至长安来烧制,可问题在于,也只有浮梁的水,才能烧制出这么好的瓷器来,但凡有一丁点瑕疵,就瓷胚便费了,总不能连水,也从浮梁运来吧。”
    众人听着半信半疑。
    大家又细细去看那瓷器,这等浑然天成,犹如美玉一般的瓷器,越看,越是让人觉得喜爱。
    尤其是上头的釉彩,更是夺目。
    以至于连那卢文胜和陆成章,也不由得动心。
    可惜的是……有钱也买不到,如若不然,这七贯钱,还真想买一个。
    卢文胜摇摇头,又看了许久,和许多客人一般,带着些许的遗憾,出了店铺。
    这卢文胜,陆成章俩人走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
    陆成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了一会,他不由冷静了一些,朝卢文胜笑道:“终究不过是把玩的器物而已,方才在店里的时候,还真有些想买,现在清醒了许多,这东西,倒也不是非买不可的地步。”
    卢文胜也笑了:“正是。”
    人就是如此,在哪种氛围之下,确实有些有购买的冲动,现在清醒了,虽心里还有些许的惦记,便也不必去多想,二人自是寻了地方去喝酒,渐渐也就将此事忘了。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价格还是略微偏贵的。
    只是那精瓷店的客人却依旧还是络绎不绝,人们听说随便一个碗碟,便要几贯,倒有不少慕名去的,不过可惜的是………想买也买不着。
    卢文胜依旧还打理着自己的生意,这一日清早,他的酒楼依旧开张,自己在二楼,让伙计给自己上了茶点,一会儿工夫,伙计道:“陆郎君来了。”
    卢文胜颔首:“正好吃茶点呢,他今日沐休吗?快请他进来。”
    这陆成章疾步上楼,到了厢房里,一见到卢文胜,却是一脸懊恼地道:“卢兄,咱们那日是赶了个晚集啊。”
    卢文胜含笑,惬意地喝了口茶,便轻轻扬眉看向陆成章,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故?”
    陆成章已经到了卢文胜的跟前,略微激动地说道。
    “你还记得那精瓷吗?”
    “不是说没得卖吗?”陆成章不说,卢文胜几乎都已忘了,他依旧气定神闲的样子,那玩意……既然没得卖,那么就不是自己想的,人嘛,也不缺这么个东西,有则好,没有也无所谓。
    陆成章面容上略显出悔意,他连连朝卢文胜摇头说道。
    “你是不晓得,我一个朋友,他上次去精瓷店去的早,当时脑袋一热,买了一个瓷瓶,可你猜怎么着?”
    卢文胜狐疑道:“怎么?”
    陆成章眉飞色舞地坐下,取了一个糕点放在口里,一面咀嚼,一面拍着大腿道:“有人晓得他家里有,居然亲自上门去,说是愿意花十五贯买。”
    卢文胜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十五贯……这不是平白的涨了一倍的价钱?
    这不是和捡钱一样吗?
    若是多买几个精瓷,转手一卖,那赚大发了。
    卢文胜看向陆成章,一脸羡慕地道:“那岂不是大赚了一笔。”
    陆成章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茶水,便开口说道。
    “赚是赚了,不过我那朋友没卖。”
    坊间最爱流传的就是这等事,卢文胜此时也听着有趣,很是疑惑地问道:“这样也不卖?”
    陆成章摇了摇头。
    “自然没卖。”
    继而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来求购的……你猜是什么人?是城东宝货行的商人,这宝货行的人商贾,靠的是什么牟利?不就是低买高卖吗?他突然去求购,无非是有买家,希望更高的价格收购,于是这才四处打听,想看看哪里有货。卢兄,这商贾肯花十五贯收购,这就意味着……说不准,这瓷瓶还能卖上更高的价。我那朋友也不是浑人,这瓷瓶放着也不会腐坏,留在家里,还光鲜体面,外头的价格,还不知涨了多少,怎么可能因为挣他这八贯钱,便将宝瓶儿卖了,所以……自是让那商贾吃了闭门羹,说是这东西,要做传家宝的,多少钱也不卖。”
    卢文胜听了,不禁动了心。
    自己这酒楼买卖倒是不错,可成本也不低,一月辛苦下来,也不过是几十贯的纯利罢了,倘若当初,自己提早去,买了一个瓶儿,岂不是一本万利。
    说到这里,陆成章不由得遗憾地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早去,倒是我那朋友,平白的捡了便宜。”
    “说不准,下一次……浮梁的货又运到了长安来,这价格也就下去了。”卢文胜安慰陆成章。
    “这点货,有个什么用?亏得你还在做买卖,我在衙里做官,和其他官吏说一些闲话,都晓得许多人都动了心,想要买呢。这东西放在自家堂上,何其体面,听闻太子殿下,在自己的殿中,就搁了一个巨大的宝瓶,那宝瓶烧制起来更是不易,堪称是无价之宝。还有房相公家……也有……”
    卢文胜笑了笑,心里便有些失落了。
    这一天下来,却觉得做什么都没滋味。
    人天生就是好逸恶劳的,晓得别人随手买个东西,就能转手挣了七八贯,甚至十几贯,自己累死累活,才挣这点苦命钱,心里就不禁联想,当初自己若是咬了牙,买了十几个瓷瓶,岂不是……稳稳当当的就挣来了许多的浮财。
    经过了陆成章的登门,卢文胜心里空落落的,不过对精瓷的印象更深刻了,有时听人谈话,也会有一些关于精瓷的趣闻。
    等过了七八日,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又一批货送到了长安,次日发售。
    这一下子卢文胜激动了,不妨去碰碰运气,他这一次,是有备而来,直接踹了许多的欠条,几乎是将自己的家当全部带上了,他心里只一个念头,管他这么多,有什么货就买什么货,我今日去的早,把货一买……就搁在家里,也不拿出来转卖,传给子孙,拿来观赏也好。
    他在卯时起来,天不亮就出了门,街上行人寥寥,地面上结了霜,卢文胜口里吐着白气,便搓了搓冰冷的双手,不由在心里咒骂着这天气,不过他心头却是火热。
    只是……一切还是失算了。
    等他抵达到了精瓷铺子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竟已经摆了上龙,他想挤上去,顿时有人咒骂:“站后面去,你想做什么?”
    卢文胜心里急了,看着前头望不到尽头的长龙,拼命想要往前头挤。
    可这时……他一下子撞着了一人。
    此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带着几个小厮,正是陈家的长随陈福。
    陈福气的牙疼,口里骂骂咧咧:“规矩,都没有规矩吗?都说了,给我排队,排队!”
    他见卢文胜还想朝前挤,一时大怒,这小暴脾气腾地一下上来,捋起袖子,扬手就给卢文胜一个耳光:“畜生,聋了耳朵吗?买个东西还这么不讲规矩,到底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捣乱的,滚后面去。”
    卢文胜被这一耳光打懵了。
    长这么大,还没这样的被人羞辱过,可见陈福等人,穿着陈家模样的青衣,心里勃然大怒,这不就是陈家的家奴,竟也敢羞辱我?
    可那陈福气势汹汹,又带着不少明火执仗的人,卢文胜想上前理论,心里骂了陈家十八代,可终究还是没有胆子上前。
    唯一让他觉得安慰的是,还有几个人想上前挤,陈福已带着人。一通拳脚上去,边打还边骂:“滚滚滚,再敢上前,剐了你,你这狗东西,别让我撞见你,滚一边去。哎呀,你们这些狗东西……”
    他口里骂骂咧咧,卢文胜灰溜溜的就跑到后队去排队去了。
    别的店铺伙计,都是恨不得跪着将客人迎进去,这里倒好,客人都敢打,脾气坏的很,动辄就骂人,这一张满是横肉的脸上,仿佛就写着:‘亲爱的客观,我是你爹’的字样。
    说也奇怪,卢文胜觉得自己火冒三丈,恨不得将那为首的陈福撕了。
    可越如此,他竟越是不肯走,这些店里的伙计,如此嚣张跋扈,说明了什么?说明只怕这一次送来的货也不多,而且这精瓷,谁买谁就能大赚。
    如若不然,这陈家人敢这样的嚣张跋扈?
    忍着吧……看看能不能买到。
    一会儿工夫,卢文胜回头朝后看,发现自己的身后,已是大摆了长龙。
    他还看到陈福带着人在那骂人打人,不过此时,心里舒坦了,忍不住骂后头想要挤上来的人,不禁觉得,打的好,这群狗东西,还想挤上来,不打一顿,就没规矩了。
    店铺开了。
    每一次,只许前头排了十人的人先进去,进去的人,像疯了一样,开口就是,货统统要了,统统都要了。这说话的嗓子,都在颤抖,仿佛自己已置身于金山上。
    可随之而来的回应,却是一下子将第一批进去的人浇了盆凉水:“最多三件,这是店里的规矩,如若不然,后头大摆长龙的人怎么办?”
    才三件……
    那些怀揣着全副家当的人,心在淌血,我们可是昨天晚上就来排队的啊。
    在这大冬天里,站了一宿。
    只是此时,却也无可奈何了,其实也来不及挑选,伙计们很不耐烦:“快拣,快拣,还看什么看,后头的人还要买呢,买个东西,还这样寒酸,再不买就出去,如若不然,掌柜要来骂人了。”
    于是,进来的人,也怕挨骂,在这痛骂声中,兴匆匆的拣了三样货,便一溜烟地跑出去。
    这一出去,远处便有人朝他们咧咧:“喂,你那货卖不卖?我收……”
    可首批进去的人,却是理也不理,将包袱里的瓷瓶踹在自己心口位置,小心翼翼的捧着,绝不敢停留,仿佛生怕被人惦记着似得,已是一下子去远了。
    于是……排在后队的人越来越焦虑了,这排队的人也越来越多,卢文胜在其中,越发的焦虑。

第四百八十四章:聚宝盆

    时间过得很快,等排到了卢文胜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他匆匆地进店,只见这店里已是一片狼藉,几个伙计像大爷一般,各自坐在椅上,施施然地翘着腿,还有人磕着烤熟的南瓜子。
    啊呸一声,南瓜子入口,随即瓜子壳连带着吐沫吐出来,伙计这才斜着眼,打量着进来的人。
    一见到人,一个伙计便火冒三丈地道:“赶紧,还有最后几件了,不买就滚!”
    卢文胜:“……”
    有人不忿道:“这是什么态度,我是花钱来购物的……”
    “叉出去!”几个孔武有力的伙计便二话不说,有人直接取了棍棒来,将人围了,直接叉出,将人直接丢出去之余,还不免破口大骂:“这不识抬举的狗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也就是在店里,若换做从前老子在鄠县挖煤的时候,敢这样大声跟我说话,依着我脾气,早就一稿头下去,将他脑浆都打出来了。”
    那人啊呀一声,直接扑街在地,口里还不忿的道:“我要买瓷器,我要买……我都已排到队了。”
    可外头还大排长龙,大家一直在焦虑的等着,一见到有人被叉出来,虽然觉得兔死狐悲,这些店伙计实在太嚣张了。
    可细细一想,居然心中暗喜,这显然又少了一个买货的了,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一丝丝的机会吗?赶的好啊,买精瓷就要有买精瓷的规矩。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以至于那人狼狈的爬起来,四处跟人抱怨,说自己遭遇了如何糟糕的待遇,可大多人只是绷着脸,假装没有听进去,却都焦虑的看着店里。
    卢文胜见了此情此景,哪里还敢拿大,只觉得自己身子矮了一截,就差跪着将钱奉上了。
    对于卢文胜而言,若说心里不窝火,那是不可能的,可现在卢文胜的心理预期显然已经不一样了,起初来的时候,他的预期是买一件瓷器,放着也好,若是能挣点小钱,就最好不过了。
    可是在这大冷天里,排了足足两个时辰的长队,整个人已是又冷又饿,想着自己已付出了这么多,此时他的心理却是,无论如何也得买几件回去。
    何况自己受点苦算什么,外头不还有人排得更远吗?
    等他发现,店里果然快要没货了,不过剩着七八件尾货的时候,心里就更是庆幸无比,连看着那可恶的伙计也变得可爱起来了。
    其他几个进来的客人,纷纷想要抢货,最后这伙计道:“一人只能买一件,谁也别啰嗦,付钱,买完了就赶紧给我滚。”
    卢文胜的心就猛地沉了下去,排了这么久的队,才只能买一件?
    可这个时候,他深知绝不能和这些伙计怄气,要不就连一件也买不上了,便只好乖乖地给了钱,选了一个瓷瓶,匆匆将瓷瓶抱着,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他们一走,这些伙计便开始集结。
    数十个精壮的汉子,面色黝黑,一看就是鄠县来的,浑身煤渣子的气息,却个个孔武有力,陈福一声号令,随即便有人取出了售罄的牌子,牌子一挂,立即关门。
    外头大排长龙的人一见,顿时沸腾了,有人愤愤不平地叫道:“我都排了三个时辰……”
    另一个人道:“怎么就没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到了我这儿就没了货?”
    有人甚至嚎啕大哭,或许是饿的难受,昏厥了过去。
    有人则是愤怒的破口大骂:“谁要买你们陈家的瓷器,我若再来,我便是王八养的。”
    外头一阵混乱。
    好在陈家的余威尚在,店里也是如临大敌,大家倒是不敢动手,只是叫骂不绝,那些排了很久的人,心里更是凉到了极点,白费了这么多功夫,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
    而卢文胜在此刻,已觉得自己身体要掏空了,又冷又饿,却是小心翼翼地将瓷瓶揣在怀里,心里……竟隐隐有喜悦。
    虽说花了七贯钱,花费了这么多的功夫,甚至……自己根本没有挑到一个中意的款式,可是这些都不算什么,尤其是看到那些气的跳脚的人,令他有一种好像花了钱还中了大奖一般的感觉,一时高兴得热泪盈眶……
    刚刚走出没多远,将乌压压的人抛在后头,拐过了几条街,这里的人少了许多,可他抱头跑着,路旁却有不少货郎在此,口里叫住他:“兄台,兄台……你瓷瓶卖不卖,卖不卖?”
    卢文胜压根没工夫理他们。
    身后的人大叫:“十五贯收,十五贯,兄台,这不吃亏啊,转手就赚了这么多钱。”
    见卢文胜越走越远,还有人不甘心:“十七贯,你平白挣十贯呢,十贯……我实话和你说,你出了这里,再寻不到更高的价了。兄台……”
    卢文胜依旧理也不理。
    他闷头捧着瓷瓶,像抱着自己的宝贝一般,便连娇妻美妾,在此时也不香了。
    为了这么个宝贝,已经不是花钱的事了,这里头投入的……还有自己的感情哪。
    十七贯……我卢文胜很看重吗?
    虽说平白挣了十贯,对于卢文胜这样的人而言,也不算是小钱,放在平常的百姓家里,甚至足够一家老小两三年的生计了。
    可这算得了什么?
    他赶紧回家,却舍不得将这瓷瓶放在堂中,太招摇了,若是有什么磕磕碰碰,自己也舍不得,于是小心翼翼的取了一个箱子,垫了干草,将瓷瓶收了起来。
    当夜,又叫了几个朋友,那陆成章便是其一,大家一起到家里喝了酒,而后卢文胜红光满面的将人叫到库房来,点了蜡烛,激动的当着所有的友人面前将瓷瓶展示出来。
    陆成章几个看到这瓷瓶,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陆成章忍不住道:“可惜今日我需当值去不成,如若不然……唉,真该去啊……啧啧,卢兄啊卢兄,想不到……你真买来了。我听闻现在都已经十七贯收了。咦,这釉上所绘制的……乃是鸡吗?呀,好鸡,好鸡。”
    他伸手想要抚摸。
    卢文胜有些舍不得,尤其是见陆成章在这瓷瓶上留下了指纹,卢文胜更像是心要抽搐一般的难受。
    “咳咳……好啦,不必把玩啦,只是一个瓶儿而已,走,我们喝酒,去好好喝酒。”
    陆成章却是扯着卢文胜道:“要不,卢兄,这瓶儿,我买下来吧,现在市面上已十七贯了,我十八贯拿下如何?我也并不是要夺人所好,只是……我平日要当值,下一次若是来了货,只怕也不便去排队。”
    一听十八贯……卢文胜满心的不乐意。
    不过他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就这么一个瓶儿,七贯买来,人家从十五贯开始叫价,越叫越高,这瓶儿就躺在这里,却是越来越值钱,啧啧……就跟聚宝盆一般啊!
    他忙摇头道:“实在对不住了,此乃心爱之物,倘有美妾,你我的交情都可共享,只是这瓶儿,却是万万不卖的,这……这是心头肉啊。”
    说着,忙将箱子盖上。
    陆成章等人纷纷叹息,觉得很是遗憾。
    这玩意就是这样。
    起初觉得很精致,想拥有。后来听说,大家都在抢,这心思就更加动了起来,好似是有人在撩人一般,不断的拨动着心弦,总有这么个影子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再到后来,连自己的朋友卢文胜都有了,他有,我便更想有了。
    这是一种奇怪的心态,似乎有一种心理上的暗示,越是求之不可得,越是想要拥有。
    于是陆成章足足一夜的,都处在郁郁寡欢的状态。
    他醉醺醺的回了家,却像丢了魂似的,次日一早,如往常一般的前去衙里当值,在路上如往常一般,买了一份新闻报,新闻报里的某个角落里,讲述着关于昨日精瓷脱销的盛况,据闻……还出现了七人昏厥,以及两个人因为排队时间过久,精神失常的事。
    陆成章看了,心里又隐隐有些失落了,等到了衙堂里,大家并不会急着埋首案牍,而是一起坐下来,闲坐,说一些这几日的趣闻。
    这一说,又绕回到了精瓷上了。
    有人神秘兮兮的道:“你们晓得不晓得,现在市面上,都在求购关于老虎的精瓷。”
    “老虎?”陆成章听着觉得有趣,便问道:“这老虎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你这便不知了吧。”说话的乃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八品小官,他喝了口茶,饶有兴趣地道:“这瓷瓶儿,原来是一套的,里头有鼠、牛、虎、兔……等等釉彩,据闻……后来人们察觉到,其中老虎售出的最少,而其他的……虽也稀罕,却总还能买到的,听闻韦家,对,就是长安的这个韦家,他们家里,派人搜罗了不少精瓷,结果发现,什么都不缺,唯独缺这个虎。这老虎釉彩可是稀罕物啊,不少达官贵人都在暗中求购了,毕竟……这玩意就是这样,少了一个虎瓶,总是让人觉得遗憾,老夫倒是听闻昨日有一个商贾,最早进场,便抢了一个虎瓶,七贯钱买来,一回家,就有人登门了,说是要一百二十贯买,那人自然不肯卖,然后对方还要加价呢,至于最后成交多少,就不晓得了。啧啧……原是七贯的东西,居然值一百二十贯啊,真是疯了……”
    陆成章听的晕乎乎的,心里只想说,倘若自己得了一个虎瓶,岂不是立即可以去置几十亩地?
    疯了,真的疯了呢!
    可越这般想,心里越觉得难受,自己何止是虎瓶,随便什么瓶瓶罐罐,都没有一个。
    大家议论着此事,都兴致勃勃的,以至于后头埋首于案牍上时,陆成章也觉得失魂落魄。
    …………
    此时,在陈家里。
    李承乾正背着手来回走着,他激动得脸色烫红,口里喃喃的念着:“一千四百三十五件瓷器,这才一会儿工夫,就抢购一空了,一个瓷器七贯钱,转手就是上万贯,哈哈哈……这一月送几趟货,随随便便,一年下来也是数十万贯的利益,发财了,要发财了。”
    一旁坐着的陈正泰,则是鄙视的看了李承乾一眼:“太子殿下,几十万贯……很多吗?”
    “不多吗?”李承乾回头质问陈正泰。
    陈正泰微笑道:“对于许多人而言,当然很多,可对于殿下和臣而言,不算什么。这现在才一个开始呢。”
    “你的意思是,以后会更多?”李承乾张大了眼睛,一脸诧异的道。
    陈正泰便道:“这是当然,只会越来越多,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步步为营,发掘市场。你看……咱们若只是单纯的将瓷器当做器具卖,一年下来,可以挣十万贯。可若是你将瓷器当做是工艺品来卖,那么一年则可挣百万贯。可我们再升级一些,将这当做理财产品呢?那么……这其中的利润,就不晓得是多少了。”
    “理财产品?”李承乾有点发懵,脸上是一个大写的问号,口里道:“什么叫理财产品?”
    “就是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殿下买了回去,既不是拿来用,也不是拿来装饰,这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除了好看之外,一点用都没有,甚至可能……它连好看都可以不必好看。可是人们买了回去,将它放在家里,它的价格却会越来越高,只要让它躺着,就能挣钱。”
    李承乾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讶不已地道:“这就是为何外头卖出去的这些瓷器,到处有人高价收购的缘故?”
    陈正泰笑嘻嘻的道:“这是当然,现在才刚开始呢,许多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等到越来越多人意识到,那么届时就水涨船高了。所以……现在要做的,是算术。”
    “算术?”李承乾又是一脸懵逼,不解地道:“这和算术有什么关系?”
    陈正泰压了一口茶,才施施然地道:“你得有一个数学模型,得确保我们的供货永远在稀缺的状态,确保买的人永远比想卖的多,所以价格才会有上涨的可能。懂我意思了吗?譬如今日想买的人有一万人,那么我们就只供一千多件的货,要确保大家求而不可得的状态。而且……还要随时得有吸引人眼球的东西,譬如每隔一段时间,炒出一两件事来,什么瓷瓶是成套的,没有得到一套便有了遗憾,就不完美了。又譬如有兄弟二人,为了抢家里的瓷瓶,兄弟反目成仇,打的不可开交,脑袋都开了瓢。再有,有老者为了抢购,昏厥于门店前。只有时不时地抛出一点东西,而后再确保这瓷瓶的价格一直保持上涨,求购的人才会越来越多。下一次供货的时候,可能就不是一万人来求购,就极可能变成三万人了。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掐住求购的人物,加大一些供应,售卖三千份,再让大家抢的不可开交。你看,这不抢还好,一抢,大家的热情不就高涨起来了吗?新闻的素材又来了,想买的人是不是就更高了?”
    李承乾认真地听了陈正泰的分析,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所以……重要的是……保持这个东西的价格永远不下跌?”
    陈正泰很认真的道:“不错,只要价格不下跌,它就有了价值,因而,最重要的是计算,有一个供需关系的模型,将这海量的数据,还有各种可能发生的事统统折算进去,最后得出一个供货的数目,才可确保价格的稳定,稳住了价格……它就成了理财产品。”
    李承乾便又问道:“怎么算的?”
    “这个保密。”陈正泰笑嘻嘻的看着李承乾:“不能告诉你,此乃我陈家的杀手锏。”
    “不就是算术吗?”李承乾一脸鄙视的看着陈正泰:“哼,孤也会写会算的啊。”
    陈正泰同样白了李承乾一眼,心里暗暗鄙视,计算和计算是不一样的,这里头……涉及到的乃是海量的计算,必须确保得出一个较为准确的数字,而且要考虑许多因素的影响。
    只有如此,陈家才可以想让瓷瓶的市场价格涨到多少就多少,既不能涨的太快,又不能一直维持不动,这可是大学问。
    在后世,只有计算器才能确保维持这样的供需关系。
    可在现在嘛,这世上只有寥寥几人,才能有这样的能力。
    比如自己的秘书武珝。
    说到这个,不得不说,武珝果然不愧是天才啊,他只是稍加颠簸,再加上她对算术的敏感,居然很快开始得心应手,现在她的下头,已经掌管了一个专门的算学高手组成的队伍,她则来领着这个头,对于供需的把控,已经越来越熟练,这种操控能力,已达到了变态的地步了。最少,也达到了Intel 4004的水平了。
    ………………
    跟大家商量一下,以后欠的章节不打算还了,今天开始,每天还是三章,每一章从四千字变成五千字,也就是说一天更新一万五,然后每个月给三天请假时间怎么样。确保每个月更新四十万字。

第四百八十五章:我陈正泰还有杀手锏

    李承乾兴致勃勃,他隐隐觉得,陈正泰的花样升级了。
    这家伙的赚钱水平,又上升了一个台阶了。
    当然……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自己是来干啥的来着?
    噢,对啦!
    “你不是说……我们是来解决父皇的心腹大患的吗?怎么只光顾着挣钱了?”李承乾皱起眉头继续道:“总得干点什么吧,虽然这钱挣得孤很开心,可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现在不就是在为陛下分忧了?”陈正泰笑了笑,随即很认真的道:“殿下且放心吧,再过数月,陛下便可龙颜大悦,而后……就狠狠夸赞太子殿下了,而太子殿下到时,势必要为天下人所敬仰。”
    敬仰……
    就这?
    李承乾还是有些不明白,忍不住道:“我们的目的,是削弱世族对吧?”
    “正是。”陈正泰笑道:“太子殿下真是聪明伶俐,一下子便……”
    李承乾一脸严肃地摇头道:“你先别夸,你先告诉我,这和削弱世族又有哪一丁点的关系?”
    陈正泰看了看态度认真的李承乾,便正色道:“这其中大有关系,这只是开了个头呢,真正的杀手锏还未出,现在只是先热热身。只是这事……为了保密起见,殿下还是不要知道才好,因为这秘密藏在我自己心里,我都觉得害怕。”
    一见陈正泰又卖关子,李承乾可没李世民那般的好脾气,忍不住道:“哼,又搞神秘,亏得我将你当兄弟,你还敢瞒我……”
    陈正泰看着李承乾不高兴的脸,却是不为所动,打了个哈哈道:“好啦,好啦,这瓷器的买卖,你我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殿下……这日进金斗难道不香吗?何须自寻烦恼呢?你放心便是了,削弱世族的事,我这里已有乾坤了。”
    李承乾叹了口气,对陈正泰,他素来是信任的,可以说,这信任已是习惯了,便只好道:“那就由着你吧。”
    摇摇头,逐而懒洋洋地道:“既然你不说,那孤就先告辞了,下一次还有货贩运来的时候,孤还要来。”
    陈正泰便笑眯眯地将李承乾送出了中门,而后则兴冲冲的到了自己的书斋。
    在书斋里,武珝如往常一般,正带着一群女子们学习算术,如今她对算术可谓是得心应手。
    这初中的内容而已,算不得什么,大致掌握了里头的诀窍和公式,便一下子明了了,大量复杂的算法,起初的时候……是有些艰难,可一旦算出了第一次,后头便简单了许多。
    当然,凭借着她一人可是不成的。
    她需要随时掌握市场的动向,随时去推演需求的数目,甚至要关注二手市场的价格,每一次市场的波动,都需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确保数字的准确性。
    武珝见了陈正泰来,连忙起身,笑吟吟的上前行礼,她的几个女学生,也乖巧的向这位新的朔方郡王殿下行礼之后,便告退了出去。
    陈正泰笑道:“怎么样,这几日很头痛吧。不过还好,你推演的没有错,现在市场上的精瓷,价格又稍稍的涨了一些。”
    武珝想了想,很认真的道:“这不算什么,只是小试牛刀罢了。”
    换做其他人,总会谦虚一些。
    不过天才难免会装逼一些。
    陈正泰就爱这样的性情,于是大乐道:“只是……接下来,才是最难的,因为市场需求越大,变数越多,所以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我现在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呢。”
    武珝其实心里也真对陈正泰佩服到了极点,她万万没想到,建立数学模型,居然可以做大买卖,且还可以做到日进金斗,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有时,武珝总觉得自己是个极聪明的人,虽是表面上被人欺凌,可内心深处,却颇有几分自傲。
    只是她现在深刻地体会到,这一份骄傲,到了陈正泰的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因为再聪明的脑袋,也及不上陈正泰这些奇思妙想,有些东西,根本不是人可以去想象的。
    她甚至觉得陈正泰乃是天上的仙人,总是能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越是平庸的人,越无法去了解陈正泰的这些奇思,不会觉得陈正泰有多厉害。而越聪明的人,尤其是经陈正泰点拨之后,却仿佛一下子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这时才能感受到,陈正泰的真正厉害之处,心里只有顶礼膜拜的心思了。
    此时,武珝道:“恩师,你说的万事俱备,我倒是略知一二,可是只欠东风,却是什么意思,莫非恩师还有东风吗?”
    陈正泰便自信满满地笑着道:“这只是开胃菜而已,才刚开始呢!我还有几个王炸,到了那时,才是真正大赚的时候。甚至可能……我们陈家要将从前十年也赚不来的钱,一次性统统赚来。你若是有心,可以慢慢猜度,看看接下来我会做什么。”
    武珝摇摇头,显得很沮丧:“恩师的心思,学生却是摸不透,这也是学生钦佩恩师的地方。”
    陈正泰反而显得闷闷不乐了:“哎,可惜,世上难有知己。”
    武珝咳嗽,想笑……却又忍俊不禁,拼命憋着。
    “近来你真奇怪。”陈正泰奇怪的看着武珝:“总像是一副很含蓄的样子。”
    “这是师兄教的。”武珝乖巧的道:“师兄说,要有妇德,站要有站的样子,坐要有坐的样子,便连一颦一笑,也要有规矩。”
    陈正泰:“……”
    很好,魏征果然是个奇人,简直就是完美的教导主任,唯一的遗憾就是……好像管的闲事太多了。
    管他呢,他们自己的事,自己料理,他自己要忙的事情可多了,哪理得了这么多!
    “你给我好好算着,决不可出差错了,到时,就等为师放大招。”陈正泰显得很惬意的样子。
    什么是人生,人生就是封爵为异姓王。
    天下的大臣,封为公爵已经是顶峰了。
    而那些宗室,靠着血脉虽封为了王爷,可……这些人,恰恰又是皇家防范的对象。
    只有陈家,自诏书送到了陈家之后,陈正泰正式成为了朔方郡王,一下子,在朝中的地位变得超然起来,既得宫中的厚爱,在百官面前,也有了极高的地位。
    倘若不是这一次敕封了郡王,陈正泰倒还真未必敢做卖精瓷的事,因为这关系到的,乃是全天下的经济,稍有震荡,就要影响无数人的生计。
    现在他敢于操盘,就是他自信自己的身份,现在可以压得住绝大多数的人,毕竟公爵多如牛毛,而异姓郡王,他却是头一份。
    说着,陈正泰伸了个懒腰,又道:“这几日我决定好好歇一歇,等养足精神,再临门一脚。”
    说着,便喜滋滋的扬长而去。
    武珝已习惯了陈正泰的性子,只是此时……她心里忍不住地想,恩师所说的临门一脚,到底是什么?
    只是她自觉得自己想破脑袋,都无法想象出来。
    低头,看着案牍上的瓷器销售的数目,又不禁想,就算是瓷器的销量卖的再好,再多人求购,可……毕竟,消费的数目还是有限的,又如何做到一次将陈家十年前的钱都挣来呢?
    变数……肯定是有一个变数。
    只是这个变数……到底是什么呢?
    武珝觉得自己的脑子,竟有些不够用了,禁不住想要苦笑。
    ………………
    在宫中的紫薇殿里。
    李世民这几日,倒是很安分,震慑住了群臣后,太子依旧还在监国,可太子所面临的阻力,却是小得多了。
    群臣们似乎也变得如羊群一般的乖巧起来,近来也没什么令他烦心的事。
    自那一次血洗了宫中之后,一切就似乎雨后天晴了。
    只是……虽然太子监国还算是顺当,可李世民的心里却依旧很是担心。
    他很明白,自己的这个儿子能够顺利,是建立在他还没有驾崩的情况之下,而一旦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大唐的江山,能不能延续,却还是两说的事了。
    “太子……终究还是没有长大啊,不知何时才可独当一面。”李世民忍不住幽幽地苦笑。
    站在一旁的张千,抱着一大沓奏疏,便赔笑道:“陛下,殿下不是现在监国得很顺利吗?连房公都说……”
    “你懂什么?”李世民道:“那些老臣,个个骄横得很,现在不过是被朕压制住了而已。”
    张千心里则是默默地道,若是殿下真有大出息,到时说不准陛下就未必觉得好了。
    这话,他自是不会说出来的,不过他其实也明白李世民的心思。
    血脉延续,千秋万代,一直都是所有帝王们最头痛的问题,尤其是在建国初期的时候,稍有不慎,可能就二世而亡。
    此时,李世民又道:“那陈正泰,如今做了郡王,最近在忙些什么?”
    “他已有足足十几日没有上朝了,连天策军那里也没有去。”张千忍不住埋怨:“这不是吃干饭吗?领着王禄,也不肯为朝廷分忧,虽然他功劳很大,可是奴说句不该说的话,越是有功,陛下越是对他厚赐,给了他这样的高位,他的责任该更大才是!现在陛下在养病,他理应在朝中好好协助太子殿下,做天下臣子们的表率。”
    李世民听了,显得若有所思,口里道:“朕听说他最近想办一件大事,或许和此有关吧。”
    张千苦笑道:“陛下,若他在办正经事,奴怎么好腹诽他呢?只是最近几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现在一心只想着做买卖,卖什么精瓷,那买卖……可真是做的风生水起,火爆的不得了,现在长安城都晓得陈家的精瓷好,这又不知让朔方郡王挣了多少钱去了。奴可没有眼红他发了大财,可……这堂堂郡王,却一门心思的就想着发财,这说不过去啊。”
    李世民听着,也不禁奇怪起来。
    说到那精瓷,他从前是见识过的,这玩意确实很好,可是……也只是好东西而已,这玩意……发财是肯定的,可是能赚的也是有限吧,毕竟……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和那寻常的玉佩,有什么分别呢?
    李世民翻了个身,换了一个姿势继续半躺着,道:“好了,你别抱怨了,前几日还夸他好呢,看他发了财,动心了?”
    张千一想到这个就气得牙痒痒,那精瓷,他倒是看着好看,下头的人,也没少送,偏偏……自己就差一个虎瓶,无论如何也搜罗不到。
    张千是个不差钱的人,可这些瓶儿,唯独没了一个老虎,就好像自己一样,身上有了缺陷,有点不太完整。他本来心里还想着,凭着自己和陈正泰共患难的关系,去讨一个总没问题吧,便让一个小宦官去了那店里。
    谁晓得那些伙计,个个比宫里出来的人还凶,听说讨要虎瓶,那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开口就是你哪一根葱哪?你爹贵姓。叫张千那没卵子的东西来。
    张千听到了消息之后,心里是懵逼的。
    咱割了自己,入宫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张脸吗?小弟弟没了,敢情脸也没了?
    张千心里愤恨不平,很想找那陈正泰说道说道,却又拉不下面子来,此时对着李世民,忍不住道:“陛下,奴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郡王殿下,该收收心,多为陛下分忧,别老是钻进钱眼子里。”
    李世民却没听进去张千的话,心里只想着,陈正泰搞这些,到底有何深意?
    只是在此冥想了老半天,却依旧是一丁点的头绪都没有。
    怪也……难道真只是为了挣钱?
    他陈正泰就这点出息?
    又或者……他觉得自己功劳太大了,想效仿历史上的某些人,只想做一个富家翁?
    不至于吧,这不像陈正泰的风格。
    “哎。朕想的头疼……”李世民摇摇头:“你也少说几句,怎么这几日,你的话这么多。”
    张千一脸委屈,却还是道:“喏。”
    ………………
    半个月之后,第三批瓷器到了。
    一船船的瓷器抵达了码头,出动了陈家不少的护卫,可此时……这瓷器隔三差五,总能出现一些消息,也吸引了整个关中的眼球,不少人跑去码头处观看,看着这一船船的瓷器,眼珠子都要跳下来了,这就是金子哪……
    紧接着,瓷器被小心翼翼的押运上了马车,随即送至店里。
    店门口,已放出了牌子,次日午时一刻,准点开售。
    消息一出,这店铺门口,便已排起了长龙。
    这玩意,还要第二日放售呢,可现在……许多人就闻风而动了。
    起初的时候,来的人还只是想买的人,可现在……却变得一丁点也不单纯了,因为有许多做买卖的人,见有利可图,就算自己不打算收藏,也打算前来购买,好来一手奇货可居了。
    这排出来的队伍,已可延伸至数里路,谁都想分一杯羹,毕竟……买到就是赚到嘛。
    甚至还有人在队伍中调侃:“陈家那群二傻子,真是可笑得很,他们竟不晓得外头的行情都快涨到十八贯了?他们居然还是七贯售卖,哈哈,大家买到就是占他们陈家的便宜,亏死他们陈家去。”
    众人都笑了。
    细细想想,还真有道理。
    这些陈家人,还真是讨厌啊,看看他们的样子,还有在这店里,所遭受到的屈辱,想想便让人忍不住咬牙切齿,可如今,大家反而放宽心了。
    姓陈的混蛋便混蛋吧。
    陈家的那些恶奴讨厌便讨厌。
    这又如何呢?
    咱们在薅羊毛,买的越多,气死陈家这些狗娘养的东西。
    今儿,陆成章来的很早,他在衙署里当值,很早就打听到了自运河来的船只动向,在确定了陈家的货今日抵达之后,他一早便告了假,说自己肠胃不适,旧疾发作了,而后便兴冲冲的赶来排队了。
    这半个月,他是牵肠挂肚,想想看……这钱就掉在地上,自个儿居然没捡到,想想就很难受啊,想我陆成章,虽不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可也是官面上的体面人,连卢兄都买到了瓶儿,我陆成章买不到?
    可他虽做了完全准备,还是有些忧心,因为他发现,即便来的这么早,自己竟还只排在队伍之中。
    其中有不少人,他看着眼熟,排在前头的一个……怎么看着像崔家的管事?
    嗯?博陵崔家,这样家大业大,也需亲自来排队?
    是了,陈家人脾气大的很,据闻根本不走后门,只在此售货,哪怕是最稀罕的虎瓶,也是有价无市,想来……是奔着这个来的吧?
    只是不晓得,排到自己时,是否有货。
    陆成章想着想着,心情变得焦灼起来。
    他羡慕的看着排到队前的人,这瓷瓶可不是你说要虎瓶就虎瓶的,因为每一个瓷瓶都装了箱,所以你说你要一个瓷瓶,人家直接塞给你一个箱子,你自己开,开到什么便是什么了。
    就是不晓得……自己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
    五千大章送到。

第四百八十六章:发大财了

    这一次的出货,明显比上一次要大不少。
    以至于排了近三个时辰的队,轮到陆成章进去的时候,竟还有尾货。
    只可惜……排在他后头的人更多。
    这精瓷就好像是无底洞,无论来多少水,永远都灌不满,总能确保七八成以上的人买不到。
    还真有最后一点货了。
    陆成章心里不禁激动起来,他甚至激动得有些颤抖。
    若说来之前做足了功课排队,还是他花费了无数的心思,绞尽脑汁。何况在这寒风中排了三个时辰的队伍,天都要黑了,陆成章此时感觉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至少……自己是幸运的,比排在后头数里的队伍要幸运的多。
    一进去,便听到伙计们骂骂咧咧的,显然已经耐烦了:“就剩下几个瓶儿了,拿了就快滚,少啰嗦。”
    陆成章心里笃定。
    现在没有人会觉得陈家的这些伙计骂人难听了,大家都习惯了。
    若是笑脸相迎啥的,大家还不敢来买呢,谁晓得是不是掺了假?
    陆成章忙不迭的付了钱,伙计直接取了一个精美的纸盒塞给他。
    显然这一次,瓷器的包装开始有了升级。
    陆成章抱着这纸盒子,深吸一口气,他极想看看里头是什么,倒是一旁几个同来的人客人买到之后,立即撕纸盒,有两个人略略露出失望之色,他们的也是鸡。
    这釉彩的鸡,据闻是最平常的,虽然也能卖到十七八贯。可听说产量少一些的龙蛇之类,这个价值便可再翻一倍了。
    当然,最难的还是虎,虎瓶最是稀罕。
    其他几个客人怂恿着他道:“开来看看。”
    陆成章有些犹豫。
    那身子倚在一旁,磕着南瓜子,斜眼看人的伙计也瞪他:“看看呗,来都来了。”
    这一次,居然没骂人。
    陆成章居然用一种感激的眼神看了这伙计一眼,突然觉得这伙计,也没有传说中的那样糟糕。
    他心里不由紧张起来,颤抖着,而后拆开了礼盒。
    那灯光之下,瓷瓶特有的光泽瞬时露出了一角,等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了瓷瓶,霎时之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
    莫说其他几个客人,便是那伙计,眼珠子也快要掉下来了。
    有人期期艾艾的道:“这……这就是虎瓶?”
    却见那瓶上,一头下山老虎栩栩如生,便连那胡须,都是分毫可见,虎王怒目而视,蓄势待发之状。
    一时之间,陆成章差点昏厥过去,他猛地打了个激灵,又拼命的抓着瓷瓶。
    “是虎瓶,原来这便是虎瓶,你看……这虎瓶用了多重的釉彩,难怪他们说,这是最难烧制的。”
    “天啊……”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瓶子,眼里掠过了贪婪之色。
    陆成章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没有出自大富大贵的人家,不过是一介寒门而已,因而在衙里只是一介九品小官,无人问津,虽在这长安,稍有一丁点体面,可是生活还是颇为拮据,就这七贯钱,已是他一年的俸禄了,若不是稍有一些油水,自己只怕也攒不下这个钱来。
    可现在……他微微颤颤的握着虎瓶,一时之间,激动得眼角已是湿润。
    合该我陆家……要发迹了啊!
    他忙将虎瓶装回了盒里,昂首,见周遭的人掩盖不住的贪婪之色,心里不禁警惕。
    随即抱着装着虎瓶的盒子,在众人的诧异目光之中,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这一次竟出了虎瓶了。
    消息不胫而走。
    整个长安都惊动了。
    因为关于虎瓶的传闻实在太多,市面上到底有几个虎瓶,也是众说纷纭,有许多人说太子那里有一个,也有人说崔家收了一个……可是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众说纷纭,只晓得许多达官贵人们,求而不可得。
    毕竟这一套十二个瓶子,那些有大能量的人,收了其他十一个,都不算什么,可唯有这虎瓶,却只是传闻中的存在。少了这么个虎瓶,对于一些名门望族而言,将其他的十一个瓶子拿出来展示,都觉得好像差这么一口气。
    以至于次日,关于虎瓶的消息,又上了一次报。
    而陆成章已经两日没有去当值了,只是一味的告假,他不敢轻易离家,生恐这瓶子被人偷了去,每天小心翼翼的捧着瓶子,移近了灯来把玩和观赏,几个友人来访,他也推说不在。
    只有卢文胜和他关系最亲近,这才叫了他来,卢文胜看着这东西,眼睛都直了。
    “这几日有许多人来拜访吧?”
    “正是,最终还是泄露了消息,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当着店里的面,将盒子打开,昨日来了十几个人,今日清早又来了三四个,都说要收这瓶子,有一个商贾,开了五百七十贯的价。”
    卢文胜倒吸一口凉气,五百七十贯哪,几乎可以吃一辈子了。
    卢文胜深深地看了陆成章一眼,忍不住:“陆贤弟有何打算?”
    “我……我说不清。”陆成章正色道:“我看着它,心里便满足了,吃不下饭,不睡觉也甘愿。”
    “不成。”卢文胜担忧的看着陆成章:“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陆贤弟,这瓶虽好,却不是你可以拥有的,人见了财,便免不得起盗心,现在趁着许多人还不知这瓶子在陆家,还是赶紧地将这瓶子出手的好。”
    这个道理,他怎么不懂,只是……
    陆成章犹豫着,点头,又摇头,他眼里布满了血丝,最终叹了口气道:“再等等看吧。”
    “不能等了。”卢文胜摇头道:“这事儿……必须早做决断,这两日,我陪陆贤弟在此,倒可谨防宵小之徒,可时日一久,可就不好说了。你我相交多年,你需听我一句劝。”
    “再看看吧。”陆成章面露痛苦之色。
    这两日且喜且忧,真的要将陆成章折磨死了。
    到了正午时,又有人来拜访,卢文胜陪着陆成章去堂中见人,来人卢文胜却是化成灰都认得的,不正是上次给他耳光的陈福吗?
    陈福对着他们,笑嘻嘻的道:“听闻卢郎君得了虎瓶,在此恭喜。”
    卢文胜便冷着脸道:“你们陈家人来做什么?”
    陈福笑道:“想问一问,你们这瓶儿卖不卖?”
    陈家居然来买瓶?
    卢文胜和陆成章都不免有些发懵了,二人面面相觑。
    “其实也不是买,而是帮着卖,我们陈家开了一家拍卖行,寻了许多人来,掏出宝贝,而后来竞价,价高者得。”陈福一改从前的跋扈,一直笑嘻嘻的样子,很是和蔼可亲,口里继续道:“若是陆郎君想卖瓶,倒是可以委托拍卖行卖一卖,这样的公开竞价,总比私相授受的要好,毕竟这瓶子到底多少价值,公开来卖,要更清晰一些,免得陆家吃了亏。”
    卢文胜和陆成章对视一眼,陆成章拿捏不定主意,他舍不得卖啊。
    卢文胜却是做买卖的人,大抵明白了陈福的意思,却朝陆成章使了个眼色:“陈家家大业大,想来也不会贪这么一个瓶儿的,若是这样来卖,倒是最合算,可以试一试。陆贤弟,你听我一句劝,这瓶真的不能久留。”
    “那就……卖卖试试看吧。”陆成章拿捏不定主意,却终于还是点了头。
    他虽然有万分的不舍,道理却还是懂的。
    …………
    “拍卖?什么是拍卖?”
    此时,在韦家书房里,韦玄贞看着家仆问。
    “就是大家相互叫价,价高者得。”这仆人看着这位韦家家主,恭恭敬敬的道:“拍卖行已在报纸上明言了,今日正午,在二皮沟的拍卖行售这虎瓶,听闻……许多人闻风而动呢。”
    韦玄贞心里有些热切,回头,瞥了一眼自己堂中的十一个瓶子。
    这瓶子做工是真好,就算是贡品也不为过,韦家当然有不少的珍宝,可唯一令韦玄贞沮丧的就是……这瓶子居然少了一个。
    听闻现在全套凑齐的只有太子,至于崔家有没有,他也拿捏不定主意,不过……韦玄贞对这虎瓶,还是很上心的,别人都有,我们韦家怎么能没有呢?
    现在外间都在流传各种关于十二瓶的话题,谁家若是先凑齐了十二个瓶,势必又要引起许多的议论了。
    韦家乃是长安根深蒂固的世族,虽然不及五姓七宗,也未必比得上某些关东和江南的巨族,可这里是长安地界啊。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虎瓶的消息,还能如何?
    韦玄贞便咬咬牙道:“准备一下,让四郎去,想办法将这瓶儿弄到手。”
    “不。”韦玄贞想了想,又摇摇头:“不可,还是老夫亲去一趟吧,其他人,老夫不放心。”
    拍卖行在二皮沟,靠近着陈家宅邸,此时这里已是热闹非凡了。无数的车马,已是停不下了,只能在另一条街靠边停放。
    许多人提早便赶来了,凭着请帖进去,随即……所有人各自进去里头落座。
    这拍卖行是个新鲜的玩意,韦玄贞抵达的时候,看到了不少熟人,这个时候,韦玄贞心里便有些沉了,因为他很清楚,这些熟人都亲自来了,只怕这瓶儿到底花落谁家,可就说不准了。
    陆成章和卢文胜已联袂而来,他们作为卖主,会在拍卖厅边的一个小厢房等候。
    这里只是木板间隔,所以拍卖厅的动静,他们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而后……拍卖开始。
    一开始……卖的都是一些奇珍异宝,大家觉得热闹,各自竞价,不过竞价的兴致并不高昂。
    能来这里的人,哪一家不是有无数的珍藏古玩,不缺这么个东西的?
    直到最后,有人道:“这最后压轴竞价的,乃是虎瓶,此瓶乃是江南西路浮梁县所制……其工艺……”
    “少啰嗦,赶紧让大家竞价。”
    “好吧,低价五百贯,每次加价,需百贯,价高者得!”
    “八百贯!”已经有人不耐烦了。
    一听八百贯,陆成章隐隐约约听到这个数目,整个人要跳起来。
    八百贯啊,真可以一辈子无忧了!
    “一千贯。”有人声音冷笑。
    一千……
    “一千五百贯!”
    这竞价的人,显然是想直接抬高价格,吓止对手。
    可显然……这个策略无效,因为有人依旧死死的咬住:“一千六百贯。”
    听到这里,陆成章已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
    此时……却不知谁的声音:“三千贯……”
    三千……疯了。
    就这么一个瓶子?
    显然……许多人已经开始犹豫了。
    这个数目实在太大。
    倒不是出不出得起这个价的问题,毕竟……这终究只是一个瓶子而已。
    “三千五百贯!”有慵懒的声音带着调侃。
    陆成章已要昏厥过去了。
    “五千贯!”有人发出冷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五千贯……已属于天文数字了。这可是中产之家,一千年的岁入,这世上能拿出这么些现钱的人,还真不多。
    有人不满道:“一个瓶儿,你花五千贯,姓卢的,你是疯了吗?”
    姓卢的?
    下意识的,陆成章看向了卢文胜,其实只听这个,天下姓卢的,只怕定是那正儿八经的范阳卢氏出手了。
    卢文胜也发懵,五千贯哪,这真是一辈子绫罗绸缎,娇妻美妾了。
    “五千一百贯。”
    显然,有人继续死咬,不遑多让。
    当五千一百贯的时候,此前那志在必得的卢家人,显然也开始打退堂鼓了。
    毕竟,他们不是出不起五千二百贯,而是很清楚,对方压根就是死死咬着你,到时这价格,就只怕更高了。这个数目,已是极限了。
    “五千一百贯,第一次,还有没有,还有没有?”
    “五千一百贯,第二次!。”
    “五千一百贯,第三次!”
    咚!
    一锤定音。
    拍卖厅里已是一片哗然,谁都想知道,出价者是什么人。
    可对方,显然相貌平平无奇,且还带着帽兜,蒙了面来的。
    这样的人,在拍卖行有许多。
    在哗然和无数人热血沸腾之中,陆成章已是泪流满面,而后,直接昏厥了过去。
    太刺激了。
    这下真的发了大财啊,只一个瓶儿,直接让他跻身于巨富之列了。
    卢文胜也是瞠目结舌,一时之间,脑子里如浆糊一般。
    等到拍卖行的人到了面前,亲自将一箱子的欠条交给陆成章的时候,陆成章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来送钱的依旧是陈福,陈福羡慕的看着他道:“五千一百贯,按理,拍卖行收两成,这里是四千零八十贯,您拿好了。噢,是啦,有没有兴趣买个新宅,咱们陈家,这里倒是有不少好宅子。陆郎君,我们这里还可以中介帮请雇工,家里总需几个奴仆吧,还有车驾……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陆成章吐出三个字,一把抓着箱子,而后道:“我只问你们一件事,你们这里可以雇请护卫吗?给我来十个。”
    “这个……”陈福笑嘻嘻的道:“还真有,咱们陈家拍卖行有免费的护卫提供,你是大客户,当然要免费护送了,未来几日,都会有人在外头给陆郎君看家护院。五日之后,若是陆郎君还有这个需求,还可申请延期,只是那时,就要收钱了,其实也不多,一日三百文即可。”
    “到时再说吧,现在先送我回家。”陆成章一下子的,腰杆子直了,这一介寒门,朝夕之间,直接改变了命运。
    五千一百贯的虎瓶……已经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那些一年到头,也不过三五贯收入的人,听闻这样的暴富,连想象都不敢有。
    一时之间,长安震动,次日的报纸里,直接将此事列入了头版,关于精瓷的热情,更是高涨。而拍卖行,也一时间得了无数人的关注。
    只是一个虎瓶,随即送到了陈家,陈福亲手送到了陈正泰的手里:“殿下,瓶子带来了。”
    “滚!”陈正泰讨厌的看着陈福,这家伙很没眼色,自己正和武珝深入探讨问题着呢。
    “喏。”陈福忙是点头,乖巧的出了书斋。
    陈正泰手里掂量着虎瓶,叹了口气道:“哎,你看看,就这么个玩意,就值五千一百贯。武珝啊,这五千一百贯,送你吧。”
    武珝低着头提笔作账,眼睛却都不抬一下。
    对于眼前这个长安城里无数人孜孜以求的宝贝,她似乎无动于衷,只是道:“它的价值,在于数学的模型,也在于如何控制虎瓶的产量,价值高低,全在人心而已,这所谓的宝贝,既可以一钱不值,也可以价值万金,恩师要送我玩,倒也无碍,只是这等破铜烂铁,在学生的心里,其实就一文不值了。这礼,恩师还是送给那些认同它价值的人吧,如此……才能显出它的价值。”
    陈正泰听罢,乐了,什么是水平,这就是水平啊。
    武珝真是长进不少,不,准确的来说,简直就是要突飞猛进。
    于是……陈正泰手一滑,哐当一下,这瓷瓶摔落在地,而后……这瓷瓶应声而落之后,霎时摔了个粉碎。
    那神奇昂扬的虎王,此刻也分崩离析,可怜的老虎,只剩下渣了。
    “其实……这玩意,在我眼里,也是一钱不值!”陈正泰道:“看着这老虎就讨厌,哼,我见一次,就摔一次。”
    ……………………
    感谢I沉梦昂志、同学打赏,成为本书新的盟主,在此拜谢,老虎会努力的,五千字大章送到,一天一万五,努力,奋斗。

第四百八十七章:送被陛下的一份大礼

    武珝见那瓶子摔了个粉碎,竟是眉也不颤一下。
    用佛家的话来说,这一切都是空,不过是梦幻泡影而已。
    不过她还是叹了口气道:“恩师,不管怎么样,它还是五千一百贯啊。”
    陈正泰道:“因为我花了五千一百贯,它才在别人眼里是五千一百贯。可在我眼里,不过一捧土罢了,用土烧了几个时辰,上了一些釉彩,于是便有了价值,对有的人而言,这是奇珍异宝,可对背后操控它的人而言,它什么都不是。”
    武珝皱了皱眉道:“可是……待会儿还是要我清扫。”
    陈正泰不禁笑了,道:“到时给你配几个美婢,让她们负责清扫和照料你。”
    武珝却很认真的摇摇头:“不可,书斋乃是重地,这里涉及到了太多机密的东西,便是调教那些算学的女子,每次她们进来,我都需留心的。怎么可以随意让人出入来清扫呢?倘若一时不慎,泄露出了什么,那可就不妥了。”
    陈正泰倒是没有这样缜密的心思,听了她的话,也就不再提了。
    武珝而后道:“这一次经过了拍卖,再加上价格已控制在了十八贯,到了下一次,通过供求的数目,将价格控制在十九贯,那么……下一次的出货,还可再翻一倍。不过……恩师,我有一个疑问,为何在建立计算模型的时候,我们供货量越来越高,可是现在许多人的手里也有精瓷,难道就不担心他们抛售,扰乱市场吗?”
    这是武珝一直担心的事。
    精瓷的价值固然已被陈家所操控。
    可是……当流入市场的精瓷越来越多,那么,谁能确保这些拥有精瓷的人,不会大规模的抛售呢?
    一旦人们纷纷抛售,那么即便是陈家,也未必能火速的救市,最后就可能价格一泻千里了。
    所以武珝认为,这是当下精瓷生意的最大风险。
    陈正泰摇摇头道:“所以一定要确保它有序的增长,只有它的价值,每一个至少涨一贯钱,最少也要涨五百文,那么这样的事就永远都不会发生。来,我来教你这个道理。”
    说着,陈正泰坐下,而武珝则是露出侧耳倾听状,如饥似渴的吸收着陈正泰的学问,陈正泰道:“倘若你手里有一个瓷瓶,这个瓷瓶,不需你花费任何的气力,它的价值,每月就能平白增长一些,那么除非必要的时候,你会售出吗?”
    武珝想了想,摇头:“不会,因为既然下个月能卖十九贯,那我为何要这个月十八贯就卖掉?”
    “就是这样的道理。”陈正泰眉飞色舞地继续道:“除非是急用钱的人,绝大多数人,都会将这瓷瓶藏在家里,因为在瓷瓶有上涨预期的情况之下,出售瓷瓶的行为,都是愚蠢的。”
    武珝颔首:“可是……还有一个问题,难道就没有聪明人吗?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价值一直增长的东西,他们难道就看不出来?”
    “世上有的是聪明人。”陈正泰想了想,随即却笑了笑道:“或者说,这世上根本没有蠢人。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人的聪明是没有用的,因为聪明永远占据不了人类的另一个特质,即人的贪欲。”
    “所以,我们只要宣扬精瓷会永远涨上去,人们就会相信?”
    陈正泰摇头:“我们陈家自己说精瓷会一直上涨,有什么用?事实上,我们根本不必去宣扬。”
    “这又是何故?”武珝越发觉得匪夷所思。
    陈正泰笑了笑道:“因为自然而然,会有人为我们去宣扬,宣扬这些人……即所谓利益相关者。你想想看,倘若是你,你拿你的身家买了一个精瓷回家,你看着它的价值不断的上涨,这个时候,你的理智或许会告诉自己,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你定会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你已和精瓷利益相关了,这个时候……你就会自我欺骗,会不断的告诉自己,其实……精瓷是一定会上涨的,为什么呢?你会为它想出一个理由,甚至许多个理由,而后会绞尽脑汁,去一次次发自肺腑的告诉身边的人,这精瓷为何会一直涨,甚至……更聪明的人,他们会开始研究出一套无懈可击的理论,一个学说,亦或者一个道理,来不断的重复精瓷上涨的原理。这……才是真正的人心。”
    “因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放心大胆的去卖我们的精瓷,控制好价格,当这个东西拥有的人越多,那么捍卫这个上涨理论的人也就越多了,人们会反复的进行自我欺骗,不断的告诉自己和别人,精瓷产出太稀有了,所以上涨乃是理所当然的。或者对人说,精瓷上的釉彩,展现了多高的技艺,它本就该值更高的价值。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但是这一切前提是,这三人和众口,他们家里有精瓷。”
    武珝认真地听完陈正泰的分析,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就好像,我是恩师的弟子和秘书,我靠陈家的俸禄为生,所以我自然而然会为陈家辩护?”
    “咳咳……”陈正泰道:“理论上也可以这样解释,但是你不可把话说的这样直白,我们不是单纯的利益关系,我们是有感情的。”
    武珝听到此处,心里略有暖意,吃吃一笑,露出憨态:“我……我只是打一个比方而已。我大抵明白你的意思了,捍卫价格的人……将来并不只是陈家,只要精瓷越卖的越多,到了最后,恰恰真正捍卫精瓷的,乃是天下人了。”
    陈正泰笑嘻嘻的道:“谁有钱,谁便最捍卫精瓷。因为有钱人,买的往往是最多,从这精瓷之中,获利最大。这东西……可是七贯钱一个啊,多少人,一家老小劳作一年,也未必有这数目,何况……他们还需吃穿,一年下来,能攒下几百文就不容易了,哪里有钱能拿精瓷来理财。”
    “所以……恩师就想靠这个……来对付世族?”武珝说出这句话后,眼眸亮了亮,随即道:“学生明白了。”
    陈正泰却是摇摇头道:“不不不,还差得远呢,只单凭这个,怎么就能让世族乖乖就犯呢?也不是说不是用这个来对付世族,而是……单凭这个还是不够的,这只是一个引子而已,若是没有后手,怎么成呢?”
    武珝一时觉得,陈正泰越发的高深莫测了,恩师一直在强调后手,就是不知……这后手会是什么?
    只是……那些世族也不是省油的灯吧,真是闹得急了,难道就不怕这些人狗急跳墙?
    看着恩师自信满满的样子,却令她心里打起了精神,心里忍不住道:不行,恩师一定在考校我,想让我猜出这后手是什么,我定要想方设法的猜一猜才好。
    …………
    此时,在韦家。
    韦玄贞一脸遗憾。
    那虎瓶,他叫价到了一千九百贯,再往上,他就不敢继续叫了,在他看来,价格实在有些贵的可怕。
    只是哪里想到,这最后,竟是直接到了五千一百贯,当时价格报出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得瞠目结舌了。
    韦玄贞心里一团火热……只是不晓得,竞价得了虎瓶的人到底是谁,不知是哪个显赫人家。
    说来也令人懊恼啊,堂堂韦家,居然连个瓶子都凑不齐,这不得不让人觉得沮丧。
    这玩意就是如此,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勾魂。
    他甚至脑海里想,倘若五千一百贯能成交,韦家就算是当真咬牙拿下,也未必是坏事。毕竟……这个价……不照样还有人买吗?
    这瓶儿,若是韦家能买下来,摆在这里,是多么的引人注目啊,堂堂韦家,历经了数百年,长盛不衰,靠的不就是这张脸吗?
    否则,为何每一个世族,门前都要将自己历代祖先们的阀阅贴在外头?不就是为了告诉别人,我们家从前出了多么厉害的人物,曾经是多么的显赫吗?
    而这种脸面,韦玄贞甚至觉得,若是买下了虎瓶,可能比这家里的阀阅,更增长光彩。
    “可惜啊,太可惜了。”韦玄贞很是遗憾地摇摇头,随即吩咐管事的道:“下一次,若是店里还有货买,让家里的那些不肖子们,都去排队,能买多少个瓶儿就买多少个,说不准,真出了一个虎瓶呢!”
    管事的显得有些担忧,便道:“买这么多瓶瓶罐罐回来,这家里也不够摆了。”
    “愚不可及。”韦玄贞苛诉了一句,冷冷的看了管事一眼,继续道:“不能摆,还不能存吗?也不看看现在这……即便是普通的瓶儿,也已经涨到什么价了,买回来,反正横竖不会吃亏,没什么不好的,到时就存库房里吧。”
    管事的一想,这话也对,便乖乖地道:“喏。”
    说着,韦玄贞的眼睛又扫视这堂中的瓶儿,又忍不住唏嘘,心里免不了又在说,怎么偏就少这么一个呢!真是让人发愁哪!
    他越想越心头难耐,不耐烦地对管家摆摆手道:“下去吧。”
    长安城,永远是不缺新闻的,而且更不会缺关于精瓷的新闻,前几日,大家还每日议论着五千一百贯的虎瓶,人人绘声绘色的说着虎瓶相关的事,个个露出羡慕嫉妒的样子。
    而到了今日,就又出现了兄弟反目的事了,说是有一个兄长,买了一个瓶儿,弟弟想要分一些,彼此打的不可开交。
    这当然只是一些花边趣闻,可渐渐的,却有一个观念慢慢的植入进了所有人的脑海,即:精瓷就是钱。
    不只是钱,还是实打实的钱,有时候,你拿钱还买不到呢!
    …………
    这些时日,李世民一直在养伤,现在身体恢复了不少,已经能下地自如的活动了。
    只是看了今日的报纸,李世民的脸瞬间的就黑下来了。
    张千站在一旁,偷偷的看了几眼李世民,忐忑不安的样子。
    这兄弟失和的事,其实只是在末版,毕竟不是什么大新闻,送报纸来的时候,张千是略略看过的,总觉得……这新闻很熟。
    果然,送到了李世民面前,李世民就有点不对劲了,送了茶去,便骂茶水太烫,送了膳食去,他又嫌膳食冷了。
    张千当然知道陛下的意思的,兄弟失和……好死不死,登这样的新闻,这不是让人又想起了当初玄武门之变吗?那不也是兄弟二人没分平,结果做弟弟的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的亲兄长宰了?
    当然,张千只是觉得陛下有些敏感而已。
    可架不住,陛下总不免敏感一些。
    所以张千决定今日啥话都不说,只如木桩子一般的站着。
    李世民却斜视着他道:“今日你为何不说话,是有心事吧?”
    真如俗话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千立即委屈的道;“陛下,奴万死,奴什么都没想。”
    啪……
    李世民狠狠地拍着榻沿,冷哼道:“还说什么都没想?瞧瞧你这獐头鼠目的样子,定是想歪了!”
    “奴……奴没有。”张千摆出苦瓜脸。
    “你这是欺君!”李世民恨恨道:“陈正泰脑子进了浆糊,那是他年纪还小,所谓不知者不罪,可你会不知吗?”
    于是,张千身子软了,歪歪斜斜的跪下,痛哭流涕道:“奴不敢欺君,确实是想了。”
    李世民便气呼呼地道:“好啊,你果然是欺君。”
    这果然二字,就很有灵性了。
    张千的脑子又开始发懵,他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节奏了,不过眼角还挂着泪,口里道:“奴……万死。”
    李世民却是气不打一处来:“登什么不好,偏登这个。”
    张千忙小鸡啄米的点头:“是是是,他实在太糊涂了,不晓得厉害。”
    李世民随即沉眉,张千见他杀气腾腾的样子,心里更为忐忑不安,忙试探地道:“陛下……您这是……”
    “别吵……”
    李世民想了很久,方才淡淡的道:“听说第一批货,是卖了几百件,第二批的时候,送了一千四百件,到了第三批,竟是运来了三千件……这上上下下的,精瓷岂不是就卖了五千了?一个七贯,区区一个精瓷店,便是三万五千贯,这才一个月多点功夫呢。朕瞧着陈家……现在送来的精瓷越来越多,岂不是以后买卖做的越来越好?这么多的精瓷……他就真卖的出去?”
    张千立马就道:“何止是卖得出去啊,现在满长安都在抢呢,不只是长安,现在还有一些街头小报,啥都不干,就专门印刷购买精瓷的什么……什么攻略来着……写着货大致什么时候到,最好何时开始排队,排队时要带什么食物,还要携带什么?遇到了伙计打人,该怎么料理。买了精瓷,又该如何存放。若是要出售,哪一家的宝货行开价更高一些,就这些乱七八糟的讯息,居然卖的还很火。”
    张千感觉自己说这话,越说越觉得心头酸。
    李世民:“……”
    “这家伙……真是钻钱眼里去了,难怪朕封了他郡王之后,他也没心思入朝了。”李世民不无羡慕,他就恨不得说,若是朕每日躺着这样挣钱,也不想管这天下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奴还听说,太子殿下也在里头掺了一脚。说是合伙的……太子殿下如今下了朝,便往二皮沟去,和陈正泰密议着什么……有时在里头一待就是待老半天。”张千小心翼翼的道。
    “太子……”李世民皱眉。
    挣钱的事……当然掺和一脚是没有问题的,李世民乐见其成,或者说,是求之不得。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太子现在在监国呢,把心思都放这上头,可是有些不妥了。
    李世民便摇摇头道:“这可不好,储君就要有储君的样子,把生意交给陈正泰打理就是了,他掺和个什么?朝中的事……他也不管了吗?朕才休息几日啊……”
    张千苦笑道:“这奴就不知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过几日,将他召到朕的面前来,朕好生告诫一下他。”
    虽然李世民现在心情愉悦起来,反正跟着挣钱,也挺好的。
    现在回头看报纸,竟也突然觉得这报纸中的内容,也没那么的敏感了!
    不就是兄弟失和吗?兄弟失和是因为那瓷瓶而起,越多人为这瓷瓶失和,不就说明这瓷瓶将来销量得更好吗?
    “噢,对了。”张千想起了一件事来,便道:“陛下,陈正泰还送了一份密奏来,说这份密奏,只能陛下一人来看。”
    李世民便立即打起了精神:“取来朕看看,为何不早说?”
    张千只好道:“方才奴见陛下神色不好,怕……”
    李世民懒得听他继续废话,便道:“好了,将奏书取来吧。”
    于是张千连忙小心翼翼的取了一份密奏,交到了李世民的手上。
    李世民神色肃穆起来,他心里很清楚,陈正泰绝不会无端的来密报什么的,肯定是有什么了不起的事。
    他倒是好奇起来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第一个杀手锏

    李世民打开了密奏,细细一看,却是皱眉,一头雾水的样子。
    随即,他继续盯着密奏,陷入了深思。
    良久之后,李世民依旧还是锁着眉头,一言不发。
    最后,他叹了口气,走到了宫灯前,取下了罩子,将这密奏搁在了烛火上,那烛火随即燃烧了密奏,等密奏上烧起火之后,他才将这剩下依旧还在燃烧的密奏丢到了一旁的炭盆。
    李世民回过身,看着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的张千,道:“找个空去告诉陈正泰,就说……他所奏的事,朕准了。”
    张千也是一头雾水,只是他又不敢多问,这天下,只有陛下知道密奏的内容,而到底准了什么,怕也只有天知道了。
    张千只有点头的份:“奴遵旨。”
    李世民随即笑了笑:“这个家伙啊……还真是胆大包天,敢提这样的要求。不过……挺有趣,朕也该解决这心腹大患了。总不能一直搁着……对啦,张千,过几日,命天策军换防宫中吧,让他们到内城来,就驻扎在太极宫附近,夜宿宫中,以防不测。”
    张千一听,顿时汗毛竖起。
    这突如其来的调令,一定会引起天下人的猜测。
    而且……显然陛下是有意为之,是打算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否则……怎么会突然有此举动?
    李世民沉吟道:“明日召李靖入宫,再添上秦琼和程咬金二人吧。”
    “喏。”
    李世民道:“正午的时候,见一见房玄龄,杜如晦……”
    他说到杜如晦时……颇有些犹豫,最后摇摇头道:“令房玄龄和长孙无忌来吧,就说……朕赐他们午膳。”
    张千已经听的心惊肉跳。
    被召的人,无一不是李世民的心腹之人。
    而且……即便是心腹,也是有区别的,譬如杜如晦,按理来说是极受陛下信任的,可依旧被排除在外。
    至于当初许多的秦王府旧人,居然也没有被请的资格,能被请的,除了秦琼和程咬金,竟还有李靖,这倒是奇怪了,当初玄武门之变,李靖并没有出多少力,让人一度怀疑他与李建成有所勾结。可陛下最信得过的竟是他……
    只是这些人事上的调遣,自然有李世民的理由,关于这一点,张千绝对是不敢多说什么的。
    李世民而后笑了笑道:“其实……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朕不过是防范于未然而已,你不要猜疑。”
    张千心里想,奴哪里敢不多想啊,这动静……可比陛下跑去殿中龙颜大怒还让人心悸了。
    看这事儿,势必是和陈正泰的那份密奏有关的,只是密奏之中到底写着什么,张千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了。
    不过张千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既然想不出,那就索性什么都不想,乖乖地作壁上观了!
    好好地学习一下陈正泰的经验,也是稳妥的嘛。
    …………
    陈正泰这一日,起的出奇的早,亲到了天策军大营,天策军上下,已是奉旨预备换防,他们一个个穿着簇新的甲胄,斗志昂然,即便是成了天策军,依旧日夜操练。
    这在其他军中是不多见的。
    其实这个时代的军队,十分随意。
    因为不能对每一个士兵都做到监控,而且军官渎职,也是常见的问题,所以……许多军队的士兵,平日里说不定就回家了,直到操练时才出现,而操练又因为平日里大家给养不足,所以素来是松松垮垮的,即便是一些严厉的将领,也不得不对将士们表现出抚恤之情,大家意思意思也就是了。
    体力活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敌人,没有充分的营养,就没办法做到体力充沛,而这体力,和蛋白质是息息相关的,说穿了,你得用肉去养兵。
    而肉这玩意,则最是糟蹋粮食……在这个粮食不足的时代,吃肉是一件奢侈的事。
    朝廷也不可能敞开了让将士们胡吃海喝,若是在体力不足的情况之下进行操练,那么非但不会提高战斗力,反而对于战斗力是有极大损害的。
    一方面,是将士们体力不支,却进行严酷的操练,势必出现大量昏厥甚至猝死的情况,甚至还可能落下残疾。另一方面,将士们在这种情况之下也会叫苦连天,军中会容易滋生大量的怨言。
    而这一点,在天策军显然是完全没有的,这里的人,体魄越练越强,每一个身子孱弱的人,进了大营,每日按时作息,日夜操练,摄入充足的营养,这简直就是完美的健身之旅。
    以至于,每一个人的双目都极有神,且斗志昂扬,穿戴着数十斤的甲胄,也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负重。
    陈正泰下达了军令,而后众人称喏,接着便大军开拔。
    浩浩荡荡的新军,直接进入长安城,列着整齐的队伍,径直往太极门驻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发了许多的猜疑。
    而最完美之处就在于,而今乃是太子监国,大臣们去问太子,太子两眼一抹黑,孤不知道啊,问父皇去。
    而他的那位父皇……自然大家没地方去问的,毕竟陛下现在正在养病,在后宫之中,哪个大臣不怕死地敢闯进那里去?
    于是乎……一群大臣被这父子二人像踢着的皮球一般,耍弄了半天,也没有丝毫的头绪。
    ……
    当然,现在长安城的人,一门心思只想着挣钱,最吸引眼球的,便是那精瓶的第四批货运来了。
    无数人排起长队之后,却是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
    这一次的货很多,非常的充裕。
    至少比第三批还要多一倍以上。
    当然……现在想要求购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许多人已经尝到了甜头,七贯钱变成接近二十贯了,没错,现在的市价,已经隐隐有突破二十贯的迹象。
    现在已经不只是有人去盯着那新货,便是旧货的市场,也是热闹非凡,不少专门收购精瓷的店铺已经开起来,往往收购的价格会比市价低一些,譬如现在的行家大抵是在十九贯七八百文上下,而店铺里只十九贯收,若不是急等着钱用的,往往不肯来店铺里来,宁愿寻其他的买主。
    这就是甜头啊,当初也有人十四五贯收了二手货,结果这精瓷居然涨到了接近二十贯,一个月功夫,直接大赚一笔。
    世上还有比这更好赚的钱吗?
    人的贪欲是无穷的。
    起初的时候,肯定有人觉得这有些不正常,可看周遭的人都挣了钱,这个时候,自然就坐不住了,也开始动了心思。
    不只是寻常的富户,便是那些世族,也越发的焦虑了。
    有人想要虎瓶,朝思暮想。
    也要人觉得自己手上的欠条,一直放着,这不是等着贬值吗?
    随着铜矿的发掘,以金铜为储备金的时代里,陈家发出去的欠条,自然也就越来越多,这么多的欠条流通于世面,通货膨胀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今日的一百贯,放在一年之后,可能就成了九十六七贯了。
    这种膨胀,可能对于寻常百姓人家而言不会有什么知觉,毕竟他们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一贯钱来。
    可对于拥有巨量财富的世族而言,这却是不可以接受的,敢情再过十二二十年之后,自己积攒了数百年的财富,就要缩水一大半哪。
    现在这精瓷……几乎一直都在上涨,某种意义而言,这玩意简直就是抗通膨的利器,多买一些……存放在家里,放的越久,价值便越高,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了。
    甚至……这比放贷还香,这放贷,不还担心人家不肯还钱吗?
    一时之间,长安城万人空巷。
    虽然货多,可依旧还是没有抵住人们的热情。
    ……
    到了第六批的时候……精瓷依旧一大批一大批的送来,此时许多人已经开始嘀咕起来,不是说这精瓷很难制吗,怎么看着……好像产量越来越高了?
    这第六批,已经足足有六千多件之多了,几乎一批货比一批货要多,且这产量,看着像是成倍的增长。
    这第六批货开售的时候,其实书斋中的武珝已经开始有些焦虑了,实际上,她心里其实有点慌。
    这一批货太多,她本是希望将货维持在四千件左右的,六千七百件,在她看来,实在有些太冒险了,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整个价格的崩盘。
    所以她一直在书斋里焦虑的等着消息。
    倒是陈正泰显得很轻松,他高高兴兴的样子,居然还兴致勃勃地和李承乾去跑了一趟马,而后大汗淋漓的回来。
    武珝见了他,忙迎了上来,却是皱着秀眉道:“恩师……市场上,似乎隐隐有价格维持不住的迹象了,昨日还一直维持着二十贯零七百文的价,可现在……已经开始有人二十贯零四百文就售卖了。以往根本没有倒挂的情况,若是再没有办法,可能会引发价格的崩盘……那收购精瓷的铺面,现在也已开始调低了一些收购的价格了,而且收购变得谨慎,显然……是发卖的人变多了。”
    “怕个什么。”陈正泰泰然自若地摇摇头,而后胸有成竹地道:“你呀,只盯着供需的关系,却不知维持价格的手段,还有一样东西。”
    武珝狐疑的看着陈正泰,心说,当初你教我的就是这个呀。
    陈正泰便道:“知道为何我要用精瓷来做理财吗?”
    武珝此时又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她这大脑,颇有几分系统重装的征兆了,忍不住定定地看着陈正泰道:“还想请教。”
    陈正泰笑了笑道:“你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我们这精瓷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唯一性,其他地方做不出这样的精瓷来。除此之外,它的产出,完全控制在了我们陈家手里。也就是说,它是最容易受到操控的。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政策也握在我的手里,当你的供需关系,没办法操控的时候,我这看不见的政策之手,就该让他们尝一尝什么叫做我说它值钱它就值钱了。”
    武珝一时愣了:“看不见的政策之手?”
    她有点懵,对于这个词,太新鲜了!
    陈正泰坐下,施施然地呷了口茶,而后叫道:“陈福,陈福死哪里去了?”
    外头,陈福探着脑袋道:“在。”
    陈正泰道:“玄成来了没有,不是说了今日让他来的吗?“
    陈福便立马道:“魏相公早就到了,正在大堂那里候着呢。”
    陈正泰大怒:“为何不早说?”
    陈福便委屈的道:“殿下不是说了,不能在深入交流的时候……”
    陈正泰不耐烦地打断他道:“立即给我将人叫来。”
    过了没多久,魏征腋下夹着一个簿子,在陈福的引路下,徐步来到了书斋。
    进了书斋,他先和陈正泰见过了礼,而后他目光瞥向了武珝,武珝在他面前,正襟危坐,一副乖巧无比的模样,魏征则朝她默默地点点头,武珝回之以不露齿的微笑。
    陈正泰看了看魏征,咳嗽一声道:“玄成,我让你做的事,妥当了吗?”
    “已经妥当了。”魏征认真的道:“这些日子,我连日走访,发现了交易所里许多违规的地方,譬如有人内幕交易,有人练手一起操控股票的涨跌。还有人暗中……”
    陈正泰压压手打断他道:“不必细说,这些……我都略有所闻。”
    交易所成立才几年,当初建立的时候,本就很粗糙,根本就没有规矩可言,现在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早就玩精了,找到了交易所里的各种漏洞,大发其财,这等事……陈正泰不是不知道,所以……建立一个法规,杜绝这些事,已是很迫切了。
    而魏征确实在寻找问题方面,有着一种让人叹服的天赋,他在朝中是个喷子,而到了交易所这地方,则就是大喷子了。
    因为他万万没想到,交易所这种地方竟然比朝堂还要肮脏,各种做局和内幕,简直骇人听闻,这若是不管一管,那还了得?
    此时,魏征从腋下取出了簿子,对陈正泰道:“恩师若是也知道内情,那便再好不过,那我便不一一的说了。交易所不是没有好处,这可以让那些真正需要钱来扩大经营的买卖,寻到他们所需的资金,可是学生发现,虽然交易所有不少的好处,却也有一群为劣迹斑斑的人从中牟利,而且手段极为卑鄙无耻。学生在家苦思冥想了许多日,大抵列了这么一些章程,希望借着这些章程杜绝这些事,还请恩师能够过目。”
    陈正泰点头,伸手接了章程,打开细细地看了看。
    不得不说,这魏征确实是个人才,虽然历史上,人们总将魏征比喻成一个专业劝谏的人,可实际上,这个人却是个脚踏实地的人,劝谏不过是他业余的爱好而已,他办起事来,还是滴水不漏的。
    交易所这玩意,其实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学问,不过是一个买卖而已,了解了它的性质,针对现下的种种乱象,制定出一个规范,对于魏征而言,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陈正泰一面看,一边点头,没想到魏征这家伙,居然还颇有几分现代金融监管的意识,里头所列的许多章程,都正合他的心意,至少……暂时来说,是可以解决当下问题的。
    陈正泰一口气看完,将章程合上,却是叹了口气。
    魏征皱眉,他意识到陈正泰的为难,便正色道:“恩师可有什么难处吗?恩师啊……处置这些乱象,已是势在必行了,若是恩师有所顾虑,将来这交易所出了问题,可是要影响国计民生的啊。生出错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而不能改,却一味去纵容这些事发生,就算眼前可能得到一些利益,长久而言,失去的就只会更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陈正泰很认真的道:“只是我所忧患的是,这章程固然是好,可是最重要的还是得有一个彻底贯彻这个章程的人,如若不然,再好的章程,也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只是我一直在想,谁合适来整治交易所呢,这个人……一定要深谙交易所的原理,知道它的弊端,还要刚正不阿,不为巨大的利益所诱惑……玄成啊,你看为师也很难办啊。”
    魏征憋红了脸,最后道:“学生觉得学生可以代劳。”
    “你?”陈正泰笑了笑道:“玄成愿尽全力吗?”
    魏征肃然地道:“愿赴汤蹈火。”
    “很好。”陈正泰喜滋滋的道:“我得玄成,如得一臂。”
    魏征一愣,定定地看着陈正泰。
    陈正泰道:“怎么,玄成怎的这样的表情?”
    魏征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这些话,从前有许多人对学生说过。”
    “李建成……和陛下?”
    魏征沉默着……良久之后又补充道:“其实还有李密和窦建德。”
    陈正泰叹了口气,却是感慨道:“玄成与我们陈家一样,都曾是苦命人哪。“
    ………………
    第三章送到,每天一万五,请大家查收。

第四百八十九章:大发横财

    魏征知道,当恩师让自己来主持这交易所的规章贯彻开始,就说明恩师已经痛下决心,要整肃交易所的乱象了。
    他倒是心里对恩师钦佩起来。
    因为有些话他是没有说的,陈家乃是交易所的庄家,许多股票的涨跌,都和陈家息息相关,就算不少恶意的操控并非是陈家故意为之,可陈家总是能从中谋取大利。
    而恩师既然愿意壮士断腕,可见恩师是个谋虑长远之人,他轻松起来,听这陈正泰感慨着当初的陈家与自己从前坎坷的身世,便不禁苦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若遇明主,便竭力辅之,才不枉此生。”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倘若换做是在宋朝,像魏征这样的二五仔,跟了谁之后便投降,降了之后便重新获得重用,在这个道德观念之后,依旧不失成为贤明的臣子。
    这样的际遇,在理学昌明之后,怕是少不得背负上三姓家奴的骂名。
    陈正泰听着却是陷入深思,忍不住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此言正合我心。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谁为佳木,谁又是贤主呢?玄成心里可有论断吗?”
    魏征毫不犹豫的就道:“赢的那个。”
    陈正泰:“……”
    见陈正泰有点懵逼,魏征却是耐心地道:“恩师,谁贤谁暗,这本就是没有定论的事,同样的一件事,开拓运河,隋炀帝做出来,那便是鞭挞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可运河的重要,在我大唐又何尝没有显见呢?而今我大唐不也尽力在此基础上,坚持不懈的疏浚、修整和开凿?可是这样的事,当今陛下做出来,就成了奠万世基业,大惠天下了。可见不同的人,做同样的事,会有不同的定论。而最终定论是什么,不是看其初心,也非看其成果,而在于成败。贤臣跟着赢的一方,去施展自己的抱负,建立自己的功业,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陈正泰立马翘起了大拇指,笑道:“你这样一说,我心里便舒坦多了。”
    魏征微笑道:“只是别人可以跟着赢的一方,恩师与学生,现在却没有选择了。良禽可以择木,良臣可以择主,可做人的女婿即为半子,为人的弟子,便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而今恩师必须对陛下忠臣,而学生只能对恩师忠臣,如若不然,天也要厌了。”
    “咳咳……”陈正泰道:“这确实不一样,好啦,听了你的议论,令我茅塞顿开,你且去忙吧,好好的干。”
    魏征行了个礼,瞥了一眼武珝,武珝立即跪坐的更直一些,魏征这才施施然地走出了书斋。
    陈正泰不禁唏嘘道:“好歹我也是他的老师,他倒好,却来教训我,还令我茅塞顿开。我感觉玄成不尊重我。”
    有时候……好像是会有这样的感觉。
    武珝便道:“三人行,必有我师。”
    “这是胡话。”陈正泰站在自己的阶级立场,毫不犹豫抨击这个思想,一脸认真地道:“师就是师,弟子就是弟子,怎么能这样胡乱论断呢?这样说来,岂不天下人人都是我师,人人也都是我的弟子?武珝,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武珝歪头,想了想:“赢的那边。”
    武珝见陈正泰隐有动怒的迹象,便连忙解释道:“恩师,玄成师兄只是随意发出一些感慨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他对你可是敬佩了,一直教诲我,说是事师如父,切切要像子女一般的侍奉着自己的恩师。”
    陈正泰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倒不是他小气啊,这就好像一个人端了十年盘子,切了十年的菜,在新东方烹饪学院进修了十五年,最终成为一代厨神,而后一个杠精跑过来,特装逼的来一句: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厨神,或者来一句:人人都是厨神。
    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打?
    陈正泰不过略有牢骚而已,已经很有修养和道德了。
    武珝随即道:“只是恩师,你不是说要用看不见的手来操控吗?这看不见的手呢?”
    陈正泰一脸无语,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道:“都说了是看不见的了。”
    武珝想了想:“我的意思是……”
    “我懂你的意思。”陈正泰道:“你还没明白吗?玄成就是我那看不见的手啊,你等着瞧吧,下一批极精瓷的数目,再加一倍,给我送一万件来……我不但要大卖,还要让市面上的精瓷统统都涨起来。”
    师兄就是看不见的手?
    难怪恩师说得了师兄,如得一臂呢?
    只是……这又与师兄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武珝见陈正泰自信满满的样子,又越发觉得恩师深不可测了。
    魏征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此前他对交易所已经进行过仔细的调查,对于交易所中的乱象一清二楚,于是得了陈正泰的委派后,便立即坐镇交易所,开始进行整治。
    而另一边,那卢文胜已经开始变得犹豫了起来,因为他察觉到……最近的精瓷价格好像略有回调的迹象。
    自己的手里,还有一只鸡瓶呢。
    卖不卖呢?
    不卖,谁晓得将来还会不会继续价格下跌?
    可若是卖,又实在舍不得。
    他是亲眼见证自己七贯买来的瓶儿,价格一下子涨到了十七贯,此后这十七贯,又变成了现今的二十贯。
    这样的好事,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啊。
    再加上自己的好友,那陆成章,因得了虎瓶,如今已是置办了新的大宅院,家里雇请了十几个奴仆,出入都是最新的四轮马车。
    从前陆成章这么一个**品的小官,在他的面前还颇显寒酸,而如今阔气了不少,隔三差五的就请他去喝酒,开的酒,还都是陈氏二十五年的闷倒驴佳酿。
    当然,这二十五年佳酿,卢文胜觉得有些可疑,陈家已经酿了二十五年的酒了吗?这闷倒驴,也才出四五年吧?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其实市面上也出现了许多理智的声音。
    现如今,已有不少人家拥有精瓷了,而且现在看来,陈家精瓷的产量并没有大家预料的那样低下,这精瓷,根本就是陈家用来诓骗大家的。
    当然,这种声音虽是出现,现在却非主流,只是或多或少让卢文胜心里有些犹豫罢了。
    还是再等等看,再等等吧……
    紧接着,新的一批精瓷……又准备开售了。
    卢文胜决定去观望一下风向。
    这一天,他清早就出了门,直接到了那平安坊,一门心思的想着在此守候,能买到固然要买的,不能买到,也没什么所谓!
    毕竟现在价格还是在二十贯,而陈家这里,只卖七贯而已。
    到了平安坊这里后,他觉得这里虽已来了许多人,可看样子,热情却消散了许多,这令他更是忧心忡忡了。
    ………………
    在宫中。
    李世民清早就将太子李承乾叫到了紫薇殿。
    李承乾到了李世民的跟前,规规矩矩地朝李世民行了个礼,道:“父皇身子好些了吗?”
    “已好的七七八八了。”李世民显得很精神,现在他的伤口几乎已经愈合,此时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道:“朕听闻,你现在和陈正泰合伙起来,做陶瓷的买卖?”
    “是精瓷,不是陶瓷。”李承乾很认真地纠正李世民。
    开玩笑,一字一差,价格差之千里的,好吧!
    李世民则是皱眉道:“收获不小吧。”
    李承乾想了想道:“也不算多,上月纯利十一万贯吧。不过随着产量不断的增长,今岁有望能分三十万贯的红利,将来……可能更多一些。”
    李世民心里立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岂不是说……只一个买卖,若是能长久做下去,随随便便一年都有数百上千万贯?
    不过心里震惊归震惊,李世民淡淡一笑道:“可以长久吗?”
    李承乾想也不想便道:“师兄说未来可以长久的。”
    李世民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道:“朕听闻,一个精瓷,你们也就卖七贯,若是这个月,你们能有六十万贯的纯利,岂不是打算这个月要卖十万件瓷器?这还不算人工和转运的成本了。”
    “精瓷本就不值钱,不过是挖了土,烧制出来的。”李承乾认真的道:“至于水运,也可将价格降到最低,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李世民道:“朕要问的不是这个,朕要问的是……这长安才多少人,就算是全天下,会舍得花七贯钱买精瓷的人,又有多少?一个月下来,若是能卖十万件,只怕用不了几个月,该买的人都统统买了,那你们的利润,能维持几月呢?”
    “这……”李承乾直接被问懵了,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想过,最后却是嘴硬道:“反正师兄说有的是人买,想来他一定有道理的。”
    李世民一脸无语!
    自己的儿子,连简单的算术都不会啊,张口闭口就只说陈正泰如何如何!
    于是他不由气恼地道:“这等事,只需懂得简单的加减便可心里了然,你就只会说陈正泰说的都有理,那要是陈正泰让你吃粪,你吃不吃?”
    李承乾犹豫了一下,艰难的道:“如若师兄有理由的话,儿臣吃。”
    李世民:“……”
    张千在旁呵呵干笑道:“陛下不要动怒,今日……陈家不是又有一批精瓷要上市了吗?奴听说,现在精瓷的价格已略有回调了,而今又上了这么多的货,听闻有上万件呢,奴心里在想……这么多新货上来,这市场上的精瓷只怕要暴跌了,到时候……一旦暴跌,大家就会都急着将手头上的精瓷卖掉了,这价格只怕就要一泻千里了吧。”
    李世民颔首,根据他的计算,大抵也是如此。
    于是他瞪了李承乾一眼,恼怒地道:“今日就让你知道,到底是父皇对,还是你师兄对。你师兄固然聪明,这一点,朕也是赞赏的,可朕戎马一生,治理天下多年,什么世面不曾见过?你们两个人哪,还是太嫩了一些,以为买卖就是加减这样简单吗?给朕好好坐在此等着,张千,你去打探一下。”
    张千便笑嘻嘻的道:“喏。”
    他心里则是想着,要不,咱这里还有不少精瓷呢,是不是趁此机会赶紧卖了得了。
    …………
    此时,在精瓷店的外头,依旧还是大排长龙。
    卢文胜就在其中。
    只一会儿的工夫,这队伍已越排越长了。
    等到开售的时候,众人纷纷进去,卢文胜的队伍前头,则还有二里之长,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是否能买到。
    倒是在这个时候,却是在出入店门的门口,已有不少的商贩在此蹲守了。
    但凡是买了瓷瓶的,这些商贩便立马上前搭讪:“兄台买的是什么瓶,这瓶儿卖不卖?十九贯八百文,我要了。”
    那买了瓶的人显得有些犹豫,有的人抱着瓶匆匆就走,也有人留下来,和那些商贩谈价钱。
    可这样的商贩,突然越来越多,见买瓶的人愿意停留,居然许多人凑了上去,另一个道:“罢了,我出二十贯吧,要卖便卖。”
    “是我先来的。”
    “这等事,哪里有什么先来后到呢?”
    这时候……买了瓶的人觉得诡异起来,因为此前市场上的许多流言蜚语,在此时似乎有些不堪一击了。
    很显然,大家依旧还在疯狂的求瓶子啊。
    于是这人索性抱着瓶,转身便走,只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话:“不卖了。”
    也有不少商贩,一个个的给排在前头的人发名帖,口里道:“我是周氏精瓷铺的,客官若是买了瓶,可到我那铺子去兜售,价格好商量。”
    以至于排到了二里外的卢文胜,此时也觉得匪夷所思起来。
    不对呀,怎么这些精瓷商,又开始大肆收购精瓷了?
    按理来说,听闻这一次陈家运来了许多的货呢。
    便连他,竟也收到了三四张名帖,上头有姓名,有他们店铺的地址。
    卢文胜越发的觉得不可思议。
    却在这时,那陈家的恶奴陈福,已带着一群人,提着棍子来了,边走,边口里大骂着:“谁再敢来这里收瓶子,便打断谁的腿。狗一样的东西,瞎了眼吗?敢将买卖做到了我们陈家的门口来了?队伍都排好,谁插队,就问问爹爹我手里的铁棍答应不答应。”
    那些商贩吓的脸色铁青,立马一哄而散。
    到了傍晚时分,卢文胜沮丧的发现,排到了自己前头七八个人时,这精瓷已经售罄了,而自己的后头,更不知排了多少人,一听闻店里挂了售罄的牌子,顿时骂声一片。
    却在此时,数不清收瓶子的人见陈家关了门,不管事了。却是一个个见缝插针的出现,口里吆喝着:“收瓶,收瓶,鸡、牛、兔、狗、马二十贯一个,龙蛇加一贯,有没有虎瓶,谁有虎瓶……”
    二十贯……
    似乎价格有开始回升的征兆了。
    虽然只是略有回升。
    甚至……还有人直接喊出:“二十一贯,二十一贯,全长安,只此一家了,二十一贯,有没有人卖的?”
    卢文胜的脑袋又发懵了。
    这……市面上如今有这么多的瓶子,大家还在疯抢?
    他头晕乎乎的,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在此时,却只一个念头,家里那瓶儿,一定要藏好了。
    不卖,打死都不卖,虽然这回没买到瓶儿,心里略有遗憾,可他很清楚,现在能到陈家买瓶的,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可无论如何,自己家里还有一个瓶儿,总也没吃亏的。
    …………
    这时候,各家的精瓷店里,已是人满为患了。
    因为店家都在拼命的想收瓷瓶,收到越多越好。
    这一次陈家供了这么多的货,按理来说,会有许多人买了瓶儿来脱手的。
    只不过……他们悲哀的发现,市面上能收到的瓶子并不多,绝大多数人买了瓶儿,还是回家藏着去了。
    虽偶有一些人,希望换成现钱,可见商家们收购的急迫,却也拼了命的谈价:“隔壁都二十一贯收了,你这才二十贯七百文,我去隔壁去。”
    “客官留步,那我也二十一贯。”
    “不,二十一贯五百文。”
    “这……你四处去打听打听……根本卖不到这个价。”
    “那我不卖了。”
    “等等,等等……好,二十一贯,再添五百文,我要亏死了。”
    “我改主意啦,二十二贯你买不买?”
    “你……言而无信。”
    “二十一贯五百文你都收,可见你一定有利可图,我才不卖呢,其实我就是带我瓶儿来四处问问价的,哈哈……我发财了。”
    “来人,来人,将这混账打出去。”
    这一切都显得匪夷所思,可偏偏,满长安大抵都是如此,人们像疯了一般,而商家们,则想尽办法的去收购,此时……市场已经开始变得狂热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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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真相出来了

    这些商家们,现在已急的如热锅蚂蚁一般。
    实际上,大家都盯着这一次的开售了。
    不只是他们大量雇佣人去排队,也在二级市场上拼命的收购。
    有多少收多少。
    这倒不是他们一时发了疯,而是在几日之前,突然有大量的资金开始涌入精瓷的市场,这巨大的资金,犹如一股暗潮,或许许多人是后知后觉。
    可对于这些专门负责买卖精瓷的商人而言,却已有所感知了。
    只是他们还是想象得过于美好,正是因为他们有大量收购精瓷的需求,却又恰恰让这旺盛的需求造成了精瓷的上涨,一上涨,这精瓷就更加难求了。
    商贾们急的跳脚,却是无济于事,只好四处求购。
    此时,一个商贾到了韦家。
    韦玄贞坐在正堂,焦灼的等着消息,那商贾一到,韦玄贞便劈头盖脸的道:“如何了?”
    “回韦郎君的话,只收了三十七件,且大多都是二十一贯收来的。”
    韦玄贞直接忽略了精瓷的价格,而是皱眉道:“只三十七件?此前你不是承诺能收来三百件吗?”
    “这……谁曾想人家压根不卖哪,现在市面上的人都在说,精瓷还要涨,若不是急用钱的,谁还肯将精瓷卖出来?他们不卖,总不能去明抢吧。”
    韦玄贞急的上火:“那还啰嗦什么,继续去收,能收多少是多少!”
    “是,是……”这商贾擦了擦汗,他可是不敢承受韦家人怒火的:“只是……依我看,现在二十一贯……”
    “那就二十二贯。”韦玄贞呷了口茶,势在必得的样子:“若是再收不来,往后可没办法关照你了。”
    “鄙人一定竭尽所能。”这商贾觉得压力很大,即便是二十二贯,他也不敢确定。
    毕竟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上涨预期,多一贯少一贯,对于预期而言,真不算什么。
    这精瓷已经一度创造过上涨的奇迹了,谁会在乎这一贯的小恩小惠?
    这商贾一走。
    韦玄贞豁然而起,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背着手,来回踱步。
    世家在争夺精瓷方面,并没有太大的优势,普通人还可以去排队捡一些便宜,可世族子弟能亲自去排队吗?
    若是让家里的部曲去排队,说实在话,一人可以买三件,你给人家二十一贯钱,人家若真买到了三个精瓷,这简直就是六十多贯,六十多贯对于普通人而言就是巨富了,谁能保证这些人买了精瓷,不会趁乱直接跑了?
    终究……还是不放心啊。
    唯一的办法,也只能是从市面上收购了。
    韦家现在需要精瓷,越多越好。
    其实不只是韦家,之所以市场开始不断的上涨,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天下各个世家,现在都在求购瓷瓶,越多越好。
    韦玄贞想到这里,不由低声咒骂了一声:“这该死的魏玄成!”
    …………
    李世民与李承乾相对而坐,足足等了一下午。
    李承乾早就不耐烦了,可是当着李世民的面,他不敢随意动弹,一副乖巧的样子。
    李世民则瞪着他,他对李承乾的智商,是颇为失望的。
    好歹也是个太子,怎么就这么的愚蠢呢?
    “你等着看吧,精瓷……朕算过了,最多两个月不到,这能买的人,人手都有几个了。到时……你看谁还来买?你的心思该放在治理国家大事上,区区一个精瓷,固然能日进金斗,却不可持续。朕并非是说你做的不对,而是凡事都有轻重。”
    “可是父皇……”李承乾道:“师兄说,靠着这精瓷,可以解决天下最大的隐患,能够为父皇分忧。”
    李世民:“……”
    “他这样说的?”
    “是的,师兄的原话就是如此。”李承乾很认真的道。
    李世民皱眉起来,显然是不信的:“一个瓶儿,也能解决这个……你呀你……”
    不是李世民看轻了陈正泰,实际上,他是很重视的,只是靠这玩意,就能解决国家的大问题,在他看来,这显然有些言过了。
    更多的可能是,陈正泰为了拉李承乾下水,故意夸大了精瓷的作用。
    其实这很正常,偏偏李承乾这个糊涂虫,还真信了。
    他不得不在心里说一句,太实在了,一点也不像朕啊,朕是何其聪明的人,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
    这时,张千终于匆匆而来,李世民抬头看了张千一眼,便问:“张力士,如何这样晚回来?”
    张千气喘吁吁的样子,忙是点头哈腰道:“陛下,奴万死,奴中途有点事,耽搁了。”
    李世民没有继续纠缠,而是瞥了一眼李承乾,随即淡淡道:“怎么样了,那精瓷的价格,已经暴跌了吧?”
    “哪里是暴跌。”张千绘声绘色的道:“涨了,至少涨了一贯,现在简直是有价无市,到处都在收,可就是没有人肯卖……奴听说……不少收购商都急眼了,不断攀比价格,除此之外,还亲自去寻访有瓶子的人家,一个个的登门去求购。大家好像吃错了药一样,甚至还有人不知是不是昏了头,居然直接二十二贯收,有多少收多少。”
    李世民:“……”
    “陛下……实在太可怕了,人们都疯了,现在大家都在骂陈家呢,说陈家肯定是存了许多的货,不肯拿出来卖,说陈家囤货居奇……还有人说,要治陈正泰的罪。”
    李世民本是带有得色的表情渐渐的消失了。
    李承乾眼珠子一瞪,连忙道:“你看,你看看。父皇,可不就是如此吗?儿臣说过,陈正泰即便教儿臣吃粪,肯定也有他的道理的,儿臣没有说错吧。这瓷瓶就是得涨,它没有不涨的道理。卖的越多,涨的越厉害。哈哈……”
    一万多件存货啊,直接投入进市场,结果没有让价格暴跌,反而……直接引发了价格的上涨,这换做是谁,都觉得无法理喻的事。
    可偏偏……它在现实中就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令人细思恐极啊。
    李世民看了看李承乾,却是恼羞成怒了,不高兴地道:“好了,不要再说了,给朕滚出去。”
    李承乾却依旧坐着不动,略带得意地道:“可是父皇,你不是说,要教儿臣加减之法的吗?”
    李世民虎目猛地瞪大,不耐烦地道:“叫你滚便滚,哪里这么啰嗦。”
    李承乾不甘心的道:“可是明明……”
    “走。”李世民直接手指殿门。
    李承乾只好遗憾的点点头:“好吧,那父皇好好养病,儿臣告辞。”
    李承乾一走,李世民面上的尴尬才缓和了些许。
    张千则弓着身,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李世民缓了缓,却是激动的道:“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咄咄怪事?这陈正泰……到底又暗地里使了什么法术?”
    张千哭笑不得地道:“奴也不知道啊。”
    “是啊,不知道。”李世民苦思冥想着:“朕总觉得……这背后一定有玄机,可是玄机是什么呢?这个家伙……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世上竟还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这世上只怕只有管仲才可以和他相比了。”
    管仲乃是经济方面的天才,他辅佐齐桓公,实施了许多破天荒的经济政策,大获成功,也迅速的让齐国富强起来。
    以至于后世,许多人都视管仲为自己的楷模。
    李世民此时脑海里,只觉得这世上只有管仲才能和陈正泰相媲美了!
    他忍不住道:“这样的人,若是为相,定是大有可为。”
    张千咳嗽:“陛下,要不……”
    “罢了。”李世民道:“朕还要拭目以待,再看看接下来……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吧。这些日子,给朕好好地盯着陈家的举动,有任何消息,都要奏报上来。”
    …………
    “涨了,涨了……”
    此时,在陈家里。
    陈福兴冲冲的跑到了书斋外头,却不敢进去,他激动莫名,朝着书斋里头道:“殿下,大涨……咱们的精瓷……越发畅销了。”
    而坐在书斋里的陈正泰,此时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不过他面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宠辱不惊,好似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一般,只是嘴角挂着战神一般的笑。
    武珝正在旁计算着什么,听到此处,不由得大惊失色,以至于手中的算题都直接糊了。
    她错愕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正泰:“恩师……真……真的涨了……可是在我的模型之中,分明……分明……”
    陈正泰微笑道:“所以你的数学模型,该改一改了,因为这看不见的手发生了作用,所以……需要引入新的变量。”
    “呀……”武珝感觉此时……聪明如自己,居然已经变成了智障一般的蒙学生,于是求知若渴地道:“还请恩师赐教。”
    太刺激了,居然还可以这样玩的?
    在武珝的上半生中,她的生活是平淡的,自从跟了陈正泰,仿佛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此时的她,满怀着对于未来的期待和憧憬,有着无数求知的**。
    恩师的身躯并不强壮,甚至谈不上高大,可在武珝眼里,却是伟岸无比。
    这身躯之中,到底藏着多少学识。
    陈正泰看了武珝一眼,其实……对于陈正泰而言,武珝才是自己真正的弟子,自己已经教授了她太多的东西。将来……等她成长起来,不知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妖孽。
    甚至有时候,陈正泰不知道,自己教授武珝这些,最终会让整个天下变成什么样子。
    可人都有一种好为人师的**,尤其是遭遇一个这样聪明伶俐的人,难免希望这世上有人能够得到自己的衣钵,使自己从另一个世界所带来的思想和学问,能够发扬光大。
    陈正泰定了定神,道:“看不见的手,其实就是你的玄成师兄。我来问你,你的玄成师兄整肃股市,会造成什么?”
    武珝想了很久,才道:“一定会有许多从前在股市中兴风作浪的人,不得不收敛起来。”
    陈正泰却道:“这不是重点,因为股市一旦规范化,那么从前牟取暴利的手段便消失不见了。而能在漏洞中牟取暴利的人,都是什么人?”
    武珝又想了想道:“有这么多的钱,而且还敢于在背后搞鬼的,想来也只有那些名门望族了吧,寻常百姓,哪里有这样的见识和资金呢?”
    “正是如此。”陈正泰欣慰的看着她道:“所以你的玄成师兄,等于是直接斩断了他们兴风作浪的机会。”
    武珝顿时眼眸一亮,笑了:“恩师,学生已经明白了。
    陈正泰欣慰地点了点头,很多时候,只要他轻轻一点拨,武珝就能立即领会,这种学习能力,真如妖孽一般!
    陈正泰便道:“好,接下来你来说。”
    武珝正色道:“他们已经习惯了从中牟取暴利,股市恢复了正常,虽有涨跌,但是却再无暴利可言,对于这些习惯了一本万利的人而言,是无法接受的。既然如此,他们自然而然会将资金抽调出股市。学生若是猜测的不错,这些世族的资金,一定是一个天文数字吧。”
    陈正泰满意地道:“不错,你继续说下去。”
    武珝又道:“可是世族们现在却犯了难。他们手头有许多的资金,股市对他们而言,已经没有了吸引力。可若是投资去做生产,对他们而言,费时费力……毕竟……对于这些一本万利的人而言,他们更希望的是躺着将钱滚出钱来,这倒不是说他们贪婪,而是这些人,一旦习惯了暴利,那么就无法再接受去挣那些蝇头小利,又或者……去费心费力的去挣些小钱了。”
    陈正泰感慨道:“佩服,佩服,想不到你已想的如此深远了。而后呢……”
    “而后就是……他们比任何人都要急迫。因为手中的资金太多了,放在手里,就会日益的贬值,毕竟……市面上的铜钱和欠条,是越来越多,他们不可能放任大量的钱财堆放在家,最后越来越不值钱。因而……他们必须想尽办法,去寻一个可以投入的渠道。现在土地的产出太少,再购置土地,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了。股市里,有了玄成师兄,就令他们有了忌惮之心,玄成师兄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做事是不会计较后果的。思来想去……现在市面上能让这些贪婪的世族们产生兴趣的,也只有这些精瓷了。我明白啦,原来……原来……”
    武珝敬畏的看着陈正泰,兴奋不已地道:“这其实……是一个连环的计策,恩师先弄出精瓷,而后想办法让精瓷的价格上涨,这精瓷的前期投入市面的数量较少,以恩师的财力,想让它上涨并不是一件难事。这其实……就是做了一个局,在这个局里……其实就是不断的巩固人们对于精瓷有上涨预期的印象。而在这个时候,再命玄成师兄去交易所,其实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从一开始……恩师就想将世族的资金锁入精瓷之中了,是吗?”
    此时……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这从头到尾,根本就是陈正泰设好的一个圈套。
    “只是……恩师难道不怕……有人看出这个阴谋吗?”
    “这不是阴谋啊。”陈正泰耐心地解释道:“事实上,这是阳谋!何谓阳谋呢,阳谋就是,无论对方是否觉得这是不是匪夷所思,对方是不是已经看穿了你的路数,可只要你将局做好了,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都得往里头钻。因为他们手里有钱,所以就不得不想办法让钱增值!”
    “而打压住了交易所,就一定会让一部分资金涌入,就算有的世族不愿意将钱投入进去,可是你想想看,当你手里握着大量的钱财,却看着手中的钱越来越不值钱,而那些当初投入进去的却借此大发横财,手中的资产越来越多,这个时候……你就算知道这是一个骗局,克你还能坐得住吗?所以为师一点都不担心,因为现在大势已成,他们观望也好,投入其中也罢,都已经不重要了。”
    武珝听罢,醐醍灌顶:“大势?原来如此!就算现在只有几个世族的资金前期投入进去,造成了精瓷的上涨,而其他的世族,手握大量资金作壁上观,可他们还是无法抵挡那些前期投入的世族获得那巨大的利润,是吗?他们在二十贯的时候,可以坐得住,到了二十一贯的时候,还能保持定力,可将来到了二十五贯,到了三十贯的时候呢?其实说穿了,恩师所利用的,不过是人的贪欲而已!这世上……一切的计谋,都在围绕着贪欲来进行的,所以……所谓的计谋,其实就是试探人性,将人性深处根本的**勾起来,到了那时候……他们便不得不被恩师牵着鼻子走了。”
    “哈……”陈正泰笑了笑道:“很有长进,再这样下去,你这弟子要乱拳打死我这老师傅了,连为师自己都总结不出这么多的话来。”

第四百九十一章:放大招

    武珝却是如痴如醉一般。
    她万万没想到,世上竟有一种骗局,可以让人明知里头有问题,却还是心甘情愿的一头扎进去。
    “人的**……”武珝轻轻呢喃。
    她觉得自己学习到了许多东西。
    陈正泰说笑着,一副自叹不如的样子。
    可武珝却心里谨慎,她很清楚,恩师这一定是说笑的。
    武珝抬着美眸,凝视着陈正泰道:“那么,恩师……所以……其实形成了大势,我们陈家想卖多少货就卖多少货,是吗?”
    “理论上是这样。”陈正泰道:“只要大量的资金推高了精瓷的价格,那么理论上而言,我们想卖多少货都有人接着。这个过程叫做转移风险,精瓷其实并不值二十贯的,甚至连七贯都不值,真实的成本不过两三百文而已,就算加上其他成本,至多三百多文罢了。我们将它们大量卖出去的过程,就是转移风险的过程,世族们只要大批的吃货,到了那个时候,这个风险就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假以时日,真正担心精瓷暴跌的人便不是我们陈家,而是这些世族,懂了吗?”
    “懂。”武珝道:“所以现在最好的方法,是将全天下的世族都拉下水。”
    “聪明。”陈正泰拍拍武珝的头。
    武珝顿时露出羞色,不由道:“师兄说……不可以,不可以和男子有肌肤之亲,嗯……不过是自己的恩师,就不一样了。”
    陈正泰瞪她一眼:“正经一点。”
    而后又道:“这一段时间,趁着世族握有大量资金,需要寻找新的投资渠道,一定要让这精瓷的价格,继续推高起来,你建立一个新的模型,我们需要大规模的出货,出货的本质……是让人拥有更多的精瓷,只有将这些精瓷源源不断的送进世族的府库里,才算是真正的风险转移。”
    武珝颔首:“明白了。”
    陈正泰道:“除此之外,还要发出一个消息去,就说……未来确实有大量的精瓷出货,只是这并非是精瓷的产量极高,而是因为,此前浮梁那里,就备了不少的货,实际上,精瓷的产量,不过每月两千而已,而且极耗工本,对于匠人的要求极好,所需的高岭土以及水源,也极为苛刻。”
    武珝狐疑道:“只是……人们会相信吗?”
    “会相信。”陈正泰很笃定的道:“因为一个人一旦被贪欲侵占,那么……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东西。”
    武珝恍然大悟,她不禁失笑:“看来是学生糊涂了,所以……某种程度而言,无论我们放出什么消息,一定会有一批利益息息相关的人深信不疑,只要他们深信,便一定会四处散播,最后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陈正泰哈哈一笑:“举一反三,很好,很好,武珝啊,将来你一定会成为有大出息的人,记着,苟富贵,勿相忘。”
    武珝认真的摇摇头:“我只愿一生侍奉恩师。”
    陈正泰没有回应,真的是如此吗?一个人有着天才一般的智慧,又学会了某些上千年人类总结智慧出来的学问,真的甘心只永远呆在这书斋里?
    不过至少陈正泰深信,此刻的武珝是真诚的。
    她已经改变了太多,至少已多了几分真挚了,而从前的武珝,更像是一个隐藏在美丽躯壳下的人。
    陈正泰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可他犹记得,当初新军前往张亮的府上时,那时承担着巨大的风险,武珝虽然不能给自己提供什么,却毅然决然追随自己而去,单凭这一点……已难让陈正泰对她生出防范之心了。
    罢了,管他呢,活在当下吧。
    …………
    清河崔家。
    崔志正铁青着脸,这些日子,他将魏征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那股市交易所,其实不少人尝到了甜头。
    可世族握有大量的资金,玩法却是和寻常百姓不一样的,什么联手坐庄,控制涨跌这等手法,大家都在玩,结果呢,魏征一来,直接彻查幕后资金,对各种不同寻常的资金进行监管,甚至……要求公开各家上市作坊的账目,这家伙油盐不进,一时之间,股市虽没有暴跌,可对于崔家而言,其实也已没有多少利润可言了。
    崔家从股市开始收缩,而今,手头上的欠条,竟有七十万贯之多。
    这可是一笔巨款,如今,捏在手里,族里已经商议过许多次了,有人提议大规模的购地,有人说弄钢铁作坊比较值钱,还有人说,不如去开矿吧。
    不过最后大家吵得面红耳赤,崔志正却还是拿不下主意。
    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其实绝大多数买卖,都难产生暴利,尤其是陈家已经占据了先机,这个时候过去,也不过是分一杯残羹冷炙而已。
    而至于购置土地,如今粮食连年丰收,尤其是新粮的耕种,还有朔方那里,大量的粮食产出,现在已有一些地方,开始用余粮去喂猪喂鸡了。
    如此一来……粮价就好似是躺平了似的,横竖都没有站起来的可能,买个屁地?
    人就是如此,当尝试过股市这样的暴利之后,再让他们回头去得一些小恩小惠,崔家这样的人家怎么会看得上。
    崔家的管事崔大看着忧心忡忡的崔志正,忍不住道:“阿郎,不如……去买精瓷吧,那东西,听闻韦家靠那个挣了不少,他们在市面上大量的购入,听说买了数百个,就在前两日,只两天时间,精瓷的价格,就涨了一贯还多,才两天,什么都不干,便得利千贯了呢,许多人说,这精瓷稀有,大家都喜爱,将来可能要涨到一百贯去。”
    崔志正一听精瓷,顿时暴怒:“这精瓷乃是陈家折腾来的东西,陈家弄出来的东西还有好的,那陈正泰,弄死了吾儿,老夫和他势不两立。这是骗人的玩意,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难道会不晓得这些事吗?世上哪里有这么好挣的钱,你这混账,若是再敢提精瓷,老夫剐了你。”
    崔大打了个寒颤,他心里嘀咕,精瓷是陈家弄出来的,可是交易所不也是陈家弄出来的吗?怎么阿郎当初在里头如鱼得水呢?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于是连忙噤声。
    崔志正坐下,拿起报纸,新闻报里,也大多都是精瓷的报道,都是大涨的消息。
    他愤恨的放下。
    夜里的时候,他出门与友人畅饮,可这友人,也在说关于精瓷的事,一个靠精瓷挣了钱的,眉飞色舞:“这可真是宝贝啊,其实说起来,精瓷价格能日益高涨,是极有道理的,你想想看,此物巧夺天工,听说只有高岭土才能制成,可这高岭土,是挖一分少一分,听说挖完了就完了。且那工艺,啧啧……现在我才不卖呢,这些购来的精瓷,我想好了,要留给子孙,就算价格涨到了天上去也不卖。听说了吗?那韦家,阔气的很,到处在各家店铺里收购,居然肯开二十三贯的价钱了。他们韦家是尝到了甜头了,现在孤注一掷。其实也没办法,世上哪还有比精瓷更好的宝贝呢,此物不腐不化,可以传世,想要卖钱,立即可以得来真金白银,有的是的人买,真比欠条在手还要方便。不只如此……我听说……”
    其他人也纷纷议论,崔志正板着脸,只闷不吭声,回到府中,又听自己的侍妾亲昵的给他宽衣之后,狐媚的道:“听说卢家,新拍来了一个虎瓶,凑齐了十二个瓶子,还让贱妾去看了呢,那瓶子真是如美玉一般,美奂绝伦。听闻那虎瓶,花了六千二百贯。当初哪,才五千一百贯,这才几日,六仟多贯也舍得买了。”
    崔志正气的呕血,跺脚道:“就知道瓶子瓶子,这不过一个死物,要之何用?这是阴谋,陈家的阴谋。”
    吓得那侍妾噤若寒蝉,不敢做声。
    崔志正决心不看报纸,不和人交往,可族中的耆老却是登门,见了崔志正便道:“你呀,真是糊涂,我问你,你留着这么多欠条有何用?这欠条……今日是一贯,到了明年今日,就成了九百五十文,这年月,什么东西不涨价哪,咱们崔家交你打理,真是不知要愁死多少人。”
    崔志正这时却不能发脾气了,只能乖乖道:“叔父,这瓶儿,我仔细琢磨了一下。”
    “不要琢磨了。市面上,说这瓶儿是陷阱的,哪一个不是说的有模有样,他们没有你懂?可人家韦家,人家卢家,人家杜家,还有咱们那些个姻亲,哪一个不是靠这个赚的盆满钵满,就你一个人聪明是吗?这全天下,都是蠢货?”
    眼看着崔家的叔公要气死。
    崔志正老实了。
    他决心买一些,其实也不多,从市面上收,二十三贯一个,买了两百个,暂时堵了叔公的口。
    两百个而已,崔志正还是花得起这个钱的,不过五千贯不到罢了。
    下了决定之后,他便不放在心上了。
    可到了月底,突然那叔公兴冲冲的赶来:“二郎,二郎。”
    “叔父。”
    “发财了,发财了,当初,老夫是教你收瓷瓶,你也应了是不是?”
    “是。”
    “你可知道,瓷瓶已经涨了二十七贯了,天哪,这一次听说是河道发生了水患,运瓷的船过不来,于是一下子,精瓷暴涨,老夫记得,当初这精瓷可是二十三文买来的,现如今,一个就涨了四贯,你当初收了多少?”
    “这……”崔志正道:“两百个。”
    挣了八百贯。
    可这叔父却是捂着自己的心口,心里疼的不得了。
    “才八百,你这败家子!”他气的脸色苍白,哆嗦着几乎要昏厥过去。
    崔志正也有些发懵。
    他自己也有些心疼了,若是当初,买的不是两百个,而是两千个,甚至以崔家的财力,买个一万个,现在就是几日之间,转手便是数万贯的纯利啊。
    这钱……也太好挣了吧。
    “罢了,罢了。”叔父一脸沮丧:“反正这个家,也不是老夫做主,人家发人家的财,我们崔家……受我们的穷。你可晓得,多少人家,一夜之间,挣了数万贯吗?人家挣了数万,而我们家家才数百,你是否又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此消彼长啊。到时……我们崔家还有什么面目,自称什么五姓七宗?”
    崔志正一时也懵了。
    若说他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任何人和巨大的财富失之交臂,都会觉得心疼。
    此时哪怕他意志再坚定,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想,难道真的是老夫错了,老夫过于刚愎自用,如若不然,总不可能这全天下的人都错了吧?
    这就好像一个人顺行走在高速上,可看到所有的车都在逆行,他还会有勇气笑话其他人都在逆行吗?
    当日,崔志正让人搜检了大量关于精瓷的讯息,有各种剪切下来的报纸,有从各方面来的奏报,还有一些朝中关于精瓷的讨论。
    他细细看过,又让人抱着精瓷来,搁在自己的茶几上,细细去看,到了次日,他将管事崔大叫来:“想办法,多收购精瓷,有多少收多少,价格可以适当高一些,二十八贯之内,都要……”
    “阿郎,只怕不好收,现在大家都不肯卖……怕是价格还要涨……”
    “总能想到办法。”崔志正咬牙切齿道:“他们韦家可以,卢家可以,陇右的李氏可以,杜氏可以,甚至是弘农杨氏也可以,何以到了我们家,就不可以?我们自己开一个买卖精瓷的铺面,当然……不卖,只收。”
    “喏。”
    崔志正铁青着脸,一时之间气的七窍生烟,可细细一想,当初也是自己忽视了这精瓷的行情了。
    这精瓷,果然是紧俏啊,比欠条还值钱,欠条终归在市面上要多少便有多少,可精瓷这玩意……
    哎……他摇摇头。
    …………
    陈家疯狂的在出货,将精瓷卖的不亦乐乎。
    现在陈正泰已经不满足于直接往精瓷店里七贯卖货了。
    而是疯狂的将大量的精瓷往那些二手收购精瓷的店里送,一个二十多贯,这简直就是抢钱。
    当然,精瓷店里七贯一个,还是需要偶尔放放货的,用来维持热度,若是到了二三十贯,价格已算是天价了,这只会成为少数巨富和世族的游戏。
    可一旦七贯一个摆在了精瓷店,那么这热度,便是疯涨,因为这连寻常的百姓,也会尝试一下,凑一点钱去精瓷店里买一个回去,他们没办法存着等涨价,却只要有机会能买到,便可立即二十多贯出手,一下子能挣自己几年的盈余。
    如果有一个机会,让寻常百姓参与,只要运气足够好,便可挣两年的工钱,换做是哪个,都要发疯。
    于是乎……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就是他们最大的乐趣。
    除此之外,也令整个长安上下,将精瓷的热度推到了极致,以至于连街边的乞丐,也会想办法排起长队,不排白不排,人只要在队伍前,有的是的人愿意塞他七贯钱,让他进店选购,出来之后,大家二一添作五。
    如此一来,每一次放货,就好像过年一般的热闹。
    三叔公已经激动的感觉自己活不过年关了,每天都心迹,脸烫红,像打了鸡血似的。
    “正泰,我的好正泰啊,老夫又给二手店,发了一万件货了,二十九贯出的啊,二十九贯……”三叔公哆嗦着,他自己都觉得这个世界疯了,每一个人都在求精瓷,每一个人都在谈论精瓷,不只是长安,便是关中,便是山东和江南的世族,也疯了似的涌来了。
    “这个月,咱们陈家已经出了五万件货了,全是往二手店出的,精瓷店里,才出七千件,这样下去不得了啊,不得了啊,这是近一百五十万贯啊,一百五十万贯的纯利。”
    陈正泰很淡定:“不急,还早着呢?”
    “什么?”三叔公道。
    “这热度才刚开始,我还有一个看不见的手,真正的杀手锏,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可怕,叔公,你也别老是往二手店里放货,得多备货,现在这价……还在谷底,等侄孙拿出真正杀招来,那时候再投放,才是发大财。要淡定,不要像没见过钱一样。”
    三叔公顿时觉得自己又开始心跳加速,脸色发烫,甚至是自己的腿脚也变得不利索起来。
    他战战兢兢,努力的使自己站直一些:“还能涨到多少?”
    “这说不准,就要看世族们的购买力了,不过我对他们的购买力很有信心,毕竟人家也积攒了几百年,真要咬牙筹钱,这消费力,说不定要大开我的眼界。不过……叔公,我想一想都觉得很可怕,这样做会不会太缺德了。”
    有时候钱挣得太多,确实会有道德上的负担的。
    三叔公连忙安慰他:“别怕,要下阿鼻地狱,叔公先下去,为了子孙后代,莫说是缺德,便是缺个肾也得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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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陛下 想要多少

    如陈正泰所言,武珝在对比了无数的数据之后发现,这确实就是一个**裸的阳谋。
    因为这里头有一个悖论。
    即一旦‘愚蠢’的人开始携带着大量的资金进入精瓷市场,就势必带动精瓷价格的暴涨,于是乎,‘蠢人’的身价就不断的暴增。
    反观那些‘聪明人’,虽是自觉得自己已看透了一切,口里骂骂咧咧你们这群蠢货迟早要完蛋,可现实却很打脸,因为蠢人发财了,聪明人却手捏着大量的资金,手中的钱钞日益的贬值,在这种此消彼长之下,‘聪明人’不赚就是吃亏了。
    于是乎,进入精瓷市场的‘蠢人’越来越多,从而又更加推高了精瓷的价格,而‘聪明人’越来越少,偶有几个顽固的,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大赚特赚,内心却是绝望的。
    更可怕的是,其实‘蠢人’是并不蠢的,他们本来自于世家大族,本就有着底蕴,这些人从中尝到了甜头,身家性命都填在了精瓷上,自然而然就开始为精瓷造势了。
    大儒出手,就是不一样,他们开始成系统的阐述精瓷为何会日益上涨的理论,引经据典,进行大量的类比,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精瓷必须涨,也一定会一直涨下去。
    这个结论,比之寻常百姓在街头巷尾的几句传言更要显得可靠了许多,毕竟人家有理有据,开口就是首先、其次、再次、次之,而后做出结论,用词也很精准。
    于是最后的一点‘聪明人’,在不断的各种舆论攻击以及亲朋好友的劝告之后,也终是沦陷了。
    聪明人总是谨慎的,他们起初会小小的尝试一下,投入一点点钱,可到了后来,他们尝到了甜头,便开始会如崔志正一般的后悔,早知会涨这么多,当初就该多投入一些啊,于是到了下一次,他们开始追加资金,最后的演变就是资金越加越多。
    没有人会去怀疑,为何在二级市场上会出现越来越多的精瓷。
    就算偶有人提起,也会被群起而攻之,认为此人是在妖言惑众。
    也不会有人怀疑,为何一个瓶儿会不断的上涨,因为怀疑者,已经被**裸的现实折腾得怀疑人生了。
    要嘛你是错的,要嘛全天下都是傻瓜,全都错了,你选一个吧!
    这大唐的世族,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金融操作。
    实际上,这种操作,若放在后世,其实就只属于小儿科,哪怕是半大的孩子,大抵对于这等套路颇有几分警惕心,可在这里……即便是世上最聪明的人,也不存在任何的免疫力。
    武珝发现……现在浮梁的精瓷,真的有些产能不足了,因为到处都在求购精瓷,为了不让精瓷价格过快的增长,就必须得向市场抛售精瓷,而在当下,售出精瓷的人寥寥无几。
    这是一个只有买方的市场啊。
    卖方市场门可罗雀,既然大家都认为一个东西明天会涨,那么谁还肯将家里的瓶子卖出呢?
    唯一的卖方,就只有陈家。
    陈家每月丢出来的几万个瓶子,还真刹不住这疯狂的购买热潮,这令武珝都觉得有些吃力了。
    因为恩师有过交代,尽力让涨价的风潮……减缓一些,不要过快,血要慢慢的吸,才能持久而绵长!
    可照这个趋势,瓷瓶的价格已到了三十二贯,浮梁的窑厂已经在日夜赶工,听闻那里的匠人们,很多人都已经累到要呕血了,于是不得不新开瓷窑,继续大量的扩张人手。
    武珝觉得这是世上最轻快的事了。
    现在陈家唯一做的,就是不断的用三十多贯的价格,将一个个精瓷投入到二级市场去,这几乎是暴利,跟抢钱没有任何分别了。
    而且越是往后,卖出的价格就越高。
    甚至陈家什么都不必做,现在为了减少一些精瓷的热度,陈家的新闻报,都开始不怎么提精瓷的消息了,因为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世族的大儒们,每一个人都是免费的传播源,他们信誓旦旦,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述说着精瓷的好处,以及为何会上涨的理由。
    武珝从未想过,人的贪欲在放大之后,会变的如此的可怕,可怕到每一个人都会进行自我欺骗,而后搜肠刮肚的为陈家的精瓷进行开脱。
    于是她现在要做的,已经不是建立数学的模型了,因为市场规模的不断增大,变量不断的增多,这个模型的准确度已经越来越高。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催促浮梁那里多运精瓷,来给这火热的市场灭灭火。
    武珝很焦急!她要哭了!
    不能再这样暴涨了啊,再涨下去,恩师要骂的。
    他还指着,多钓一会儿的鱼呢!
    …………
    这一日,乃是朝会,据闻陛下的身体已经大好,终于要亲召百官。
    崔志正早早的就起来梳洗,穿戴好了朝服,便坐着四轮马车入宫了。
    这崔家新定制了最新的四轮马车,是专门定制的,和寻常的四轮马车不同,用陈家的话来说,这叫超豪歪爱批尊享版。
    原本崔家虽是大族,可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低调的,勤俭持家,这是祖训。
    可现在崔志正显然比从前出手阔绰了许多,这也不是没有理由,谁让这几日,精瓷又暴涨了一轮呢?
    自从尝到了甜头之后,崔家便不断的加大资金投入,如今……将主要的资产都投入进了精瓷里头,才几天功夫,就盈利七八万贯了!
    这是何其可怕的数目啊,崔志正一辈子都没有想过,崔家在几日的时间里能躺着挣这个钱,有时甚至晕乎乎的,等清醒过来,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现实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唯一后悔的就是自己进入得太晚了,让其他人家尝到了大甜头,自己疯狂收购的精瓷的时候,终究还是属于高位,虽然也涨了不少,可毕竟和其他人比起来,还是赚的少了。
    所以他决心定制这辆马车,老夫也奢侈一回。
    这马车,确实比从前的马车要舒适得多,在车中晃晃悠悠的,差一点又要睡一觉,等马车停下,他下车,而后徐步来到了太极门。
    这太极门外头,百官们早已恭候了。
    崔志正的官职并不高,当然,他不在乎官职的高下,得一个官职,不过是有一层身份而已,对于崔家这样的大族而言,官职大小,其实并不重要。
    所以他徐徐的踱步上前,却已有许多人和他打招呼了。
    还不等他回礼,却有人大呼:“朔方郡王来了。”
    这一咋呼,所有人的目光便都纷纷落在了远处的一辆马车上。
    那马车的门已经打开,只见陈正泰下车,于是众人不得不都去见礼。
    郡王就是不一样的,不管你喜欢还是讨厌,礼数还是要周全。
    陈正泰踏着方步,徐徐踱步上前,只蜻蜓点水一般的点点头。
    随即,便有人上前去,得意洋洋地道:“殿下,这新一批的浮梁精瓷,怎的还没有来?”
    陈正泰方寸还平静的脸色,顿时变得愁眉苦脸的样子:“哎……别提了,产量不足啊,昨日才收到了书信,说是一个宝贵的匠人,直接猝死……这是我的过失啊,只晓得一味催促产量,唉……”
    众人没有过多的反应,其实很多人并不在意这浮梁的匠人怎么样,反正那又不是他们的家里人,他们只在意那精瓷!
    如此……没有了新的精瓷供应,这市场上的精瓷,岂不是要涨到天上去?
    当然,陈正泰真的没有骗他们,他确实收到了书信,说是一个老匠人猝死了,他心里也是挺过意不去的!不过有一句话陈正泰没说,那便是浮梁县这样的匠人有数百上千个,而且现在新的窑口又招募了上千人,进行培训,在江南西道,两条腿的人太多了!
    韦玄贞不禁笑了笑道:“这一次,陈家在精瓷上挣了不少吧?”
    其实不少人,现在都想打听陈正泰的消息,毕竟在陈家这里,才可以打听到第一手的资料。
    于是此时,众人都留心听着。
    陈正泰则是摇头道:“陈家哪里挣什么钱哪,产量虽还算可以,可都在精瓷店里,七贯一个放货,哎……我想涨价啦,可又怕被人戳脊梁骨,说我陈正泰做人没有诚信。”
    “哈哈……哈哈……”
    人群顿时欢乐起来。
    他们乐于看到陈正泰吃瘪的样子。
    虽然他们觉得陈家肯定也偷偷在二级市场放货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大家相信陈家在这个买卖中吃了亏。
    想来,陈正泰自己也没想到,精瓷会涨到天上去,最后平白的便宜了别人吧。
    如若不然,怎么会七贯就将精瓷卖出去?
    现在想要涨价,也不是不可以,可现在这么多的百姓都排着队在购买精瓷,你陈家有胆涨价试试看,人家能将你的精瓷店掀翻了。
    这绝不是不可能的,对于许多百姓而言,从精瓷里排队牟利,已经形成了一个上上下下的产业链,陈家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导致全天下的骂声一片。
    韦玄贞捋须道:“殿下也不必烦恼,终归陈家也挣了钱嘛。”
    陈正泰便质问他:“韦相公也没少赚吧。”
    “啊……”韦玄贞被陈正泰一问,一时愣住,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自己,于是脸色僵硬,尴尬道:“其实也没挣多少,老夫……老夫只是喜爱精瓷,看着有趣,把玩一二而已。”
    一旁有人道:“我可听说,韦家的精瓷,可都将库房堆满了,足足一万七八千件呢,这些日子,一个月不到,转手就挣了十万贯以上了呀。”
    韦玄贞便立即呵斥道:“胡说,胡说,没有这么多,什么十万贯以上……这是污我清白,我只是买着把玩而已……”
    他虽是这样辩解,可是脸上的笑容和得意之色是骗不了人的。
    不少人都羡慕的看着韦玄贞。
    尤其的人群之中的崔志正,在他看来,这韦家……算个什么东西,怎么可以和崔家比?可听闻……韦家现在是水涨船高,前些日子嫁女儿,给的嫁妆都能从街头排到巷尾了,从前韦家再有钱,哪里这样舍得?不就是因为闭着眼,挣了数不清的钱吗?
    不过大家终究注意力还是放在陈正泰的身上。
    却见陈正泰提到了精瓷,就愁眉苦脸的样子,总是嘀咕着,不成,我要涨价,明日将店里的价格提一提。
    大家一听,便像在听傻瓜自语一样,心里说不出的痛快。
    这姓陈的……也有倒霉的一天了,当初若知道精瓷能卖三十多贯,只怕打死他也不会定价七贯吧,看看,现在知道吃亏了吧。
    不过……有本事他提价看看,这些贵族和世族们倒是无所谓,那些百姓的怒火,你陈家消受得起吗?
    …………
    房玄龄和杜如晦还有长孙无忌三个,此时都站在靠着宫门的位置,他们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去凑热闹的。
    此时见许多人都围着陈正泰。
    房玄龄捋须,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不曾想到,陈正泰也有被人众星捧月的时候。”
    杜如晦咳嗽:“咳咳……不还是因为那精瓷嘛。”
    “这精瓷……”房玄龄皱眉道:“老夫总觉得有些蹊跷,不甚可靠,说也奇怪,怎么现在全长安都在议论这个呢?”
    杜如晦便道:“你是不知,这东西巧夺天工……”
    他正想好好说一些精瓷的好处。
    房玄龄却是目光如炬,突然打断杜如晦道:“杜家,只怕也没有少买吧?”
    “这……”杜如晦尴尬一笑,随后道:“说来惭愧的很,老夫其实也不愿牵涉其中的,只是族中之人……”
    房玄龄没有吭声,只是微微一笑:“世上哪里有这般便能发财致富的,不劳而获,坐享其成,君子当对此有戒心啊。”
    杜如晦面带羞红之色,却是不吭声了。
    长孙无忌在旁,却是有些流口水了,他低声道:“看看那韦家,真的发大财了,你看韦玄贞……今日眉飞色舞的……嗨,可怜我们长孙家,钱都给套在了长孙铁业上……”
    他是真的很懊恼。
    故而又忍不住愤恨起陈家和太子居然不带自己发财。
    这两个狗东西,有好事都不带他,果然不是东西啊。
    想着想着,长孙无忌不禁开始担心,若陛下驾崩之后,这太子登基,会不会对自己这个舅舅还有点感情了,照这样下去,说不准是六亲不认的。
    就在此时,宫门终于开了,宦官引百官入殿。
    许多人心情愉悦,入殿之后,果见李世民神采奕奕的高坐金銮宝殿上,众臣都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李世民颔首,眼眸扫视了众人一眼,今日他其实没有什么要议的,只是……自己的身体已大好,今日算是让百官来见一见,好宣示一下太子监国结束了而已。
    众臣给李世民道了喜,李世民没有多留,便散了朝,倒是将陈正泰留了下来。
    太子李承乾依旧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一边,他一声不吭,像是又吃了不少的教训。
    这个时候,李世民看着陈正泰,笑道:“朕听说,你们发了大财。”
    “哪里的话。”陈正泰立即道:“托陛下的洪福,只是挣了一些歪瓜裂枣罢了。”
    李世民道:“朕这几日,关注着精瓷,这全天下都在说精瓷有利可图,朕起初不信,可现在看它涨得厉害,此时方才信服了。正泰,你说宫里是否要拿出一些内帑来,也囤积一些精瓷,当然……朕也不是为了牟利,只是单纯的对这精瓷,颇有几分喜爱。”
    这是在问他意见了。
    陈正泰坑别人可以,但是哪里敢坑李世民?
    他自己都想不到,居然连李世民都要上钩了。
    于是陈正泰忙摇头道:“陛下,不可,内帑……内帑……”
    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李世民便狐疑道:“怎么,精瓷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不是太大,若是要牟利,这段时间,肯定是能大赚的。”陈正泰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儿臣以为,陛下乃是圣君,还是不和百姓争利的为好。”
    这话说的很婉转,但是没法儿呀,现在隔墙有耳呢,鬼知道附近有没有宦官在支着耳朵听着呢!
    倘若这个时候,泄露出了什么,那就一切前功尽弃了。
    李世民听到不可与民争利,倒是面带怒色:“这是什么话,朕不是说了吗?朕只想把玩。”
    “可是陛下,太子殿下不是和儿臣合伙卖精瓷吗?咱们是一家人,总不能又买又卖吧,若是陛下喜欢,儿臣送一些入宫来,给陛下把玩便是了。”
    李世民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随即道:“送多少?”
    “陛下想要多少?”
    说实话,这就有点不要脸了,都说了送了,你还问送多少,这不是摆明着想坑钱吗?
    这就好像你家有人结婚,说一定来吃酒啊,对方肯定要说,到时少不得送个红包,结果你一开口就是:你红包包多少?
    这就有点缺德了,好吧!
    ………………
    第一章送到。

第四百九十三章:好言难劝该死鬼

    李世民看着陈正泰,看着陈正泰这小气的样子,倒是觉得好笑。
    当然……其实他也是理解的,现在这瓷瓶就是钱呀。自己堂堂天子,不施恩与人就罢了,居然还扣扣索索的向臣子要好处,这委实有点过分。
    就在李世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该,打算作罢的时候,陈正泰却道:“要不,十万件怎么样?”
    “什么?”李世民顿时晕乎乎的。
    十万件……
    疯了……
    现在的精瓷价格,已达到到了三十多贯一件,十万件,岂不就是数百万贯?
    这可是天文数字啊!李世民的内帑加起来,可能也只有这么多。
    即便是国库里……这数百万贯,也是一笔占比巨大的数额。
    只见陈正泰笑呵呵的道:“不过这精瓷,只怕现在给不了,要不就以两年为期吧,两年之后,儿臣一定将这十万精瓷献上,陛下,儿臣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哪。儿臣到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将这十万件精瓷奉上,好教陛下慢慢的把玩。”
    李世民自己都嫌这羊毛薅的太狠了,忙道:“朕不过是戏言而已,你不必当真。”
    陈正泰却是认真的摇头:“不不不,儿臣这是发自肺腑,内心深处里,儿臣视陛下为至亲之人,莫说是十万件,便是三十万,五十万,百万件,也无法体现儿臣对陛下的情感。些许精瓷,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儿臣怎么会看重呢?”
    这一下子,李世民就意识到陈正泰是动真格的了。
    他深深地看了陈正泰一看,而后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一旁的李承乾身上。
    真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啊!
    生子当生陈正泰,朕英明了一世,怎么就生出了李承乾这么个玩意呢?
    李世民便道:“你自己斟酌吧,若有,进献入宫也可。若是没有,也不必为难。朕说过,此戏言。”
    张千站在一旁,心情复杂!
    他其实一直都在努力学习,陈家的子弟,本是一个三姓家奴,怎么到了陈正泰这里,就得了陛下如此的厚爱呢?
    关于这一点,张千是有过学习心得和总结的。
    可是细细学来,他才发现,这已经不是学习能达到的高度了。
    李世民随即道:“这世上,当真有一种东西可以所有人都发财吗?倘若只轻易如此,那么这天下岂不人人都可以得益?朕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可又想不出这背后到底有什么漏洞。前几日,朕也看过一些大儒的文章,里头阐述的倒是有理有据,理由很是充分,倒是让朕一度也想多存一些精瓷了。”
    他说着,不由哑然失笑。
    显然,他自己也意识到,原来世上竟也有他无法理解的事物。
    无论自己再如何聪明,可终究也是有门外汉的时候。
    陈正泰微笑不语,因为他很清楚,在自己完全收官之前,这一场巨大的经济战役,是决不能揭开底牌的,对李世民不可以,对李承乾也不可以。
    倒不是他欺君罔上,而是这东西就是如此,只要揭开了底牌,这等看上去玄而又玄,且高大上的东西,其本质……不过是一个击鼓传花的骗局罢了。
    当然……陈正泰对自己有信心,因为这玩意太厉害,厉害到哪怕到了后世,不知多少的韭菜上了一次又一次的当,可依旧还会被贪欲蒙蔽自己的心智,一次又一次的继续上钩。
    换句话来说,甚至哪怕明知这是骗局的人,那又如何呢?最后还不是要入场?
    因为这诱惑实在太大了,大到人开始自信心膨胀,自诩自己聪明,以为只要自己提前离场,就可将危机转嫁给别人。
    是以,无论是真聪明人,还是假聪明人,人人都参与进这样的狂欢里,可实际上……等到落到一地鸡毛的时候,无论是聪明还是愚蠢的人,实际上…都可能一切化为乌有。
    因为越是那种自以为聪明的人,他们看出了骗局,可是贪欲却是无止境的,当他赚了一大笔之后,只会想赚得更多,总以为……泡沫破灭的时候还未到,总寄望于赚下最后一个铜板!可实际上,这样的人恰恰成为了最大的那个傻瓜。
    陈正泰应承下来,又陪着李世民闲聊了些许话,而后便告辞而出。
    一出宫,却发现有人在此等着自己了。
    正是韦玄贞人等。
    他们是好不容易逮着陈正泰的,自然是很想好好的交流一番。
    韦玄贞率先笑嘻嘻的上前道:“殿下,你说实话,精瓷的产量到底有多少?”
    “不少!”陈正泰认真的道:“不过这产量涉及到了天气,涉及到了匠人的补充,许许多多的东西,谁能说得清。”
    嗯,这话很有道理。
    韦玄贞点头,他随即乐道:“现在精瓷卖的这么贵,你们陈家莫不是在囤货居奇吧?”
    还真是很有嫌疑,陈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家是早有领教的。
    陈正泰便立即大叫道:“这是什么话,现在我们陈家是产出多少就卖多少,你不信,难道自己不会去查吗?我陈正泰是这样的人吗?”
    “那你觉得,未来精瓷的行情如何?”说到这话,韦玄贞等人都定定地看着陈正泰,一个个求知若渴的样子。
    陈正泰毫不犹豫道:“这可说不好,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神仙,我只是一个卖精瓷的,而且我吃了大亏啊,一个才七贯,感觉自己被抢了一样。”
    陈正泰很是委屈巴巴的样子。
    韦玄贞等人又乐了,一说到这个,大家就来劲了。
    韦玄贞既不怀好意,又带着几分同情的样子:“没事,没事,七贯也是赚嘛,发财嘛,都是大家一起发财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再者说了,我们不是还承担了价格下跌的风险吗?”
    陈正泰觉得有道理的样子,点点头,还好心的提醒:“诸位,那么可要小心了,谁晓得……这精瓷会不会跌?我瞧现在大家都求精瓷,价格又这样的高,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啊!总还是小心为上的好,买几个回去把玩倒是可以的,可若是囤了太多的货,没必要,不值当啊!有这钱,多买一些土地,多买一些股票,支持一下我们陈家盐业、房、铜业,不也挺好吗?除此之外,手里啊,最好多留一些现钱,投资这东西,最紧要的就是分散,过几日,我得写一篇文章,放到新闻报里,重点呼吁一下,免得大家吃亏了。”
    众人看陈正泰说的极认真,一副很诚挚的样子。
    韦玄贞等人顿时兴致缺缺,他们还以为陈正泰会怂恿大家买精瓷呢。
    可谁想……
    于是韦玄贞等人干笑道:“呵呵……好啊,好啊,多谢殿下赐教。”
    陈正泰觉得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跟他们说的了,自然告辞而去。
    等这陈正泰一走,韦玄贞这一窝蜂的人便凑一起,韦玄贞先将脸拉了下来,气呼呼地道:“这狗东西,你看看他说的是人话吗?”
    崔志正也在这人群里,他很关心这事,可是他和陈正泰有血海深仇,所以方才没有出面。
    此时他也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此人难怪獐头鼠目、贼眉鼠眼……果然是个奸邪之人啊。分散投资,买地?现在的地还值几个钱?也不看看粮价到了多少。还想让大家买他陈家的股票……有魏征在,股票能挣得了几个钱?至于他家的欠条……哼,老夫怀疑他陈家一定私印了许多欠条投放出来,这陈正泰真是阴险啊,他巴不得大家买他家那些不值钱的东西呢!”
    大家纷纷点头,有人道:“还是精瓷稳妥,此物可以传世,我上一次拜读了萧相公的大作,真是发人深省啊,说是这精瓷,价格可涨一百年!我拜读之后,醍醐灌顶,觉得真是极有道理。现如今,许多名家大儒都在研究这精瓷的现象,我真是从中受益匪浅。”
    “是啊,是啊。那陈正泰私心太重了,只怕现在,他心里后悔的很,巴不得当初,这精瓷出来时就卖个三五十贯呢!看此人的面相就不是好人,就是一副大奸大恶之相。”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如痴如醉。
    “可怜那陈正泰打错了算盘,现在谁还要他的欠条和他家的股票?我说实话,这玩意……不就是一张白纸吗,该抛的赶紧抛,我见着欠条上的陈氏钱庄便觉得要作呕。”
    “我也一样。”
    众人越说越激动,狠狠的挞伐了陈正泰一番。
    可怜的陈正泰,却不知自己已是恶名昭彰,他上了马车后,还在琢磨着,自己应该找马周来润笔,帮自己写出一篇劝诫大家不要过于关注精瓷的文章,标题都想好了:防止精瓷过热。
    过了几日,他果真寻了马周来。
    写文章,马周乃是此中好手,有马周的帮忙,一篇文章很快便写了出来,而后陈正泰连夜就让人送去了新闻报印刷,直接搁置在了头版。
    次日清早,这陈正泰的文章一登出,立即就引起了骂声一片。
    陈正泰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臭骂。
    甚至连坊间里,都传出许多骂陈家的童谣出来。
    陈福不敢告诉陈正泰,这街头巷尾出现的童谣。
    倒是武珝听说了,郑重其事的说给陈正泰听。
    陈正泰一脸无语之色,欲哭无泪的模样:“你看,好言难劝该死鬼,为师已经尽力了。”
    武珝笑吟吟的道:“想来恩师是打算彻底和精瓷切割开吧,恩师真是令人佩服,见血封喉,杀人于无形啊。”
    “咳咳……”虽然知道肯定是瞒不住武珝的,可是装还是该装一下的!
    不过突然被武珝戳破了自己的心思,陈正泰不免尴尬:“若不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你以为我愿设下这毒计吗?哪怕是现在,我心里也是兔死狐悲的,总是不忍看他们自己往地狱里一个个的跳,所以才好言相劝几句,你看,这新闻报里的头版,不就是明证吗?我是语重心长的劝说呀,只可惜……没有几个能理解我的苦心,得来的却是嬉笑怒骂。我听闻已有十几个大儒发文,痛骂我陈正泰昧了良心了,这街头巷尾,都在骂我。我自问自己做的事问心无愧,好心告知风险,就算他们不听,也不至于如此怒骂我吧!现在我的心已凉了。”
    武珝见陈正泰这个样子,心里不禁感慨,恩师真是厉害啊,这手段,简直教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学他万一的本事,便能知足了。
    可见陈正泰真真切切的表现出心灰意冷的样子,武珝又担心起来,可能恩师其实还是真想劝一些人冷静吧,至少能救下几个理智的人,现在挨了骂便心里郁郁了,此时她倒是认真起来:“恩师……世人都被**蒙蔽了心智,恩师有恩师的苦心,既然他们不肯听,也只能由着他们去。恩师……我这儿倒是有个好消息,陈家在浮梁县,新建的几个窑已是出了一大批的精瓷,再加上老窑的产量,而今……产量已经大增,不日之后,便可运送三万件精瓷来,再过一些日子,产量还可大增。”
    “这样啊。”陈正泰果然抖擞精神,随即道:“货运到之后,拿出两千件,让大家去抢。其余的两万八千件,按现在的价钱在二级市场抛售,三万件,这又是百万贯了。这个月,还能运送几批来吧?”
    “正是。”武珝面带得色,兴致勃勃地道:“我可是让浮梁那里的陈家管事立下了军令状的,倘若产量不能达到一月百万件,便教他们煤场相见,他们起初还喋喋不休的叫苦,现在都老实了,积极的埋头苦干,不敢怠慢。”
    陈正泰不由感慨道:“这样下来,每月的利润,可达两百万贯以上了,只怕到了下个月,还会更高,这钱来的太容易了。”
    武珝颔首点头。
    一年随随便便两百万贯的利润,而且照着陈正泰的分析,这才刚开始,现在的利润,几乎是滚雪球一般的壮大。
    这种天量财富的滚动,让知道内情的武珝,真有一种做梦一般的感觉。
    …………
    “陈正泰疯了。”
    韦玄贞正手里捏着一份报纸,忍不住破口大骂:“他这是故意想让咱们手中的精瓷跌一跌,好满足他的私欲……这家伙不堪为人子。”
    此时,韦家里,许多老友来了拜访,便连崔志正也来了。
    大家聚在一起,难免又谈起了陈正泰的事。
    一说到这个便窝火,韦玄贞脸色恐怖,韦家已是全副身家都投入进去了,可陈正泰这个家伙,居然来这么一套。
    显然,义愤填膺的不只是韦家一个,崔志正也在旁拱火:“起初还以为他玩笑,哪里知道他当真刊文了,不过幸好……行情没有变,这陈正泰包藏祸心,可以不必理会。”
    众人纷纷颔首,一说到陈正泰,便忍不住骂声不绝。
    明明平日里大家都是涵养到家的,可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人,可看到陈字就觉得有气。
    “以后不必买新闻报了。”韦玄贞正色道:“这新闻报里,最近刊出的消息,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倒是听闻,近来有一份报纸叫学习报,这里的文章,甚合我等的心意,自从出了新闻报之后,这市面上也出了些许的报纸,那陈家的印刷之术,大家也不是学不来。只是诸报之中,只有学习报甚合我心。此报,好像是吴郡朱氏所办,他们起初在江南起家,而今已开始进入长安办报了,这总编撰,诸位可能认得。叫朱文烨。”
    众人一听,顿时都认得了,纷纷点头:“原来是他,我还说是谁呢。此人有经世之才,只可惜朝廷多次征辟,他也不肯入仕,这是位高士啊。”
    吴郡朱氏,曾经是江南四大家族之一。
    从东汉时期开始,其郡望便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依旧被人称之为江左望族,虽然现在,许多家族在江左也声名鹊起,会稽魏氏,陈郡袁氏,兰陵萧氏等等,可和当初吴郡陆、朱、顾、张四大族相比,依然还有些底蕴不足。
    江南世族,自从李渊乖乖去做了太上皇开始,便不太热衷于入仕了,可在江左一代,依旧还是盘根错节,为世人所敬仰。
    即便是北方的世族,现在正在如日中天之际,也依旧不敢忽视这些江左巨族,彼此联姻络绎不绝。
    “这学习报,不知是什么名堂?”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这是论语中的第一句。原本此报,大多只是刊载文章,不过近来,这位朱夫子似也对精瓷有了兴致,写了不少分析精瓷的文章,很得人心,现在不少人都是引用他的话,怎么,诸位竟是有所不知?”韦玄贞说着,看着一头雾水的众人。
    “早说啊。”崔志正气咻咻的道:“早知如此,我为何还看那该死的新闻报!这新闻报,简直臭不可闻,若不是想从中寻一些讯息,老夫才不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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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惊世警言

    “此公的分析,可谓是鞭辟入里,今日的文章之中,就狠狠的痛斥了陈正泰一番,真是骂的痛快,这是令人神往的人物啊,其对精瓷的研究,更是让人叹服,诸公可以买一份来看看。”
    “只是……”说到这里,韦玄贞顿了顿,而后道:“只是此公虽是办起了这个报纸,可成本依旧还是居高不下,你们也是知道的,印刷术好寻,可造纸却被陈氏所垄断,所以不得不高价订购陈氏的纸张,再加上报纸的销量也低,成本居高不下,这学习报的价钱,却是新闻报的一倍,大家要看,只怕难免要破费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报纸在他们眼里,是一钱不值的,莫说价格涨一倍,便是十倍,也不会在乎。
    “好,我回去之后,便让人去订。”
    大家纷纷颔首。
    这朱氏的报馆,就建在平安坊。
    这本是一家不起眼的报纸,说难听一些,简直是不入流。
    陈家的报馆,单单为了在各府各县派驻人员,以及安排快马传递消息,就花费了不知多少钱,而市面上的其他报纸呢,就算有这财力,也不愿和陈氏进行这样的竞争,毕竟……成本太高,也未必能竞争的过陈家。
    因而绝大多数的报纸,走的都是评议的路线,请一些大儒和名士,写一些发人深省的文章,或者对社会的问题发出诘问。大抵都是这样的路数,满足某些小众人群的偏好而已。
    朱氏报馆,便是如此。
    这朱文烨走的就是这种道路,刚刚起步的时候很艰难,能卖出几十份便算不错了。
    不过好在有江左朱氏的支持,而且先从比较薄弱的江左区域开始发售,凭借着朱家在江左的郡望,倒是慢慢有了规模。
    只是……任何报馆的目的,是想要通过清议,来间接影响到朝廷施政的走向罢了。
    更别说朱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根本不可能是为了取悦百姓而如此费心费力的。
    在江左站稳脚跟之后,朱文烨便果断的携带着大量的人员,前来长安。
    在他看来,学习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和新闻报分庭抗礼,起到捍卫世族言论的作用。
    报馆选址在最热闹的地方,所请的也都是有名望的大儒,偶尔也会向某些极有声望的人约稿,再加上朱家的人脉,这学习报不费吹灰之力的便一举获得了千份的销量。
    只是和动辄十万份以上的陈氏报纸相比,学习报依旧还相距甚大。
    而且到了千份的规模之后,朱文烨分明感到,已经很难再向上突破了,那些寻常百姓,压根不看这些,而真正的儒生数量也是有限。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朱文烨很快瞅准了一个机会。
    精瓷!
    现在这精瓷,天下人都在关注,新闻报起初还报道,到了后来,就报道得越来越少了。
    朱文烨便瞅准了时机,选择从此切入,连写数篇关于精瓷的文章,这销量果然节节攀高。
    朱文烨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很清楚,之所以大家愿意买学习报,是希望得到关于精瓷的消息,而且还得是好消息,前些日子,有个小报馆说了一些对精瓷的隐忧,销量就从数百份,一下子暴跌到了十几份,无人问津。
    这就说明,这天下人,之所以关注精瓷的消息,已经不只是希望对精瓷进行了解,而是想要得知自己想要的真相而已。
    朱家现在购买了大量的精瓷,朱文烨也对精瓷上涨有着极大的信心,何况这天下人都希望得到关于精瓷的好消息!
    因而,他的文章大多是通过他的博学,来论证精瓷的好处,进而得出为何精瓷能够不断上涨。
    “朱相公,朱相公。”
    此时,一个编撰兴冲冲的寻到了朱文烨。
    朱文烨正提着笔杆子,预备写一篇稿子,此时自己的门被撞开,却见有人冲了进来,他大惑不解的抬头:“何事?”
    “不得了,不得了,咱们的报纸得加印了,得加印了,今日清早印刷的三千份,销量极好,片刻功夫,便销售一空,对,就是这一份,朱相公亲自提笔,痛斥陈正泰妖言惑众的文章,现如今,学习报是一纸难求了啊,朱相公,只怕咱们得赶紧加印,我看着,就算再印刷个万份,也是能售出去的。”
    朱文烨一听,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兴奋地道:“是吗?不要慌,不要慌,现在加印,已经来不及了。”
    “只是现在都希望能见到朱先生的文章,明日的学习报,怕要加把劲,再狠狠批驳一番陈正泰关于防止精瓷过热的文章才好。现在的读者,最爱看这个。听那卖报的货郎说,大家买了学习报,看了相公的文章,许多人都是喜笑颜开,说是朱相公才是真正的经世之才,不愧为江南名儒,今日的头版文章,大受好评,人们都说……朱相公这样的人,实乃我大唐的管仲乐毅,若是多朱相公这样的人,天下就太平了。”
    听着这些话,朱文烨心里美滋滋的,可是面上却是一副谦逊谨慎的模样,搁下笔,捋须道:“哪里,哪里,世人谬赞而已。老夫也不过是实在看不过去那陈正泰的所为,这才骂了几句,此非吾文章得人心,实在是那陈正泰大失人心。”
    “不过……”朱文烨面带微笑,继续道:“那么明日的头版文章,只怕要做一些变动了,只骂那陈正泰一次还不够痛快,老夫要围绕精瓷,多骂一次,让世人知道这陈正泰的可恶嘴脸,更要让人知道这陈正泰的叵测居心。”
    编撰不断点着头:“正是,学生正是这个意思。”
    朱文烨心里笃定了,便道:“那么明日的学习报,只怕要加印了。”
    “好,学生这便去联络印刷的作坊。”
    编撰说罢,兴冲冲的去了。
    朱文烨面带着微笑,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只恨不得亲自走到街头巷尾去,听一听人们对自己的评价。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得要为明日的文章好好做准备。
    这陈正泰不是说,要防止精瓷过热吗?哼,妖言惑众的小贼,还不是你们陈家寄望于让大家将钱投入股市,投入你们陈家的产业吗?一定要揭穿此人的真面目才好!
    想着,他立即坐下,开始苦思冥想!
    似他这样寒窗苦读数十年,又有家学渊源之人,要作的文章,自然是非同凡响,必须做到有理有据,有礼有节。
    就在此时,外头却又有人急匆匆的进来:“朱相公,长安大学堂的几个学士,希望朱相公去一趟。”
    “这是为何?”
    “那几位学士,对朱相公倾慕已久,早就仰慕朱相公了,听闻朱相公在此办报,所以希望朱相公能够挤出一些时间,约定个日子,前往长安大学堂,讲一讲课,只是不知朱相公有没有时间。”
    啊……
    朱文烨不禁受宠若惊。
    说到这长安大学堂,自从建立以来,已经开始有些气候了,毕竟在从前,长安大学堂的前身乃是国子学,虽然现在二皮沟大学堂如日中天,可凭借着根基深厚,又有官学背景,所以长安大学堂还是可以与之分庭抗礼的。
    他没想到……长安大学堂竟给他来了邀约。
    “这……只怕要过几日了,老夫近来忙碌得很。”
    “那就约三日之后,现在大家都盼着能见朱相公。”
    “也好。”朱文烨万万想不到,自己现在竟这样的火热。
    这长安大学堂,却是不好推拒的,那些生员倒是无所谓,只是大学堂里的不少博士,都是天下知名的大儒,将来还需借重。
    他俯下身,没一会,便收起心神写起了文章。
    到了次日,街头巷尾都是学习报的吆喝。
    人们发现,只要叫上学习报,就免不得有人愿意驻足,此时在不少人眼里,这可比新闻报更火热一些。
    那陈爱芝,却是心态崩了。
    你大爷,新闻报本来好好的,自从陈正泰写了一份防止精瓷过热的文章,一瞬间,这销量就有下降的趋势了。
    这倒还罢了,最重要的是,现在新闻报隐隐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对手,只要对方还在成长,将来说不定,直接瓜分新闻报的市场都有可能。
    他无计可施,思来想去,只能去寻陈正泰了。
    听闻这位陈家的郡王,没事就往王府的书斋里躲,所以陈爱芝夹带着最新的几份报纸,到了王府,禀告之后,果然是在书斋里见到了陈正泰。
    陈正泰正坐在书桌后头,低头看着什么。
    而一旁,却有一个美丽到让人窒息的女子,则在一旁的小案上写写算算。
    陈爱芝忍不住多看了这女子一眼,惊为天人,心里诧异无比,再看陈正泰,眼神就有点变了。
    难怪最近郡王是昏招频出,莫不是……
    于是……本着对于家族的责任感,一下子,陈爱芝内心热血翻涌。
    他上前,行了个礼:“殿下……”
    陈正泰只抬头,平静的看了他一眼,噢了一声,而后慢条斯理地道:“何事啊。”
    “殿下,是新闻报的事。”
    “新闻报不是很好吗?”
    “很不好。”陈爱芝极认真的道:“前几日,新闻报的销量尚且有十三万份,到了现在,却是暴跌的厉害,昨日……最是惨淡,只有九万四千份的销量了,再这样下去,只怕……”
    陈正泰立马板着脸,教训他道:“岂有此理,销量下跌了,你还敢跑来?看来你是骨头痒了,是不是想念鄠县了?”
    陈爱芝一脸无语,老半天才道:“问题没有出在学生,而是出在殿下啊。”
    “嗯?”陈正泰现在怀疑这个家伙,真的想去挖煤了。
    陈爱芝哭笑不得地道:“自从殿下亲自撰写了文章,销量便有走跌的趋势了。大家现在都不喜新闻报了,听闻……那文章放出来,出来骂的人极多。说殿下胡说八道,还说殿下这是妖言惑众,说是殿下见不得人好……”
    陈正泰深吸一口气:“而后呢?”
    “而后市面上出来了一个学习报,连日刊载关于痛斥殿下的文章,处处都是针锋相对,论证这精瓷暴涨的合理性,这不知名的小报居然声名鹊起,就在今日,听说他们的销量,已突破了一万五千份。殿下……咱们若是再不改弦更张,只怕将来要养虎为患了啊。”
    “改弦更张?你打算怎么改?”陈正泰狐疑的看着陈爱芝。
    陈爱芝深吸一口气,便道:“殿下从前的文章,大家不爱看,不如这样,殿下再写一篇文章,再说一说这精瓷,多说一些好处。而学生呢,再请一些人在其他版面也大肆的说一下精瓷……现在天下人就爱看这个……”
    “胡闹!”陈正泰突然勃然大怒。
    这令陈爱芝始料不及。
    说起来,陈爱芝挺害怕陈正泰的,于是一时之间瞠目结舌,说话都结巴起来了:“殿下……殿下……你……”
    陈正泰大义凛然地道:“男儿大丈夫,怎么可以为了报纸的销量,便投机取巧,去迎合他人呢?这和那些奸臣贼子,又有什么分别?我陈正泰铁骨铮铮,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怎么能因为些许的销量就折腰?陈爱芝,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你没有一丁点编撰的风骨,心里就只想着好处和销量!大丈夫在世,心里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你教我迎接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吗?那好,我每日写一篇文章,我要骂回去,骂这该死的学习报,骂这些只晓得靠精瓷牟利的混账,我每日都骂,非要警醒世人,教天下人知道,这精瓷的危害不可。”
    陈爱芝直接目瞪口呆。
    他心里忍不住想说,我们陈家不是靠铁骨铮铮出名的啊。
    怎么感觉……这家风说变就变了呢?
    直接陈正泰大眼一瞪,厉声道:“武珝,去拿笔来,我现在就要写,我不吐不快,谁拦我,我便送谁去挖煤。哼哼,真以为我陈正泰没有脾气的吗?”
    武珝则在旁嫣然一笑道:“恩师,你就不要生气了,陈编撰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说现在坊间……”
    “我不管坊间怎么样。”陈正泰气咻咻的道:“我陈正泰既然一日觉得这里头有问题,就非要讲出来不可,如若不然,不知要害死多少人!我陈正泰是有良心的人,忍心看着这样的害人吗?陈爱芝,你别总想着你那一丁半点的销量,你倘若还有良心,明日开始,就给本王刊载文章,你等着,我这便写文,那学习报妖言惑众,害人不浅,我看不下去了,我要和他论战,和他拼了。”
    陈正泰义愤填膺,直接提起了笔来,作咬牙切齿状,可笔要落墨的时候,一时又好像遇到了为难的事,于是略带尴尬的道:“武珝啊,去请马周来……这专业的事还是专业的人来做更有效果,写文章还是他马周比较擅长,我来阐明意思,他来写就行了。哼,我要一日一篇,骂死那些孙子。”
    武珝佩服的看了陈正泰一眼。
    此时此刻,或许那些看了文章的人,一定要感谢自己的恩师吧,当然……现在绝大多数人,只怕对恩师反感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世人真是奇怪啊!说了真话,大家不愿听,反而那些好听不真实的,个个愿意去信!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武珝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开始有些卡壳了。
    再聪明的脑袋,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有些觉得魔幻,让人啼笑皆非。
    陈爱芝一脸惨然,他很想对陈正泰说,不能再写了啊,再写下去,咱们新闻报,就要完了。
    可陈正泰不在乎。
    马周气喘吁吁的赶来了。
    他内心是拒绝的。
    写文章便写文章嘛,为何要拉着我来写?
    不过这是陈正泰的意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拒绝的,于是乖乖提笔。
    却见陈正泰背着手,边踱步,边道:“先骂这该死的学习报,要反击,狠狠的反击。而后再提出几个问题,第一:精瓷没有价值,凭什么价格日益高涨,这是匪夷所思的事。增值的钱从哪里来的,这凭空来的钱,如此没有来由,难道合理吗?”
    “还有一句,你得加上,精瓷既然人人都说可以传世,可是这一砖一瓦,难道就不能传世吗?对……这句加在这里,你要拿出一点态度来,语气要强硬,既然是骂战,就要显出我陈正泰的风骨,我陈家还能骂不过人的吗?”
    马周忙得大汗淋漓,只能乖乖地听凭陈正泰摆布,手中笔走龙蛇,好在他的水平冠绝天下,只需听了陈正泰的阐述,一篇文章便一气呵成了。
    陈正泰认真地校阅过文章后,便叹了口气道:“这正是我想说的话,马周果然大才啊,吾得马周,如得一臂。”
    ………………
    第三章送到,这个剧情延伸的方向太多,所以只能往细里写,不然可能有人要骂不合理,其实写的是很累的,绝对没有水的意思,大家一定要理解。
    另外,第三章五千字送到,又一天一万五,照例求一下月票和订阅。

第四百九十五章:反复横跳

    马周对于陈正泰的夸奖没有放在心上。
    反正被夸惯了。
    写好了文章,陈正泰还不解恨,难得马周来一趟,也免得他麻烦,又让他直接连写几篇关于抨击当下怪状的文章。
    其中有一篇,就是破口大骂虎瓶近来价格拍卖水涨船高,据闻最新的虎瓶已卖到了六千二百贯。
    陈正泰痛心疾首的骂一通,说如此好奢热潮,实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当今天下,劳动方有产出,产出才可致富,但以虎瓶而言,于那兔瓶、鸡瓶又有什么分别,何以价格可有百倍之差?
    说起来,陈正泰一面咬牙且齿的骂人推高了虎瓶的价格,心里却想,好像当初拍卖会上拍得第一个虎瓶的人就是我陈某本尊。
    不过不要紧,不妨碍我陈某人双标。
    我骂我自己可还行?
    连写了几篇文章,有骂当下瓶子交易的,也有骂那学习报的,说他们妖言惑众,说什么厚颜无耻,只知一味迎合人心,却失去了办报之人的操守。
    而后文章整理好,直接转交给了一旁瞠目结舌的陈爱芝:“爱芝啊,拿去,明天开始,每日一篇,给我火力全开,我要骂死那王朗,不,骂死那学习报。”
    陈爱芝脸色发白,双手颤抖着,他如晴天霹雳一般,此时已万念俱灰,他心里知道,新闻报……要完了。
    固然有许多的优势,可……现在,殿下这是生生培养出了一个竞争对手啊。
    果然,在次日,陈正泰的文章闪亮地登上了头版。
    像吃了枪药一般,矛头直指学习报。
    这一下子……不但让新闻报得来了骂声一片,而且还让更多人开始关注起了学习报来。
    堂堂新闻报这样的大报,居然跑去骂一个本是没多少影响力的小报?
    何况新闻报的报道,很是不得人心。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他们有了一个跑去精瓷店排队赚钱的机会,已经有不少人专门以此为营生了,你新闻报对精瓷大加挞伐,这难道不是故意砸人饭碗吗?
    而对于那些家底殷实的人家而言,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两个瓷瓶,这是他们的根哪,想一想家里这精瓷价格日益高涨,他们便心里美滋滋,在这个时候,陈正泰跑来砸人饭碗,换做是谁可以接受?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大家还想继续躺着挣钱呢。
    而对于那些世家大族而言,陈正泰的行为就更加不可原谅了,这到底几个意思,你陈正泰肯定是没安好心,看着大家一起赚钱了,却只能在精瓷店里七贯售卖精瓷,一定心里很难受吧!难道非要将这精瓷打到七贯的价值,才让你姓陈的心里舒坦一点?
    这狗东西真是没有天良,见不得别人好。
    许多人看了新闻报,便开始生出厌恶之心,自然而然,更多人开始关注学习报了,买来一看,呀,这位叫朱文烨的相公说的真是好,深得人心啊。
    学习报声名鹊起,地位水涨船高,到了第五日,在和陈家的骂战之中,销量竟直接破了五万。
    好在此时新闻报的销量倒还算稳定,维持在**万之间,这也没办法,新闻报的讯息快,不是学习报那种纯靠文章来排版的,毕竟许多人还需接触天下各地的消息。再者说了,就算你再厌恶陈正泰,也想知道他今日又发什么疯。
    只是……对于新闻报而言,这却是极难受的事。
    在从前,新闻报是没有对手的,其他的报纸几乎不成气候,凭借着价格低廉以及讯息快捷的优势,几乎独占了垄断的地位。
    可现在……一个新的对手冉冉而起,对方的价格是新闻报的一倍,竟依旧销量节节攀高,一旦等它们的实力越来越强,也开始营建讯息系统,利用数额的优势降低价格,那么几年之后,新闻报就可能遭到灭顶之灾了。
    陈爱芝欲哭无泪,已觉得要疯了。
    办了几年的报,他本已有了许多心得了,自然知道殿下送来的一份份文章,每一个,对于新闻报而言,都有着巨大的伤害,可没办法,殿下非要骂,他拦不住。
    可这越骂,人家更找到了攻击的点,群起而攻之啊。
    现如今市面上所有的报纸,都好像寻到了增加销量的秘籍,不只一个学习报,其他的报纸都在有样学样,几乎等于是将陈正泰拎起来,而后一窝蜂的人左右开弓,堂堂一个大唐的郡望、驸马都尉,还是天策军的大将军,就这么被打的浑身冒血,可就这……陈正泰还自娱自乐,自以为自己出了气呢。
    丢人哪。
    可时局,已经不再是陈爱芝所能左右得了的了。
    学习报的战斗力,一下子开始爆表,论起骂人,论起讲道理,论起引经据典,十个陈正泰都不够朱文烨打的。
    朱文烨如有神助,一下子意志激昂起来,连日发文,骂得陈正泰狗血淋头。
    陈正泰生气了,当日发文,责成雍州牧府派差役索拿朱文烨,说这朱文烨乃妖言惑众,坏人心术,祸乱天下,这是置万千百姓于不顾,将天下人推入刀山火海之中。
    雍州牧府这边的人,都是一脸懵逼,朔方郡王急了,他急了。
    骂人骂不过,就想动手掀桌子。
    这实属没有武德的行为。
    雍州牧府这边,其实也为难,一边是郡王殿下的怒不可遏,另一边,大家也晓得,这等因言治罪,是会惹来大麻烦的,于是只好一面答应陈正泰,一面提早去给朱文烨透露消息。
    朱文烨听了,直接勃然大怒道:“这厚颜无耻的小人,老夫就知道他会这样干,他想来拿人,好的很,老夫正想被拿。”
    等到雍州牧的人慢悠悠的赶到的时候,却发现这学习报外头,已是人山人海,不少人闻风而来。朔方郡王不要脸了啊,他要捉朱相公。
    不少人义愤填膺,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而在报馆里头。
    崔志正和韦玄贞等人也都来了,大家各自落座,脸色铁青。
    崔志正气得破口大骂:“他陈正泰没有这个胆,就是陛下,也不敢如此,即便为郡王,竟是猖獗如此,要拿,就将老夫也一并拿走吧,看他陈正泰能如何。”
    韦玄贞则是和和气气的道:“哎呀,这事就过了,太过了,口舌之争嘛,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呢?朱兄,不必畏惧,那陈正泰是利令智昏,一时脑袋发了热,人,是肯定不能拿走的,若如此,岂不是斯文扫地?雍州牧的长史,乃我韦家故旧,他不敢在老夫的面前动手。”
    其实朱文烨真的是求之不得呢!
    那陈正泰真的傻了,气急败坏之下,居然这样干!
    他做出一副义士的样子,道:“陈正泰狗贼,老夫便是百死,也绝不和他妥协!他想吓一吓老夫,可只要这报馆还有一人在,便要揭穿此贼子的面目到底。”
    众人被朱文烨的气势所感动,纷纷颔首。
    过一会儿,便有人道:“虞大学士到。”
    众人一听,顿时肃然起敬。
    虞学士,不就是大唐十八学士之一,长安大学堂的开创者,当今皇帝的半个老师,位列宰辅之位的虞世南大学士吗?
    没想到,他竟也亲来了。
    没多久,便见虞世南入了报馆,于是众人纷纷见礼。
    虞世南落座,微笑,也不说陈正泰的事,只是道:“朱贤弟真的是大忙人,大学堂请了朱贤弟许多次,左请右请也请不来。今日老夫,只好亲自登门拜访了。”
    朱文烨便受宠若惊地道:“虞公,这几日实在抽不开身。”
    虞世南呷了口茶,微笑道:“这也无碍,读书人嘛,专心治学,亦无不可。”
    正说笑间,却见几个差役进来了,手里还拿着拘牌,一见到里头的架势,已是瑟瑟发抖。
    不等朱文烨开口,虞世南便先微笑道:“此报馆重地,尔等来做甚?”
    差役见他穿着紫服,其他人也都悬着鱼袋,便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声音略带颤抖地道:“我等奉……”
    “奉了朔方郡王之命?”
    “不不不,乃长史之命。”
    虞世南便微笑:“你家长史,论起来也是老夫的学生,他要拿人,为何不亲来?只委你们这些鱼虾过来,是不敢来见人吧。回去告诉他,再这样莽撞,和人沆瀣一气,陷害忠良,这官他便不必做了,回家耕读吧。”
    此话说的不带一点火气,可差役们再不敢多嘴了,虽然他们也不晓得虞世南是谁,却只有点头的份,随即如蒙大赦般,狼狈地跑了出去。
    这事又是闹得惊天动地,房玄龄看着奏报,只觉得自己的脑壳疼。
    直到现在,他都闹不明白到底咋回事!
    这陈正泰,不是左右横跳吗?卖精瓷的是他,骂精瓷的又是他,骂完了被人回击,他居然还不服气,恼羞成怒居然干出去拿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
    结果是全长安震动,无数人愤慨,甚至惊动了几个朝中的耆老。
    如今满朝文武,骂声一片,那雍州牧长史起初还架不住他的压力,转过头也觉得事情不对味,又跑去和陈正泰扯皮了,说不合规矩,直接打回。
    陈正泰气的不得了,说要弹劾长史,这位长史回过味来,敢情这位殿下是打王八拳啊,于是愤而反击,先行将陈正泰弹劾了一本。
    看着这无数飘来中书省的奏疏,房玄龄只皱着眉头,不忍卒读!
    这真是悲剧啊,好端端一个郡王,净干这丢人现眼的事,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怎么和这小子厮混一起了呢?
    显然此举是惹怒了许多人,本来大家对陈家就颇有怨言,现在直接闹得怒不可遏了。
    杜如晦寻了上来,率先就道:“此事如今已震动天下了,再不久还要上达天听,现在天下人都是怒火中烧,房公意欲如何?”
    “还能如何?”房玄龄无奈地苦笑道:“申饬一下吧,让门下下一道旨意,让陈正泰规矩一些,不要再闹了,他闹不赢的!他一个郡王,与一庶民跳脚大骂,骂不赢还要索人,此等事,古今未有。老夫是看的脑袋痛啊!成了这个样子,是要载入史册的啊。”
    其实杜如晦也是懵逼,忍不住道:“是啊,老夫思来想去,也没想到陈正泰会干此等下三滥的事。”
    房玄龄叹了口气,道:“许是救驾有功,异姓封王,志得意满了?”
    杜如晦感慨道:“果然人需谦逊谨慎哪,如若不然,便如陈正泰这般。”
    房玄龄突然又想到什么,脸色一正,道:“话说回来,这精瓷之事,到底是那学习报说的对,还是陈正泰说的对?”
    杜如晦又是一脸懵逼,叹气道:“说实话,其实老夫也没看明白,一直晕乎乎的,如今个个都说要涨,朱文烨写的文章,也极有道理。可迄今为止,老夫也没看明白个所以然来。”
    坐在这里的,可都是大唐最顶尖的人,即便此时理智无比,居然也没看穿精瓷的原理,一时之间,二人大眼瞪小眼。
    老半天,房玄龄才苦笑道:“罢罢罢,该怎样,怎样的吧,到时一看便知了,总会有个结果的。不过这样说来,你也同意门下制旨申饬了?”
    杜如晦认真地道:“这是自然的,不能放任下去了,不好好敲打一下,说不定下一次,这家伙,怕又跑去寻天策军,去拆了那学习报了。”
    “有理。”听到杜如晦的话,房玄龄亦不禁谨慎起来,道:“那陈正泰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来。事不宜迟,立即命门下制诏吧。”
    顿了一下,他接着道:“此外,告知陛下,就说这是三省的意思。”
    杜如晦明白了。
    基本上,三省这边一致同意,陛下一般是不会回绝的。
    而且这也只是申饬,陛下也绝不会有太多的牢骚。
    …………
    于是很快,一封门下的旨,在大家的瞩目下,给送到了陈家。
    陈家没来由的又挨了一顿骂,此时陈正泰倒是颇为开心的,兴冲冲的接了旨,看上头门下制曰的字样,愉快的让陈福将这旨意收藏起来,以后传给子孙,也是一笔财富啊!
    他心情格外的愉快,虽然出了门,便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每天要做的事,就是搜肠刮肚的跑去骂朱文烨那个狗东西,现在觉得自己功力大涨。
    果然,有了压力就有动力。
    清早的时候,便有学习报送到陈正泰的府上,这陈正泰现在可是学习报的忠实读者,看了朱文烨的文章,便开始苦死着骂他回去。
    不过自从发生了拿人的事后,学习报可谓是火力全开,一丁点客气都没有了,以前还只是讽刺,现在呢,则是指名道姓,就差手指着陈正泰的鼻子了。
    陈正泰偶尔在书斋喝茶,或是吃饭时,突然魔怔一般大叫一声:“有了。”
    而后在许多人无法理解的目光之中,提起了笔,记个笔记,将自己想到的只言片语记录下来,待会儿写文章用。
    大家伙儿……都觉得郡王殿下有点魔怔了。
    甚至坊间流传,说陈正泰发了疯。
    这令不少人不禁叹息,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成了这么个样子!
    可谁也想不到,将自己关在了书斋,陈正泰又是另一个样子,只是骂的再不是朱文烨了,而是痛骂浮梁县那些匠人:“不是说了扩产了吗?怎么这个月的产量还是这样少?”
    “已经月产六万了。”武珝倒是能体谅人的,叹息道:“这已是极限了,这个月又打算开两个窑,可是培训的匠人,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熟练。”
    陈正泰就不由叹息道:“哎……说也奇怪,我这一骂,居然起了反效果,精瓷的价格反而又暴增了,现在都到了三十五贯了,真是匪夷所思啊,看来我威信终究不足啊,大家都不听我的。”
    武珝抿嘴,嫣然一笑,接着道:“恩师,这可怪不得人,你这一骂,坊间都说陈家在精瓷上肯定获利不多,所以心里愤慨呢。大家都认为,精瓷的产量肯定没有想象中高,且成本也是极高,这才导致陈家的获利有限。如若不然,这精瓷是恩师卖的,恩师怎么会气急败坏呢?因而大家对精瓷就更有信心了!甚至听闻江南那边,已派了专门的人来,指明精瓷,有多少收多少,还有山东、河北之地,还有陇右,天下但凡是有余钱的人家,都闻风而动了。这些大多都是世族,他们消息灵通……尤其是这朱文烨这么一闹,朱文烨乃是江左世族,世代清贵,在世族之中,他的影响力极大,经他这么一鼓吹,大家就都晓得精瓷的好处了。学生现在也是为难,一月的产量才六万,投入市场的太少,已经控制不住价了,这个月月末,极有可能要涨到四十贯了。”
    “哎……”陈正泰叹了口气道:“终究是我们陈家不争气,产出还是太少了,继续催促吧,尽量多培训一些工人。下个月没有八万产量,我要翻脸的。”

第四百九十六章:安得广厦千万间,庇天下寒士尽欢颜

    闹的惊天动地之后,陈正泰偃旗息鼓了一段日子。
    实际上,整个陈家上上下下已经焦头烂额,倒不是因为骂战和精瓷的事。
    而是此时此刻,大学堂的研究院以及二皮沟建业这里,派出了大量人前往关外勘探。
    草原上……陈氏在朔方建立了一座孤城,凭借着陈家的财力,这朔方总算是热闹了不少,而随着木轨的铺设,使得朔方越发的繁华起来。
    这朔方一地,就已有人口五万户。
    大量的人察觉到,这草原深处的日子,竟远比关内要舒坦一些。
    关内的人大多没有土地,即便是有,这土地也是有限,固然换了新的粮种,也不过是够一家老小吃喝罢了。
    可在草原之中,开垦令已下达,大量的土地变成了粮田,并且开始实施关内同样的永业田政策,只是……条件却是宽泛了许多,无论是任何人,但凡来朔方,便提供三百亩土地作为永业田。
    甚至……还提供粮种,猪种,鸡子。
    不只如此,这里还有大量的牧场,以至于肉食的价格,远比关内便宜了数倍。
    陈家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建设,又因为人力匮乏,所以对于匠人的薪水,也比之关内要高一倍以上。
    在种种优惠的加成之下,几乎每个车站附近,都开始出现了聚集区,根据有人测算,若是加上各处聚集区以及牧场的人口,关外一地,汉人的户籍已达到了八万之巨了。
    陈家人已经开始做了表率,有半数之人开始朝着草原深处迁徙,大量的人口,也给朔方城里的谷仓堆积了大量的粮食,多余的肉类,因为一时吃不下,便只好进行腌制,作为储备。数不清的皮毛,也源源不断的输送入关。
    在朔方,大量的铜矿和铁矿以及煤矿被发掘了出来,尤其是煤炭,质量比鄠县的还要好的多,而铁矿石的品质,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于是……沿着这一带矿脉,这后世的鄂尔多斯,曾以矿产出名的城市,现如今开始建起了一个又一个作坊,利用木轨与城市连接。
    当然,其实还有许多人,对于这里是难有信心的。
    毕竟很多人清楚,这是陈家带来的繁荣,陈家在关内积攒的财富,源源不断的向朔方输送,这样的发展,只是一时,等到陈家的财富枯竭时,关外的好日子,自然而然也就结束了。
    抱有这样念头的人很多。
    可现在……所有的陈家人,以及研究院的人,都已被陈正泰折腾的怕了。
    关外开始大量的勘测地质,同时不同的绘制最新的舆图,派出大量的人,去打探草原各部的情况。
    与此同时……一个雄心勃勃的计划已摆在了陈正泰的案头上。
    木轨还需铺设,只是不再是连接朔方和长安,而是以朔方为中心,铺设一个长约千里的横向木轨,这条轨道,自河北的代郡开始,一直延续至吐蕃国的国境。
    为了确保工程,需要大量的劳力,同时要确保沿途不会有草原各部破坏。
    不只如此,长安至朔方的木轨,因为往来越来越频繁,已经开始不堪重负,所以……眼下有两个选择,一条是继续铺设新的木轨,增加线路。而另一个的选择则十分暴力,直接铺设铁轨。
    研究院已炸了,疯了……这里头有太多的难题,大唐哪里有这么多钢铁,甚至能奢靡到将这些钢铁铺设到地上。
    这钢铁如此值钱,又如何确保,如此贵重的东西,不会遭受破坏?
    除此之外,铺设了钢轨,却用来运输马拉车,那么……到底什么时候能收回成本?
    除此之外,其他的问题也多如牛毛,地形不平,钢铁如何铺设才能确保丝丝合缝。
    在很久之后,研究院终于得出了一个清单,送清单来的乃是陈正康,这个人已算是陈正泰较亲的亲族了,算是堂兄,之所以叫他送,也是有原因的,陈正泰最近的性子很乖张,吃错了药一般,大家都不敢招惹他,让陈正康来是最合适的,毕竟是一家人嘛。
    陈正康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的将清单送到了陈正泰的面前。
    陈正泰看了看,而后交给一旁的武珝。
    武珝念道:“要修铁轨,需花费钱一千九百四十万贯,需建二皮沟钢铁作坊同等规模的钢铁冶炼作坊十三座,需招募匠人与劳力三千九千四百余;需大规模开发朔方矿场,至少承建铁矿场六座,需煤矿场三座。尚需于关内大规模收购原木;需二皮沟机械作坊同等规模的作坊七座。需……”
    武珝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
    陈正康心里战战兢兢,其实……这份清单送来,是初步讨论的结果,而这份清单拟定之后,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个计划花费实在太庞大了,可能将整个陈家卖了,也只能勉强凑出这么个数来。
    正因如此,大家觉得只要送上这么个玩意,陈正泰也只有知难而退的份。
    这雄心勃勃的计划,是需无数钱财来支撑的。
    因而陈正康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陈正泰看完之后,一定会勃然大怒,骂几句这么贵,而后将他再破口大骂一番,最后将他赶出去,这件事也就作罢了。
    武珝念完了,抬起眸子看着陈正泰:“恩师,你意下如何?”
    陈正泰沉吟片刻道:“比我想象中便宜很多。”
    陈正康:“……”
    他怀疑自己有幻听。
    陈正泰而后又道:“没想到这么省钱,我还以为,起码得要两三千万贯呢。我看这个好,真是辛苦了大家,这些日子,只怕没有少辛苦吧。正康啊,你虽为我堂兄,可我乃朝廷钦赐的郡王,这陈家也是我做主,所以我就倚小卖小的说一句,你们干的不错,这个计划,看来是可行了。立即要开展前期的工作,先修一个试验场地,进行验证,除此之外……武珝……我思来想去,你得想办法,多研究一下烧开水的原理,你还记得烧开水吗?”
    “记得呢。”武珝想了想道:“将开水煮沸了,就产生了力,就好像风车和水车一样,怎么……恩师……有什么想法?”
    陈正泰道:“你想想看,风车和水车……都可以被风和水推着走,可是这两样,唯独不好的地方,就是离不开风和水,可既然咱们烧开水也可以获得同样的东西,那么能不能,咱们在马车上烧开水呢?”
    武珝眼眸一亮,不禁道:“我明白恩师的意思了,在马车里烧开水,冒出了气来,这气便推动了车运动,是吗?”
    陈正泰不由嫉妒的看着武珝:“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这人真的聪明得妖孽了,能不让人羡慕嫉妒恨吗?
    “原理是一回事,可是这么小的力,怎么能推动呢?想来得从其他方向想想办法,我闲暇之余,倒是可以和研究院的人切磋切磋,或许能从中获得一些启发。”
    切磋……
    陈正泰已经可以想象,可能前期是武珝和研究院的那些呆子们切磋,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是武珝按着这些书呆子在地上暴打了。
    “难为你了。”
    陈正泰继而才看向陈正康道道:“你要多费一些心思了,回去告诉研究院,立即开始筹备,要动用所有的人力和物力,钱的事,不必担心。”
    现实和想象真的是不一样的!
    陈正康只差一点要跪下,嚎叫一声,殿下你别这样啊。
    可看陈正泰却是一脸轻松,此时他真将钱当做粪土一般了。
    要知道,陈家可是随随便便,就两百万贯进账呢,而且未来还会有更多。
    这可多亏了那位朱文烨相公哪,若不是他,他还真没有这个底气。
    陈正泰道:“去忙吧。”
    “喏。”陈正康乖乖地应了,他终究是不敢多嘴,行了个礼,便去了。
    ……
    书斋里,武珝一脸不解,其实对她而言,陈正泰交代的那车的事,她倒是不急,初中的物理书,她大抵看过了,原理是现成的,接下来就是怎么样将这动力,变得可用罢了。
    只是她不解的是:“恩师,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只会修一条,值当吗?”
    陈正泰眼睛一瞪:“怎么叫花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呢?”
    随即,他耐心的解释:“我们花了钱,挖出来的矿,建的作坊,培养的匠人,难道凭空消失了?不,没有,它们没有消失,只是这些钱,变成了人的薪水,变成了矿产,变成了道路,道路可以使交通便捷,而人有了薪水,就要衣食住行,终究还是要买我家的车,买我们在朔方种植的米和养殖的肉,终究还是要买我们家的布。钱花出去,并没有凭空的消失,而是从一个店铺,转移到了另一个人手里,再从这个人,转到下一家的铺面。所以我们花出去了两千万贯,本质上,却创造了无数的价值,得到的,却是更多可用的钢铁,更便捷的运输,使之为我们在草原中经略,提供更多的助力。知道了吗?这草原之中,有数不清的胡人,他们比我们更适应草原,我们要蚕食他们,便要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长处,隐藏自己的弱点,说穿了,用钱砸死他们。”
    武珝若有所思,她似乎开始有些明悟,便道:“原来如此,所以……做任何事,都不可计较一时的得失,智者远虑,便是这个道理,是吗?”
    陈正泰道:“这倒是不是智者远虑。而是因为,若我手里只有十贯钱,我能想到的,不过是明日该去哪里填肚子。可若是我手里有一百贯、一千贯,我便要思考,来年我该做点什么才有更多的收益。我若有万贯,便要思虑我的子孙……如何得到我的荫庇。可若是我有一百万贯,有一千万贯,甚至数千万贯呢?当有了如此巨大的财富,那么考虑的,就不该是眼前的得失了,而该是天下人的福祉,在谋天下的过程之中,又可使我家受益,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啊,并非我是智者,而是多亏了那位朱相公,多亏了这天下大大小小的世族,他们非要将祖传了数十代人的财富往我手里塞,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呢,拼命想拦他们,说使不得啊使不得,你们给的太多了,可他们就是不肯依呀,我说一句使不得,他们便要骂我一句,我不肯要这钱,他们便凶相毕露,非要打我不可。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只好勉为其难,将这些钱都收下了。可是单纯的财富是没有意义的,它只是一张废纸而已,尤其是如此天大的财富,若只是私藏起来,你难道不会害怕吗?换做是我,我就害怕,我会吓得不敢睡觉,因而……我得将这些财富撒出去,用这些钱财,来壮大我的根本,也有利于天下,方才可使我心安理得。你真以为我折腾了这么久的精瓷,只是为了得人钱财吗?武珝啊,不要将为师想的这样的不堪,为师是个自比管仲乐毅的人,只是有些人对我有误解罢了。”
    武珝钦佩地看着陈正泰,重重点头:“嗯。”
    她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何况又处在一个复杂的生长环境之中,以至于武珝自幼便养成了一种对人戒备的心理。
    说白了,就是不肯轻易相信人。
    可面对自己的这位恩师,她发现自己毫无抵抗力,恩师说什么都有道理,说什么都可信!
    此时,陈正泰又道:“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疯了似的卖精瓷了,能产出多少就卖多少。只要它还在涨,那么这个市场,就不会有人售出,而永远只会有人买进。当一个市场只有买进而无售出的时候,它的价格,也只有不断的暴涨了。买的人越多,私藏的精瓷也就越多,他们就会更加深信精瓷的价值,他们会对精瓷继续上涨深信不疑,任何人对精瓷颇有微词,都会遭到他们的群起攻之,所以在未来,我们在这个市场,便能如鱼得水,其他的事,不用再管了,只管朝市场输出我们的精瓷便是。其他的事,不必多虑。”
    ………………
    此时,在宫里。
    李世民正安静地倚在紫薇殿的寝殿里的床榻上。
    一旁的长孙皇后轻轻地给他加了一个高枕。
    夫妇二人,其实都不喜欢在独处的时候有外人伺候,因而但凡李世民来到寝卧之处,长孙皇后便亲自照料着李世民。
    只是……今日的李世民显得格外的沉默。
    他此时正拿着近来的许多报纸,一张张的在这里看着,连长孙皇后和他说话,他也心不在焉的样子。
    一口气将数十张报纸看过之后,李世民还是一头雾水的放下了报纸。
    长孙皇后便笑道:“陛下,怎么今日心不在焉的?”
    李世民这才将目光放在了长孙皇后的身上,道:“在研究精瓷。”
    长孙皇后温声道:“那么陛下一定有高论了。”
    “没有。”李世民一脸懵逼,皱眉道:“朕看了许多,可越看就越不明白。只晓得这个东西,它就是不停的涨,人人都说它涨的有理,陈正泰那边却说风险巨大,让大家小心堤防,可与正泰正锋相对的报纸,却又说正泰危言耸听,实在是包藏祸心。”
    长孙皇后下意识的便道:“我想……或许正泰说的肯定有道理吧。”
    “朕也是这样想。”李世民很认真的道:“所以一直对这精瓷很警惕。可是……如今这全天下……除了新闻报之外,都是众口一词,人人都说……此物必涨,而且现实中……它确实也是如此,月初的时候,他三十三贯,月中到了三十五,快月底了,已超过了四十贯,这分明都是反着来的。你看这份学习报,这是一个叫朱文烨写的文章,他在月初的时候就预测,价格会到四十贯,果然……他所料的没错。就在昨日呢,他又预测,到了下月月底,只怕价格要突破四十五贯了。”
    “呀。”长孙皇后吓了一跳,忍不住惊讶地道:“只一个瓷瓶?”
    “对,就只一个瓷瓶。”李世民也很是纳闷,道:“现在全天下都疯了,你想想看,你买了一个瓷瓶,当初花了二十贯,可你只要将它藏好,每月都可涨五至十贯不等,你说这吓人不吓人?那些匠人们辛苦劳作一年到头,不吃不喝,能赚几个五贯、十贯呢?”
    长孙皇后也不禁瞠目结舌,纠结地道:“那到底谁有理?”
    “不是说不知道吗?”李世民摇了摇头,随即苦笑道:“朕要知道,那便好了,朕只怕早就发了大财了。想想就很惆怅啊,朕这个天子,内帑里也没多少钱,可朕听说,那崔家偷偷的买了无数的瓶子,其资产,要超三百万贯了。这虽只是坊间传闻,可终不是空穴来风,这样下去,岂不是天下世族都是巨富,只有朕这么一个穷汉吗?”
    说着,李世民郁郁地叹息一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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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第二个看不见的手

    长孙皇后听罢,吓了一跳,此时竟顾不得妇德了,美眸不禁瞪的微微大一些:“只以瓶子而论,就值三百万贯?”
    李世民道:“照这朱文烨所言,将来的瓶子,怕是要值一百贯,甚至是两百贯,这崔家以瓶子而言,岂不是足有上千万贯吗?”
    这是一个极可怕的数字,足以让任何人倒吸冷气,至少在贞观朝,这已快接近一年的岁入了。
    李世民叹道:“一个崔家如此,还有卢家、郑家呢,还有那江左的朱陆顾张,还有山东世族呢,更不必说,这关陇的人家了。朕实在是忧心啊,历朝历代,莫不是以豪强割据天下而亡的。”
    长孙皇后皱了皱秀眉道:“臣妾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从前一百万贯的瓶子,转过头,就价值三百万贯,再转过头,将来还要变成一千万贯,这……是什么道理?”
    李世民:“……”
    “其实朕也不明白,所以朕现在苦思冥想,听着人人都说着各种瓶子值钱的道理,可横竖还是没想通。”
    夫妇二人竟是相顾无言,当然,李世民的惆怅,长孙皇后是能够体会的,他每日都为国家大事操劳,可这天下……哪里有治理的尽头?这天下的土地、钱粮、人口,那世族手里就不知掌握了多少。朝廷不仰仗世族,根本就无法治理地方,任何一道旨意,若是不能得到世族的支持,往往执行下去,便是一纸空文。
    这样的事……早已有之,大家也习以为常了。
    可长此下去,不是办法啊。
    现在又一个瓷瓶,引发了李世民对世族膨胀的担忧,怎么能让他不着急呢?
    长孙皇后道:“抽个空,陛下得将陈正泰寻来问一问,陈正泰不是擅长经济之道吗?”
    李世民颔首:“朕倒是想问他,可他这几日不知抽了什么风,却每日顾着与和人打嘴仗。他是郡王啊,却专做这等下三滥的事。还是等过一些日子吧。”
    瓷瓶的热度,已经推到了高峰。
    因为到了后来,陈正泰已经不吱声了。
    新闻报索性就压根不提精瓷二字了。
    可其他各报,却是继续穷追猛打,将陈正泰的所有关于精瓷的担忧,一个个逐条批判。
    学习报趁势而起,已经隐隐有天下第二报,甚至直追新闻报的气候了,如今的日销,已是维持在七万份之间。
    这又是一个极可怕的数字。
    而朱文烨现在,只恨陈正泰居然哑火,又恨陈正泰不派人来拿自己,他是巴不得陈正泰有点动作,好继续增加学习报的热度。
    他家,现在几乎已是高朋满座,每天都有无数人拜访,人人都将其视为名流。
    当然,朱家那里……显然并不甘心于只靠报纸来维系名望,该收购精瓷还是要收购的。
    尝到了甜头的世族们,现在拼了命的筹措钱财,继续收购。
    这真的是暴利啊,若是能买十万个瓷瓶,这一年躺着也能挣数十,甚至上百万贯,世上还有比这还好挣的事吗?
    西山钱庄,已经开始忙疯了。
    三叔公现在做的业务,就是放贷。
    只要有抵押物,便可从钱庄这里得到贷款。
    最近贷款的业务极好,得亏有了精瓷啊,不少人需要筹措钱财来买精瓷,毕竟……这是躺着挣的。现在私人之间,已经很难拆借到钱财了,其实这也可以理解的,我有钱,我为何不去买瓷瓶,非要借给你?
    因而……大家便只能瞄准钱庄了。
    只是令三叔公遗憾的是,陈正泰那边下了死命令,现在钱庄收紧了贷款,只允许大宗的借贷。
    也就是说,只有一万贯以上的借贷,方才准许借出。
    而且相应的抵押条件,也比较苛刻。
    三叔公心里唏嘘,这样一弄,那么天下……谁有足够的抵押物来拆借万贯啊?
    只怕算来算去,能满足这个条件的人家,也不会超过三千家了。
    不过……业务居然出奇的好。
    博陵崔家的人是最率先来贷的,他们拿了大量的地契,以及宅邸,还有谷仓粮食的凭据,直接登门,一开口就是三十万贯。
    这是一个天文数字,三叔公听了,人都直哆嗦。
    可来人却很真诚,实际上,他们的抵押物,若是以货值而论,是远超三十万贯的。
    三叔公请了博陵崔家的人进来落座,让人奉茶,不禁苦笑道:“三十万贯,这可不是小数目,你这是几乎将家中大半数的土地都拿了出来了,到时……若是还不上……这些可统统都要没收了的。”
    “这个好说。”来人是个叫崔驹的年轻人,彬彬有礼地道:“这是家中上下一致的意思。”
    三叔公便又道:“这贷款的利息,可是不低,一年下来,可是三成利,你要想好了。你贷这一年,今日三十万贯,到了来年,可就是三十九万贯了。”
    三叔公倒是实诚,该说的还是说了!
    崔驹只不断的点头:“这些都知道,家里这边是议论过的,所以才决心希望钱庄能够伸出援手。”
    三叔公这才道:“如此,我这便让人办手续,不过得耽误一些时日,你也晓得的,抵押物可不是按市价算的,譬如一亩地,原本能卖十贯,可到了这里,就只能算三贯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崔驹道:“规矩崔家自然是懂得的,我们是有声望的人家,早就有备而来。”
    三叔公便不再多言了,这等事,属于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钱庄现在主要是陈家和皇家把控,倒也不担心还不上的事,至于博陵崔家,那可是名门望族,抵押物若是足够,那么也没有不借的道理。
    倒是三叔公多嘴的问了一句:“敢问一下,你们贷这么多的现钱,所为何事?”
    “这个就不便说了。”崔驹认真的道。
    “哎哎哎,你看老夫这嘴。”三叔公摇摇头:“实在抱歉的很,本不该多问,那么……就说到这里吧,你回去等消息。”
    那崔驹于是开开心心的回府了。
    这崔驹是个极聪明的人,又是崔家的后起之秀。
    实际上……打贷款的主意也是他第一个想出来的,他了解了一下,陈家的贷款利率很低,三成利,说难听点算什么,这若是在乡下,利滚利,驴打滚,不知高了多少。
    何况博陵崔家和清河崔家不一样,清河崔家当初从股市撤出,弄出了大笔的现钱,现在靠着瓷瓶,如今身价已经暴涨了一倍以上。
    这是极可怕的数字,像清河崔家这样的人家,恰恰是因为庞大,经过了数十代人的积攒,所以才有了这巨大的家业,可家业越大,其实增长越慢,如今靠着这精瓷,一下子风生水起。
    同样都是崔家,算起来,清河崔氏还只是小宗,难免让隔壁的博陵崔家眼红了。
    现在人人都需要钱,谁有了钱,买了瓶子就能大赚,现钱不够的博陵崔氏,终于还是决心孤注一掷了。
    当然,博陵崔氏算准了这个,还是比较克制的,博陵崔氏以土地和田产巨多而著称,贷这三十万贯,其实只是拿出了自己的三成土地而已。
    而今土地不太值钱,毕竟粮食的产出太慢,无论和股市还是和作坊相比,收益都很低下,更别说和这精瓷比了。
    崔驹算过账的,三十万贯,统统拿去买精瓷,只要长势好,两个月时间,就可以将借贷的利息钱赚回来了,其他的十个月,几乎就是净赚。
    而至于如何将精瓷卖出,他倒是一丁点也不在乎,因为市面上有的是的人在拿真金白银来买,想卖出多少便是多少。
    所以这一次……博陵崔氏,也要拼一拼。
    几日之后……钱终于到手……博陵崔氏在长安的店铺,开始疯狂求购精瓷。
    ……
    而此时……
    陈正泰看着来自于钱庄的账目,整个人都懵了。
    “贪婪,真是贪婪……人贪婪起来真是可怕啊。”陈正泰不断的摇头感慨。
    武珝抬眸,好奇地看着陈正泰道:“恩师,又怎么样了?”
    “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暴涨了,我原本还以为现在许多人家的资金开始枯竭,这长势要缓一缓了。可现在……我还是太低估了人性的贪婪啊,原以为抵押土地和家产,至少需要几个月之后才会出现。可现在……博陵崔家居然率先行动了。”陈正泰不断的摇头,这玩意,其实和上杠杆差不多了。
    几乎是每一个妄图赚取更多利润走的道路。
    上一世的时候,陈正泰总是觉得匪夷所思,为何有的人,分明已经有着丰厚的身家,可依旧敢倾尽家财,投入到高风险的投资中去。
    而如今……在这里,陈正泰又遇到了。
    “意思是……他们将自己的土地拿出来抵押,只为了买瓶子?”武珝摇摇头:“真是愚不可及啊。”
    陈正泰道:“这话不对,在你我眼里,当然是愚不可及。可是在这些人眼里,或许他们都自觉得这才是聪明人的举动。你想想看,倘若当真能涨,他们不过是将土地抵押而已,等于是凭空靠钱庄的钱,获得了巨额的利润。”
    “可是……他们为何如此自信满满呢?至少我听说,坊间其实也偶有人和恩师想的一样,觉得这挣钱的方式太匪夷所思。”
    “因为坊间对瓷瓶有怀疑的人,没有和博陵崔氏在同一个圈层。”陈正泰道:“和博陵崔氏这个圈子里,他们所认识的人,大多都是靠精瓷获得了丰厚利润的人,说穿了……这些人家财万贯,有的是土地和牛马,也有的是闲钱,他们将资金投入了精瓷之后,已经尝到了甜头,他们大多数人都将身价投入进了精瓷里,因而每一个人都在自说自话,对于精瓷的价值深信不疑,在这个圈子里,当人人都说精瓷还要暴涨的时候,那么……谁还会怀疑这里头有问题呢?就算有所疑虑,也会自动被人忽略。这就是人心啊!”
    陈正泰最后叹了口气道:“人心太可怕了!”
    武珝却抿嘴笑着摇头道:“不,人心一点也不可怕,这么多绝顶聪明之人,他们的心尚且有这么愚钝的时候,又有什么可怕呢?”
    “哈……”陈正泰笑了笑,而后认真的道:“现在博陵崔氏已经开了借贷的口子,那么接下来,迟早会有更多的人跟上,到了那时,市面上就会出现无数借贷的资金,这些借贷出来的钱……依旧还在疯狂求购精瓷,武珝啊武珝,做好准备吧,一旦开始玩了借贷,或者是杠杆,那么……这精瓷要准备一飞冲天了。”
    这真是一条疯狂的路,可是这条路上的人,就是那么的多!
    武珝颔首:“我懂,加大产量,预备好一批货,就等价格暴涨之后,挣下他们最后一个铜板。”
    陈正泰忍不住又摸摸她的头,这头挺好摸的,如此聪明的脑袋,颇有点像上一世自己摸着心爱的拯救者Y7000P电脑。
    此时,他道:“第二次,看不见的手开始出现了,第一次是斩断他们在股市的暴利。第二次,是允许他们借贷。有了这两个措施,你将会看到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事。”
    “嗯,学生一定要好好看着,既要引以为戒,也要从中学习。”
    ……
    理论上而言,当市面上的钱越多,那么物品的价格就会更贵。
    博陵崔家一出手,又是大笔的资金开始在精瓷的市场上流动。
    而这一下子,等于是疯狂的刺激了精瓷本就不多的卖方市场。
    于是精瓷的价格,一日一变,终于在短短数日之后,抵达了五十贯的高位。
    这一下子……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
    崔志正不可思议的听着自己的侄子崔良海的奏报,他激动得脸色通红,口里道:“你是说,博陵大宗那边直接质押了土地?这……他们为何不早说,这是祖宗的土地啊,他们怎么干这样的事?”
    “听闻大宗那里,还打算再质押一批,贷二十五万贯出来。”
    “疯了。”崔志正瞪大着眼睛道:“若有个好歹,看他们怎么办?”
    哪怕是崔志正,都觉得这有点胡闹过了头。
    可崔连海却是羡慕的道:“可是叔父,他们这一次却是赚大了,贷出来的三十万贯,收购了不少瓷瓶,虽说是三成的利息,可才半个月功夫,精瓷的价格就涨了十贯,如此一来,这利息钱便算是完全赚了回来,现在精瓷还一日一个价,以后涨一贯,便可大赚一笔了。”
    崔志正也不禁听的怦然心动。
    说实话……他虽觉得拿祖宗的土地去质押,是过了。可这样一想,似乎还真是暴利,这等于是捡来的钱哪。
    这样的钱都不捡,岂不也是对不起祖宗?
    崔志正的脸越发的红了,心里竟也有些羡慕起来,口里则道:“哎……还是过于冒失了。”
    只是这一次,语气却弱了许多。
    “听说郑家也开始行动了,想要试一试。”
    崔志正讶异道:“郑家在精瓷那儿,可没少赚钱,他们还嫌不足?”
    “没办法,为了买精瓷,家里的现钱都告罄了,可买的越多,赚的就越多,谁会嫌弃自己赚的少呢?”
    崔志正觉得也有理。
    崔连海又道:“何况现在人人都在求精瓷,有人已经开价五十二贯了,可都未必能收的到,叔父……这钱我们清河崔家不取,便是不肖子孙啊。”
    崔志正忍不住背着手,来回踱步起来,心里也不禁纠结起来了。
    其实这些日子,他们崔家已经尝到了大甜头了。
    说实话……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赚了几万贯,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想当初,崔家历代祖先们,苦哈哈的攒了几百年的钱,只怕也没这精瓷的买卖赚得多呢。
    崔志正深吸一口气,声音也不禁颤抖起来:“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大家都在求,怎么可能跌呢?今日那朱相公发的文章,老夫也看了,此人有大才,他的话……是至理啊。”
    崔连海于是劝道:“叔父,要不我们也试一试吧,现在咱们崔氏小宗这里,其实也没多少现钱了,虽说囤了足够的精瓷,可一想到……明明可以挣的更多,我便心里不甘。要不咱们也去借贷,大家都这样干了,怕个什么呢?叔父,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如若不然……要反受其乱的啊。”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什么都敢想敢干。
    可崔志正还是觉得有些不保险,倒不是他不信精瓷会跌,只是贷款玩这个,难免会有心理障碍,于是犹豫地道:“再看看,再看看吧。”
    崔连海却是急了:“都到了什么时候,都火烧眉毛了,再看看,这价格都要涨到天上去了。”
    崔志正粗重的呼吸:“我自然知道,哎……只是……再等等看吧。”
    ………………
    大家别骂水,精瓷这一段,是个连环套,一步步的心理和金融战,如若没有前期的铺垫,就不会有今天这一章,或者说,没有上一章的舆论战,最后就没法收尾,所以没办法,只能写细,老虎是老实人,不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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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贵公子介绍:
贞观三年。此时李世民已擦拭了玄武门的血迹,雄才大略,气吞山河。此时一代名相马周还在给人喂马,蛰伏于市井,等待着宏图大展。此时公主殿下们初成年,豆蔻年华,情窦初开。此时一代骁将和名臣们,开始了他们的故事。也在此时,陈正泰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经历了懵然,随即纵身跃入这无数王侯将相掀起高浪的历史长河,故事从这贞观三年开始……唐朝贵公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贵公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贵公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