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唐朝贵公子TXT下载唐朝贵公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唐朝贵公子全文阅读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唐朝贵公子txt下载     唐朝贵公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八章: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么大的事,崔志正是拿捏不定主意的。
    拿自己家的地去卖,换做是任何人都需好好思量思量。
    所以他想再看看。
    可是这不看不打紧,越看……他越觉得匪夷所思。
    市面上产生了大量的新钱。
    当然,这钱也不是陈家印刷出来的。
    只是因为当人们发现借贷的利器。
    博陵崔氏借了,郑家似乎也没有抵挡住诱惑,而后崔氏继续加码,毕竟这钱太好挣了。
    每一次精瓷的价格推高,那博陵崔家的人便夙夜难寐,心里在想,若是当初多抵押一些,何至于才赚这一点呢?
    这一点其实已经很多了,多的数不清,一日数万贯的上涨,换做是谁都会疯,孤注一掷的时候到了……在孤注一掷之前,每一个人的想法都是很美好的。
    我将地抵押了,过了一年,挣了钱便立即收手。
    或者是说,我再留一点土地,抵押时谨慎一些。
    可人性的贪念,令任何的理智都荡然无存,
    因为人们总会追悔莫及,等到精瓷继续上涨时,他们所想的便是,怎么才抵押这一点啊,当初若是胆子大一些,或许赚的就更多了。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某种意义而言,正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开始如上了瘾似的抵押,大量的现金,则从陈家的钱庄里贷了出来。
    大笔的资金,其实只能奔着精瓷去。因为贷款的利息不低,倘若不买精瓷,这利息却是寻常人无法承受的。
    于是……如汪洋大海一般的抵押资金,继续疯狂求购。
    这一下子的,便又引发了精瓷收购的狂潮。
    前几日还是五十贯一个瓶子,转过头,五十三贯已经根本收购不到了。
    眼看再过几日,价格直逼五十五贯,这个时候,更多人开始瞄准了博陵崔家的操作。
    这钱真是太好挣了,一天一个价呀。
    土地现在的收益太低,若不是因为祖产的羁绊,谁都懒得去多看一眼,只有寻常小老百姓,才会计较这些蝇头小利。
    可是对于世族而言,当他们已从精瓷中赚了大钱,有的人,资产直接翻番,而这不过是数月之间的事,此时谁还会多看其他盈利手段一眼?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踏破了陈家钱庄的门槛。
    三叔公是忙的焦头烂额。
    即便陈家钱庄的条件再苛刻,这个时候,也阻挡不住人流了。
    人性还有从众的一面,博陵崔家既然都可以贷了,我家为何不可以?
    于是贪婪占据了人的内心,而道德的最后一层窗户纸,也在别人可以我也可以之类的心理之下,直接破防。
    崔志正终于急了。
    快六十贯了。
    悔不当初啊。
    当初若是早点贷出去,十天之内,就可以将利息钱挣回来了,剩下的十一个月兼二十日,就是纯利。
    清河崔氏内部,已经有许多人开始质疑崔志正了,这位家主做什么事都后知后觉,过于保守,看看大宗那边,看看其他各个世族,哪一个不是已挣了个盆满钵满。
    崔志正终究是熬不住了,亲往二皮沟的钱庄,其实他来的时候,是颇有几分惭愧的。
    清河崔氏也需借钱吗?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可当他抵达钱庄时,才发现自己有些天真了,或者说,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道德障碍,因为在这里,他遇到了不少熟人,对方见了他,相视一笑,也不多言,办了手续便走。
    现在三叔公的业务能力已经越来越熟稔了,因为每一个人都在催促着赶紧放款,大家都急,你若稍慢一点,人家是要骂娘的。
    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接受业务,到清点送来的土地资产,最后确定一个抵押的价格,而后再斟酌放款多少,最后签字画押,此后再将钱送到对方府上。
    这一套的流程,现在进行的很快。
    三叔公满面红光,请崔志正坐下,又让人给他上了茶。
    说也奇怪,这世族对于陈正泰是深恶痛绝,可对三叔公却厌恶不起来。
    陈正泰的那性子,是乖张无比,没事也要来惹你一下,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的,前些日子,还做出那等厚颜无耻,去跟人对骂的事。
    可陈家的这位三叔公呢,和人说话,总是细声细语,姿态很低,甚至逢年过节,也会找由头到各家去走一走,自然还免不得要备上一份厚礼,倘若其他地方遇到,你还未打招呼,他已殷勤的上前,作揖行礼,殷勤寒暄。
    这种耆老,虽然明知道两家人不和睦,可你也硬不起心肠来对他冷眼相待。
    此时,三叔公带着微笑道:“崔相公,近来可好吧?”
    “尚好。”
    “是来借贷的吗?”
    “自然。”
    三叔公还是习惯性地道:“哎……不是我说,拿土地质押来借贷,这不是持家之道啊,老夫可不赞成你这样的做法,你家中的叔父们,可都知道了吗?”
    崔志正便道:“早就商量定了的。”
    三叔公便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这是你们阖族的主意,老夫自然也就不好多嘴了,我若是记得不错,北魏的时候,我孟津陈氏,还嫁去了你们家一个女儿,算起来……该是你的祖母。哈哈……当然,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听闻你对我家正泰颇有些抱怨。正泰年纪还小,少不更事,可崔陈二家,真要论起来,难道不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三叔公的记忆力很好,当然,这个记忆力,只限于世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此时,他接着道:“人和人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呢?清河崔家,乃是名门,想来不会记恨的。”
    “那小子……”提到陈正泰那个混账,崔志正第一个反应就是咬牙切齿,可三叔公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似乎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此时他急着办业务,于是便勉强露出笑容:“自然。”
    “好吧,去办手续吧。”
    手续办的很快,从钱庄里出来的时候,崔志正还觉得晕乎乎的。
    回头看着陈氏二字的招牌一眼,脑海里又立即浮现了陈正泰的身影,他脸霎时绷紧,露出厌恶之色。
    …………
    越来越多的资金,将精瓷推到了顶峰。
    而这个月,陈家的收益已经高达了七百万贯。
    此前囤积了一批货,没有急着丢进二级市场,再加上热钱涌动,数不清的热钱,不断的推高了行情。
    在这个时候,陈家一口气的,直接将囤积和一月产的十三万个精瓷推出,以六十一贯的价格,疯狂的出货。
    这个市场疯狂之处就在于,每一个人都拿着大把的钱在找精瓷,这就如同是一个无底洞,猛地推出了这么多的精瓷,市场依旧是饥渴难耐。
    热钱所带来的效果是,再过半月之后,价格已至六十八贯了。
    这种增长的速度,在没有贷款之前,是几乎难以想象的。
    而一旦人们疯狂的拿着大量的田产和土地,还有诸多的不动产不停的质押,市面上的钱也就增多了,增多了的钱无处可去,每一个人都只瞄准了精瓷的市场。
    这个市场最奇怪之处就在于,绝大多数拥有精瓷的人只有买进,没有卖出的。
    所有人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时候卖,就是傻子了,谁卖谁傻。
    也就是说,如今全天下,疯狂出货的卖家,就只有陈家独一家了。
    这等于是,有上千户的世族,握着大笔的资金,个个翘首以盼着,只等陈家一家出了精瓷,而后他们便拼命竞价,获得了精瓷,再将这些名贵的精瓷送进自己的仓库里。
    这是独一无二的卖方市场啊。
    陈正泰自己都觉得像在做梦一般,有点不太真实。
    可当到了第二个月底,价格超过七十贯的时候,陈正泰才真正意识到,借贷的威力,远超他的想象。
    显然,借贷投资,在这个时代固然可怕,可放到了后世,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因为后世的人,甚至还学会了杠杆,学会了债券,学会了重复抵押和融资,眼下这点贷款投资精瓷,在那种玩法面前,就如同小学生一般而已。
    可……恰恰是这样的玩法,却还是将精瓷推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程度。
    “只怕到了下月月底,价格要到九十贯了。”
    此时,陈正泰坐在书斋里,押了口茶后,叹了口气道:“听闻……许多世族已经通过各种方法,获取了更多的资金,现在正磨刀霍霍着,这价格……不疯涨才怪了。”
    一旁坐着的武珝看着陈正泰,匪夷所思地道:“他们固然有大笔的资金,可是能确保他们只求购精瓷吗?”
    “这是肯定的。”陈正泰一脸笃定,笑吟吟地道:“对他们来说,如今除了精瓷,世上再没有比精瓷更大的图利手段了。我不是说过的吗?这个世上,资金就好似是水一般,水这东西,只往低洼处走;而资金则恰恰相反,哪边的利润更高,它们便会蜂拥奔去哪里,这是大势,不是一个人有其他的想法就可以阻挡的。此时此刻,便连我也无法阻挡了。”
    武珝却也不禁叹了口气:“想想他们真是可怜。”
    “可怜……”陈正泰点点头,随即又道:“可是也很可恨啊!这世上的价值,本就该是通过劳动和经营来创造的,每一份产出,都是对劳作者的馈赠。可是呢,人心不足蛇吞象哪,这些本就是靠着盘剥别人的人,却最是不安分守己,他们本是可以靠着经营维持家业,得到这个世上最优渥的待遇,毕竟他们这些人,世上所有的好处都被他们占尽了,钱、粮食、牛马、奴仆、高官厚禄、房、名望,你看……凭借着这些,他们依旧还是不知足,还想要更多。反观那些辛苦劳作的,付出心血,成年累月,竟只是祈求能够饱食,便已心满意足了。你看,当人没有办法降低自己的**的时候,他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大到收不了手,所以……这完全就是他们自寻死路啊!”
    武珝精致的面庞却是略带笑意:“恩师很奇怪。”
    “啊……”陈正泰诧异的看着武珝。
    武珝想了想道:“恩师这个人,分明自己也是世族,贵为郡王,却总和他们不对付。”
    陈正泰撇嘴一笑,反刺道:“你不也出自武家吗?武家虽然不算是望族,却也是衣食无忧,良田千顷,可你现在不也在跟着我给那些家伙们挖坑,就等给他们厚葬了!世界要变,总不能一直裹足不前,既然要变,那么我们聪明一些的人,就不妨跟着后头推一推,这没什么不好的。”
    武珝重重点头:“我跟着恩师便是了。不过……有一事,学生想和恩师说。”
    陈正泰便道:“何事?”
    她道:“前几日,我那兄长……不,也算不得兄长了,就是武元庆……恩师可还记得吗?”
    “武元庆……”
    这些日子,哪怕是朝夕相处,武珝也几乎不提这个名字的,陈正泰有些猝不及防,没想到武珝会提及这个人,便讶异地道:“我记得他是你的异母兄弟,怎么了?”
    “他寻了我,得知我在陈家做事,便请托我帮忙打个招呼,将武家的土地,拿去钱庄里质押,好多贷一些钱来。”
    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这不是顺带着武家也坑死了?
    陈正泰不禁道:“武家也开始质押土地和田产了?这样说来,他们的现金已告罄,全数去买精瓷了吧?”
    武珝颔首点头:“正是。”
    于是陈正泰道:“此后呢,你怎么说?”
    武珝毫不犹豫的道:“既然兄长寻我帮忙,这个忙,我自然是要帮的,所以……我便擅自做主,给三叔公下了一个请托的条子,希望将武家的土地,开高一些价,且放款的速度,尽量快一些。”
    武珝说话的时候,面上没有什么波动,就好像是在讲述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
    这……不是摆明着的,将他们武家,往死路上推吗?这分明是嫌武家死的不够快吧。
    陈正泰不禁尴尬的道:“这样呀,都是亲戚,一家人嘛,更何况都求到你的跟前了,确实应该帮忙的。”
    武珝不为所动地道:“我对武家没有任何的仇怨了。”
    她顿了顿,却深深地看着陈正泰道:“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了,我见我的兄长,也恨不起来了,甚至……从前记忆犹新时,他如何对待我和我的母亲的事,我也觉得这些曾经以为会恨一辈子的事,现在都已如烟消散。当时他来请托我时,我还陪着他吃了一顿便饭,说了一些家常话,不过……他要质押土地,大肆购买精瓷,我也绝不会泄露一分半点关于精瓷的事,他想买,那便任他买,一切都与我无关。于我而言,最紧要的是恩师的计划,是陈家的未来,我看过陈家的账目,看过陈家牵涉进的各行各业,我心里自是知道,这里头凝聚了恩师的心血和智慧,我若是能参与其中,是我的幸运。”
    “恩师总是说,当一个人富贵到了极点的时候,就要向天下人承担责任。恩师有时在书斋里打盹,偶尔也会有呓语,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说一些要让这天下变得更好之类的话。可这些对我而言,并不紧要,我不在乎天下变好还是变坏,也不在乎,庶民们有多艰辛,我只是一个女子,女子有时会想的很深,可是有时想的只是很浅薄的事,恩师总说我是极聪明的人,可此时我只想浅薄一些,只望能侍奉恩师,为恩师效劳,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至少让恩师少一些辛苦。至于其他,与我无关,我也不想有什么瓜葛,包括了我那兄长武元庆,他是生是死,是贵是贱,已与我无涉了。”
    陈正泰听罢,叹了口气,又忍不住摸了摸武珝宝贵的脑袋,唏嘘地道:“是啊,人要先紧着自己身边的人。”
    武珝努力使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而后勉强一笑,便移开话题道:“恩师,下一步,我们是不是该囤货了?好让这些人,努力的储备多一些资金,无论他们是借贷,是砸锅卖铁也好。我们囤一批货,等这精瓷价格涨到了天上,而后再放出?”
    “聪明。”陈正泰赞赏地看着她道:“他们已将绞索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便是踹他们一脚了。哎呀……我有点不忍心呀,还是让那位朱文烨相公来踹吧,他眉清目秀,比较适合做坏人。”
    武珝嫣然一笑道:“那朱相公,现在可是出尽了风头,成为了长安里的许多高门府邸的座上宾,他的学习报,听闻要超过十万份的销量了。据闻咱们那位新闻报的陈总编撰,现在见人就哭哭啼啼,说是新闻报快要熬不下去了。”
    “别理他。”陈正泰带着笑道:“熬不下去了,就去鄠县挖两年煤,顺道换一换脑袋,再重新来办报。”
    ……………………
    第一章送到,要准备收官了,同学们,给点订阅和票票吧。老虎爱你们。

第四百九十九章:第三只看不见的手

    陈正泰对陈爱芝是没有一丁点的客气的。
    新闻报的影响其实不重要,这可能对于办报的陈爱芝而言,这报纸已成了他的如同生命一般的事业。
    可对于陈正泰而言,自己花了钱,这报纸就是陈家的传声筒,为了迎合销量,而失去了传声筒的功能,那么……这新闻报存在与不存在,就都不重要了。
    武珝见陈正泰神色渐渐变得冷峻,似乎也明白了陈正泰所恼火的地方在何处,忙道:“其实……他只是有些不知大局而已,等将来,他自然会明白的。”
    陈正泰则冷冷地道:“这个时候,但凡要成大事,首先就要凝聚人心,如此,才能发挥每一个机体的功能,将所有的资源,统统攥成一个拳头,只有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甚至是开山移海,也不在话下,可以做到无往而不利。陈家现在想要干大事,也是如此,必须做到每一个人围绕着设下的这个大局朝着一个方向去干事,但凡一个人有了私心,哪怕这个私心,是想保持眼下自己经营的这个产业,表面上好像这个产业保住,能为陈家得利。可实际上,一旦大局被破坏,那么陈家便要伤筋动骨,甚至可能跌入万丈深渊,届时,就算留下一个新闻报,又有什么意义?”
    “平日的时候,新闻报如何经营,这是他陈爱芝的事,可到了关键时刻,就必须随时做好牺牲和遭受重创的准备,唯有如此,这世上才没有任何事是做不成的。”
    陈正泰顿了顿,又道:“现在,这个家伙成日哭哭啼啼,并非是我这个人冷酷无情,实在是此人实在让人讨厌。你明日下一个条子给新闻报吧,以我的名义,狠狠申饬陈爱芝,倘有下次,直接开革他的总编撰之位,肯听话和肯顺从的人多的是,不缺这一个。”
    武珝回应道:“知道了。”
    陈正泰的脸色这才缓和。
    其实陈正泰是能理解陈爱芝的,那新闻报就如同是他的孩子,他依旧认为自己是陈家人,认为新闻报销量增长对于陈家是好事。
    只是……陈家不是只有新闻报这么一个产业,那数十处大大小小的产业,陈正泰必须做到尽力掌握,决不允许有人见小利而忽视大局这一套!
    一旦如此,那么看似陈家规模庞大,可实则却不过是一盘散沙而已,迟早要遭来灭顶之灾的。
    说罢,陈正泰便起身道:“好啦,你忙吧,我再去探听一些行情,噢,对了,你还记得看不见的手吧。”
    “呀?”武珝抬眸,定定地看着陈正泰。
    她对陈正泰所谓的看不见的手,可谓是记忆犹新,那看不见的手,每一次都引发了精瓷的暴涨啊,不记得才怪了!
    “用不了多久,我就要放大招了。”陈正泰满脸信心地微笑道:“毕竟……还是有人保持着冷静的,若是不放出大招,拿出第三只手来,这一局战役,总会有一些漏网之鱼,这就要美中不足了,还是让大伙们齐齐整整的好!所以……努力的囤货,听我号令。”
    第三只手……
    武珝若有所思地喃喃念着。
    她满怀着期待,此时此刻,极想知道,真正的大招究竟是什么?
    可她想要询问时,哪里还看到陈正泰的身影,显然他已经走了。
    到了傍晚时分,夕阳的霞光洒进陈家的大堂里,陈正泰在这里见着了邓健。
    邓健这个长史,可谓干的风生水起,如今天策军移防到了宫中,宫中的规矩更森严,火枪和火炮的操练只怕是不成了,所以只能进行一些体力的操练!
    这反而给了参军府不少的时间灌输他们的理念,所以邓健很忙碌,若不是陈正泰召唤,他是绝不肯出军营一步的。
    “见过师祖。”邓健行了个礼。
    陈正泰让他坐下,笑呵呵的看着他道:“怎么样,新军如何了?”
    “日夜操练。”邓健道:“不曾懈怠。”
    陈正泰便笑了笑道:“很好,现在新军已是天策军了,乃是天下军马之首,正因如此,所以才要好好的做表率。是了,前几日让你准备的奏疏,你准备好了吗?”
    “已准备好了。”邓健现在的身上都不免带着几分军人的气质,面上古板而带着几分冷峻,不卑不亢。
    此时,他从袖里取出了一份奏疏,而后送到了陈正泰的面前。
    陈正泰将奏疏接过来,打开细细的看了一眼,不由感慨道:“写的很好,很工整,你这行书进步了不少,文词也没有错漏,不愧是邓健啊,为师得你,如得一……”
    陈正泰本想说,如得一臂,可细细一想,好像最近的臂有点多,老是搞这一套,也是遭人烦的。
    于是便道:“如得一腿!”
    邓健自然无法理解陈正泰内心的,他皱眉道:“只是这奏疏过于惊世骇俗,师祖真的打算让我进上这份奏疏吗?”
    “进上吧。”陈正泰认真地道:“这不正是你想要做的事吗?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你是天策军长史,虽在军中,却也是大臣,说出自己的想法,又何错之有?”
    邓健却带着几分顾虑道:“只怕这奏疏进上去,不会有什么效果,陛下也一定不会恩准。”
    陈正泰便道:“君上肯不肯采纳是一回事,可为人臣者,畅所欲言,这是本份。”
    “既如此……”邓健倒是干脆利落起来:“那么学生便不妨一试。”
    陈正泰将奏疏交还邓健,道:“尽管去试吧,胜败在此一举了。”
    邓健觉得陈正泰这番话有些奇怪。
    胜败……在此一举?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有深意!
    不过,听了陈正泰的话,邓健再没有犹豫了。
    既然师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又怕什么呢,粉身碎骨而已!
    当日……一份奏疏便送至尚书省。
    三省震动。
    这破天荒的一份奏疏,以至于令房玄龄和杜如晦拿着都觉得有些烫手。
    中书、门下二省大臣收到消息,纷纷抵达了尚书省,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房玄龄,而房玄龄……却是苦笑以对。
    上书的人,职位并不高,禁军长史,也不过区区的五品罢了。
    不过上书的这个人,身份却极敏感。
    敏感到什么程度呢?
    此人出自天策军!
    长史这个职位,本就是万金油,厉害的,若成为都督府的长史,放在外头,就属于上州的刺史,地位超然,完全可有独当一面,成为封疆大吏。
    而若是寻常州的长史,可能不过是七品小官,小透明的存在。
    而天策军……虽然并非是都督府,地位却是超然的存在,邓健这个人,虽然只是五品,可权力却很大,他几乎代表了皇家,以文职节制了一支禁军,偏偏这支禁军,还被冠以天策之名。即便是那些三品的都督府长史见了此人,只怕也要客客气气的。
    可偏就这么一个人,此时上了一道奏疏。
    推行永业田,均分土地,按户籍予以农户土地。
    这就是奏疏中的内容。
    这奏疏一上来,房玄龄都吓着了。
    若是哪一个傻瓜上了这么一道旨意,倒也罢了,偏偏上这道旨意的人还是邓健。
    这……就有点让人警惕起来了。
    永业田的制度,乃是关陇集团的体制,为了让征募府兵,在关中和陇右等少部分区域,让良家子们分取土地,而后朝廷随时征召他们,成为朝廷的主要军事力量。
    可是这永业田制度,只是在小规模里进行,邓健的请求却不同,他要求全天下均分土地,授予天下人永业田。
    傻瓜都知道,朝廷手里,哪里有土地,又如何给天下人授田呢?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有一个了,这地……从世族手里得来。
    此时整个大唐,世族占有的土地尽三成,而且大多都是肥沃的土地,因而粮产高达五成。
    这是一个极恐怖的数字,除非瓜分世族,要不然,这份奏疏是根本不可能实行的。
    “房公,你看这邓健……”
    “哎……”房玄龄皱着眉头摇头道:“此人糊涂了。”
    有人冷笑,接下来说话的人乃是门下侍郎刘忠,刘忠道:“我看,他不只是糊涂吧,而是有的放矢。”
    房玄龄眼眸眯成了一道缝隙,垂头:“刘相公这是何意?”
    “可不要忘了,此人乃是天策军长史。那么……天策军的背后又是谁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了紫薇殿的方向。
    这才是真正让人忌惮的原因啊。
    既然邓健不是个傻瓜,那么为何会上这么一道根本不切实际的奏疏?
    而这道奏疏,足以挑动天下人敏感的神经。
    因为任何人都不相信,邓健上这道奏疏,有太多的内情,这可是天策军的长史。
    房玄龄想了想道:“诸公多虑了,陛下并无此意,陛下是何等人,怎么会分不清轻重呢?”
    “呵……这可不见得吧。”那刘忠颇有几分气急败坏。
    试问坐在这里的人,哪一个人家里不是有许多的土地的?
    刘忠冷冷地道:“房公可不要忘了,天策军在两个月之前,突然移防宫中,这难道就不是征兆吗?陛下何以连禁卫都信不过了呢?”
    一言惊醒,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继续去联想,还真是……越来越清晰了。
    陛下没有做声,但是并不代表陛下没有想法,不是?
    现在陛下的心思,大家是越来越难猜测了,从天策军移防,再到邓健的这道奏疏,甚至再联想起前些日子,陛下对百官的失望,这由不得人去多想啊!
    房玄龄又是摇头道:“不可多做联想。”
    刘忠便绷着脸道:“那么,倘若房公一味否认,我就问你,能否立即申饬邓健,或者直接罢黜这邓健,以儆效尤。”
    房玄龄下意识的就道:“这天策军非三省可以节制,三省如何能罢黜他?”
    “这就是了。”刘忠不甘心的道:“所以邓健才上这一道奏疏,目的已经不言自明了。天下授田,这是无稽之谈!可现在种种的迹象,难免让人担忧。”
    “不妨如此,我这便去见圣驾,问明陛下的心意?”房玄龄苦笑着道。
    众人都摇头。
    刘忠更是忍不住地出言讽刺道:“若是直截了当的去问陛下,陛下十之**是要否认这是他的意思的。陛下乃是马上天子,怎会不知徐徐图之的道理?他现在不过是先让邓健吹吹风而已。若是我等束手无策,将来再继续收紧,最后一步步谋划,才可成事。只是到了那个时候,我等还有立足之地吗?”
    房玄龄也不禁火了,说问陛下,陛下矢口否认,你们不相信。将这奏疏留中不发吧,你们又存疑虑。那到底要怎么样?
    房玄龄也冷起了脸来,只道:“此事……再议。”
    再议……
    还能怎么再议?
    无数针对着邓健的怒火,似乎已经开始酝酿了。
    可是……这个消息终究还是出来了,而且速度很快,无数的流言蜚语传的满天飞。
    紧接着,李世民亲召百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邓健这奏疏……确实有些荒唐,这是无稽之谈。
    可是没有效果。
    因为李世民不可能把心挖出来给大家看。
    你是皇帝,你最大。
    可大家都觉得你李二郎,想挖大家的根哪。
    于是乎庙堂上闹的不可开交。
    而最直接的后果,则是直接体现在了市场上。
    地价暴跌。
    是的,每一个人都想跟李二郎拼命,只要你李二郎再说一句授田,大家就和你拼了。
    每一个人都磨刀霍霍,就等着你李世民敢冒天下大不违,干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
    可是市场是不讲这个的。
    市场就是……大家察觉到了这可能出现的危险。
    毕竟当今皇帝也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他就真的掀桌子了呢!
    他这桌子一掀,大家能把他怎么办?像当初对付隋炀帝一样,让李二郎人心尽失,大家一起动手,反他娘的,保住自己的土地要紧,这没有错。
    可是……李世民终究是李世民啊,这是一个神话级别的人物,至少他创造了许多不可能人力完成的事。
    那么……任谁都要顾虑将来土地当真被剥夺的风险了。
    这就如同一柄悬在每一个人头上的剑,你怀疑它可能会掉下来,也可能不会掉,但是只要你无法确保它一定不会掉下来,你就会产生顾虑。
    而这种顾虑和恐慌的情绪,投射到了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
    哪怕李世民再三下旨,表示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可人的内心恐惧却是无法破除的。
    于是一些小门小户,开始卖地,地价不断的下地,已经到了临界点。
    出人意料的是,往年的时候,那些小门小户一旦开始卖地,往往更大的世族会想尽办法吃进,最后导致世族的土地越来越多。
    可是这一次,一方面是世族没有足够的资金。另一方面似乎也被这恐慌所感染,居然坐看着……土地的价格不断的暴跌。
    此时……
    一直稳如磐石一般的太原王氏,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买了不少的精瓷。
    可是对于抵押土地继续投资,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警惕。
    有人会为了暴利而一下子上头,也有人……依旧还能坚守着底线。
    可现在……太原王氏也感觉自己有些顶不住了。
    一方面,是土地的价值不断地下跌,甚至还存在着可能出现巨大动荡的隐患。
    而另一方面,投资精瓷一本万利。
    卖地的风潮开始席卷。
    拿土地去质押的风潮更是甚嚣尘上。
    在王氏族人们商议了一夜之后,他们终于有所行动。
    投资精瓷……
    眼下投资精瓷,才是天下唯一能够保本和图利的手段,其他各家,已经借此赚了个盆满钵满,王家不能甘居于后!
    于是第二波质押土地的热潮……已悄然而来。
    而精瓷的价格……终于飞天了。
    七十五贯……
    这疯狂的价值……已经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在不断上涨的这个过程中,不知多少人,曾认为这精瓷的价格会有被打下来的可能。
    可是……这些如陈正泰这样的人,预言精瓷价格上涨过快,质疑其价值的人,却一次次被新一轮的暴涨所打脸。
    人们嘲笑那陈正泰,都说陈正泰这狗东西,早就被人把脸打肿了。
    可与此同时,再没有人相信,这么个玩意,会有跌价的可能。
    精瓷似乎变成了春秋时期诸侯们的青铜鼎,谁家鼎多,谁就比较牛叉一些,市面上,所有人传闻着某某某家有多少精瓷,而后发出啧啧的称赞。
    在价位达到了七十五贯的时候,已经不再有人相信,这东西会有跌价的可能。
    它已成了神话。
    这反而更加推高了它的价格,如今市面上卖精瓷的人,几乎已经成了傻瓜一般的存在。
    你三十贯卖了,就意味着损失了四十五贯,四十五贯啊,多少年不吃不喝才攒来的。
    到了月末,则已到了八十一贯。
    ……………………
    第二章送到。求月票,求订阅。

第五百章:富可敌国

    人的心理预期,是极奇妙的。
    当价格突破了某个整数,便会产生某种化学上的变化。
    那些从前有机会投资精瓷的小门小户人家,此时只能望洋兴叹了。
    若是七贯的瓶子,他们砸锅卖铁,或许还有一点机会去试一试。
    可当价格到了八十一贯时,他们便连触碰都没有可能了。
    陈家则疯狂的卖瓶子。
    十几万个瓶子投入市场,竟连水花都没有泛起。
    近一千万贯的钱财,直接流入陈家,而这……不过是一次囤积之后,所获得的利润而已。
    甚至……市面上的人,为了求瓶子,直接跑来找陈家,愿意市价收购,市场价是八十一贯,那么便八十一贯交易。
    陈家这边表示摊手,因为……实在没瓶子了,之前囤积的货物,已经一次性放了出去。
    可是……来的人不甘心,他们表示,可以先给钱,至于瓶子,陈家只要肯写一个借条,表明自己欠着多少个瓶子便可,等到陈家生产出来,到时再将瓶子偿还即可。
    一下子……期货的雏形也就出现了。
    人们已经不在乎瓶子本身。
    他们要的是一张表示这里有瓶子的凭证,只要陈家肯给凭证,钱可以给。
    三叔公一脸蒙圈,还能这样玩?
    看着无数拿着钱,面带饥渴的人,只恨不得立即将这数万数十万贯的借条砸在他的脸上,而这一切,都只要开一张收据就可以。
    想一想就很激动啊。
    只是……这样的行为迅速的被陈正泰叫停了。
    陈正泰是个有良心的人,他比较相信以物换物,而像这样的玩法,虽然很高级,但是难保将来不会引发纠纷。
    所以……唯一的手段,就是促进生产。
    整个浮梁县,许多巨大的烟囱竖起,在这里,数不清的劳力们将泥制成了瓷胚,而后专门的人用水墨或者是彩笔进行上色,现在这儿主要生产的就是瓶儿,所以……匠人们熟能生巧,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了。
    在这里的匠人,很满足当下的一切,一日在这里做工,一天便能挣了三百文钱,这一个月下来,就是九贯,这可是大数目,在从前的时候,自己从事别的营生,便是一年也挣不来这么多。
    当然……他们总觉得很不踏实,就这么个瓶瓶罐罐,真能卖钱?
    而且还能卖大钱?
    他们亲眼见证了将土挖出,而后进行筛选,最后制成泥坯,此后上釉上彩,送进窑炉里进行烧制的过程。
    他们打破了头也无法想象,就为了这么一个泥疙瘩,外间的人居然热烈争抢,似乎还有人抢破了头。
    当然,这一切都和他们无关,他们工作的地方,往往在山坳里,靠近高岭土的土矿,所有的人都是签了契约进来的,不得轻易离开,每一个人都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负责这里每一个工序的人,几乎都姓陈,这些人据闻是世家子弟,可是看他们面如黑炭,手脚粗糙的样子,哪里像世家子。
    唯一连接这里的,就是一条土路,最终连接了码头,码头会有专门的人把守,甚至……连上茅厕,都需经过批准。
    当然……这样的生活虽然很辛苦,可一旦和每月九贯的收入,再加上一日三餐的可口饭菜相比,这些就都不算什么了。
    人最怕的是受穷。
    而且陈家人已经保证,只要大家表现良好,将来……这里停窑了,可能会带他们去更大的世界。
    更大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大家伙儿并不知道,只是对于许多人而言,他们是相信陈家人的。
    陈家人肯给钱,讲信用,也肯照料大家的生活起居。
    这些泥地里翻滚的人,因为久居在在群山之中,所以带着特有的朴实。
    当一窑窑的精瓷被烧制好之后,立即便和混杂了稻杆的箱子装在一起,一车车的拉到码头去,而在码头,早有许多的船等候多时了。
    他们将由此进信江,随即沿着支线的水路进入长江,再转道运河,自运河那里,抵达天津,此后沿河道徐徐进入关中。
    这是一个漫长的水路,途径了太多太多的河道,不过……因为主要是靠着船运,除了耽搁运送的时间,其实并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陈家开始了新的囤货,显然,一方面是加剧市场对于精瓷的需求,将价格继续攀高,另一方面,直接放一个大招。
    所以,似乎双方都在酝酿,彼此之间像是在打擂台一般,陈家不出货,市面上的货越来越少,价格继续攀高,而求货的人反而更多了。
    直到两个月之后,近二十五万个精瓷已经预备投放。
    而精瓷的价格……早已突破了百贯。
    而后,货物如开闸洪水一般,开始慢慢的投放市场。
    这个过程,足足经过了半个多月,而最终,陈家收到的款项,已高达两千七百万贯了。
    加上此前近两千万贯的收益,从精瓷出现开始,陈家的获利已达到近五千万贯之巨。
    而这……还没有包括数不清的土地和田产的抵押。
    若是统统加起来,陈正泰自己也数不清。
    单以五千万贯而言,这个数字是极可怕的,这几乎形同于当下贞观年间,三年以上的国库收入,也几乎形同于整个大唐,所有人不吃不喝,所创造的财富。
    这倒也罢了,若是加上土地以及其他的抵押物,那么这个数值,还要再翻上一倍。
    一年……上千万户人口,起早贪黑,足足干一年的财富……如今,尽都流入陈家。
    陈正泰看着账目,自己都觉得可怕。
    而此时……因为陈家一次性投入太多的精瓷,以至于价格终于开始有了一丁点的平稳,可也只是平稳罢了,显然……市面上还是有资金,继续上涨的苗头依然还在。
    未来再卖几批精瓷,也未必没有可能。
    只是再不可能一次性投放了,陆陆续续,再挣个两千万贯,也不再是难事。
    何况……还有许多世族,没来得及质押土地呢!
    所以此时的陈正泰,浑身轻松。
    他又想起了那位可爱的朱文烨朱相公,此公已经号称,精瓷能涨到三百贯了。
    当然……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精瓷不是已经创造了奇迹了吗?
    靠着这种吆喝,他的话得到了许多的功名,以至于学习报,终于压垮了新闻报,其销量已经超过了每日十三万份。
    而可怜的新闻报,哪怕价格低廉,竟也销量不断地被压缩,已经到了五万上下。
    人有了名气,便是喝凉水都开心,无数的名利纷沓而来。长安大学堂请朱相公去授课。朝廷看他名声很大,几次征辟他,给他的官位也越来越高,而朱文烨自然是坚持不受。
    人们开始对朱文烨的德行也不由钦佩起来,提及此人,总免不得和长安城里的另外一个人做对比,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这二人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没错,地下躺着的那位,就是陈正泰。
    当然,陈正泰没工夫搭理他们,他正为花钱的事而操心呢!
    这么多的钱,得让它们流动起来,除了规划必要的铁路,他似乎更盼着,将会有一条道路通往更西的位置。
    现在的河套区域,一分为二,其中一大半被吐蕃人占据,他们横跨天山与高原,已成了丝绸之路的主要障碍,不只如此,这个时代的河套区域,和后世的荒凉戈壁可完全不一样,因为雨水充沛,大量的水土还未破坏,所以河套区域,说是塞上江南也不为过。
    吐蕃人在此大量的种植粮食,驯养骏马,有着大量的人口。
    以至于在历史上,终唐一世,吐蕃人都是大唐无法切割的梦魇。
    陈正泰之所以想要解决这个心腹大患,是因为吐蕃人对于朔方,有着巨大的威胁,而且……大量的移民,聚集在朔方,必须得向西,谋求更大的空间,若是能夺取河套,那么整个关外之地,就有了一处真正的粮食基地,以及丰美的巨大牧场!
    而一旦有了铁路,这些地方若能连接,那么未来……对于陈家在关外立足,便有了更大的根基。
    所以陈正泰,最近正和吐蕃的使臣打的火热。
    吐蕃使臣对于大唐很有兴趣,一方面是吐蕃人现在的心腹大患乃是党项和白兰人,正在围剿党项人的残部,所以有结好大唐的需要。
    何况……大唐的朝贡体制,总能给吐蕃人带去不少奢侈品,吐蕃使臣似乎一直希望能够迎娶一位真正的大唐公主,为此,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在长安活动。
    这使臣叫论赞弄,名字很古怪,因为大唐已将对北方诸部的外交大权交给了陈正泰,是以他不得不登门,寻到了陈正泰的头上。
    陈正泰还是很喜欢和外国友人交往的,热情的将论赞弄叫到了自己的府上,摆上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先灌一瓶闷倒驴,这论赞弄便和陈正泰称兄道弟了。
    要说这吐蕃人也实在,一看陈正泰都是兄弟了,那还有什么说的,自然开始大吐真言:“我家大汗,别无所图,只愿得大唐一公主,便心满意足。吐蕃与大唐,本乃世交,若能成秦晋之好,便是亲上加亲了。”
    这论赞弄的汉话水平颇高,陈正泰听着,只是道:“礼部那边怎么说?”
    论赞弄便老实地道:“那边……倒是说帮忙想办法,到时自会上奏。”
    陈正泰张了张嘴,却没接话,最后只轻皱着眉头摇头。
    论赞弄见陈正泰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打起了精神来,道:“怎么,礼部难道说错了?”
    陈正泰叹息一声道:“你有所不知,我们这边说想一想办法,那就是没有办法。十之**,是将你的事搁到了一边了。我也是驸马,归国的大汗,可是叫松赞干布汗吧。我实与你说了吧……这事……悬。你可知道当今皇帝,为何要将公主下嫁于我?”
    论赞弄听了,心已凉了半截,他还以为这事儿会有好的回应呢,可听了陈正泰的话,显然陈正泰比礼部的人要真诚的多了,便道:“为何?”
    “因为我陈家有钱呀。”陈正泰道:“这个你应当略有耳闻的吧。”
    “听说过,听说过的。”论赞弄不断点头:“本使是久仰殿下富甲天下之名的。”
    陈正泰为难地道:“所以说……罢罢罢,还是不说了。”
    论赞弄怎么可能放过陈正泰,追问道:“哎呀,请殿下一定要好好说一说才好呀。”
    “这个……我说出去,可能不太好听,我家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势力,喜欢有钱人。”陈正泰说到这里,便干笑,打哈哈道:“咳咳……不能再往深里说了,再说……我便要犯错啦。来来来,喝酒。”
    论赞弄此时却也颇为得意:“我吐蕃国,牛羊成群,粮食堆满了谷仓,府库之中,珠宝也是无数,所以……以财富而论,可能不及殿下,却也不容小觑。”
    论赞弄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钱?
    我吐蕃国还缺这个吗?
    陈正泰却是笑道:“那么,你们吐蕃有多少个精瓷?”
    “什么?精瓷?”论赞弄一愣。
    陈正泰随即一笑:“什么才是钱呢?有牛羊,有粮食就叫富庶吗?老弟啊老弟,这长安,玩法早就变了,大家论财富,只问瓷瓶几何。你看这长安的富裕之家,哪一个不是家里有几千上万个瓶子的,若是连瓶子都没有,算什么财富?不过徒增人笑也。”
    精瓷这玩意,论赞弄在长安这些日子,还真听的耳朵出茧子了,只晓得这玩意很值钱,和珠宝美玉差不多,当然,这玩意更厉害,还能涨价,更厉害的是,你若是兜售珠宝和美玉,你还需需要寻有缘人,交易起来格外的繁琐,可精瓷不一样,只要放售,立即就有人去抢。
    看陈正泰鄙视的看他,这让论赞弄顿时有一种乡下人进了城,被人鄙视没有见识一般。
    他道:“那家里得有多少个瓶子,才能娶个公主?”
    “这……不好说。”陈正泰摇摇头:“可是堂堂吐蕃国,若是比我大唐一个小小世家家里藏着的瓶子还少,只怕陛下……会对吐蕃国有所成见。当然……我对精瓷是有看法的,我不喜欢这个东西,关于精瓷的事,我一听便头痛,懒得去说了,你若是真想打听,自己去打听便是了。”
    噢,原来这位郡王不喜欢精瓷。
    可论赞弄却不得不留上心了。
    他现在细细想了想,难怪自己来了长安,礼部的官员表面上客气,实际上总觉得差这么一层意思,原来是在敷衍俺呀。
    吃罢了酒,陈正泰送他出门,不由道:“你我乃是朋友,今日来了府上,还送了不少吐蕃的特产来,我年纪虽小,托一个大,称你为贤弟。不过……礼尚往来却是必须的,来……送你两个瓶子带回去吧。”
    送瓶子……
    这些大唐人……真是疯了。
    果然,陈正泰身后的陈福便将两个瓶子送到了论赞弄的面前。
    论赞弄只好抱着上了马车,他所下榻的地方,是在二皮沟的客栈。
    这也没办法,别的使臣都住鸿胪寺,只有陈正泰负责北方诸邦的事务,也懒得招待他们,让他们自己住店。
    可一到了客栈,许多人看到论赞弄,眼珠子便挪不动了。
    论赞弄带着几个随扈,正待要上楼,却突然一个商贾上前来:“兄台留步,你这瓶卖吗,一百零三贯,怎样?”
    一百零三贯……
    论赞弄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固然觉得这瓷瓶很好,这工艺,也只有强盛的大唐能够制出了,可是一个瓶子一百零三贯,真是疯了。
    当然……这是那位很重要的郡王所赠,这玩意是不能卖的,将来问起,便失了礼,论赞弄只能摇头。
    那商贾顿时露出了遗憾之色。
    论赞弄这几日待在客栈,开始苦思冥想起来,他在琢磨如何完成大汗交给自己的使命。
    到了第二日傍晚,突然有人气喘吁吁的拍门,这令护卫们一下子警惕起来,论赞弄却是淡定,开了门。
    却见还是昨日的商贾,他激动的样子,双手比划着道:“兄台,瓷瓶在不在,要不这样吧,一百一十一贯,我买了。”
    论赞弄一时呆住,昨天还是一百零三贯,今日……就暴涨了?
    这玩意……搁在手上价格还能节节攀高?
    他皱了皱眉道:“不卖,不卖。”
    商贾失望道:“我这价格,已是很公道了。”
    而论赞弄怎么都坚持不卖,最后那商贾也只好怏怏而去。
    可更奇怪的事还在后头,这几日都有人登门,精瓷的价格,似乎还在涨,每一个来访的人,都报了最新的价格,似乎急切着希望论赞弄能够将精瓷卖给自己。
    直到价格增长到了一百一十三贯时……论赞弄终于坐不住了。
    在吐蕃国,有一个传说。
    世上有一种神土,你将东西埋在里头,次日就会生出更多这样的东西来。
    论赞弄曾想象过,若是自己有这样的土,将一个金子埋入土中,第二天岂不是可以生出两个金子?如此,自己可不是要发大财了?
    可现在……他看着这瓷瓶,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精瓷……可不就是那神土吗?
    ……………………
    第三章送到,求月票和订阅。

第五百零一章:上天的恩赐

    论赞弄从未想过,世上竟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此时……他心里唯一赞颂的,只怕唯有上苍了。
    就如远古的人们一样,人们总是将一切自己无法理解的惠赠,当做是上天的礼物。
    他忍不住回头细细看着摆在自己房中的两个瓷瓶,端详了很久,以吐蕃人的理解水平,显然还无法像世族那般,根据这价格的不断暴涨,自行的整理出一番理论。
    可它就是涨了,于是……论赞弄得出的唯一解释就是,这便是神瓷。
    他决心好好的去了解一番这个神瓷。
    于是终于开始活络起来,他到了整个长安,从礼部的官员到一些与吐蕃交好的商贾,人们说起这玩意,都是眼里放光。
    当对方得知自己手头有两个神瓷的时候,居然都不约而同的提出一个不合理的要求,他们想买。
    而且价格……居然还在节节攀高,一天一个价。
    论赞弄震惊了。
    世上竟有此神物!
    此时……他心里怦然心动,不禁又想起了陈正泰那天所说的话,心里便不禁嘀咕起来。
    难怪我奉大汗之命,来此长安斡旋日久,也不见大唐天子有任何表示,原来是真的瞧不起我吐蕃国,是嫌我吐蕃贫穷?
    与大唐结亲,乃是大汗交给他的紧要任务。
    当然,求娶大唐公主并非只是求娶这样简单,这一方面,是松赞干布汗求娶大唐公主,暂时解除西面的威胁,全力对付其他各方的敌人。
    而另一方面,则是与大唐和亲,公主的嫁妆格外的丰厚,这一点是人所共知,不只如此,公主下嫁,会有奴仆之外,还会有大量公主府的匠人、护卫随同前往。
    匠人一直都是吐蕃人最需要的,虽然此时吐蕃人已获得了河西陇右之地,他们在贞观十年时,便击败了党项、白兰羌、青海吐谷浑等部族,获取了大量的粮食基地和牧场。
    只是匠人的技艺水平,一直处在低位,若能和亲,不但可以给松赞干布汗更多的时间控制住党项、白兰羌以及吐谷浑等部,牢牢的将河西陇右之地控制在手中,而且还可大大增强吐蕃的技艺水平。
    可以说……这求亲……乃是吐蕃眼下天大的事。
    论赞弄自奉松赞干布汗之命来了长安,见识到了大唐气象之后,此时便对松赞干布汗的战略眼光心悦诚服了,这个少年登基的汗王所谋虑的,显然远比他所想象中的深远得多。
    既然一切都以和亲为目的,那么此时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论赞弄决心立即回吐蕃一趟,一定要回去亲见松赞干布汗。
    于是他再不迟疑,带着几个扈从,让人将神瓷小心翼翼的包裹好,而后便飞马离开了长安。
    这一路几乎是日夜不停,不断的换乘马匹。
    终于抵达了逻些……
    这逻些乃是吐蕃的都城,乃是在高原上的一处平原之地,松赞干布当政十数年间,处处用兵,征服了无数的部族,并将他们的人口安置于此,前两年又击败了吐谷浑,操控了党项和白兰羌,更是盛极一时,数不清的粮食,自河西和陇右送至此。在这里,松赞干布汗开始营造恢弘的宫殿,练出了一支精锐的兵马。
    那宫殿更是依山而建,在这高原上,宛如悬于仙境一般。
    只是这本是恢弘的建筑,对此时的论赞弄而言,其实已经不稀奇了,已经有过见识的论赞弄,只觉得长安城随便一个世族的宅邸都比它径直,大唐天子的任何一个行宫,都要比他雄伟。
    当他跋山涉水回到这里的时候,显然引发了整个吐蕃宫廷的一次不小震动。
    松赞干布汗连忙召论赞弄入宫。
    论赞弄带着一身风尘入宫,直接前往大殿,而松赞干布汗则已降临代表着欢庆的宝座,正被宫廷中的一些贵族围绕。
    松赞干布汗虽然战功赫赫,可此时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已,只是他面色干瘦,神色带着几分忧郁,脸色带着古铜,眉毛稀疏,一丁点也没有雄主的气象。
    他看了看论赞弄,张口道:“论赞弄,你给我带回来了好消息吗?”
    “这……”论赞弄显得踟蹰。
    松赞干布汗不禁皱眉起来,他显然知道,求娶公主的事并没有成功,于是道:“既然和亲的事还没有成功,你为何回来?莫不是长安发生了什么变故?”
    论赞弄便道:“臣下带回来了神瓷,这神瓷,与和亲息息相关。”
    神瓷……
    在这高原之上,但凡与神有关的事务,总是不免让人肃然起敬,便连松赞干布汗也不禁为之动容。
    于是他道:“我未听说过神瓷。”
    论赞弄不再犹豫,立马命随扈将两个神瓷抱到了殿中。
    几个贵族已是上前,打量着这瓷瓶,不由发出啧啧的称赞。
    这样的瓷瓶,就算是放在大唐都可以说是巧夺天工了,而在这高原,就更加让人惊叹了。
    松赞干布汗也不禁来了兴趣,下了欢庆宝座,负手而行,围着神瓷转了几圈,最后毫不吝啬地赞叹道:“这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宝物啊。”
    “此物神奇之处,不在于此。”论赞弄认真的道:“此物在两个月之前,到臣的手里时,它价值一百五十头牛,可臣启程来见大汗这短短半月之间,它已价值一百八十头牛了。”
    松赞干布汗一听到牛,顿时眼里放光起来。
    牛是宝贵的物资,几乎是高原上,人们对于财富的最高货币度量单位!
    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瓶儿,居然值这么多头牛,这不得不令松赞干布汗震惊了。
    他诧异地道:“此物……能像牛一样生子?繁衍生息?”
    “呃……差不多。”
    论赞弄花费了很多时间,方才将长安的事解释了个清楚。
    松赞干布汗听闻到大唐天子居然嫌弃他贫穷,家里没有神瓷,所以不愿和亲时,忍不住冷哼。
    可是听闻……这玩意当真可以发财时,却不禁来了几分兴趣。
    高原上的吐蕃国力在不断的扩张状态,粮食和牛羊也越来越多,财富的增长很快,可现在和这神瓷相比,这简直就是笑话了。
    “世上竟有此物?”松赞干布汗皱眉,觉得匪夷所思,不由道:“这样说来,只要买了此物,家里的牛便可越来越多?”
    “正是!长安城的贵族和官员,都是这样干的,他们以囤积神瓷的数目多寡,来决定一个人的财富,听闻最初的时候,它只直二十头牛,短短半年,已经涨到了天价,在大唐,人们深信它将来能价值三百四百头牛。”
    松赞干布汗越发的觉得震惊,可怕……实在太可怕了。
    松赞干布汗惊疑地道:“只需收藏……就可以?”
    “正是。”
    一旁的贵族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有人脸色冷峻,有人则目中带着贪婪之色,也有人一副不信的样子。
    松赞干布汗自是十分信任论赞弄的,否则也绝不会让论赞弄来负责如此重要的和亲事宜,只是他还是觉得此事匪夷所思,不可尽信。
    想了想,松赞干布汗道:“来人,召那商贾来见。”
    须臾功夫,便见一个汉人商贾进来,笑嘻嘻的朝松赞干布汗行了个礼。
    松赞干布汗朝论赞弄笑道:“此是大唐松州商贾,这些年,一直给我们提供铁器,叫刘向,你接触的汉人多,想来对他应该也有所耳闻。”
    这刘向则笑嘻嘻的样子,不断朝论赞弄点头哈腰。
    吐蕃的壮大过程中,需要大量的生铁作为武器,只是自身产铁量并不高,于是乎……靠近吐蕃边境的松州,就成了提供吐蕃生铁的重要基地,这松州有大量的汉商,偷偷的与吐蕃人联络,转卖生铁,牟取暴利。
    而刘向显然和吐蕃国关系最近,他最近押运了一大批货物抵达于此,在此暂歇了几日,打算过些日子,才回松州去。
    当然,和吐蕃人打交道,尤其是要获得对方的信任,是极不容易的,所以刘向还娶了一位吐蕃贵族之女,他的吐蕃语也很是熟练。
    刘向恭谨地道:“敢问大汗召我前来,所为何事呢?”
    松赞干布汗朝着那神瓷一点,道:“你素来游走于汉地,可认得此物吗?”
    刘向一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随即脸色凝重的围绕着神瓷转了几个圈,最后极认真的道:“此物怎么会出现在吐蕃,真是奇哉怪也。大汗……这是至宝啊,整个大唐都在寻求此物,长安的世族为了争夺此物,已经疯了。怎么,大汗,这样的至宝,从哪里来的?要不……学生……愿提供几车生铁,就请大汗将这两个瓶子赐给臣下吧,臣回汉地,代大汗转售如何?”
    刘向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可以说,他现在是激动得不能自己了。
    这是精瓷。
    绝对没错了。
    哪怕是地处松州,可刘向除了买卖,某种意义,还给吐蕃人承担搜集汉地情报的责任。
    松赞干布汗这时才彻底的相信了。
    论赞弄的话是确有其事。
    只是……一个瓶子,居然无数人争抢,还是让他有些觉得无法理解。
    当然,吐蕃人一概将自己无法理解的事,都归于神迹。
    既然涉及到了神,那么总该做点什么。
    松赞干布汗于是大笑道:“今夜升起篝火,将此瓶摆于宫殿之中,庆祝天降神瓷,给本汗带来欢庆和祥和。”
    众人于是纷纷称颂。
    松赞干布汗却对刘向道:“此乃神物,怎可轻易赐你,神瓷代表了财富和上天的恩赐,这是吐蕃即将强盛的征兆。只是大唐天子,也以神瓷多寡而看人轻重。若是本汗没有神瓷,难免为他所轻,这求娶公主的事,又不知何年何月。而且神瓷可以以牛生牛,且还不需浪费人力和草料,此物真是非同凡响啊。噢,对啦,刘向,本汗不是让你翻译汉书吗?现在翻译得如何了?”
    松赞干布汗已算是非常英明的君主了,他对于汉文化,还是颇为向往的。
    只是吐蕃和汉地语言不通,因而他一直花了大价钱,希望这些汉地的商贾,代为寻找一些有价值的汉书,进行翻译。
    “大汗,其实……一直都在翻译。”刘向咳嗽一声道:“臣来时,还搜寻了大量时下汉地最重要的书籍和报刊。”
    松赞干布汗听到了这里头的一个新鲜词,不禁道:“报刊又是何物?”
    “就是报纸。”刘向道:“这报纸之中,代表了整个汉地的舆论风向,便连大唐天子也不敢忽视,时下最热门的,便是一个叫学习报的报刊,即便是松州,也有不少世族命人长安购来观看,我已翻译了一些……”
    “既如此,立即取来。”松赞干布汗精神奕奕地道:“大唐动向,本汗不可忽视。”
    刘向于是忙吩咐随来的扈从去取。
    过了很久,一沓已翻译过的文牍终于送到了松赞干布汗的面前。
    松赞干布汗朝贵族们道:“你们也看看。”
    众人纷纷点头。
    刘向解释道:“这学习报,如今已是大唐第一报,销量惊人,影响甚巨,里头的内容……”
    松赞干布汗只含含糊糊的听着,只是细细看下去,却不免吃惊。
    又是许多那神瓷的讯息。
    不……准确的来说……几乎每一份翻译下来的文字,除了一些趣闻和一些生涩难懂的文章之外,都是关于神瓷的。
    他看的如痴如醉,虽有些地方翻译的不准确,可……连蒙带猜,似乎也明白了神瓷为何价格不断攀升的道理。
    他不由的回头去翻阅日期,更是骇然,因为三个月前的学习报里,文章还写着神瓷为何价值三十五贯。
    而就在两个月前,学习报已在论证,为何神瓷价格能突破五十贯了。
    松赞干布汗忍不住放下翻译的报刊,看向论赞弄道:“你来时,神瓷价值多少,以汉人的钱财而论。”
    “回大汗。”论赞弄正色道:“已经价值一百一十贯了。”
    松赞干布汗忍不住战栗。
    这已不是大牛生小牛了,这简直就是金母鸡下金蛋啊!
    而且看这些报纸里头翻译的内容,可谓是有理有据,他忍不住感慨道:“这个叫朱文烨的汉臣,实在是高士啊,只可惜他乃唐臣,我吐蕃竟不能得此奇才。”
    贵族们也纷纷捡了各自一份翻译的报纸看,也是啧啧称奇。
    当夜,松赞干布汗一宿未睡。
    起来时,眼袋如淤青一般悬在他的眼底下。
    他总做梦,梦到了宫殿里堆砌了无数的神瓷,而后……万国都派出使者来到宫殿里,称颂着自己的财富。
    他梦到自己已成了万王之王,统治的疆域,已经到了无穷大,无数人牵着牛羊跪在宫殿外,请求拿几百上千头牛羊,让自己赐下一个神瓷。
    而后,梦醒了。
    看着孤零零的两个瓶子。
    松赞干布汗觉得什么都不香了。
    要和亲,需要神瓷来夸耀自己的财富。
    要致富,就需要更多的神瓷,等着它继续下金蛋。
    他陡然察觉到,好像一切的事,都和这神瓷息息相关。
    当然,这怎么都透着一股匪夷所思的味道……松赞干布汗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于是他让人寻觅一些驻留的汉人商贾来,私下里召见他们,最后他们都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大唐应该不是战略欺骗,他们不可能连自己都骗。
    况且论赞弄是他的心腹,论赞弄也绝不会不忠于他的。
    那个刘向,一直依赖吐蕃为生,他对吐蕃即便不是忠心耿耿,但也绝对不敢做对吐蕃有害的事。
    还有这翻译的学习报,那位可敬又令人神往的朱文烨相公,他妙笔生花,所著写的文章里,确实让松赞干布汗大抵明白,神瓷上涨的道理。
    于是,松赞干布汗召来了刘向和论赞弄,劈头盖脸的就问:“如何购买神瓷?”
    “最大的交易市场就在长安,只是……购买神瓷,需要大唐的货币,而且需要许多,而这些货币,必须得从汉商的贸易中获得。”
    “我们有金子。”
    “金子也可以,只是眼下我吐蕃的黄金,只怕收购不来多少神瓷。”
    “有理。”松赞干布汗皱眉,显得很焦虑:“怎么样才可以获得大量汉人的货币呢。”
    “大汗,朔方那里,一直与我吐蕃进行贸易,他们那里很是富庶,愿意收购大量的牛马,还有粮食,甚至……他们那里缺乏很多的奴隶……”论赞弄小心翼翼的道。
    松赞干布汗想了想,最后咬牙道:“不能被大唐天子看轻了,今日我们先将牛马卖出去,将那些神瓶买回来,将来等到神瓷价格高不可攀的时候,再兑换汉人的货币,买回更多的牛马和铁器来。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只怕神瓷的价格,就如那位朱文烨相公所言,还要攀高,所以……论赞弄,你立马去长安吧,带着我们的黄金,去收购神瓷。刘向,我委你去朔方,出售牛马和一切汉人所需之物,筹集钱财。”
    ………………
    第一章送到。

第五百零二章:万世师表

    吐蕃国在松赞干布汗的统领之下,正处于上升期。
    此时虽然谈不上财大气粗,可是……积攒的家底却还算丰厚。
    此时松赞干布汗显然被汉人的先进经济理论所折服了。
    尤其是那位叫朱文烨的男人,他那详实的理论,让松赞干布汗产生了倾慕之心。
    这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此时的吐蕃,还处于奴隶制,文化还处于原始阶段,甚至于经济方面,连货币都很原始,大宗的贸易,还处于以物易物的阶段。
    就这么一个文化和经济体制,松赞干布汗即便是个极聪明和睿智的人,看到了朱文烨的文章,也大抵相当于古罗马时期的某个君主,看到了亚当史密斯的《国富论》一般。
    卧槽,太先进了,先进的有点受不了啊。
    于是乎,心里拜服,只有跪下的份了。
    当然,无论朱文烨的文章写得再如何神乎其神,很多地方看的不太懂,而且许多词句,以松赞干布汗的文化水平,也有些吃力,可这并不妨碍松赞干布汗了解这些文章的本质,说穿了……就是神瓷还会涨,会不断的涨,涨到天上去。
    神瓷就是财富,神瓷就是一切,现在用几百头牛羊换一个神瓷,将来可以换回一千一万头。
    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既然是如此……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赶紧薅大唐的羊毛啊。
    在刘向和论赞弄的主持之下,一场巨大规模的交易已经开始。
    原先大唐对于生铁以及盐巴的贸易,还或多或少有些警惕。
    可对方若只是想用大量的粮食和牛羊以及奴隶来兑换陈氏钱庄的欠条,这……就没有不贸易贸易的道理了。
    至少朔方那边,显然对此很有兴趣。
    刘向是个汉人,很清楚朔方那儿,需要大量的劳力,他们对于牛羊还有马匹的需求也很旺盛。
    而恰好……吐蕃在击败了许多部族之后,有的就是牛马、黄金、粮食。
    大量的交易,在疯狂的进行,其实连朔方那边,都有点搞不懂这吐蕃人到底是什么操作,见对方突然大规模的贸易,竟心里颇有点忐忑,连忙修书到长安。
    陈正泰看了修书……一脸懵逼。
    其实……他曾想过,让吐蕃人也弄点精瓷回去。
    只是没想到……吐蕃人的动作会这么大。
    这却不知是哪一位神仙,有这样大的能耐,能让那素来精明的松赞干布汗居然也学了世家的那些做派,直接一把梭哈。
    这不合道理啊。
    吐蕃人会懂这么高深的玩意?
    陈正泰直冒问号,此刻他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此时,却是哭笑不得。
    武珝见陈正泰想笑又笑不出来,还略带哭的神色,她很好奇呀,抬眸看向陈正泰,一脸不解地问道。
    “恩师,又怎么了?”
    陈正泰优雅地放下书信,便淡淡开口道。
    “我原本预计,过两月,这市面上的资金一旦断裂,咱们的精瓷,也就卖不成了。”
    武珝是最清楚账目的,下意识地颔首。
    “不错,大家之所以买精瓷,是因为精瓷能不断的上涨,而上涨的原因,是市面上无数的资金在追高。可一旦资金枯竭,这价格也就涨不动了,一旦涨不动,时间久了,大家察觉不对劲,自然而然会开始发售,而大家都将瓶子发售出去,价格就会暴跌,此后……就如恩师所言的那样,会形成踩踏……真到那个时候,数不清的瓶子,卖给谁去?根据计算……至少还可坚持两个月,不过恩师此言,又是什么意思呢?”
    “可能会来新的资金。”陈正泰叹了一口气,便一脸无语道。
    “吐蕃人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疯了似的开始在市面上抢瓶子,他们为了筹措资金,大笔大笔的向朔方那边出售大量的黄金、牛马还有粮食以及奴隶……”
    “呀。”武珝惊讶地叫了一句。
    思忖了一会,武珝便认真分析起来。
    “恩师,这又有了变数,若是有了新的资金,这是不是意味着,精瓷还要继续追高,甚至……戳破的时间,还会更长一些。”
    陈正泰先是点点头,继而又摇头。
    “我也说不准,看这吐蕃的路数,像是孤注一掷,这也是令我疑惑的地方,这吐蕃人……吃错了药吗?我虽想糊弄……不,虽想和吐蕃人贸易贸易,可是却只想沾点便宜而言,但是……却没想到他们这样的疯狂。那松赞干布汗,我久闻也是一个贤主,到底是谁说动了他,干出这样不理智的事。”
    武珝反而笑了。
    “恩师,此言差矣。当初恩师是怎么教诲我的?说是这世上固然有聪明人和蠢人,可是在**面前,其实都是一样的,利令智昏,此乃人间正理,当利润有一成,聪明人便也会变得狂热。而利润有九成、十成,甚至是几倍的利润的时候,那么……这世上便再没有聪明人和蠢人之分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陈正泰皱眉,此刻他满脑子的疑问号:“可唯一令我不解的是,首先,你得让人意识到有暴利才是。可吐蕃人……那点可怜的经济学常识,也能理解这个?这才是为师现在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原因。”
    武珝明白了,陈正泰不是觉得吐蕃人太聪明而上这个当。
    恰恰是恩师觉得,吐蕃人在计算和经济学方面,几乎形同于牙牙学语的孩子,他们连这玩意是什么东西都理解不了,按理来说,是不该上当的。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现实已经发生,精瓷能多卖一些日子,那再好不过了,未来两个月,只怕还要无数的暴利。
    陈正泰心情一下子大好起来,他转过头,察觉到了一个问题:“去去去,将陈正康给我叫来。”
    一会儿工夫,陈正康便被叫了来,他正为修铁路的事头痛呢,一千九百万贯的大项目,所需要的人力物力是十分惊人的。
    而且将钢铁铺在地上,想一想就有无数的麻烦在等着研究院和二皮沟建业。
    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引发不太好的结局。
    现在听闻陈正泰叫自己,他以为……陈正泰也觉得这事儿不太现实,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兴冲冲的来。
    便见陈正泰抬眸看到他,眼前一亮:“我想好了,修一条铁路大大不妥。”
    陈正康听罢,心里狂喜,立即顺着陈正泰的话道:“是啊,花费太高,还有许多难题……”
    他的话还说完,陈正泰便打断了。
    “我决定……此前计划的几条木轨铁路计划,也统统都撤了吧,这铁路,还是形成路网比较实在,咱们统统上铁路,朔方至长安……铁路是一千九百万贯是吗?这样说来,再修一条横线的话,大抵也是这个数,甚至可能更少,毕竟……形成了规模嘛,规模越大,成本越低,我甚至还想,再开发一条可以连接至夏州的铁路,如此一来,长安、河西走廊的起点夏州、还有朔方以及河北之地,便可连成一片,组成一个最简单的网络,这全部下来,五千万贯够不够?我看够了,可能还用不了这么多,这事儿……你赶紧回去研究研究,还有……实验的铁路路轨已经修好了吗?要赶紧,反复进行实验,好好验证,不要出什么岔子,如若不然,拿你是问。”
    陈正康吓尿了,双眸不禁睁大,嘴角微微颤了颤。
    五千万贯。
    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是一笔巨款,对于陈正康来说仿佛是天文数字。
    然而陈正泰开口的时候,轻描淡写,就好似是不要钱似的。
    “好了,少啰嗦,按这个方针去办,办不成,我抽你筋。”陈正泰觉得自己自从财大气粗之后,陈家的人大抵都有了几分想要做魏征的迹象,为了熄灭这个苗头,所以陈正泰决心不给他们任何开口的机会。
    接下来,陈正泰决定开始给朔方方面回书。
    大致的意思是……可以和吐蕃人大规模的交易,收购他们一切可以收购的东西。
    朔方这边,得了陈正泰的手书,自然而然也就兴高采烈起来,一个愿卖,一个要买,一个有的是货,一个有的是钱,因而……彼此之间的交易量,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刘向晕乎乎的,反正他是奉松赞干布汗的命令行事,可实际上……不只松赞干布汗在疯狂的卖货,吐蕃的不少贵族,都托了他将许多的牛羊和财产转化为欠条。
    因为松赞干布汗的推广,那朱文烨的大名,早已在吐蕃贵族之中传扬了,大家都想要欠条,而后……再托人想方设法,前往长安,购置精瓷。
    只是他们还是赶了一场晚集,因为精瓷的价格,已到了一百二十贯。
    数不清的吐蕃商贾以及松赞干布汗的使臣,挥舞着无数的欠条,四处收购,甚至比世族们还要积极。
    这一下子……又更加的证明了朱文烨的论断,即精瓷只有涨的可能,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论赞弄很快就尝到了甜头,因为他拿着四十七万贯收购到的精瓷,在几天之后,价值就已达到了五十二万贯。
    发大财了。
    论赞弄一面让人运送这些精瓷前往高原,一面继续想办法令远在朔方的刘向继续打款,如今,手中的资金已经枯竭,他需要钱,需要无数的钱。
    人就是如此,尝到了一次甜头之后,尤其是那等躺着便能食利的甜头,于是,便再无心去在乎蝇头小利了。
    这就如后世那些中了大奖的幸运儿一样,实际上,他们最后的人生并不好,因为突然来的财富,让他们疯狂的挥霍,而且也再让他们无法从事以往每月数千元月薪的工作,一旦这奖金挥霍的差不多,人就已经废的差不多了,无论是拆q户,是博彩的幸运儿,绝大多数人,没有例外。
    无数快马,疯狂的朝高原上传递讯息,从长安运送神瓷到高原的队伍还在路上,至少还需一两个月才能抵达时,这个时候,其实吐蕃国已经接二连三的获得快马送来的消息了。
    毕竟,快马传递消息比运输货物要快了许多。
    涨了……
    又涨了……
    不过两个月……这消息几乎每隔几日就有一封。
    而松赞干布汗原本还想着,朔方那边筹措资金,神瓷的价格已经暴涨,会不会价格买高了。
    可当他第一批一百二十多贯买来的神瓷,现在涨到了一百四十贯的时候,他高兴的当日在宫廷之中举行了酒宴。
    发大财了。
    这可比掠夺别人的土地和牛羊还要挣钱。
    只需自己坐在这宫殿里,财富便疯了似的增长。
    当然,高原至长安还有讯息差,所以某种意义来说,坐在宫中的松赞干布汗很清楚,在这个时候的长安,只怕神瓷涨得更多。
    他亲自向所有人展示当初论赞弄带来的两个精瓷。
    许多的贵族和使臣发出称赞的声音。
    松赞干布汗还向所有人展示吐蕃译经局几经修订的学习报文章。
    此时吐蕃人所用的文字,大多都是梵语,这梵语其实是天竺那里的语言体系。
    贵族们看着这学习报,个个心生贪念,不少的使臣,也都开始关注起了那位东土大学问家朱文烨的学问了。
    但凡是能给人带来财富的学问,难免会有人关注的。
    尤其是醉醺醺的松赞干布汗醉醺醺的向人提及:“本汗原本有十万头牛,转眼之间,已有了十一万头牛了。”
    这话……带有哲理。
    可同时,也让人动心。
    那泥婆罗国使臣乃是泥婆罗国王的王太子,因为吐蕃国强,泥婆罗不得不对吐蕃人派出王太子作为质子。
    这泥婆罗王太子在吐蕃,倒是此前就看过一些关于朱文烨的文章,起初他有所疑虑,可现在……他心里再无疑虑了。
    “大汗喜乐,下国能否恳请吐蕃在神瓷运至之后,出钱购买一些呢?”
    “购买?”松赞干布汗摇头:“要买此物,实在不易,这也是我的大臣们千辛万苦才买来的。”
    “泥婆罗国侍奉大汗,两国犹如兄弟一般,泥婆罗愿购,吐蕃国怎可不顾念兄弟之邦的情谊呢,何况泥婆罗愿以市价购买,奉上珠宝、牛羊、黄金、粮食,有何不可?”
    有钱赚,大家一起赚嘛。
    另一旁,也有人起心动念,此人一副天竺人打扮,这天竺,分裂国家无数,吐蕃与泥婆罗国接壤,而泥婆罗,又与天竺诸国互为邻邦,彼此之间交流极其密切。
    更何况,大家彼此说的,大多都是梵语,用的也都是梵语文字,文化中……虽不算是同出一源,却也因为宗教的传播,而彼此有一些共同之处。
    “我国也愿购置一些。”
    “我等与大唐相隔甚远,不妨如此,这神瓷,由吐蕃人来进行购置,而我等诸邦,则从吐蕃订购。当然……这交易,绝不会令吐蕃吃亏,其实……只是请吐蕃国代买而已。”
    松赞干布汗与贵族们对视一眼,显然……倘若连这个都拒绝,就难免影响与诸邦的关系了。
    何况……只是代买,这其中,还是有不少有利可图之处。
    那泥婆罗以及天竺诸邦,虽是与吐蕃交通有所不便,只是吐蕃人已经习惯了这等高原的环境,所以……一直以来,彼此就有过许多货物和人员的密切往来。
    何不做一个人情呢?
    松赞干布汗热切地道:“既如此,我等在吐蕃,根据长安的行情,重新对神瓷进行议价,进行交易,如何?”
    众使臣们各怀心事,其实这只是初步的意向而已,此事还需派人归各国商议,敲定出一个交易的方法。
    只是……他们倒是确信,无论如何,国中也会想办法从吐蕃订购一些,一方面,这朱文烨的文章,自从翻译成了梵文之后,在吐蕃和天竺的大陆上,已经没有太大的语言障碍了。这样的商业理论,其实可以深入人心。
    而另一方面,现在看着吐蕃坐地挣钱,谁不眼红呢?
    于是纷纷称是。
    松赞干布汗骤然意识到……整个吐蕃……甚至可以成为第二个长安。
    不错,神瓷的交易中心乃是在长安,可这大唐鞭长莫及之处,难道不可以以吐蕃为中心,建立一个新的交易中心吗?
    利用神瓷,来交好诸邦,同时……吸取他们大量的财富,之后吐蕃再利用这些财富,前去长安换取神瓷,运回吐蕃之后,继续进行新的交易,这是皆大欢喜之事。
    “果然不愧为朱相公啊,朱相公此番理论,入情入理,还可使我吐蕃成为大唐域外神瓷第一大邦。”
    松赞干布汗精神奕奕,此刻他心里美滋滋的,完全没其他想法。
    唯一的想法就是发财,他仿佛已经感觉到自己将成为这世界财富的主人。
    于是他连夜写下一道命令,这个命令,已经开始带有强制的性质了,要求继续换取更大量的钱钞,想尽一切办法,采购神瓷,以应对未来在高原上的大规模交易。
    ………….....
    第二章送到,求月票,求订阅。

第五百零三章:赚疯了

    为了采购神瓷,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松赞干布汗的心意已经很明了了。
    神瓷的诱惑太大,必须大量的采购,想尽一切的办法。
    这给刘向极大的压力。
    因为……他发现其实朔方那边,对于吐蕃感兴趣的东西实在不太多。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
    粮食,朔方那儿有,据闻已经堆积如山了。
    而且不只是松赞干布汗在卖,便连吐蕃们的贵族也在私下里卖。
    牛马,朔方也需要,可是已经卖了数十万头,这数不清的牛马涌入朔方,让朔方那边的压力也很是巨大。
    留在吐蕃这边的,只剩下被朔方那儿挑拣过的一些驽马和老牛了。
    而至于黄金……也卖出了不少,只是大量的出售黄金,令黄金的价格也暴跌。
    奴隶七八万人,大多是曾被吐蕃人打败的部族,不过朔方那儿,也比较挑剔,不要年老的,妇人倒是都要,除此之外,就只要壮年了。
    这些人统统进入了矿场,随当初突厥的奴隶们一起,疯狂的采掘矿产。
    思来想去,整个吐蕃居然已经没有多少可卖之物了。
    可是松赞干布汗又催促着弄钱,甚至警告他,若是弄不到钱,可能对刘向未来与吐蕃的合作有着极大的影响。
    刘向思虑再三,终于想了一个主意,他立即给松赞干布汗上了一道快马的急奏,表达了大唐对于河西之地的渴望。
    这河西之地靠着夏州,水草丰美,而且因为靠着祁连山脉,有一处区域,特别适合耕种粮食。朔方的汉人对此垂涎,倒是情有可原。
    而对于吐蕃而言,这一块本地,本是两年前,从吐谷浑那里夺取而来,吐蕃人的人口并不多,这些年连年用兵,侵占了党项、白兰以及吐谷浑的土地,对于吐蕃人而言,这种急速的疆域膨胀,根本难以安心的生产,这河西之地,对于吐蕃而言,不过视同鸡肋罢了。
    可若是拿这个质押给二皮沟钱庄,根据二皮沟钱庄的估价,至少也在百万贯以上。
    这是一笔巨大的资金,足以让吐蕃国在神瓷方面,继续源源不断的投入了。
    当然……世上还没有过这样的交易,刘向也不知那松赞干布汗的心意,只是觉得……不妨可以试试看。
    总比自己完全束手无策,一点建设性的建议都没有要好。
    这奏疏送至松赞干布汗处,整个吐蕃国,已开始了激烈的讨论。
    有人认为,河西之地虽不可开发,对于吐蕃而言,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可一旦让汉人侵占,未来势必成为吐蕃的心腹大患。
    也有人认为,此时买精瓷最是紧要,天竺诸国和泥婆罗诸国,也都有购买精瓷的意思,吐蕃无论是囤积还是转售,都能获得大利。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松赞干布汗却只是微笑,为了解决这场纷争,他却做了一个举动,将这泥婆罗国的王太子召了来,随即询问:“倘若我愿以数百精瓷换泥婆罗国山北之地,可否?”
    这王太子显得很犹豫,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山北之地,对于泥婆罗国而言,乃是鸡肋,若是这精瓷当真能不断的增长财富,对泥婆罗国而言,未必不是香饽饽。
    而且,他已将朱文烨的梵文版文章送至泥婆罗去了,泥婆罗那边似乎有许多人对此很热衷。
    于是这位王太子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心里犹豫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松赞干布汗于是大喜:“这就是我要的答案了,泥婆罗国因为几百个神瓷便犹豫,若是本汗再加几百个,说不定便同意了,无用的土地,若是不能带来财富的增长,又有什么意义?我们吐蕃四处用兵,战死了无数勇士,可得来的财货,却还没有用神瓷所带来的收益多。今日我们可以舍弃区区一个河西,他日只要我们强大起来,依旧可以重新将河西之地夺回来。我需要无数的神瓷来交好天竺各邦,也需要神瓷来迎娶大唐的公主,现在……答案已经显见了,将来……我甚至还可以用神瓷来购置天竺的肥沃土地……下令刘向,和朔方人好好的谈一谈。”
    人们的土地观念是不同的,汉人们千百年来,对于土地都有一种犹如子女对母亲一般的眷恋,任何一块土地,他们都视其为祖先的恩泽,所以任何拿土地来做交易的事,都视其为叛逆一般,不可接受。
    可是在吐蕃以及河西这片土地上,短短数百年间,曾经不知换过了多少个主人,土地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最简单的财产。
    于是,双方开始紧张的磋商。
    朔方那边提出的条件很简单,虽是质押,可是在质押期间,也就是吐蕃人还账之前,必须撤出河西之地,而朔方则负责代管。
    吐蕃人犹豫之后,还是决定了,他们选择撤出军马,但是一部分已经抵达的吐蕃人,可以留在河西。
    而朔方给出的资金,则是借贷一百一十五万贯,一个铜板也不能再多了。
    吐蕃犹豫再三之后,最终选择了接受。
    ……
    消息传到了陈家,陈正泰已经感觉……许多事已经被这些吐蕃人玩坏了。
    好端端的一个精瓷泡沫,居然撬动了整个西域的格局。
    这样的好事,还有什么说的,大手一挥,立即批准了!
    随即,他要求立即要有一条木质的轨道,迅速的通往河西之地,与朔方相连,而且要求半年之内,必须完工。
    等到了明年,再逐渐替换铁轨。
    除此之外……还需招徕大量的百姓前往河西。
    说穿了,只一条……给钱安置。
    但凡至河西落户的,给钱十贯,提供良种,提供牛马……
    朔方现在本就有的是牛马。
    若是有奴隶随主人同往,则给其粮食百斤。
    这几乎是**裸的撒钱了。
    那里土地肥沃,是世上最好的牧场和土地,自己开垦出来的土地,便归属于开荒之人,牧场若能圈起,这牧场的归属,便也属于其人。
    这消息一出,许多人开始跃跃欲试。
    当然……对于陈正泰而言,这不过是暂时的协议而已,虽然给了一百一十五万贯,可谁知道将来吐蕃人翻脸起来,又会不会抢回去?
    因而,这几乎等同于是时间的赛跑,能否赶在彻底的翻脸之前,将河西这块土地彻底的占据,才是重中之重。
    为了充实人口,陈正泰大手一挥,筑城!
    建立一座祁连山脉下的城市,规模不在朔方之下,且还是现成的,就叫西宁。
    筑城的最大好处就在于,除了陈家要花钱之外,不但一座巨大的城市将拔地而起,而且……
    因为筑城,所以需要无数的匠人和劳力招募到那河西去,更需数不清的作坊,也在其附近提供保障,商人们见有利可图,也会招募大量的人手前往!
    单一个筑城,所需的人口就有数万人以上。
    城池建好之后,它可以成为屏障,有了城池,就会有商业的活动,会有大量附近的粮食堆积在谷仓里,会衍生出许多的职业。
    这对于快速的招徕人口,引进大量的劳动力有着极大的好处。
    当然,唯一的缺点就是花钱,而且是花大钱。
    可现在……陈家已经钱满为患了。
    陈正泰已经在绞尽脑汁的,开启一个个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工程,这特么的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啊。
    陈正泰号称,要建天下第四大城,所投入的资金,是无限的。
    之所以喊出第四大城的口号,是因为第一大城乃是长安,这个……嗯,他惹不起。
    第二城乃是东都洛阳,超越洛阳,终是有些敏感。而今天下的第三大城乃是江都扬州,那里也是别宫所在,也难免有僭越之嫌。
    以上三座城市之外,其余的……当然看都不看的。
    消息一出,无数的商贾就已开始闻风而动了,不去河西找机会,现在长安和朔方的竞争如此激烈,哪里还能挣到大钱?
    这修路和筑城所需的六七万人力……却是一个紧急的缺口,一时之间,几乎天下所有地方,人力价格都在增长,不少的作坊……为了留住人,不得不开出更高的薪俸。
    匠人和劳力们,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日子好过了许多,以往是求着作坊,如今……又有了新的去处,连说话都比从前大声了一些。
    实在惹急了,大不了去河西干几年,那里薪水更高。再退一步,我移去河西去,落地便是十贯钱到手。
    而此时……吐蕃人已经获得了巨量的资金,此时此刻,已经疯了的买进精瓷了。
    这吐蕃人是完全没有策略可讲的,他们没有任何买进的周期,也不跟你玩什么花里胡哨的商业手段,就是买!
    市面上但凡出现了精瓷,他们往往如莽夫一般率先冲过去,就是买,你开个价吧!
    这一下子……真的是涨疯了。
    陈正泰有点火燥,这样搞下去,那还了得?现在市场上出现了新的玩家,也就是俗称新的韭菜,而这个游戏最可怕之处就在于,只要韭菜没有割尽之前,精瓷就只有涨的可能。
    不过……由着他去吧。
    只是,这精瓷价格的节节攀高,就好似是每日在抽陈正泰脸似的。
    以至于那学习报,隔三差五的便要将陈正泰拎出来,嬉笑怒骂一番。
    陈正泰则好像一下子销声匿迹了,并不理会。
    此时的朱文烨,已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人们提起他,总是肃然起敬。
    隐隐之间,仿佛已成了经济学的大师,每日前来拜访的人,如过江之鲫。
    起初,朱文烨还会客气一下,后来发现人太多,直接定了规矩,二品以下的,不见,滚远一点吧。
    不过今日……却来了几个奇怪的客人。
    却是几个胡人前来拜访,对于胡人,朱文烨是没有丝毫兴趣的。
    也不看看朱相公是谁,岂是想见就能见的?
    没兴趣归没兴趣,不过朱文烨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几个胡人留下一些好印象,命人将他们请进了报馆,而后到了自己的书斋处。
    这几个胡人高鼻深目,此时以大唐的审美而言,这样的相貌,属于青面獠牙一般,甚是丑陋,也正因为如此,在这长安城中,同样是歌姬,胡姬的价格是最低廉的,一方面大家觉得长得丑,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对方体味有些大。
    朱文烨呷了口茶。
    为首一个胡人已是学着汉人的样子作揖:“见过朱相公,在下汉名勃勃,冒昧来访,见笑了。”
    “你是哪里人?”朱文烨奇怪的看着这叫勃勃的人,连个汉名都取得如此古怪。
    “鄙人乃是波斯人士。”
    “波斯……”朱文烨颔首。
    他是个有学识的人,对于波斯是略知一二的,早在魏晋南北朝的时候,波斯就曾有使节前来东土进行交流,所以他对波斯人并不陌生。
    他淡淡地道:“你来此,有何事?”
    “实乃鄙人曾看过相公的文章,还有这几位友人也都看过,一直倾慕相公的才学,所以特来拜见。”
    朱文烨点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说到文章,他自觉的便露出了风轻云淡之色,气定神闲地道:“哪里,哪里,见笑,见笑。”
    他见这勃勃后头的几个人,显然不会汉话的样子,忍不住怀疑起来:“他们几人如何知道老夫文章的?”
    “他们本在西域做买卖,后来拜读过文章之后,特来东土。”
    “西域……”朱文烨一脸懵逼:“老夫的文章,竟连西域人也知道?”
    “这是自然。”勃勃倾慕的样子:“相公才高八斗,他们所看的……乃是梵文,所以……有许多不解之处。其实此次来,就是希望以后能与朱相公合作,能将先生的文章,翻译成波斯文,若能令波斯人也受相公教化,便再好不过了。”
    梵文……波斯文……
    这些都是朱文烨始料不及的。
    “我竟不知域外之地,竟也有人耳闻老夫。”朱文烨失笑。
    “何止是耳闻,简直是如雷贯耳。”勃勃诧异的道:“难道朱相公不知……在吐蕃以及泥婆罗诸国,人们争相传颂朱相公的文章,甚至有人想在吐蕃给相公立庙吗?”
    朱文烨:“……”
    “我们希望,报馆增设波斯文和梵文版,甚至可以增设高句丽版,到时,我等回国时,也可带着这些报纸回去,传颂朱相公的学问。”
    朱文烨一时无语。
    不过显然,他觉得脸上增光不少:“既如此,那也好。”
    这勃勃又喜滋滋的道:“我等不但受朱相公的教诲,而且还听了朱相公的话,买了几个精瓷,如今也是大赚了一笔。”
    那几个波斯人,似乎听到了勃勃说到了精瓷,精瓷在波斯人那里,也是叫JINGCI的口音,似乎一听这个,他们虽听不懂朱文烨和勃勃说的是什么,却都咧嘴,大乐。
    开心啊!
    “这个好办,只是……需寻访一些擅长波斯和梵文文法之人。”
    双方就这么商定了。
    而另一边……
    李世民却有些蒙圈了。
    他开始后悔起来。
    当初问陈正泰是不是买一些精瓷,陈正泰只是摇头,非说过两年再送,可当时的时候,精瓷才四十贯,现在呢,已到了一百七十五贯了。
    这足足翻了四倍啊。
    简直和抢钱一般。
    天下人的财富都在增加,据闻连胡人都在疯抢了,百骑那边不停的奏报,什么波斯人,什么吐蕃人,甚至是百济人,倭人,以及西域的商贾、使节,但凡是来长安的,就没有一个不买一些回去的。
    人人都发了财,只有朕的内帑,原封不动。
    李世民有些恼羞成怒了,大怒之下,将陈正泰叫到宫中来,劈头盖脸的道:“你是天策军大将军,怎可成日游手好闲,这军中的事,你一概不管,天策军乃是禁军,卫戍宫中,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陈正泰一头雾水,哎呀……这……哪跟哪啊,当初不是你自己同意了的吗?要骂,也不至于我偷懒了大半年,你才转过头来骂吧。
    “还有与关外诸邦的交涉,河西之地,固然紧要,可这等无主之地,唐军自可夺取,何须让吐蕃人来质押,这与资敌有什么分别?”
    “是是是,儿臣错了。”陈正泰乖巧的回应。
    李世民见陈正泰认了错,却还是冷着脸,冷不丁道:“这精瓷,涨到天上去了啊,哎……”
    陈正泰一下子明白了:“陛下,花无百日好。”他压着声音,尽量不让人听见。
    李世民顿时听到了弦外之音:“这是何意?”
    “儿臣如实说了吧。”陈正泰咳嗽道:“此乃抑制世族的策略,儿臣略施小计,原本今日这个时候,便可让世族损失惨重。”
    李世民狐疑道:“什么意思,可是朕看着精瓷,不是还在涨?”
    陈正泰一脸尴尬道:“这……只是事情……出了一些偏差,儿臣没想到,那些番人们竟一股脑的冲了进来一掷千金,所以……步骤被打乱了。”
    李世民:“……”
    ………………
    第三章送到,求月票,求订阅。

第五百零四章:乘龙快婿

    李世民有些无语。
    陈正泰这话……是啥意思?
    “可是朕只看到世族日强,如今斗富者不计其数。”
    这也是实情,单单一个崔家,家产就暴增了三四倍,他们的家业本来就恐怖,经过了几次暴增之后,凭空出现了上千万贯的财富。
    想象一下,一个人若是能用世上最简单的办法挣来无数的暴利,这花钱自然也就变得越来越没有节制了。
    以前不敢花的钱,现在敢花。
    以前觉得该省一省的事,现在觉得完全没必要节省了。
    陈正泰不由苦笑道:“这个……这个……”
    他没办法解释,这世上能明白这个原理的人,大抵也只有一个武珝了吧,这还是武珝绝顶聪明,除此之外……还时常在他的身边耳濡目染,可谓是言传身教的结果。
    可怎么能令李世民明白这么复杂的事呢?
    陈正泰道:“儿臣……正在想办法,正在想办法。”
    李世民脸色便温和起来,毕竟论心不论迹嘛,能力好坏是一回事,可只要心思不坏就成。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听闻你们二皮沟瓷业,现在大赚特赚了吧?”
    说到这个,陈正泰干笑道:“也不能这般说,都是太子殿下……打理的好。”
    当然,这是场面话。
    他打理个屁,不过是跟在后头拿分成罢了。
    不过李世民显然并不知道瓷业的真正营业额,若是知道,这一两个月,每月都是两三千万贯以上的巨大利润,只怕要疯了不可。
    陈正泰更不敢告诉他,随着大量域外资金的涌入,再随着精瓷的价格继续上涨,还有精瓷的产能不断扩大,这个月……陈正泰认为自己一月的利润,便可抵达四千万贯了。
    这就相当于一个巨大的抽水机,拼命的往里快要干涸的湖里抽水,原本以为湖水要干了,这湖里的鱼儿眼看着要死了。
    当然,陈正泰也犯不上去理它们死不死,谁让这些人成天就骂他呢。
    可就在这些鱼儿要饥渴而死的时候,谁晓得其他的溪流又源源不断的将水灌入这湖水之中。
    于是抽水机只能继续大干特干,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
    陈正泰干笑道:“其实也没挣多少钱,只是卖点精瓷而已,卖精瓷的,哪里有那些拿精瓷来囤货居奇的人挣得多。”
    李世民摇摇头道:“这些日子以来,总是见着许多事纷纷扰扰,和从前的天下不一样了,朕也琢磨过,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也罢,朕暂不管这些,太子那里的分红,你要看着,千万不要让他胡乱花了。他卖精瓷的分红,现在可有五百万贯了吗?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
    陈正泰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才五百万贯?你这是没见过大钱,又看不起谁?
    当然,陈正泰不敢说出真实数目,因为绝大多数的精瓷,都是从二手市场投放的,那才是真正的暴利,一个百来文成本的瓶子,送到长安转手卖一百多贯,就这,还有人拼命的抢。
    而明面上,精瓷的新货,才卖七贯呢!
    陈正泰便道:“到底挣了多少,这账还没算过来,儿臣找机会,一定要好好回去算一算才知道。不过陛下说的是,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太子那边,儿臣一定要严防死守,绝不让他骄奢淫逸。”
    李世民吁了口气道:“有你在,朕也就放心了,孩子们突然暴富,怎么晓得花钱呢?”
    他摇摇头,随即又道:“吐蕃国国主,松赞干布汗一直希望能够迎娶我大唐公主。当然,朕是绝不会将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他的,可是……他再三请求,朕有意将宗室之女下嫁此人,正泰,你也算是皇亲,可有什么异议?”
    “不可。”陈正泰摇头道:“若是结亲,只怕……只怕……”
    李世民凝视着陈正泰:“只怕什么?”
    “这个……臣以为,吐蕃人狼子野心……”
    “不。”李世民摇头道:“吐蕃暂时没有和大唐为敌的打算,他们卖了河西之地,就足以证明了!要袭扰我大唐,河西这样的重镇,吐蕃人绝不会肯舍弃的。何况吐蕃连败党项、吐谷浑、房、白兰各部,已是锋芒初露,而朕要拔除的乃是高句丽这心腹大患,此时若能和亲,而使双方和睦,没有什么不好的。”
    陈正泰依然摇头:“可是儿臣觉得,一年之内,吐蕃必定要大举进兵大唐,无论是否和亲,都无法改变这个结果。”
    李世民狐疑起来:“是吗?理由在何处?”
    “没有理由。”陈正泰老老实实道:“这是根据儿臣的直觉下的定论。”
    这就有点不讲理的嫌疑了!
    李世民不由失笑:“看来你对和亲之策,颇有芥蒂。朕又何尝希望用和亲来巩固四夷呢?只是……倘若一个和亲,便可带来数十年的边镇安宁,亦无不可。”
    陈正泰却是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囤驻军马于夏州,防范这吐蕃人可能进兵的危险。”
    李世民沉默片刻,认真起来:“你有你的直觉,朕也有朕的直觉,松赞干布汗也是雄主,朕看他年幼登基,此后又诛杀仇敌,控制吐蕃,短短十年之间,便将吐蕃的疆土扩张了一倍有余。这样的人,是不会干愚蠢的事的。至于你所言的一年之内势必进兵,若只是你的直觉,朕怎么能轻信呢?”
    “不过……”李世民顿了顿,又道:“你既开了口,这顾虑还是要有的,有所防范也并无不妥,朕就命程咬金为夏州都督,命他在那里,厉兵秣马吧。”
    陈正泰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连忙道:“陛下圣明。”
    与李世民攀谈一番,陈正泰突然道:“陛下可知儿臣在西宁筑城?”
    李世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朕既令你负责北方的邦交和边事,这筑城之事,朕不会过问。朕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选择筑城,自然有你的道理。”
    李世民无论怎么说,也是一个守信的人,虽然在后世,有人说这位千古圣君阴险狡诈,甚至是虚伪,总是爱营造圣君的形象。
    可陈正泰一般认为,一个注意自己形象的人往往吃相都不太糟,若是遇到一个不在乎形象的,那才是见了鬼了。
    虽有李世民的信任,不过陈正泰还是想解释解释,于是道:“臣是在想,儿臣现在手头有一些小钱了,若是陛下喜欢,那西宁乃是水草丰美之处,陛下又爱骑马,何不在西宁建一座别宫呢?”
    “别宫……”李世民一愣。
    随即,李世民便怦然心动。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个景象。在一个绿油油的操场上,一座宫殿拔地而起,出了宫殿,便是牧场,骑着自己平日里驯养的许多骏马,驰骋在其中。
    “这……要费不少钱吧?”李世民口里是一副拒绝的样子,可说话之间,却又似乎带着几分期待。
    “儿臣想了想,理应也花费不了多少,我大唐有长安,有东都,有江都,这关外有个别宫,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至多……也就花费一百万贯而已,儿臣这些日子,确实挣了一些小钱,这钱不花,儿臣心里也难受的很,若是陛下恩准,儿臣这便继续提高西宁的建筑规格……到时候,陛下若是有闲,去西宁常住一些日子,岂不是好?而且……儿臣还想过,陛下虽是马上得来的天下,可是……往后这陛下的子孙们呢,他们常年深居宫中,哪里能领略这草原中的风光,又不能时刻骑乘快马,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长此以往,如何有雄心壮志,驾驭群臣呢?”
    其实陈正泰不过是给李世民找个借口罢了。
    这建立别宫,本就是自己享受的事,还哪里管得了子孙后代。
    不过陈正泰的话,倒是让李世民下意识的颔首点头:“不错,子孙们若无武德,不知骑射,如何磨砺心志呢?你这个建议很好,好的很,只是……宫中若是不出个十万八万贯,朕于心不安啊。”
    十万八万贯……
    陈正泰有点囧,甚至很想问句,你这修得起围墙吗?
    自然,陈正泰不能这样说的,于是干笑道:“陛下,这钱,儿臣全数出了,岂能让宫中出?只是……儿臣觉得,话还是得说清楚,这别宫修筑之后,自然是陛下的。只是这西宁城,陈家花费无数钱财建造,按照陛下此前的约定,是否……还属于陈家?”
    李世民此时大喜,他当然清楚陈正泰的意思。也不能一直让陈家吃亏吧,这关外之地,迁徙陈家出关,乃是既定的方略,现在修了别宫,总不能最后连这西宁,也收回去。
    于是李世民道:“这西宁依旧归属陈氏便是了,朕当初是有言在先的,岂可食言而肥呢?何况……这本是陈氏花了钱,自吐蕃人的手里买的土地。”
    陈正泰便喜滋滋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是理所当然。只是陛下将这朔方和西宁之地,交予陈家牧守而已,陈氏上下,愿世为藩屏,拱卫关中。”
    李世民不禁道:“只是这别宫,如何建好?朕也不是骄奢淫逸之人,所以……朕觉得,还是朴素一些为好。”
    陈正泰觉得李世民有点阴险啊。
    口里说不要骄奢淫逸,却对建设如此上心,这意思不还是想要骄奢一些吗?
    谁不知道,历朝历代,修筑宫殿,都不是简单的事!
    陈正泰道:“陛下放心。儿臣一定竭尽所能,在陛下坚持艰苦朴素的基础上,尽力营造出一个让陛下满意的别宫出来。”
    “艰苦朴素……”李世民眉一挑:“这词儿倒是很新鲜,不错,不错,朕要的便是如此。”
    陈正泰于是立即道:“陛下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李世民讶异道:“什么?”
    “不如此宫,就叫艰苦宫,以艰苦为名,又正中陛下希望躬行节俭的本意。”
    李世民喃喃道:“艰苦宫,名字很绕口,可是很有意义,不错,朕要的就是这样的宫殿。”
    “这别宫名叫艰苦宫,那么这正殿,便叫朴素殿,这岂不正是陛下平日里勤俭持家、取之有度的写照吗?”
    “朴素殿?”李世民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道:“朕自登极,俛拾仰取,鹿裘不完,所为的,便是希望能做天下人的表率,以此为名,就再好不过了。咳咳……你建此宫,也当以艰苦朴素四字为戒,克行节俭,切切不可因为是朕的别宫,便花钱如流水一般。”
    陈正泰心里默念,本来还想花一百万贯预算的。得……陛下都亲口提了要可行节俭了,看来……不花个两三百万贯,都没办法给陛下一个交代了啊。
    只见李世民又道:“别宫不要求大,也不必求精,有一住处,有一个能遮风避雨的所在,便足矣。”
    陈正泰心里却是道,这下糟了,看来还得再追加一点预算,没有五百万贯,修出来肯定要挨骂的。
    李世民看了看陈正泰奇怪的神色,忍不住道:“你怎么恍恍惚惚的,朕的话,你可记下了吗?”
    “记下了。”陈正泰忙收起心神,乖乖地地道:“儿臣一定谨遵教诲。”
    李世民不禁慈爱的看着陈正泰:“从前有一句话,叫举孝廉父别居,你乃朕的乘龙快婿,可是处处却肯想着朕,这孝心,却比朕的那些儿子们强啊,朕的亲子,尚不如婿也。”
    他说着,似是动了情,一双虎目,也多了几分温柔。
    这感情攻势一来,陈正泰就知道……自己又该增加预算了。
    陈正泰尴尬道:“哪里,哪里,其实太子殿下也是很有孝心的。”
    李世民只是微笑不语。
    李家人……基因中对于亲族的防范,似乎在此刻,又开始作祟起来。
    …………
    陈正泰逃离太极宫,匆匆回到了府邸。
    现在对于陈正泰而言,似乎又多了一件头等大事。
    于是刚刚到家,他便立马让人将父亲、三叔公,包括了陈家的一些亲族召集了来,让秘书武珝在旁笔记。
    陈正泰道:“今日我入宫去,陛下说起太极宫老旧,他年纪越发的大了,受不得阴暗潮湿,我这做女婿的,听了这些话,不禁潸然泪下,陛下……苦啊。”
    三叔公阴阳怪气地道:“话不可这样说,再苦能苦过老朽吗?他是天子,老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了,平日里,连肉都舍不得吃呢。”
    对于族中耆老的打岔,陈正泰一向是听都不听,直接忽略的,而后陈正泰道:“此次陈氏将在西宁建城,我思来想去,该给陛下建一座别宫,预算嘛,我想好啦,再苦不能苦天子,再穷不能穷皇上,预先垫付的……就一千万贯吧。”
    这一下子,陈家上下哗然。
    三叔公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武珝却是提着笔,一时忘了记录,开始出神,显然,她有些疑惑恩师这到底又是闹的哪一出?
    此时,陈正泰则接着道:“大家放心,西宁建成之后,还是我们陈家的,只是修一座别宫,作为陛下偶尔移驾休憩之所。”
    “他就一年到头,偶尔去住几日而已,便要一千万贯?他李二郎为何不去抢!正泰,李二郎是不是威胁了你,他若是威胁了你,有什么苦衷,你就眨眨眼,老夫去和他理论。”三叔公气的胡子都要打结了。
    其实这个时候,世族还真不会对皇帝有这么大的手笔。
    长久以来,世族和皇帝之间,更多的是彼此合作的关系,一个能代表自己利益的皇帝,当然会表示支持,可是要拿出真金白银去支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想看,自数百年前,八王之乱开始,这北方大地上,出了多少个政权,又有多少个皇帝?
    几十年,甚至十年八年,就换一个王朝或者天子,拿出大量的钱财出来,某种程度就是投资,鬼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垮台,落地凤凰不如鸡,你想要钱,给你三瓜两枣便算是意思到了,还想怎么样?
    这大唐,也不过是数十年而已,谁晓得会不会二世而亡呢?
    就算能延续国祚,可又怎么样,没有世族的支持,你的天下能安稳吗?
    你给我好处,那是我该得的,你若是还想让世族们倾尽家财去支持,那绝不可能。
    毕竟……这样和皇权捆绑太深的世族,十之**早就随着以往的王朝和皇权一起烟消云散了。
    能延续至今,且还能在贞观年间继续作威作福的,哪一个不是猴精一般,偷偷的积蓄着家财,不断的壮大自己,皇帝……皇帝算个什么东西?
    陈正泰看着气恼的三叔公,一脸尴尬:“叔公,这是侄孙自己提出来的。”
    “自己提出来的……”三叔公有点发懵:“这不是等于是拿自己身上的肉去喂李二郎那一头老虎吗?割肉喂虎啊,一千万贯……这是何其大的数目啊,已经快超过我陈家半月的纯利了,这……这是要割老夫的肉啊。”
    …………
    第一章送到,求订阅。

第五百零五章:天塌下来了

    三叔公觉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
    可陈正泰是家主,这事儿又是上赶子一般凑上去的,想要反悔已是不可能了。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陈正泰特意专门请了人前去督造。
    一想到……陈家又花了一笔钱,这令陈正泰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只是武珝这几日却显得心神不定,她终是有些忍不住了,询问陈正泰道:“恩师,这修建别宫有什么好处。”
    “这是作为女婿对自己泰山的孝心,你怎么什么事都想着利益呢!”陈正泰笑了笑,感慨道:“现在陈家的钱太多,再不花掉,我食不甘味。”
    武珝看着陈正泰的神色,却一点也不相信。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恩师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谋划,绝不只是单纯表达孝心这样简单。
    就是不知……这别宫到底是什么深意了。
    不过现如今,陈家的事倒是很好打理,毕竟……如今几乎什么都不用干,拼了命的卖精瓷就是了。
    至于市场……甚至已经根本不需陈家去调节和算计了,按着二级市场的价格卖货便是。
    市面上,大量的胡人开始涌入,这些胡商显然也跟着尝到了甜头,而消息早就传遍了天下。
    人就是如此,有了巨大的利益,便什么事都敢干了,据闻西域诸国已经闻风而动,不少的胡商已在前往长安的道路上了,他们所带来的……是一切可以和大唐兑换的货物。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直接来长安交易,长安毕竟路途遥远,听闻有一大批精瓷,已运送去了吐蕃,而吐蕃人……似乎也开始筹建市场。
    这也是为何吐蕃愿意放弃河西的原因,吐蕃人横跨着丝绸之路,向北可与西域诸国交往;向南,则可和天竺诸国交流,远处的波斯等国,亦可陆路连接。只要源源不断的购买精瓷,而后在吐蕃进行交易,那么……吐蕃人获利,并不比大唐的世族们要小。
    也正因为如此,突然来了如此旺盛的需求,这精瓷居然没有一丁点即将要下跌的迹象,反而不断的上涨。
    而朱文烨此时已是名声大噪,甚至从各国来的使臣,抵达了大唐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便是,贵国是否有一位叫朱文烨的贤才。
    他的报刊,已经翻译成了许多种文字,甚至连汉字,也因为照顾如高句丽、百济、新罗、倭国等诸国的阅读习惯,进行了重新的修正。
    这数不清的各种语言报纸,疯狂的由各国的使臣和商贾们带回各国,引发了一次又一次的热潮。
    陈正泰开始有些怀疑人生了。
    甚至连他自己居然都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这精瓷,不会真的一直涨下去吧?
    若是世上当真有如此美好的事,倒是再好不过了,他陈正泰求之不得呢!
    当然……陈正泰理智下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绝无可能的。
    市面上的资金是有限的,一旦到了资金枯竭的那一天,那么……一场千古未有的巨大灾难也将降临人间了。
    想到这个,陈正泰不禁为之默哀。
    只是………这对于陈正泰而言,显然也未必是坏事,这个世界,总需大破方能大立。
    数不清的资金,至少掌握在了陈家的手里,而陈家则将无数的资金,投入进了无数的矿产发掘以及基础工程。
    在两个月之后,长安至朔方的铁路,开始正式修建。
    位于朔方的钢铁作坊,疯了似的冶炼出钢铁,而后……一条条钢轨铺上了路基上。
    研究院里,清闲下来的武珝,时常在此出没,而后……带着人建了一个简单的钢轨,随即……开始制出一辆蒸汽车。
    原理固然所有人都清楚,可如何将烧出的开水形成的‘力’,化身为可以在铁轨上走动的车,却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突然这研究院里来了个女子,还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当然是让很多学员们不服气的,可一看对方的身份,大家就直接傻了眼了,论起来,研究院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陈正泰徒孙的级别,而这位,可是陈正泰的关门弟子!
    大家见了武珝,最少也该叫一声师姑呢!
    当然,武珝很快便折服了他们,当他们还在研究力学原理的时候,武珝已经提出了许多根本他们没有想象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大家面面相觑,竟是两眼一抹黑,很快,大家便意识到了什么。
    对啊……原来事情竟可以如此。呀,为何我没有想到?
    聪明人的思维,和书呆子的思维是完全不同的。
    当然,研究院也不乏有许多的聪明人,只是可惜,到了武珝的面前,其实和书呆子也没分别。
    毕竟武珝不只是聪明,她可是时刻待在陈正泰面前言传身教的,有时他看着初中的物理知识,难免心里生出更多的疑惑,而这些疑惑,恰恰已经涉及到了初中以上了。
    陈正泰固然对于物理的知识记忆的并不深刻,但是这并不妨碍武珝偶尔提出一些超纲的问题,他靠着一些迷糊的记忆,勉强能够作答。
    物理其实是和算术不分彼此的,没有算学,物理就是无根之木,而在这方面,武珝又恰恰是此中高手,这令她更加得心应手。
    第一次,她制造出了一个粗苯的大锅炉。
    而后……不断的改良,将这锅炉瘦瘦身,又如何让这锅炉轻便的同时,让烧开水烧的更有效率,除此之外,便是对传动系统进行改造了,这一方面,唯一能借鉴的,只有水车和马车,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水车和马车那可怜的传动系统,根本无法担负起这大锅炉的份量,何况你还要让它自己跑起来,那么……这就得往克服摩擦力方面去动脑筋了。
    于是无数的想法,应运而生。
    偶尔,武珝会跑来询问陈正泰,陈正泰只能凭着记忆,大抵的将后世那种烧煤的小火车绘画出来。
    这表面上只是粗糙的图纸,可对于武珝而言,却有了无比大的作用,因为这意味着,未来的研究方向,可以令她少走许多的弯路,只需朝着一个方向行走即可。
    而这时候,无数的匠人和奴隶,也终于抵达了西宁。
    在那里,人们勘探了土地,寻觅最佳的位置,人们寻到了当初凉州城故地。
    只是此时的凉州城,早已荒凉了。
    自从西晋永嘉年间开始,在经历了永嘉之乱后,汉军就彻底的退出了这里,从此之后,这里被无数的民族所占据,当初的凉州城,也早已是千疮百孔,只剩下了夯土余下的城基……
    前来此的匠人们,除了偶尔几段斑驳的城墙之外,几乎已经寻觅不到当初汉人在此生活过的痕迹了,覆盖在那曾今的秦砖汉瓦之上的,是无数的马蹄印记,此后的征服者们,骑着高头大马,伴随着杀戮,在此耀武扬威,于是……历经了数百年的治乱循环之后,终于开始出现了成群结队的汉人,他们也是骑马而来,带着宛如长蛇一般的车队,而后……建立了一个个的帐子,而后……主持工程的人,在大帐里,不断的用标尺丈量着舆图中的位置。
    哪里是河流,哪里是平坦的草场,哪里适合耕种,经过勘探,哪里产出矿石,要铸城,需要多少个采石的作坊,需要运送多少木料,需要多少钢铁,又需建立多少个窑炉。
    万事开头难。
    可是有了钱就不一样了,因为所有的项目,都可以同时开工,不只如此,此前陈家已经有了修建朔方的经验,而且有一支熟练的工程队伍,这些骨干,都是通过无数次协作之后磨合而成,已有了足够的经验。
    各个工程队大抵勘测了地形之后,便大抵知道自己未来的任务了。
    关内常年的农业社会,令人们满足于自给自足,各家顾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除了偶尔官府组织一些治水的工程,几乎没有任何的组织。
    可工程队却不同,大量的民夫开始组织起来,专门从事工程营建,每一个人都要确保自己的职责,却需不断的和其他的匠人,其他的工程队沟通协调,以确保各处的工程能够共同推进。
    那么……这就需要有一部分有管理人才的人,这些人对上,要有时间的观念,竭力服从上级的意图,确保在一定时间内,完成某一个工段。而对下,他需考虑每一个匠人以及劳力的特点,什么人可靠,什么人稳妥,谁爱偷奸耍滑,怎么培养一批骨干。偶尔,还要照顾大家的情绪,确保不会有太大的怨言,甚至是监督工程的质量。
    这种种的事,看上去简单,却是繁杂无比。
    可就是因为这样的大工程,某种程度,也让相当一部分人得到了锻炼,并且从中脱颖而出。
    这就令大帐中的负责人,只需对着舆图,认真的进行规划,而后传达命令,便可将自己想象中的规划化为现实。
    倘若是在其他地方,只对着舆图,就想指点江山,或者是纸上谈兵,在没有一群基础骨干,没有经验的队伍面前,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能给你营造出东西那才有鬼了。
    在清晨的拂晓,一个匠人拿着铁锹,挖出了第一块泥土,而后,工程便算是动工了。
    …………
    在整个关外,到处都是这样的忙碌身影。
    数千上万的人,在利益的驱使之下,疯了似的开始涌出关外。
    陈家的钱,好像是无尽的,他们总能在关键时刻,撒出大把的钱,而后令无数人抵不住诱惑,开始背井离乡,前往千里之外的异乡。
    而这些,已经没有人去关注了。
    人们如今的心思,只盯着精瓷的价格,这精瓷仿佛有了魔力一般,令大家都忘乎所有!
    当精瓷的价格暴增到了两百贯的时候……
    陈家已是可以轻松的出一批货,便可得到两千万贯钱。
    人们奔走相告,弹冠相庆。
    在崔家,几乎是通宵达旦,夜夜笙歌。
    每日自己的家底,便可新增数万甚至十万贯,这是何其恐怖的数目。
    贪婪的人们,不吝将身上最后一个铜板拿出来,抢购市面上的精瓷。
    犹如一场狂欢,置身在狂欢中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沉湎其中,不能自拔。
    据闻在高原上,吐蕃人已经疯了似的开出一张张的条子,直接写明自己所欠精瓷的数目,就凭借着这么一个条子,便可换取西域和天竺各国的牛羊和粮食。
    而各国的商贾,甚至是各国的朝廷,拿了条子,只等最新一批的精瓷运上了高原,进行兑换。
    吐蕃人得到的牛羊和粮食,则继续源源不断的送至大唐,当然,因为割出了河西,所以让他们与大唐的交易距离减少了许多,河西的陈家人,直接在这里与吐蕃人交易。
    人们将精瓷当做是财富的象征,以至到了疯狂的程度。
    可是……到了年末的时候,武珝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没有人比陈家更加清楚这里头的底细了。
    毕竟……抛向二级市场的精瓷是骗不了人的。
    武珝就感觉到了这一点,这几日,在不断的抛货的过程中,明显能感觉到……购买的人少了许多。
    这显然印证了恩师的论断:一旦市场上的资金枯竭,就意味着这一场游戏,即将结束。
    当然……许多人还没有察觉到变化。
    因为人们还在狂欢,精瓷价格还在高涨,人们依旧沉聚在发财的梦里!
    只是这时候……高涨的价格,已经没有市场了。
    没有市场,就意味着没有交易,没有交易……意味着什么呢?
    此时,武珝的表情,比任何人都要凝重,她立即让人请来了陈正泰,而后拿出一大沓的数据交给陈正泰看。
    武珝认真地看着陈正泰道:“恩师……不能再抛售了,若再抛售……价格就可能引发震荡了。”
    看武珝不太淡定的表情,陈正泰觉得挺难得的,不过此时的陈正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淡定。
    陈正泰只略略的看了那些数据,便平静地道:“现在价格多少了?”
    “二百三十七贯!”
    “二百三十七贯?”陈正泰摇摇头道:“当初我们陈家第一次卖的时候,是七贯。而二级市场,也不过是十几贯而已,这才一年的功夫呀,好家伙,才一年就涨了接近二十倍了。”
    “是啊,实在太可怕了。”
    “可怕吗?”陈正泰反问,心里想笑,那是你没见过后世的玩法,在后世,人家一个同样的公司,每年的营业额几乎不变,但是市值一年涨个十倍、二十倍,简直再轻松不过了,就精瓷这玩意,算个什么呢,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武珝自是不知道陈正泰的见识有多大的,她奇怪的看着陈正泰,忍不住道:“恩师似乎认为,这不算什么?”
    “只能说还好。”陈正泰老实道。
    其实在古代社会,能涨二十倍,已经是疯狂了。
    当然,这个时代比后世更有优势的地方就在于,在眼下,全天下只有精瓷这么一个泡沫,而在后世,似精瓷这样的泡沫,数之不尽,泡沫越多,流动的资金就有了许多的去处。而在大唐,人们就只能投资精瓷了。
    所以……陈正泰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时代的不幸。
    武珝懊恼地问道:“是否开始减少精瓷的卖出?”
    “不必了。”陈正泰说出了他的决定,接着摇摇头道:“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这天既然迟早要塌,那就让我们陈家,赚尽最后一个铜板吧。噢,对啦,从当初到现在,我们陈家挣了多少钱了?”
    武珝没有多迟疑就立马回道:“若是刨除所有的土地质押,已挣了一亿一千三百万贯。”
    刨除掉土地的质押……
    还挣了一亿……
    这算不算完成了一个小目标来着?
    而这个数字,放在大唐,尤其是以贯为单位的话,是极可怕的,这几乎是将天下流动的钱财,甚至囊括了大唐周边诸国的流动财富,统统吸干了。
    整个大唐,加上吐蕃和西域诸国,不吃不喝的干上三年,这些财富方才能勉强回来。
    不得不说,太可怕了。
    陈正泰也不禁听的触目惊心。
    他默然了一下,便叹了口气道:“继续售出吧,不必管这么多了,不到最后,那些人是不会停的……这个时候还客气什么呢,赶紧去卖吧,再不卖,到时……陈家的精瓷,就一个都卖不出去了,一个两百三十七贯………世上哪里还有这么好挣的钱?”
    武珝不由打起了精神,她觉得恩师说的有道理,这个钱,自己不挣,别人就可能挣了去,倘若恰好有人趁此机会售出呢,既然一切都早就计划好了的,就不能给别人回血的机会。
    打定了主意,武珝便道:“现在咱们手里还有九万七千个精瓷,我已下令,让浮梁那儿停窑了,这九万多个……明日开始,便分批投入市场,恩师放心,一个铜板都不会留下的。”
    …………
    第二章送到,求订阅。

第五百零六章:大灾变

    武珝办事,陈正泰还是很放心的。
    武珝也开始心无旁骛起来,此时……挣钱要紧。
    自此之后,陈家再也挣不到如此好挣的钱了。
    因而,她不断的以书斋的名义,修出一份份的书信,下达了最后一次倾销精瓷的命令。
    除此之外,敏锐的武珝还发现,在吐蕃和西域等国那儿,因为信息差的问题,即便长安这里出了任何乱子,那边想要得知消息,也是一个月甚至几个月后的事,若是能调一批的精瓷,前往高原上直销,势必还能大赚一笔。
    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大量的收购吐蕃最后一批牛马以及粮食,也势在必行,因为一旦精瓷破灭,原本不值一提的资产,就反而成了香饽饽了。
    西宁那边,也需赶紧派人去加紧收购,有多少要多少,不问好坏。
    当然,最让人担忧的还是朔方与西宁安全的问题,因而…还需给西宁与朔方调去一批防身的火器。
    至于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武珝已经无法去想象了,她唯一能想象的,就是做好准备,迎接可能发生的冲击。
    而这一点,已是财大气粗且根基深厚的陈家……其实一直都在暗中准备。
    做好了这一切,她不禁吁了口气,出神的看着那书斋中永不眠的摇曳灯火,不禁松了口气。
    短短一年之间,自己好像做了一件千古未有的事。
    ………………
    卢文胜这些日子,总是失魂落魄的。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
    自己的兄弟陆成章,买了一个虎瓶,一下子便发迹了。
    自己呢,近来的日子却很不好过。
    也不知什么缘故,近来到他酒楼里的酒客少了许多。
    虽然许多人一夜暴富,可交易所里的股票因为大量的资金退去,导致今年的行情明显比从前差了许多,除了陈家在不停的扩建作坊,还有一些大工程,可这些工程毕竟都在关外,与长安没有关系。
    而那些凭借着精瓷而大发其财的人,显然是瞧不上卢文胜这小小酒楼的。
    所以接近一年下来,以往生意还算红火的酒楼,居然亏损,可店伙们却都嚷着要提高薪水。
    这当然也很合理,毕竟听闻现在关外的劳力,即便没有技艺,一个月辛苦下来,也有三四贯的薪水,还包吃住呢,若是有一门手艺,那么这价钱只怕还要翻倍。
    更有不少商贾,瞅准了机会,索性开始往朔方和最新的西宁去做买卖了,在那巨大的工地附近,哪怕是开一个劣质的酒楼,卖点水酒给那些薪水充足的劳力们解解乏,生意也会格外的红火,且那些店,几乎不需任何店租,于是……这些商人也在长安城里到处招募厨子和店伙,说要带大家去西宁和朔方发财。
    卢文胜的酒楼,这一年便跑了三个伙计,其余的人,也嚷嚷着非要涨一点薪水不可。
    这边生意不好,另一边成本却是增加,他不禁头疼起来。
    当然,自己的兄弟陆成章倒还是肯接济他的,拿出了三十贯出来,让他在这冷淡的时候守住,来年行情说不定就好了。
    这令卢文胜很惭愧,自己没办法经营,却还需人接济,即便是亲兄弟,也开不了这个口啊。
    当然……他也不是毫无办法,自己家里不是还藏着一个鸡瓶吗?现在精瓷的价格,已经涨疯了,竟到了两百四十二贯。
    像他这样的人家,这两百四十二贯,已是一笔极大的财富了,要知道,这玩意可是七贯买来的啊。
    这精瓷一路的疯涨,其实卢文胜有好几次,想要将它卖了,弥补店里的空缺,可哪里想到,这一路的涨,竟是到了这个地步。
    可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陆贤弟的钱投了进去,水花都不见,难道这个时候,还要向陆贤弟开口?
    这个酒楼,他是真想继续经营下去啊,哪怕是买卖做的不好,也不能关了。
    于是……在痛定思痛之后,他还是决心卖瓶子,哪怕是将来这瓶子涨到了五百贯,一千贯,他也绝不后悔。
    于是第二日清早,他便抱着自己的瓶子出了门,怀揣着这个东西,他小心翼翼的,首先,他想着索性去几个店铺看看。
    长安西市,有几条街的店铺,都是收购瓶子的。
    据闻这些店铺的背后,都是世家大族,他们有大量的资金,才懒得一个个找人去收购呢,直接将铺子开出来,以市价收购。
    当初一瓶难求的时候,只要看到有人抱着瓶子在那一带出现,立即各家店里涌出十几个伙计来,一个个殷勤无比。
    可今日……依旧还是很热闹,只是抱着瓶子出来的人少,毕竟……大家都知道涨的情况之下,肯卖瓶子的人实在不多。
    而且……当精瓷涨到了两百多贯,某种程度而言,若不是大富之家,只怕这瓶子的边都摸不到,这几乎已是一户还算殷实人家一辈子的财富了啊。
    只是很奇怪,卢文胜到了这街上,居然有店里的伙计看到了,却还是打招呼:“可要卖瓶子?”
    只是……说归说,却明显的没有以往的热络了。
    卢文胜于是寻了一家店,进去,伙计便上前来与他攀谈。
    “鸡瓶……现在市价多少了?”
    “市价是两百四十二,昨日又涨了一贯。”伙计很老实,现在市场太透明了,根本没有偷奸耍滑的可能。
    于是卢文胜叹息道:“我是真不想卖的,只是……哎……实在没办法了,所以特来割爱,这瓶子,你们要不要?”
    伙计倒是挂着笑脸:“要,当然要,上头说了,有多少收多少。”
    “这便好。”卢文胜还是有些不甘心,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瓶子,就好似是一下子没了心头肉一般,最后还是咬牙道:“交割吧。”
    “不过……”伙计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只怕客官要过几日才能来卖……”
    “嗯?”卢文胜一脸狐疑,不禁警惕起来:“这是何故?”
    “哎……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啊……上头虽说了,有多少收购多少,可是呢……店里的资金却是枯竭了,正等着上头继续拨钱下来呢,这钱……也不知筹措得怎么样了,掌柜的已经去催了……所以……”
    卢文胜听罢,不由失笑,一个这么大的铺子,打开门来收瓶子,结果……他竟钱告罄了。
    “要不过几日……”
    卢文胜倒不是不能等这几天,就是怕自己后面又舍不得了。
    于是卢文胜坚持道:“我现在就要卖。”
    “不妨如此吧,你将瓶子放下,本店可以给你打一个欠条,放心,我们这么大的店,这背后的东家也绝不是省油的灯,不至于贪你一个瓶子的。”
    卢文胜忙摇头:“不成,不成,怎么能先给你呢,我只信陈家的欠条,其他人的欠条,一概不信。既然你们钱不够,那就算了,过几日我再来吧。”
    他虽说过几日来,可实际上……是不愿再在这家店纠缠了,这里的商家多的是。
    于是他出了铺面,又连问了几家,可不可思议的是,大抵都是一样的情况。
    都在催上头打款。
    倒是有一个好心的伙计低声道:“你该去东市的古玩街看看,那里有不少收的,你寻胡人,胡人也在疯狂的收购。”
    卢文胜只好点点头,又只好一路赶到了东市。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卖个瓶子,居然这样的麻烦,在以往,可不是这样。
    真是见了鬼了。
    他按着那伙计的嘱咐,直接来到了一处古玩街。
    只见这里人群如织,只是……怎么卖呢?
    好在人们一见到他怀里揣着瓶子模样,竟很快有人和他殷勤打起招呼:“兄台是有瓶子要卖吧?”
    卢文胜勉强点头。
    那人道:“方才还有几个胡商在寻瓶子呢,你给我二十文钱,我领你去。”
    卢文胜:“……”
    敢情,这是遇到了掮客。
    这掮客笑嘻嘻的道:“兄台切切不可怪我要价高,你想想看,这胡商的话,你也不懂,我呢,恰好懂波斯话,这二十文,可不只是跑腿的钱。”
    卢文胜现在只想着赶紧将瓶子卖出去,倒也不愿多事,便乖乖的给了钱。
    那人果然领着他到了一处茶摊,见几个胡人正端坐着,一见到卢文胜抱着的东西,眼睛便亮了,叽里呱啦一阵,那掮客哪里懂什么波斯话,连蒙带猜,顺带着手里不断的比划,好在这只是简单的买卖,倒也不需太多的废话,一见对方掏钱的动作,果然抽出一沓欠条来,数了数,而后交给卢文胜,卢文胜颤抖着将钱数好,两百四十二贯,一文不少!
    对方显然没有废话,只想着赶紧收了瓶子,卢文胜便忙将瓶子交给了对方。
    几个胡商见了瓶子,个个发出啧啧称赞,再不理会卢文胜了。
    而卢文胜却是怀揣着巨款,此时哪里再敢多停留,自是赶紧溜了。
    当夜,他寻了陆成章,在这陆成章的美宅里,先将此前的三十贯还了,说起他竟卖了瓶子,陆成章不禁可惜:“你真傻,这瓶子,将来若是到了三百贯,五百贯,怎么就不如你这酒楼值钱?哎……这样一卖,指着酒楼,什么时候才能挣来。”
    卢文胜只是苦笑:“哎……实在是割舍不下啊,若是酒楼关了,空留一个瓶子,心里难免空落落的,现在卖了瓶子,倒也省心不少。”
    卢文胜突然奇怪的道:“说也奇怪,近来许多店铺,连收瓶子的钱都没了,都是不约而同的说正在筹款,这在往日,却是听都没听说过的。”
    陆成章倒是没有多想:“想来……只是这些铺面的上头,有一些难处吧,他们若是有钱,一定还会想尽办法收购的。”
    卢文胜点了点头,觉得有理。
    当夜大醉,次日起来的时候,听闻卢文胜卖了瓶子,倒是左邻右舍都不禁笑骂:“卢东家,你可晓得,今早的时候,这精瓷又涨了一贯,已是二百四十三贯了,你看看,你睡了一觉,一贯便没了。”
    卢文胜顿时心里郁郁,却是咬牙硬着头皮道:“卖都卖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如往常一般,买了学习报到柜台后头看,反正这个时候也没什么生意。
    从前的时候,卢文胜是习惯了看新闻报的,只是新闻报的不少内容,让人看得可气,大家都不爱看了,更多人转向学习报,谈的也都是学习报里的内容,若是不看,以后跟朋友们闲聊,便少了谈资。
    果然,今日学习报的头版,居然又是朱相公的文章,卢文胜顿时精神一震。
    朱相公讲了当下精瓷市场的火热,断言再过几日,精瓷的价格就要到两百五十贯了,而到了这个数字,增长可能会有缓慢的过程,此后……到了下月月中,可能还有一次暴涨。
    这朱文烨写的有理有据,将以往暴涨的周期一一列出,让人无法反驳。
    “真不愧是朱相公啊,就是严谨,这一年来几次增长周期,都被他料中了,真是料事如神。”卢文胜不由叹息,于是又想到了自己的瓶子,忍不住唏嘘起来,若是到了二百五十贯,只怕真要后悔莫及了。
    他放下报纸,一时出了神。
    果然过了几日……说也奇怪……那些店铺,依旧还在想办法筹措资金收瓶子,可是……这资金哪里能筹措的来,偏偏……精瓷还在涨。
    眼看着,精瓷价格竟到了二百四十九贯时,这二百五十贯,几乎是临门一脚,年关也已将至了。
    人们只能不断的称颂那位朱相公又料中了一次,简直如活神仙一般。
    以至于学习报的销量又是暴增。
    一切……都太平无事。
    整个长安,在这即将要年关的时候,笼罩着祥和的气氛。
    贞观十二年……终于步入了尾声。
    偶有提前的几挂鞭炮,给人带来了节日的气氛。
    这个时候,学习报的销量抵达了最顶峰,已至十八万份。
    这是新闻报最巅峰时,也不曾取得的数字。
    当日,不少人清早便送来了礼,到了报馆,这是许多人家自发送来的感激。
    毕竟许多人跟着朱文烨相公挣了不少钱。
    而朱文烨也打算休息几日,对他而言,今年的收获巨大,不但朱家靠着精瓷,资产翻了五倍之数,而且自己也已名满天下。
    “朱相公,朱相公。”有人匆匆而来道:“今年岁末,百官入朝朝贺,许多使臣也会去,不少人上书,希望朱相公也能入宫参加,若是朱相公肯出现,定能为之增色不少,门下那边,发来了请柬,请朱相公务必亲临,门下的几位宰相,也很盼能与朱相公相见。”
    “是吗?”朱文烨只淡淡一笑,朝廷几次征辟,他都表示了对于入朝做官不屑于顾的态度,在他看来,入朝是庸人自扰,倒不如自己现在这般的清闲呢。
    不过入朝见驾,恭贺新岁,却不妨碍的,去去也好。
    朱文烨已经可以想象,无数人敬仰的景象了,脸上则是淡然地道:“去回复吧,说是门下相召,定是会来的。”
    “喏。”
    “对啦,朱相公,几个胡商,带来了画匠,说是希望有劳朱相公,端坐着,让这西域画匠给您画一幅坐像,好带回西域去,好让西域诸国能否时刻仰慕朱相公真容。”
    “这……”朱文烨笑着摇摇头:“这就不必了吧,老夫的相貌,不堪入目,学问倒是有一些,看了老夫的文章便可,就不必目睹老夫真容了。”
    “他们不肯走,说是非要朱相公答应不可。”
    朱文烨听到此,也只能叹了口气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也罢,也罢,叫上来吧。”
    一会儿工夫,便见几个胡人进来,为首正是那个勃勃,后头……却是一个金发碧眼之人,穷困潦倒的样子,提着一个盒来,显然就是传闻中的画匠。
    众人七嘴八舌,先请朱文烨稳稳坐定了。
    而那画匠便忙碌起来。
    朱文烨觉得一直僵坐着浑身不自在,便笑着道:“精瓷二百五了吧?”
    勃勃在旁赔笑道:“正是,朱相公真是大才,一语中的,这天下人无不敬仰。”
    “哈哈……”朱文烨便乐了:“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非我之能,当初若非是那陈正泰挑衅于我,老夫也懒得去管精瓷这等俗物。是陈正泰成就了老夫啊。”
    “你说的是那说啥不是啥,说跌便一定涨的陈正泰?”勃勃道:“这个人,我也有耳闻,他在朱相公面前,不过是螳螂挡车,不自量力罢了。”
    朱文烨微笑不语,君子嘛,不出恶言,你们要骂,请随意。
    …………
    早上咬指甲,把手指咬破了,流了好多血。
    老虎把它小心翼翼的用创口贴包起来,包的像印度阿三一样。
    依旧敲击着键盘,努力的码字。
    现在一万五千字送到,码完的时候,已感觉印度阿三又流血了,钻心疼。
    好惨,大家快订阅吧,老虎说到做到,说一万五就一万五。
    天地良心虎敬上。

第五百零七章:价格暴跌

    那自波斯来的画师似乎画的很认真,可耽误的时间却有些长了,不禁令朱文烨心里有些不悦起来。
    朱文烨却还是耐着性子,毕竟现在的他,乃是天下最知名的人物了。
    这天下可以有人不知道大唐皇帝是谁,却没一人不知他朱文烨是何人。
    不过,这勃勃说起了陈正泰。
    一听到陈正泰的名字,便连几个不通汉话的波斯人,此时也眉一挑,毕竟这个汉名,他们很熟悉,于是便各自用波斯文低声交流。
    朱文烨便笑着问勃勃:“他们说什么?”
    “实在冒昧,只是一些闲言碎语,都是关于那位郡王殿下的趣闻。”勃勃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噢?”朱文烨道:“却不知是什么趣闻。”
    饽饽道:“说是他们一路来,遇到过一个僧人带着一队人马,那时恰好要过波斯境内了。”
    僧人和一队人马……
    朱文烨带着几分兴致道:“他们是去做什么?”
    “说是去天竺取经。”
    “噢……”朱文烨便不在乎了,其实他也不知天竺在何处。
    饽饽则是笑着继续道:“可笑的是……当时我这几个朋友遭遇他们的时候,似乎那僧人气鼓鼓的样子,大家也都觉得好笑,你说这去天竺取佛经,取着取着,怎么就取到了波斯去了呢?那和尚理应是有德高僧,不断的和他的随从们说走错了走错了,已是差之千里。可他的随从们,似乎就有不少姓陈的,听闻是来自孟津陈氏,他们则一口咬定,说没有错,说是要越过波斯国,一路向西……佛祖嘛,不是来源于西天嘛,一路往西,就准没有错了。”
    朱文烨一脸懵逼,他觉得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毕竟他不通地理。
    可几个波斯人却是笑的厉害。
    倒是朱文烨听到关于陈家人的讯息,忍不住有了好奇之心,于是便问:“此后呢?”
    饽饽道:“此后那僧人不断的说天竺在南方,得取道向南,这僧人语言颇有天赋,竟懂不少语言,为了证明,还问我这几位朋友,说这天竺是不是向南。可他的随从,那些姓陈的人,却个个都说,当初是说向西天,便非要向西不可,穿过了波斯国,继续向西,准不会有错的。那僧人当时就气的差点昏厥过去,便被人架着上了车,僧人又吵不过,便由着他们一路向西去了。只怕这个时候,都要穿过波斯啦。”
    朱文烨噢了一声,心里嘀咕,这些陈家人,个个都是疯子啊。
    他倒是从前看新闻报的时候,略知一些有僧人在陈家的大力支持之下取经的消息,听闻那天竺乃是经书的发源地,那里的梵文经书最是正宗,可现在看来,这走着走着,天知道到哪取经去了。
    当然,这只是一句闲话而已。
    那画师足足勾勒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画完,勃勃等人不敢多打扰,连声致歉,便告辞去了。
    正因为是年关,所以家家都是喜庆,东西市的胡人们似乎也感染到了节庆的气氛,挥金如土。
    只是……那原本一条街收精瓷的铺面,却开始三三两两的关了大门。
    显然,是他们背后的东家们,已经没有足够的资金收购精瓷了。
    当然,精瓷还在涨,市场的信心依旧还是十足,只是没钱了而已,等将来还有什么其他的收益,再继续收一些便是。
    而陈家却是最先嗅到这股气息的,所以一些精瓷,已经开始向市场上还有一些余钱的胡人们售卖了。
    源源不断的钱财流入陈家。
    看着这长安城的一片祥和,陈正泰则开始准备裁剪新衣了。
    新年新气象嘛,他乃郡王,理应剪裁更合体的蟒袍才好,朝廷倒是赐了蟒袍和玉带,不过那玩意,不合身。
    此时,十几个裁缝正围着陈正泰忙碌着,从上到下,一丝不苟。
    陈正泰百无聊赖,便问起这些裁缝的生意,裁缝们则是感慨道:“现在买卖并不好做,人人都说发了大财,可说也奇怪,大家都拿钱去买精瓷了,连剪裁新衣,都不似往年那样了。”
    陈正泰哈哈一笑道:“可以去朔方和西宁嘛,那地方好。”
    裁缝们便下意识的瞪了陈正泰一眼,不过当意识到陈正泰乃是郡王,又吓得忙垂下头。
    倒是一个裁缝大胆的道:“这去朔方和西宁再好,终究还是异乡,人离乡贱呢。”
    “这倒也是。”陈正泰点点头。
    人们对于乡土,有着一种过于执着的眷恋,那些最底层的百姓,为了讨口饭吃,可以背井离乡,而这些裁缝,有些许的手艺,只怕就不肯远行了。
    但凡人有活路,谁愿意去千里之外呢?
    武珝则在旁指指点点,希望在郡王规格的新衣上,多增一些彩。
    陈正泰看了看她道:“武珝,你也裁几身好衣衫吧,前些日子,宫里赐下了不少丝绸,可以用的上。再给你母亲裁几件,我们陈家,丝绸太多了。陛下太小气,赏赐就爱赐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这丝绸还不值钱……
    几个裁缝听到陈正泰在抨击天子,脸色便绷紧了,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武珝倒是很干脆,自从知道陈家有了多少财富,她便一点也不客气了:“我要那匹大红的缎子,那成色好。噢,是啦,继藩今日能自己翻身坐起了。”
    陈正泰一脸鄙夷:“能坐起算什么本事,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能蹦蹦跳跳,还能唱歌打篮球了。”
    “篮球是什么?”武珝又开始宕机。
    不过,陈正泰说自己一岁的时候,能蹦蹦跳跳,还能唱歌,武珝竟觉得一丁点都没有违和感,毕竟恩师是个奇才嘛,像这样千古未有的奇才,天生一点异像应该很合理吧。
    陈正泰不想解释。
    倒是武珝咕哝:“恩师是不晓得,师母见继藩能坐起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这阖府上下都去看呢,我去的时候,那里已围了内宅的数十人,连个站脚的地都没有,三叔公不是女眷,只能站在外头听。大家都高兴极了,都说继藩像恩师一样,将来必定能成为极大出息的人。”
    “好啦,好啦,这都是阿谀之词,不能上了他们的当,一岁来的孩子,这才刚刚翻身能坐,谁家孩子不可以?却是惹来这么多关注,这不是好事,过一些日子,我打算将这家伙送去西宁,否则,迟早要被这些家伙们惯坏了。”
    武珝只笑,却没有劝说。
    因为她知道这孩子的事,恩师是说了不算的,真敢送西宁,不说公主殿下,只怕三叔公就会先冲进来打烂恩师的脑袋。
    等裁缝们散去,陈正泰则施施然的坐下,武珝给他上了茶。
    陈正泰这才问她道:“精瓷卖的如何了?”
    “越往后,卖的越吃力了,除非贱价出售,不过价格不能降,以往再多的精瓷投放市场,几日的功夫便能卖空,可现在,七八万个精瓷,卖了七八日,也不过卖出三万个,我看……卖不成了。”
    陈正泰叹了口气道:“看来,终于要进入尾声了。哎,太可惜了,可惜国际友人们太穷了哪。”
    “啊……”
    陈正泰略带遗憾地道:“那些胡人……还是财力有限,不能托起市场,如若不然,再撑个一年半载就好了。”
    “恩师觉得……什么时候……会到极限?”
    陈正泰却是道:“快过年了,许多人家要置办年货了吧。”
    武珝颔首。
    陈正泰道:“那么……就在这一两日了,做好准备吧。”
    陈正泰还真是颇有些眷恋,这一段时间,是自己最好的时光啊,送进陈家的欠条,都是用簸箕装的,清点的人夜以继日,加派了不知多少的人手。
    说难听点,就算是这个时候有点钞机,陈正泰也保证能让这点钞机直接烧坏。
    “明日便是宫中大宴,现在不想这些了,我该想着好好给陛下贺喜,这一年来,天下大体是太平的。”
    “往后还能太平吗?”
    “能!”陈正泰认真的道。
    “只是……”陈正泰道:“这一次,为师终究是放出了一个恶魔,这精瓷的玩法,终究是害人的啊,这东西一旦放出,将来……不知还会不会有类似的事发生。”
    武珝笑道:“恩师这点便放心,这一次,不知多少人家要吃大亏,怎么还会有人敢继续不知死活呢?”
    “你这就不懂了。”陈正泰摇摇头道:“就算人人都知道这个东西,最后会令人倾家荡产,可依旧还是会有人去尝试的,这本质就是人好逸恶劳的本性,无法更改,往后可能不再会有精瓷这么大的事,许多人会生出戒心,可类似这样的事,一定还是会接二连三的发生的。哪怕许多人都知道这是骗术,可最终,依旧阻挡不住人的热情!”
    “为师说过,这其实并非是买卖,而是心战,人最根本的**,驱使每一个人投入进这不合理的事中,可只要人心还有贪念,便永远无法禁绝。也罢,不说这些了,好好过年……陈家可以过一个丰年了。”
    武珝则是若有所思,细细咀嚼着陈正泰的话。
    次日……百官们已经开始预备入宫的事宜了。
    听闻朱相公也会参加,不少人心里满怀着期待。
    早上,崔志正兴冲冲的起来,不过管事的却是匆匆来禀告:“阿郎,家里……备的年货……”
    “年货怎么了?”
    “府里现在只有一千多贯的现钱了。”管事苦着脸,皱着眉头道:“只是这到了年关,年货还未备齐呢,家里这么多的郎君,还有小公子,都要裁剪新衣,妇人们也需胭脂水粉钱。等到了大年初一,不知多少人要来拜访,到时少不得还要迎来往送的,咱们崔家,单靠这一千多贯,哪里能过好这个年。”
    崔志正便皱眉道:“各地的收益,难道没有送来?”
    “早就送来了,都入了库了,不过那个时候,阿郎不是说尽力发卖,都用于购置精瓷吗?”
    崔志正颔首,他想了想道:“我们崔家是什么人家,还是要体体面面的好,今岁崔家挣了大钱,更不能让人看轻了,不妨这样吧,你去库里,取出二十个精瓷来,现在精瓷已二百五十贯了吧,这二十个,便可卖出五千贯,让族中上下过个好年吧。”
    管事的不断点头,笑嘻嘻的道:“一直以来,崔家都是买瓷瓶,还从没卖过呢。”
    崔志正也微笑:“是啊,本不该卖的,可这不是过年了吗?卖二十个而已……我们崔家……库存了多少个了?”
    “已有四万七千个了。”管事的想了想:“具体数目……”
    “不必细查了。”崔志正满意的点头:“卖二十……不,还是卖四十个吧,无碍的,不缺这几个,就算来年精瓷涨到了五百贯,也不吃亏。”
    “喏。”
    崔志正站了起来,他心满意足的笑了。
    随便卖一些瓶子,不过是崔家的冰山一角,便可让崔家这样的大族过一个肥年,这在往年,是哪里有的好事啊。
    崔家在自己的治理之下,蒸蒸日上,实在是当初自己眼光准确的功劳啊。
    而后,他便命人给自己换了新衣,外头一辆四轮马车早早的等着了。
    他心情愉快地上了车,径直入宫。
    而崔家管家,得了崔志正的命令,便下令人打开了库房。
    这巨大的库房里,无数的精瓷堆砌着,宛如一座瓷山,管事的带着几个部曲,而这几个部曲却是惊呆了。
    管事的便怒道:“赶紧清点四十个瓷瓶,别拿错了,那边的虎瓶,千万不要碰,只寻鸡瓶和蛇瓶,这两种瓶子,市面上最多。”
    随即,部曲们小心地搬出了瓶子。
    管事的让人小心翼翼的封箱,装好,确保不会有碰碎的风险,而后带着人,直接到了崔家的铺子。
    崔家在东市有铺子,所以既然卖瓶,那当然得在铺子里售出。
    这应该只需一会儿功夫也就完事了。
    毕竟一直以来,铺子开着,虽是只收瓶子,可实际上……曾不少人踏破了门槛来询问是否卖瓶。
    瓶子摆在了铺里,而后……挂出牌子,售瓶市价,二百五十贯。
    牌子一挂出来,管事便优哉游哉的在门前晒太阳,此时是寒冬之日,却难得出现了暖阳,这个时候被太阳一晒,整个人都懒了。
    牌子挂了一会儿,果然有人上门,却是一人抱着瓶子来,道:“这里收瓶子吗?”
    “收瓶子……”管事的有点懵。
    从前的时候,有人来卖瓶子,那就是贵客,非要迎接进来,斟茶递水不可,可是……
    今日……就有些尴尬了,这管事的看着来人,而来人则笑道:“本来实在不想卖的,只是这不是年关了嘛,这大过年的,总该过个好年的,所以我家阿郎,便命我来此……”
    管事的便道:“今日不收瓶,只卖,你自己看看牌子。”
    来人抬头一看,顿时露出了失望之色,而后低声的嘀咕:“这就怪了,怎么今日这么多铺子都是如此,想卖个瓶子……还费这么大一番功夫。”
    这话让管事的听见,忍不住道:“怎么,现在都在卖瓶子?”
    来人颔首:“是呢,都在卖,这不是年关了吗,大家都想换一点现钱过个好年,这长安有名有姓的人家,哪一个不要光鲜体面的?我家阿郎也是这个意思……”
    “你去了几家铺面?”管事的越发觉得匪夷所思起来。
    “七八家了。”来人认真的回答。
    于是管事的道:“看来只能去寻胡人了。”
    “胡人也找了。”来人道:“有些胡人,看着过年了,想筹措一些路费回国,听闻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卖瓶……收的人极少,一收,很快就有人卖了。”
    管事的一时瞠目结舌,当然……这个时候,他是没有想到这精瓷会出大问题的。
    经过了一年的暴涨,精瓷已经给了所有人一个固执的观念,即精瓷一定会涨,无论如何都会涨,根本不可能会有下跌的可能。
    “可能是因为过年吧。”管事的想了想道:“这大过年的,都想兑一些现钱。你呀,得去别处看看。”
    来人只好点头:“好吧,那么幸会。”他抱着瓶,正要走。
    就在此时,隔壁的一个铺子,却突然传出喧哗声,一个人大呼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现在市价不是二百五吗?你二百二就想收?”
    管事的忙和那来人探头去看,却是隔壁一间铺子发生了争执。
    那铺子的掌柜却是道:“二百二,我都嫌多了,你也不看看,今日多少人来卖瓶,现在除了我家还收瓶子,谁还肯收?你若不信,自己去看,自己多看看便是,不卖便不卖,我不缺你这一个瓶子。”
    这管事的与来人禁不住面面相觑。
    尤其是来人,脸色都变了,二百二……怎么不是二百五啊。
    ………………
    第一章送到,手指还痛。
    另外推荐一本书:我只想自力更生。嗯,一看书名就知道书的内容了,可以去看看。

第五百零八章:天下不太平

    那边店铺吵的可谓不可开交。
    这在许多人看来,这家收瓶子的铺子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谁都晓得,瓶子现在的市价乃是二百五十贯,可你二百二十贯,这不是平白挣了人三十贯吗?
    更不必说,此时的人们,对于来年精瓷的价格上涨依旧深信不疑。
    那朱相公不就是一口咬定明年年底的时候,价格可能要上五百贯吗?
    因而有不少看热闹的人,似乎都对那收瓶子的铺子观感不好。
    那卖瓶子的则是气的耳根都红了。
    崔家的管事只是感慨:“真是人心不古啊,现在有人想趁着年关,狠狠的大赚一笔呢。”
    抱着瓶子的来人也勉强一笑,毕竟这个时候………他是在卖瓶子啊,若是瓶子卖不出去,怎么过年?
    其实崔家的管事也是忧心忡忡,却勉强笑道:“你等着看……人家肯定不卖的。”
    虽这样说,似乎又有人来了,听闻二百二十贯,却无视其他人的争吵,这个抱着瓶子的人,显然是一路走了许多的地方,气喘吁吁的样子,最后一点耐心也消磨了,朝那争吵的掌柜,很干脆地道:“二百二十贯是不是,罢罢罢,我卖了。”
    那掌柜一下子像胜利的公鸡一般,得意洋洋的对那不肯二百二十贯买瓶的人瞥了一眼,随即就道:“走,里头交易,哎……大清早的有人来争吵,真是晦气。”
    二百二十贯……居然真有人肯卖。
    这一下子的……便刺穿了人们内心深处的防线了。
    精瓷之所以可贵,是因为在人们的心底深处,固执的形成了一个顾念,即精瓷是永远不会跌破价格的,它只有涨的可能!
    而这一年来的不断上涨,人们蜂拥的去争抢价格日益上涨的精瓷,使这样的观念变得越来越牢固。
    可现在……有人亲眼看到这一幕,居然直接跌破了价格,而且还成交了。
    没多久,便见那二百二十贯卖了精瓷的人,拿着一沓欠条从那家店走了出来。
    这一下子的,便又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心,于是大家纷纷围拢上来,有人道:“二百二十贯……你是不是疯了,这个价……岂不是亏死了?”
    那人得了钱,反而心安了不少,此时见众人质疑,却是哀叹连连地道:“这不是要过年了吗,家里急着用钱。我也想卖两百五十贯,谁不想自己的瓶子多卖一些呢,可是全城我都已走遍了,只见卖瓶子,就没几个收瓶子的,这里至少还肯收……这不是急着用钱吗?”
    众人都摇头。
    只是心里都忍不住生出了一个疑惑。
    是啊……近来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
    一开始的时候,是大家只买瓶子,到了后来,买瓶子的人不多了,此后到了年关,因为要过年的缘故,这卖瓶子的人日益增多了起来。
    如此一来一往,似乎人家做的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人闻风而来,来的人抱着瓶子,开口便问:“哪里二百二十贯收瓶子,哪里收?”
    这来人似是急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到了这家收瓶子的店铺门前。
    掌柜的出来,似乎因为二百二十贯收了瓶子而沾沾自喜。
    这来人道:“二百二十贯是吗?我卖啦,家里急用钱。”
    掌柜的还未回话,却似乎也开始犹豫起来。
    人心就是这样,起初的时候,当价格高不可攀的时候,只要价格在涨,无论有多不合理,大家都疯了似的买。
    可现在大家都上赶子卖的时候,哪怕价格低廉了,也难免让人心里有些犹豫不定了。
    因此这掌柜想了想道:“不成,暂时不收了。”
    那来的人于是道:“二百二十贯都不卖,这是什么意思?那二百一十贯吧,我是真急用钱。”
    仿佛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急用钱起来。
    其实……这种焦虑的状态,某种程度也让人开始变得愈发的心焦起来。
    比如这崔家的管事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而今日店里挂出来的四十个精瓷,竟是一个都没有卖出,无人问津。
    偶尔……似乎有人开始传出各种谣言出来了。
    说是东市那里,有胡人打闹了起来,说是前几日二百四十多贯收来的精瓷,今日想卖一两个筹足回国的盘缠,谁晓得,到了后来,连两百贯都卖不出,愤怒之下,还和人吵闹起来,打的不可开交。
    这崔家的管事,也算是有一点见识的人了,听闻了这些事,心里便立马滋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因为这样的事,是前所未有啊。
    当然……要有信心的,精瓷什么时候跌过啊。
    肯定是因为年关的缘故。
    可显然……焦虑是会感染的。
    至少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尝试着到市面上卖出精瓷了。
    只是……还是没人买。
    一个买的人都没有了。
    唯一一个最近的交易价,还是在这条街的铺子里,有人咬着牙,说两百贯愿售出,那铺子的掌柜犹豫了很久,似乎觉得或许有利可图,便买了下来。
    可谁晓得……他刚买了,许多闻讯而来,听说有人收瓶的卖主便蜂拥而来,都要两百贯卖。
    “疯了……疯了……两百贯就将瓶子卖了,将来若是涨了,只怕哭都来不及。”这崔家管事苦笑。
    可卖了几个时辰,依旧一个瓶子都没卖出去,崔家管事此时便想回府上禀告一声,是否愿意便宜一些卖出去,毕竟现在过年筹钱要紧。
    于是他步行往平安坊的崔家那儿去。
    这一路……却是真正的吓着了。
    也不知……这消息是怎么泄露的,或者说……坊间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居然看到许多人家,在街道两旁的,拿出了自己家的瓶子,而后……在地上写出售出的字样。
    这一路过去……三三两两,都是瓶子……
    人们以为宝贵无比的瓶子,现在却如货郎卖一些不稀罕的玩意一般,摆在了地上。
    街上,偶见有人抱着瓶子出没。
    可此时……哪里还有买瓶子的人,以往到处求购瓶子的人,一个也见不着了。
    甚至……崔家管事还远远听到有人吆喝:“鸡瓶,鸡瓶,一百八十贯,我急用钱。”
    每一个人都声称自己急用钱。
    下意识的,崔家管事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却是一个穿着绫罗的汉子,头戴着璞帽,一脸急迫的样子,可显然……他那一百八十贯的价钱,并没有让路人们有过多的停留。
    这……
    一百八十贯……
    倘若真的是一百八十贯的话……那么……那么就可怕了。
    管事的心里想着,这等于是……崔家的家产,一下子就缩水了三成!
    三成哪,这可是数百万贯。
    沉住气,要沉住气!
    虽然是这样想,可他加急了脚步,一口气赶回到了府上。
    府里其实已经收到消息了,正乱做了一团。
    他拉住一人道:“怎么了?阿郎进了宫,现在找不到人。府里的几个郎君听说瓶子价格可能要降,正在寻你呢,让你赶紧拿一些瓶子去多卖一些,二百四十贯卖出去。”
    二百四十贯……
    管事的心沉到了谷底,街面上已经有人喊到了一百八十贯了,二百四十贯还不如二百五呢,二百五至少还守住了尊严。
    管事的脸色凝重地道:“我这便去见几位郎君。”
    他一进正堂,便见一些崔家人已在此焦灼等候了,大家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见到管事的来了,立即有人劈头盖脸地道:“你去了哪里,为何不见人?现在听闻精瓷的价格在降,降到多少了?”
    “这……这……几位郎君,这说不准啊,有人还在卖二百五,有人已卖到一百八了,都说急用钱。”
    几个崔家人面面相觑。
    “你看现在……该当如何?”
    “得想办法,先卖出一批,再看风向,”
    “卖多少个?”
    管事的犹豫再三道:“不如先卖一千吧。”
    一千……
    一千也算是一批,却是有人跺脚道:“我们家有几万个呢,才卖一千,杯水车薪啊,更遑论我们还欠着钱庄九十七万贯的债务,明岁就要准备一百三十万贯。”
    管事的心里打鼓,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外头有人道:“不好了,不好了,郑家开始卖瓶了,挂了二百三十贯的价,听闻是二百三十贯,有多少卖出多少。”
    “不好了……”
    无数不好的消息陆陆续续的传回来……此时让崔家更是乱得开始有些慌了。
    有人凄厉大叫:“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呀,赶紧想办法带消息入宫,请阿郎回来处理大事。”
    ……………………
    太极宫里。
    百官入朝觐见。
    李世民如往常一样在张千的伺候下穿戴了朝服,头戴着冲天冠,听闻百官们已至太极殿中等候了,李世民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他对张千道:“这一年又要过去了啊,可是朕觉得今年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
    “这正是因为天下太平,朝廷无事,所以陛下才有如此的感慨。”张千笑吟吟的回答。
    李世民颔首道:“是啊,你说得对,天下大体承平,这不正是朕想要的吗?只是这太平之下,也有无数的隐忧,却也需有所防范。”
    张千自是知道陛下所说的隐忧是什么,世族的实力,已经不断的膨胀,想想看,那些随便拎出一个来,便有上千万贯身价的家族,是有多么的可怕,一个两个便罢了,可这样的家族,有数十上百个。至于那些百万贯以上的,更是多如牛毛!
    长此以往,大唐到底是谁家天下?
    张千心里也很是无奈,只能安慰道:“陛下至圣,些许隐忧,不算什么。”
    李世民微笑,他知道张千是在安慰自己。
    陡然间,李世民想起了什么,不由道:“朕听闻,近来声名鹊起了一个叫朱文烨的人?”
    “是的。”张千正色道:“此人据闻有经世之才,人们都说……若是他为相,则可天下太平。只可惜他不贪慕权位,所以朝廷几次征辟,也是期期不奉诏,说是只愿做一个闲云野鹤,了此残生。”
    李世民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有大才而不肯经世,要嘛是个狂生,要嘛不过是个贪慕虚荣之辈。”
    张千讪讪一笑。
    “还是陈正泰好啊,他处处为朕想着。别人有钱了,都买精瓷挣钱,他有了钱,还惦记着给朕修宫室,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张千:“……”
    张千表示无话可说……
    李世民随即道:“好啦,去太极殿。”
    此时,在紫薇殿外,早准备了一辆皇家的四轮马车,李世民登车坐了进去,没多久便抵达了太极殿。
    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进入太极殿的时候,这太极殿竟是乱糟糟的。
    原以为群臣们已经在自己的原位了,恭候他的圣驾了,可哪里想到……宦官一声唱喏,因着里头太过嘈杂,绝大多数人根本没有听到宦官的唱喏声。
    于是,李世民步行进去。
    却见乌压压的人,正似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一人,发出各种称赞的声音。
    “朱相公好,久闻相公大名,从前就想拜谒,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朱相公,我一向看学习报的,这学习报中,太多的文章发人深省……”
    “朱相公,论起来我还是你的同乡。”
    “敢问朱相公,你看这年后的精瓷趋势如何?”
    “朱相公靠着精瓷,只怕早就发达了吧。”
    站在人群正中的,正是朱文烨。
    朱文烨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一出场,就如此的受欢迎。
    站在这里的,哪个不是站在权力中心的人,可现在,这满殿群臣,竟有一大半人朝着他涌过来,甚是热切。
    他是江左人,虽然人人听闻江左朱氏的大名,可毕竟来了长安,见面的人并不多。
    现在大家纷纷过来见礼,无数的赞美之词似要将这大殿都要掀开了。
    朱文烨只是微笑,朝大家一一点头,眼看着局面有失控的迹象,朱文烨才道:“诸公,诸公,今日乃是天子宴,为人臣子,还当注意臣仪。老朽在江左时,就慕名诸公已久,来了长安,不能一一拜谒,实望海涵。至于诸公问起精瓷之事,这精瓷……老夫觉得还有上涨的空间,下一**涨,理应是正月之后,何为精瓷呢,精瓷即人心也,人心思涨,它能不涨吗?”
    此话说罢,便立马有人附和道:“说的好,朱相公说的好啊。人心思涨,它想不涨也不成。”
    朱文烨微笑着,却再不多言,开始惜字如金了。
    此时……他的风光,真比那房玄龄、长孙无忌、陈正泰不知强了多少倍。
    倒是这些个人,只能乖乖的坐在自己的原位上,瞪着这乱哄哄的场面,你说一点也不羡慕,那也是不可能的,谁不希望出风头呢。可你若说自己看着高兴,那是肯定高兴不起来的,这像什么话啊,生生将太极宫变成菜市口了。
    只是房玄龄此刻,却不好维持殿中的纪律,他很清楚,自己若是此时严词厉色的要求大家肃静,各回各自的位置,少不得要有人腹诽他妒贤嫉能了。
    所以他也只好干看着,倒是眼睛时不时的看向陈正泰,带着几分幽怨,这精瓷……说到底,当初若不是陈家,怎么会冒出来?真是害人啊,搞得老夫下不来台。
    陈正泰则一直保持着微笑,他是郡王,此时正坐在靠着太子李承乾之下的位置摆放的几案前,比房玄龄人等略高一些。
    “陛下驾到……”
    “皇帝驾到……”
    一连喊了几次,似乎太嘈杂了,等到李世民已经入了殿,场面依旧还是乱糟糟的。
    倒是坐在原位上的人见李世民径直入殿,忙是起身,可其他人没有看见,依旧还是围着朱文烨转悠。
    直到李世民登上了金銮宝座上,张千大喝道:“都肃静。”
    此时,人们才察觉出了什么,都看到了李世民,便各自站定,而后一起道:“见过陛下。”
    李世民面带微笑:“不必多礼了。”
    “臣等死罪。”
    “谈不上死罪。”李世民道:“今日是好日子,朕见诸卿,难得在一起如此高兴,忘乎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妨碍,诸卿所拥簇的,可是朱文烨吗?”
    朱文烨不过是一介草民。
    李世民呢……直呼他的大名,也没什么不可以。
    当然……为表敬意,呼一声卿家也无碍。
    朱文烨面上带着红光,不过这个时候,他却显得有些拘谨,上前道:“草民朱文烨,见过陛下。”
    “朱文烨……”李世民笑吟吟的打量着这个相貌平庸的人,而后道:“朕可是久仰你的大名啊,从前还不知你有如此名望,今日朕入殿来,方知你的声望乃是名副其实。”
    这话……在朱文烨耳里,也不知是不是讽刺。
    朱文烨定了定神道:“哪里……草民一介闲云野鹤,陛下太谬赞了。”
    李世民此时又道:“朕听闻,你有经略天下的大才?”
    ………………
    第二章送到,求订阅,求月票。

第五百零九章:灭顶之灾

    李世民说出这话,其实是有些露骨了。
    因为李世民说的不是卿家有经世大才,而是说朕听说。
    这里头虽只相差两字,实际上差别就很大了。
    朱文烨显然感受到了陛下对自己的敌意。
    虽然这敌意还隐藏在表面上的客气之下。
    可朱文烨心知肚明,方才群臣的表现,令皇帝很是不喜。
    只是……
    这又如何呢?
    朱文烨心里想笑,却是淡淡的回答道:“草民愚钝,哪里有什么才干呢?所谓大才,不过是别人代为吹嘘罢了,不值一提。”
    显然,他越是表现出此等不屑名望的样子,就越令李世民恼火。
    李世民随即道:“你的报纸,朕也看过一些,大多是认为精瓷会暴涨的。”
    朱文烨则回答:“草民的文章……有许多错误之处,实是不堪入目,恳请陛下指摘一二。”
    李世民:“……”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上去一切都在祥和的气氛之下,可实际上,却是唇枪舌剑。
    大臣之中,许多人看着朱文烨,面上露出钦佩之色。
    反而是朱文烨请李世民指摘自己文章中的错误,却一下子令李世民哑火。
    因为……这话看上去很谦虚,可实际上,李世民当真能指摘吗?不说李世民的文章水平,远不及像朱文烨这样的人,就算指摘了,稍稍指摘错了,那么这个皇帝的脸还往哪里搁?
    李世民随即失笑,他心里不由的想,自己今日却不知怎么了,竟和一个平民百姓置气。
    这时倒是有人道:“陛下,臣在礼部,听闻各国使臣,大多倾慕朱相公,都说朱相公乃是高才,言谈之间,无不露出羡慕之色,说是大唐有这样的人才,实在是大唐的幸运啊!”
    说话的,乃是礼部尚书。
    其实这礼部尚书也是好心,眼看着有些尴尬,局面有些失控,所以才出来斡旋一下,一方面夸一夸朱文烨,另一方面,也说明大唐人才济济。
    只是他不知道,这马屁却是拍到了马腿上,令李世民很不是滋味。
    这天下人都说朱文烨乃是个人才,可这样的人才,朝廷征辟他,他不为所动。若当真是一个姜子牙一般的人物,却不能为李世民所用,这只让他尴尬罢了。
    李世民只点点头,顺着礼部尚书的话道:“朱卿可愿入朝吗?”
    朱文烨笑着道:“草民哪有什么才干,不过是别人的吹嘘罢了,实在不登大雅之堂,庙堂之上,群贤毕至,我不过区区一山野樵夫,何德何能呢,还请陛下另请高明。”
    这又是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
    名望到了他这个程度的人,入朝为官,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哪里像现在,虽然好像只是一介草民,可是只要靠着笔杆子,写下一篇文章,便可震动天下,甚至可以影响国家的大政。而且平日里不知多少达官贵人将他列为座上宾,受万千人的吹捧。最重要的是,还不必受上官制约,可谓是优哉游哉,只得好处,却不负有任何的责任。
    李世民于是作罢,他想了想道:“朕有一个疑问,就是精瓷为何可以一直上涨呢?”
    “草民的文章之中已经写明了,陛下若是看过,一定明白草民的意图。”朱文烨说着,又笑了,他目光不禁落向陈正泰的方向:“当然,也有人不认同老夫的看法,譬如朔方郡王殿下,当初还和草民有过一些争执,当然,这是很久远的事了,如今想来不值一提,不过是意气之争而已,今日在这殿中,有缘幸运郡王殿下,草民在此有礼,当初草民有些得罪之处,还请郡王殿下千万不要见怪。”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这也是朱文烨高明的地方,毕竟是世家大族出身,这绵里藏针的功夫,仿佛是与生俱来一般,他笑着朝陈正泰行过了礼之后,反而让陈正泰尴尬了。
    旧事重提。
    这等于是对陈正泰说,当初我们是有过争执的,至于争执的理由,大家都有记忆,只是……
    当初陈正泰一直认为精瓷这样上涨很不合理,一定会跌,可现在回头来看呢?若是大家信了你陈正泰,哪里还能赚来这天大的财富!
    当然,他故意揭开这层记忆的同时,又一副万分抱歉的样子。
    此时,陈正泰若是说,没关系,我原谅你,可实际上……大家都会禁不住要嘲笑你陈正泰说啥啥不中。
    可若是陈正泰恼羞成怒,人家朱相公如此谦虚,先给你赔了个礼,你居然还怒目相视,这……岂不正坐实了你陈正泰这个人睚眦必报,且没有涵养吗?
    当然……在大家眼里,陈正泰本就不是一个没有涵养的人。
    陈正泰自是一眼就看破了朱文烨的路数,这家伙和那些为他摇旗呐喊,还有这人的徒子徒孙们,可没少在外头说他的坏话,以至于现在陈正泰如过街老鼠一般。
    果然,朱文烨此言一出,这殿中六七成的大臣们,都忍俊不禁,已经想要嘲笑了。
    陈正泰居然没有动怒,只点点头:“噢,没关系,你自己也说是意气之争嘛,世上的事,本就是不打不成交,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嘛。”
    这话一出口,那些忍俊不禁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裸的打脸啊,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好意思说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
    尤其是那崔志正,笑的要岔气,捂着肚子,捧腹大笑,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过了头,便忙咬着牙,不使自己笑出来,一副便秘一般的样子。
    陈正泰今日居然出奇的平静,他看着嘲笑自己的众人,居然没有一丁点的愤怒,心里油然而生的,是同情!
    也是那朱文烨莞尔一笑,道:“那么现在,郡王殿下还认为自己是对的吗?”
    陈正泰笑着道:“当然。”
    朱文烨不由失笑起来。
    他当然不敢放肆的嘲笑陈正泰,只是点点头:“殿下能坚持自己的看法,令学生佩服。”
    可这殿中,却已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了。
    虽然陈正泰听不到这些人说的是什么,不过自然能想到,他们评价自己时,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话。
    于是,他索性自饮自酌。
    只是更多人,面上露出得意的样子。
    在这里的许多人都认为自己跟着朱文烨,身价翻了不知多少倍,酒菜已经上来了,许多人恨不得自己的身子挪的离朱文烨更近一些。
    李世民坐在金銮殿上,这群臣的不同表情,都尽收眼底,对他们的心思……大抵也能猜测一二。
    这令李世民又不禁有些恼火,这群臣之中,大世族子弟占了**成,而这些人……越发的猖狂了。
    只是此时,他即便为天子,也需耐着性子。
    耳边,依旧还可听到嘈杂之中,有人对于朱文烨的溢美之词。
    朱文烨一一的拘谨点头。
    这是他最风光的一日。
    哪怕是在天子面前,也依旧没有人可以分去他身上的光彩。
    此时不知是谁起的哄,道:“还请朱相公阐述一下,这精瓷之道吧。”
    有人已经开始吃酒,带着几分微醉,便也乘着酒兴,带着法不责众的心理,跟着起哄起来:“我等聆听朱相公金口玉言。”
    李世民继续微笑。
    眼眸里却好似掠过了一丝冷厉,只是这锋芒很快又敛藏起来。只有案牍上的琼瑶佳酿,映照着这锐利的眸子,眸子在佳酿之中荡漾着。
    朱文烨便笑着道:“诸公既然非要草民来说,那么草民也就献丑,说上几句吧。所谓精瓷……是何物呢?精瓷的本质……在于……”
    一下子,整个大殿已是鸦雀无声,许多人屏住了呼吸一般,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像是生恐少听了一字。
    只是……就在这时……殿外有宦官急切的朝殿里探头探脑。
    这小宦官的举动,一下子被张千捕捉。
    张千似乎感受到陛下对朱文烨的不喜,他灵机一动,此时趁着这机会,便唱喏道:“何人要入殿?”
    他这一打岔,顿时让朱文烨没办法讲下去了。
    群臣顿时露出了不悦之色。
    心里都忍不住吐槽起来了,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还想让朱相公带着大家发财呢,这张千真是败兴。
    只是………毕竟在皇帝的跟前,此时自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指责张千。
    那张千一呼唤,那在外探头探脑的宦官便忙是匆匆入殿来,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惶恐地道:“禀陛下……外头………宫外头来了许多的人……都是来寻觅自己家人的。”
    李世民此刻的心情不大好,只抿着唇,没有搭话。
    张千倒是笑着道:“找家人居然找到了宫里来,真是……可笑,难道这世上,还有比陛下大宴的事更要紧吗?”
    众人都笑了起来。
    其实大家心里想的是,世上还有什么事,比今日能有机会聆听朱相公教诲要紧?
    这宦官挨了骂,却战战兢兢的道:“可是他们说非要寻自己的主人回去不可,说是发生了大事,家里没人做主。”
    听到这里,一直不吭声的李世民倒是来了兴趣。
    居然还真有比朕大宴宾客还重要的事?
    他不由问:“所为何事?”
    群臣也是一头雾水,也不知是谁家找人,居然找到了宫里来,还是在这种皇帝的宴会之上,这可是千古未有的事啊。
    这宦官道:“奴……奴也不知……不过……好像和精瓷有关,奴听他们说……好像是什么精瓷卖不掉了,又听他们说,现在有人报了一百八十贯了。这消息,是他们说的,看他们的面上都很急切……”
    “哈哈……”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怎么可能呢!
    两个时辰之前,大家入宫的时候,精瓷还是稳稳当当的二百五十贯呢,这才多久?一百八……疯了……
    张千也觉得好像有些匪夷所思,他料想极可能是这小宦官危言耸听,所以厉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一百八,你这混账,连传话也传不好。”
    李世民倒是道:“不妨就让那几个来找家人的人亲口来说吧,传他们进来。”
    众臣觉得有理,纷纷点头。
    于是,这小宦官连忙退出去,飞快的去了太极门,没多久便将十几个人引了进来。
    这些人一进殿,就立即有人认出了他们。
    “子玄,你怎的来了。”率先站出来的,乃是崔志正。
    他口里称呼的叫子玄的年轻人,恰恰是他的次子崔武吉。
    崔武吉脸色一片惨然,他一见到了崔志正,竟然连殿中的规矩都忘了,旁若无人的样子,惨然道:“父亲,父亲……不得了,不得了啊,精瓷大跌,大跌了……到处都在卖,也不知为何,市面上出现了许多的精瓷。可是……却都无人对精瓷问津,大家都在卖啊,家里已经急疯了,定要父亲回家做主……”
    他这一声凄厉的大喊,让太极殿内,一下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若说宦官可以传错话,可是这崔家的人,亲自入宫来报讯,那还会有假的吗?
    还有一人也站了出来,此人正是韦家的子弟,他疯狂的寻找着韦玄贞,等见到了目瞪口呆的韦玄贞之后,立即道:“阿郎,阿郎,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韦玄贞手中还端着酒盏,在这时……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似棉花似的。
    竟在此刻……彻底的宕机了。
    他随即,晕乎乎的看着这韦家子弟问:“那崔家人……所言的到底是真是假……不会是……有什么人造谣生事吧?”
    这韦家子弟则是哭丧着脸道:“千真万确,是千真万确的啊,我是刚从东西市回来的,现在……到处都在卖瓶子了……也不知怎的,清早的时候还好好的,大家还在说,瓶子今日说不定还要涨的,可突然之间,就开始跌了,先前说是二百贯,后来又听说一百八十贯,可我来时,有人报价一百七十贯了……”
    一百七十贯……
    这怎么可能,和二百五十贯相比,等于是身价一下子缩水了三成多了啊!
    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啊!
    要知道,虽然前期世族们都囤积了大量的瓶子,可是后期大家又筹措了一大笔资金,买的可都是一百多贯的精瓷。
    更重要的是,在所有人的印象之中,精瓷是不会跌价的,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如此自信满满的原因,更是为何……大家敢押注上所有身家的缘故。
    而一旦……当大家意识到……精瓷原来是可以跌价的。
    那么……率先出现的,就是信仰的破灭。
    这么一个不能吃不能喝的玩意,它唯一可取之处就在于它能金鸡下蛋哪。
    此时,殿中死一般的沉默。
    其实大家依旧还是无法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事实太可怕了。
    连李世民也不禁震惊了,什么……精瓷还真能下跌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的嚎啕大哭起来:“天哪……天哪……”
    众人下意识的看过去,这一张张既麻木,又无法置信的脸,此时又发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现象。
    因为嚎啕大哭的人……竟是陈正泰。
    当然,陈正泰实在是没有流出眼泪来,毕竟长安不相信眼泪。
    所以……他更多的只是干嚎。
    嚎叫过后,陈正泰沙哑的声音,一脸悲痛万分的样子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怎么会如此啊……我早就劝诫过大家的,千万不要抄告精瓷,一旦精瓷的价格高不可攀,这……这便是灭顶之灾了啊。多少人的财富要毁于一旦,多少人世代的积累,一下子要化为乌有,又有多少人……痛不欲生。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当初大家就是不听我陈正泰一言呢,为什么大家非要如此,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呢!天哪……这简直是灭顶之灾啊,我……我太痛心了,我最见不得的就是这样的事啊……这是生灵涂炭,万事皆休,万事皆休啦。”
    此时,许多人依旧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几分麻木,因为乱糟糟的心,已经没办法来指导自己的表情变化了。
    于是,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痛不欲生的陈正泰。
    然后脑子有点没办法转动了。
    因为这涉及到了一个角色的问题,这……到底谁该哭来着?
    可陈正泰越发的悲痛,甚至不断的捶打着自己的心口,心痛不已地道:“如今……大难临头,终于要来了……我陈正泰当初是苦口婆心,是顶着万千人的唾骂,也希望大家能够冷静的啊。哎……这些日子,我唯一的事,便是不断的祈祷,祈祷我所担心的事,永远不要发生,可是……可是……最令我心痛的事……它竟当真发生了。不成……我陈正泰应该承担起责任,我决不能对此坐视不理,大家不要哭,也不要伤心,明日就是过年了,大家若是吃不上饭,就到我陈家去吃,我陈家摆流水席!”
    ………………
    第三章送到,最近剧情,说真的,老虎是用了心琢磨的,老虎也很勤快,努力的每天一万五,可是,月票没有,订阅也没有,心痛。

第五百一十章:天塌下来了

    殿中只回荡着陈正泰的哀嚎。
    以至于李世民都觉得这个家伙左右横跳,不知道到底站哪一边的。
    而崔志正等人,则继续一脸发懵。
    让人迅速的接受一个事实,很难很难。
    尤其是当所有人都自认为精瓷上涨已成为真理的时候。
    他们用一种涣散的眼神,看着歇斯底里的陈正泰,更觉得匪夷所思,他们甚至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个时候,哭的不该是自己吗?
    陈正泰还在痛哭:“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啊,怎么会到这个地步……不过……想来诸公应该没有买多少精瓷吧,诸公都是聪明绝顶之人,乃我大唐栋梁,对于这等风险极大的投资,应该极是谨慎,何况当初我陈正泰也再三告诫,劝公等谨慎,切莫利益熏心,我想……诸公应该没有买多少吧?”
    殿中依旧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因为大家很快发现,陈正泰实在讨厌,这个时候已经心里乱成一团了,谁还有工夫理会这个家伙。
    于是无数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朱文烨。
    朱文烨博学多才,他才是真正的主心骨啊。
    “朱相公,朱相公………”
    这一刻,已没有顾忌臣仪了,众人纷纷涌上前去,朝着朱文烨道:“敢问朱相公,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文烨亦是惊呆了。
    下跌?
    他从没想过下跌的事。
    他的理论里,只有上涨,一直涨。
    可现在,看着一个个像抓了救命稻草的人,他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
    因为他自己也没有遇到过这个情况。
    何况……朱家……对了,朱家……
    完了……
    他眼前一黑,要昏厥过去。
    朱家也疯狂的购买了无数的精瓷,甚至连土地也拿去质押了的啊。
    “朱相公,你倒是说句话啊。”
    听着又有人焦急的问,朱文烨才恍惚之间打起了几分精神,他看着这些将自己奉若神明的人,可是朱文烨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这些视自己为神的人,明日就可能撕碎了自己。
    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此事甚是蹊跷,可能只是因为年关,大家需一些钱过年,所以……精瓷才稍有震荡,这……也是常有的事……想来……”
    “不要慌,是技术性调整吗?”突然,有人大喝一声,打断了朱文烨的话。
    朱文烨慌慌张张,风声鹤唳一般的朝着说话的人看去。
    又是陈正泰。
    这陈正泰处处和他为敌,简直就是个……疯子。
    “郡王殿下,你……”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在骗?”陈正泰怒视着他。
    这个时候,就不该哭哭啼啼了,理应拿出一点霸气出来,代表天下世族讨一个公道。
    陈正泰上前,已经慌张不安的人目光游移不定,此时却被陈正泰的气势吓着了,自觉地分出一条道路,陈正泰于是走到了朱文烨面前,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在兜售你那一套狗屁不通的东西?世上哪里有能永远上涨的东西!倘若如此,那么人何须劳作,何须生产?只需买一个精瓷回家,便可衣食无忧,这世上的人,难道都是傻瓜,只有你朱文烨最聪明吗?”
    朱文烨冷冷的看着陈正泰,只是这个时候,他却再没有底气了,早没了此前风淡云轻的气质,他黑着脸道:“你这乌鸦嘴!”
    “哈哈。”陈正泰大笑:“是我陈正泰乌鸦嘴吗?你问问他们,我是不是?”
    这叫先声夺人。
    一下子的……人群就炸开了。
    人们喧哗起来,崔志正大叫道:“不错,就是你这乌鸦嘴。”
    “对,当初若不是你卖精瓷,怎会有今日。”
    陈正泰:“……”
    他感觉这个世界疯了。
    卧槽,这也能怪上我?
    可看着这些不讲道理的人,陈正泰却明白,此时这些人就像一群落水之人一样,他们当初买精瓷的时候总是自诩自己聪明,也总是认为自己合该发这个财,精瓷上涨,是他们眼光独到。
    可恰恰又是这么一群人,一旦精瓷市场开始出现了震荡,他们绝不会认为是自己愚蠢,此时……恨不得找一切可以来替罪的替罪羊。
    这……想来也是人心吧。
    陈正泰感受到了危险,许多人已经开始捋起袖子了。
    陈正泰不是吹牛,被这么一群疯子围上,自己绝对坚持不了三秒钟,便要被打趴下。
    于是陈正泰立即道:“这是什么话?当初这精瓷,确实是我陈正泰卖的,可我陈正泰卖的是什么价,我卖的乃是七贯!可如今,这精瓷又是谁炒起来的呢,又是谁不断的宣传精瓷必涨呢?好,你们现在反而怪到我的头上了,这极好,那你们的精瓷……我就照市价收了,今日之内,有人将精瓷送到陈家,我陈家愿七贯回收,只是……这只限今日,过期不候。我陈正泰算是对得起诸公了吧,我卖精瓷也没挣几个钱,现如今,我还照价回收,你们有人要回收吗?”
    只是,所有人的脸色都木然不动。
    他们感觉陈正泰在侮辱他们的智商。
    七贯……你不如去抢!大家都是均价一百贯至一百七八十贯买回来的。
    可细细想来……当大家冷静,这实在又和陈正泰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人家七贯卖,现在还肯七贯收,够良心了吧?虽然大家觉得陈家在这背后必定没少赚,可至少陈家标定的精瓷价格就是七贯,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何况……当初陈正泰其实一直都在劝大家别溢价购买精瓷,在人人都疯一样的不停买精瓷的时候,也只有他陈正泰不断的提示风险,为此,还闹得不可开交了一阵。
    这个时候你还能指责陈正泰什么?
    可是朱文烨呢……
    对于朱文烨,绝大多数人还存在着妄想,他们一直深信朱文烨的话,可现在……
    朱文烨只是不做声了,只有他知道,其实他自己的心也已乱了。
    突然,有人跺脚道:“快回府里去看看动向吧。”
    这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在这殿中胡搅蛮缠没有任何的益处,还是先回家了解清楚吧。
    于是崔志正人等纷纷朝殿上的李世民行礼:“陛下,臣等家中有事,恳请陛下恩准臣等离宫。”
    “陛下,臣也想走。”
    “陛下……”
    李世民叹息一声道:“好好的一场年关夜宴,竟是滋生了如此事端,好吧,诸卿且去吧,朕不加罪。”
    一下子的,这殿中群臣,竟是走了一大半。
    那些买了精瓷的人家,急匆匆的要走,而不买的人,也想跟着去凑凑热闹。
    片刻之后,这殿中留下来的人……竟只剩下了陈正泰,还有……朱文烨。
    朱文烨直愣愣的站着,陈正泰见他不走,不禁气恼道:“你还留在此做什么?”
    朱文烨此时脸色苍白,抬头看看殿上的李世民,又看看陈正泰,看着这本是高朋满座的地方,如今却已是楼在人空,他迟疑了很久,嘴唇嚅嗫着,道:“我……我不敢出去。”
    陈正泰:“……”
    朱文烨突然一下子瘫坐在地:“我觉得……这精瓷可能完了,彻底的完了……我也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预感,只是……我若是在这个时候出去,一定会被人大卸八块的。可是……这哪里怪得了我呢?”
    朱文烨说着,老泪便出来了:“这怪得了老夫吗?难道是老夫叫他们买的吗?当初老夫撰文的时候,精瓷就已在暴涨了,人人都说要买,老夫何辜啊。这归根到底,不过是人心的贪婪,老夫哪里有什么能耐,能让他们对老夫深信不疑,不过是他们贪婪于精瓷的暴利,需要老夫的文章,给他们提供一些信心而已。可现在……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他们自然而然……要将老夫视为替罪羊的,陛下,郡王殿下,我……我大唐……可还是讲王法的地方吧?”
    李世民:“……”
    今日这宴会,也算是新鲜了,方才还高高在上的朱文烨,现在却成了丧家之犬一般。
    陈正泰也一脸无语,忍不住道:“大多数时候还是讲的。若有人要将你大卸八块,你放心,到时自有人去索拿真凶,别的不敢保证,但是至少可以确保正义得到伸张,杀人的人,绝对会处以极刑。”
    “陛下和郡王殿下救我啊……”朱文烨终于发出了凄厉的吼叫,他已瘫坐在地,此时一把抓住了陈正泰的大腿,死死的抱住,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
    关于这一点,其实朱文烨确实是聪明人,在这个时候,大家只是认为精瓷只是一次下跌而已,而朱文烨毕竟研究了精瓷市场这么久,他已敏锐的感觉到,精瓷可能彻底要玩完了。
    你若说他不学无术,倒还真冤枉了他。
    陈正泰要将这家伙踹开,可他却像牛皮糖一般,居然怎么甩也甩不掉。
    陈正泰便冷笑道:“你蛊惑了人心,这就是下场,你想想当初你是如何的春风得意,今日就该知道,这代价是什么,现在却想来求救,却是晚了。我大唐再有王法,能面对无数愤怒的世族吗?你也是世族,你很清楚人一旦倾家荡产,会做出什么事来。事到如今,天王老子也救不得你了,你快滚出宫去吧,这天下之大,只要隐姓埋名,总还有一个去处。”
    朱文烨不甘心的大吼:“老夫若是隐姓埋名,江左朱氏该如何啊。”
    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陈正泰觉得自己已经极好脾气了,想当初这家伙可对他没这么客气,若是今天倒霉的是他陈正泰,这朱文烨会可怜他吗?
    于是陈正泰道:“现在走还来得及,倘若还在此嚎叫,我现在便将你绑了,送去崔家,你不想去崔家,那就去韦家。”
    一下子的……朱文烨便猛地收声了,他似乎觉得,一把刀子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是啊……还有时间,还有一点时间。
    他突然放开了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而后深深的看了陈正泰一眼,朝陈正泰作揖:“郡王殿下,你我……不打不成交,告……告辞了!”
    随即,他抬头看着李世民,李世民其实还是一头雾水,很多事,毕竟他无法理解。
    只见朱文烨道:“陛下,草民告退!”
    说罢,头也不回的,拔腿便跑,看着比兔子还快。
    李世民狐疑的看着陈正泰:“就放他走了?”
    陈正泰四顾左右。
    张千会意,于是咳嗽一声:“尔等……都退下。”
    于是宦官们纷纷告退。
    张千面带微笑:“朔方郡王殿下不知有什么话想……”
    “你也出去。”陈正泰很不客气地道。
    张千:“……”
    张千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世民。
    李世民点点头。
    这一下子,让张千的心凉了,却也只好幽怨的告退。
    殿中终于只剩下了李世民和陈正泰,而陈正泰则道:“儿臣斗胆,希望靠近陛下一些说话。”
    李世民点头道:“上前来吧。”
    陈正泰快步上前去,随即道:“陛下,要出大事了,现在全天下都是**啊。”
    李世民便绷着脸道:“朕自登极,这天下哪一日不是**的!”
    这话就有点抬杠了。
    陈正泰则道:“现在世族已是怒不可遏了……所以必须得放朱文烨走。”
    李世民显然不明白这话里的深意,奇怪的看着陈正泰道:“这是何故?”
    “若是朱文烨被世族寻获,即便有人杀了朱文烨,这又能如何呢?届时他们依旧还是火冒三丈的。大家只会认为,朱文烨也是受害者。可倘若……朱文烨在这时跑了呢?那么……朱文烨就不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读书人,而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骗子了!他若不是骗子,为何要跑?如此一来,天下人的怒火,也只能发泄在朱家和朱文烨的身上了,只要一天都找不到朱文烨这人,人们对于朱文烨的憎恨就不会消散。与其让他们憎恨朝廷,为何不让他们憎恨朱文烨呢?”
    李世民皱眉道:“只是如此吗?”
    “正是如此。”陈正泰尽力地压低着声音道:“臣在宫外已备下了一队人马,朱文烨出宫,便立即护送他前往关外,到时隐姓埋名,从此便可销声匿迹。”
    李世民眯着眼,终于问出了最大的疑问:“这精瓷……到底是什么?”
    “精瓷什么都不是。”陈正泰一脸认真地道:“或者说,精瓷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希望打击世族,而儿臣需为陛下分忧。这世族的财富,如今已通过精瓷,统统掌握于太子殿下和儿臣之手了。”
    李世民一脸诧异道:“挣了多少,一千万贯,两千万贯?”
    陈正泰正色道:“陈家与太子,各自赚取了钱财一亿二千万贯上下。”
    李世民:“……”
    李世民感觉自己的脑海已一片空白了。
    一亿二千万……这居然还是陈家和太子各自赚来的。
    这天下……竟有这么多的财富……
    “这都是世族们数百年的积攒,其实……儿臣也有些不忍心……”
    “没什么不忍心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世民毫不犹豫的鼓励陈正泰。
    事儿你干了,钱你赚了,这个时候你还想不忍心?难道你还要将太子和陈家的钱都退回去吗?
    你敢,看不打死你!
    李世民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红,呼吸开始粗重,不由自主地张大虎目。
    一亿二千万贯啊,现在就在太子那里,这是什么……有了这么一笔钱,朕什么不可以做?
    不只朕有了钱,最重要的是,世族已经被吃干榨净了!
    没有了钱财,这些世族,还如何和朕叫板?
    这数百年来的问题,居然只靠一个精瓷,就轻易解决了?
    “除此之外,还有呢!”陈正泰笑呵呵的道。
    “还有……”李世民一脸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正泰:“还有什么?”
    “还有世族欠着钱庄的外债,大抵在五千万贯上下……”
    “他们还得起吗?”李世民皱眉。
    陈正泰摇头,随即道:“肯定是还不起了,儿臣也不打算将它们统统收回来,不过……当初贷款的时候,他们拿出了大量的土地进行质押,其中土地和田产,不计其数,其实儿臣也没有去数,因为数不清……”
    “也就是说……他们的田产和土地也都……”
    “不错。”陈正泰正色道:“只是……这些田产和土地,儿臣可不敢要,拿了烫手,陛下对儿臣恩重如山,儿臣思来想去,这些债权,可一分为二,但凡是关外的债权,譬如河西之地,自是还归陈家,而至于世族们的田产以及土地……儿臣以为,还是呈献陛下为好,这些土地,足够陛下用了,若是能借此安置流民,收取天税,那么……这大唐要江山永固,百姓们想要安居乐业,便轻而易举了。”
    居然还有数不清的土地。
    李世民忍不住道:“到底有多少土地和田产?”
    “儿臣真的没有数过,足足几个仓库的地契和田契,儿臣……无能……数不来啊……”
    ……
    第一章送到,求订阅。

第五百一十一章:金钱永不眠

    这是一个陈氏版的分赃协议。
    世家的钱,一人一半,所有获得的土地,关内算李家的,关外算陈家的。
    很合理。
    李世民觉得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而且这关内诸世家的债务,当然是他李世民亲自去征收,关于这一点,是很头痛的问题,陈家是肯定干不了的,唯一能干的,就是李世民了。
    至于关外的河西之地,其实本就不是大唐的疆土,何况陈家还许诺给出一大笔的钱来建别宫,这样算下来,其实李家才是这一次精瓷事件的最大获利者。
    虽然世族们拿着土地质押了六千万贯的贷款,可要知道,他们质押的土地,可绝不只是六千万贯这个数目,依着陈家的谨慎,十贯的地,给你两三贯的贷款就算不错了。
    所以某种程度来说,这土地和田产的价值,至少需要翻三倍才可。
    真要算起来,李家至少占了七成利,而陈家乃是三成。
    即便是这三成,陈正泰还打算拿出大笔钱来营造别宫,若是连这个也算一起,那么李世民就真的赚大发了。
    李世民一下子觉得自己年轻了,生活变得有了趣味。
    他双目放出精光,脑海里疯狂的计算,最后得出了结论……这一次真的赚大发了,血赚!
    李世民忍不住道:“那这些世族们呢……接下来会如何?”
    “儿臣不知道!”陈正泰苦笑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儿臣一概不知。至于精瓷的行情,世族们该怎么办,其实……儿臣自己也没有任何的预料。想当初儿臣以为……推出精瓷,能挣几千万贯便足矣,可哪里想到,到了后来,事态完全失去了控制,最后的结果,其实儿臣也在出乎预料之外,只知道……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世民却是想得很深,眯着眼道:“这些人……不会作乱吧。”
    陈正泰认真地想了想道:“作乱的基础是什么呢,儿臣读史,发现王莽篡汉,建立新制,从字面和律法上来看,每一处……都很漂亮,譬如释放奴婢,抑制豪强,建立公平的土地制度。可是最后,王莽为何会失败呢?”
    这诺大的太极殿里,只剩下了君臣二人,李世民此时听陈正泰说出一连窜的疑问,此时也绷着脸:“难道不是王莽的新制……有许多的弊端吗?”
    “不对。”陈正泰摇摇头:“王莽的新制可谓完美,无论是平抑物价,释放奴婢,又将盐、铁、酒、币制、山林川泽收归国有,将耕地重新分配,这哪一样,不是惠民之政呢?可最终天下还是大乱了。”
    李世民若有所思:“你来说说看,这是什么缘故。”
    “陛下一直说,要以史为鉴,所以儿臣一直都在读史,读到这里,总是读不通,你看那些释放的奴婢,他们为何也要跟着一起去反抗王莽,分明王莽取消了他们奴婢的身份,还了他们自由之身。于是儿臣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王莽的改制,彻底的打击了以往西汉豪强们与皇帝共治天下天下的基础,而这些措施,确实针对了当初东汉王朝的弊端,进行了改良。可这王莽唯一失败的地方就在于此,他看出了弊端,选定了一个摧毁这弊端的制度,可是……他没有办法建立一个新的制度,只说释放奴婢,可奴婢释放之后,该如何安置呢?只说平抑物价,可平抑物价,若只是法令上说说而已,那么如何执行,怎么执行?于是被释放的奴婢虽是表面上得了自由之身,可实际上,他们却需承担给国家的税赋,他们不知该如何安居乐业,因为他们从前是依附于豪强的,不需去思考其他的事。可没有了这个保障,人就要挨饿,就要受冻。所以人们宁愿为奴,也不愿做庶民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不错,你这史书,算是读进去了。”
    陈正泰接着道:“所以……现在世族们怒不可遏,等于是通过了精瓷,毁灭了他们的根基。可是……倘若这个时候,陛下不立即开始一个新的制度,如何能安定天下呢?其实……儿臣已经防范于未然了。前些日子,儿臣就已经开始大兴土木,要修建铁路,建西宁城,甚至为了陛下修造宫殿,这浩大的工程,所需投入的乃是数千万贯,所需的粮食更是不计其数。陛下……儿臣并非是吃饱了撑着,非要建一点啥,其实……这也是为了应对当下可能产生的风险啊!想想看,世族失去了根基,可他们还有许多的部曲,有无数的奴婢,许多人依附于他们生存,若陛下只打击世族,靠着精瓷,夺取他们的一切,却没有一个安置天下百姓的方法,那么大乱只怕很快也就要来了。大量的工程,看上去野蛮,投入巨大,可是……却可以大规模的雇佣百姓,让他们开矿,让他们冶炼,让他们修路,让他们建城,任何一个流离失所的人,他们但凡活不下去,便可招徕去关外,可以在关外安居乐业,那么……谁还会受世族的怂恿,反抗朝廷呢?”
    “陈家虽是表面上获得了上亿贯钱,可实际上,钱是无用的,钱唯一的用处,就是调配资源,想办法通过许多的工程,最后又流入到无数的百姓身上,这样才是定海神针。其实……迄今为止,陈家编出来的预算,已有七千万贯了,真正的现钱,只剩下五千万贯,甚至在未来,陈家还想修筑一批新的工程,招徕更多的一些百姓,也可以惠及更多的人。至于陛下……得了这一亿二千万贯,还有无数的土地和田地,儿臣以为,也该当借此机会,进行一些举措,以稳定天下。”
    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这转眼,陈家的钱就花的差不多了?
    细细想来……这陈正泰真是大臣们的楷模啊,大量的修筑工程,这不正是稳定天下的最好方法吗?
    也亏得他想的出,当初陈家各种工程报到李世民这儿时,李世民还以为这家伙又抽了风,现在细细一想,还真是为国为民的举措。
    当然,陈正泰有一点没有讲,从经济学而言,陈正泰不过是将钱转化为了陈家在关外的重资产而已。
    而这些重资产未来可能产生的收益,也可能无法计算。
    不过以李世民现下的经济学知识,此时唯一的念头大抵就是,你看陈家亏了这么多,表面上是赚了大钱,实则却已所剩无几,真是好人啊,自己没赚几个,好处都给宫中了。
    李世民不由道:“新政,是啊,该是时候实施新政了!前些日子,那邓健不是上书请求分发永业田吗?这个奏疏很好,天下百姓,怎么能够没有自己的耕地呢?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朝廷也无法从他们身上收取税赋,这样的大唐,百姓们要之何用?除此之外,朕也要拿出钱来,改善一下天下的民生,此事,朕要好好谋划一二才行。”
    陈正泰感慨道:“陛下真是圣明。”
    李世民却是深深看了陈正泰一眼道:“不,你才是朕的张良啊,朕也奇怪,你怎么有这么多坑人的算计。”
    陈正泰便立即板着脸道:“这是什么话,儿臣……”
    “对。”李世民点点头,此时大喜道:“当然不能算是算计,是利国利民的深谋远虑。可惜你竟连朕也一直瞒着。”
    陈正泰便道:“这是儿臣的错,儿臣……实在罪该万死,实在不该隐瞒陛下。”
    当然,李世民是不会计较的,在他看来,陈正泰不说自也有他不说的道理的!
    此时,李世民站起来,精神奕奕地道:“无妨,只要你认为对的事,就放胆去干便是了,其实……朕也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想不到精瓷这等法子而已。”
    君臣二人,决定促膝长谈,一下子……如同寻觅到了知音一般,像是有着许多说不完的话。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收尾,接下来……又该怎么花钱。
    太极殿里的长明灯冉冉,张千则默默地守在殿外。
    这寒冬腊月的,站在外头看着里头灯火通明,难免寒气入体,张千便将手缩进长袖里,脖子也微微地缩进衣领里,在外不停地跺着脚。
    他看着这昏暗的天空,心里忍不住羡慕妒忌恨地嘀咕道:“这陛下……有啥话要和陈正泰说这么久的啊……”
    ………………
    而另一头,朱文烨踉跄的出了宫。
    他此时悲从心起,已知道事情可能要到最糟糕的局面了。
    可是……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是渺小的,弱不禁风,在这滔滔大势面前,不过是一粒泥沙而已。
    朱家肯定要完了,江左朱家……鼎盛了数百年啊。
    还有学习报,学习报不知如何了。
    宫外……昏沉沉的……门可罗雀。
    此时……却有一辆马车缓缓来到他的跟前,马车上的车夫看着他道:“可是朱相公?”
    “不……不,我不是……”朱文烨有些惊慌,第一个念头便是摇头否认。
    他现在已是天下人的敌人,或者说,即将成为天下人的敌人,暴露自己的身份,随时可能被人当街打死的。
    这时……马车里却是钻出了一个妇人的脑袋来,凄厉地唤道:“夫君。”
    朱文烨抬头一看,这不正是自己的妻子吗?
    他忙是打开了车门,车里头,不单有自己的妻子,还有自己的三个孩子,最大的儿子,已有二十多岁了。
    他们……他们难道不该在江左……怎么……怎么跑来了长安?
    于是朱文烨惶恐不安的看着车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朱相公的妻儿们,是一个月前,我家殿下请来的,当时伪造了你的一份家书,让他们赶紧来长安相会。殿下还说了,这个时候……朱相公只怕已是走投无路了,现在朱家已经没有办法保全了,可是朱相公和朱相公的妻儿们,却可以保全,当然,这全凭朱相公自己的意愿,朱相公若是想留下,也绝不会强人所难。可若是朱相公想走,鄙人这就带朱相公先去关外,到时候……会留几百贯给朱相公谋生,至于往后……朱相公要做什么,便管不得了。”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免得朱相公被人认出,等到了关外之后,少不得要给朱相公换一个全新的身份的,只说是高句丽的逃人,这性命和出身,都要改一改,如此方才可以隐姓埋名。”
    朱文烨本是悲不自胜,可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事到如今,这是唯一的生路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儿,忍不住道:“这是郡王殿下交代的?”
    “正是。”
    朱文烨也不知是感动还是哀叹自己的身世,竟是流出泪来,口里道:“想当初我与他文斗,没有少奚落他,哪里想到……他终究还是想留我一条活路,这样的恩德……我朱文烨,将来定要报答,送我们走吧,就去关外!”
    说罢,他毫不犹豫的登车,坐在了车厢里,与自己妻子并排在一起,手里抱着自己只有六七岁的幼女。
    马车已开始动了,朱文烨为了防止泄露自己的行踪,连忙将车帘拉上,在这漆黑的车厢里,略有一些颠簸,只从窗帘的缝隙,可看见这年关时的街头,和往年全然不同。
    沿街上……到处都是抱着瓶子的人,他们似乎在想尽办法地将瓶子卖出,只可惜……行人们神色匆匆,丝毫没有提起一眼的意思。
    朱文烨叹了口气,眼中透出痛苦之色,忍不住喃喃道:“没想到,我竟成了千古罪人哪……”
    …………
    崔志正已疯了似的回了自家府上了。
    在宫中夜宴,喝了些许的酒,可这肚里的仅有的酒意,其实早已被吓醒了。
    他一到府上,这府上的男女早已一窝蜂的涌了上来,焦急万分地道:“怎么办,卖不卖,现在到处都在卖了,阿郎,价格又跌了,跌到了一百五十贯。”
    刚才在宫中还说是一百七十贯,现在就已有人一百五十贯卖出了。
    崔志正急道:“一百五十贯,可以立即售出吗?”
    崔家囤积瓶子囤积的比较早,所有的瓶子买来的均价,也不过一百一十贯而已,倘若一百五十贯,若真可以卖出,却也未必不能止损,甚至还可以大赚一笔。
    却有人道:“可只有人喊价,就是没人肯买的……”
    崔志正打了个寒颤,连忙道:“卖不出去,那么一百五十贯,也没有意义,这个时候……必须得想法子,赶紧传出消息去,问一问谁肯要瓶子,我们崔家……可以在市价的基础上,再贱价二十贯出售,赶紧去铺面那里打出招牌去,让人上街去……让人……对啦,前几日,不是有几个胡商曾想收购瓶子吗?问问他们,一百三十贯,要不要。”
    “那几个胡商,早不见踪影了。”
    “那就不必管了,卖,赶紧去卖!有多少卖多少。”
    “阿郎,咱们真的卖瓶子吗?”
    还有人不甘心。
    这可都是当初不计成本,花费了无数心血收来的啊。当初为了收瓶子,可谓是挖空了心思,现在说卖就卖,还真是舍不得。
    崔志正忍不住要吐血,这行情,真是说变就变。
    当初涨的时候,是一天一两贯的涨,甚至有时候一天几贯。
    可现在呢……现在一天就跌了接近一半,即便如此,居然连一个买主都找不到。
    他不禁想吐血,涨了大半年,现在居然只是几个时辰,就跌去了这半年的增长了。
    这个时候……精瓷不等于成了烫手山芋吗?
    崔志正忍不住气急败坏地道:“都到了什么时候了,还在此舍不得,赶紧想办法卖。”
    各个世族,在危机之下,终于有了反应。
    他们已经开始不顾一切的寻找任何的买家了。
    可意想不到的是……以往热心收瓶的人,如今一个都不见了。
    一些负责精瓷买卖的掌柜和伙计,溜之大吉,一个鬼影都不见。
    以往的时候,大家并不知道市面上有多少精瓷。
    大家只晓得很紧俏,人人都在买。
    可只有这个时候……人们才察觉到……这本该是物以稀为贵的精瓷,居然多的数不清……
    可谓是满大街都是。
    还有那一个个巨大的库房里,无数的精瓷好似是小山一般的堆砌着,上头早已蒙上了尘土。
    崔家上下,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到处都在寻人,可寻到的人,也在寻他们,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听闻前几日你想买瓶?”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你现在要不要瓶子?”
    “什么?你到底是要买还是要卖。”
    “卖啊,我家里现在一大仓呢,你要多少,我亏本卖你吧,当初一百七十贯收来的,现在卖你一百二十贯,如何?”
    崔家人有点发懵,这狗娘养的,又把价格调低了,于是他嚅嗫着,不敢说自己一百三十贯想卖瓶子了。
    …………
    第二章送到,天地良心虎五千大章继续送到。

第五百一十二章:大难临头

    这年关的时候,完全没有迎新的气氛。
    几乎所有人都急的如热锅蚂蚁一般,每一个人都疯了似的,如没头苍蝇一样。
    实际上……当每一个人都认为心理上的价位可以售出的时候,其最后的结果却是……一个买家都没有,因为到处都是瓶子,这些瓶子疯了似的出现在市场上。
    于是……这就让人产生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他娘的……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多瓶子。
    到了子夜。
    崔志正坐在灯火通明的大堂里,这时候……他已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悲剧了。
    “阿郎,价格已到一百了……”
    有人跌跌撞撞的进来。
    崔志正脸色惨然。
    实际上,他发现所谓的数字其实没有任何的意义!
    此时,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道:“一百贯……一百贯……哈哈……所谓的一百贯,又有什么意义!这不过是虚数而已,只是虚数……就这一百贯……谁又能卖出瓶子……谁可以?莫说一百贯,若是五十贯能卖出去,老夫也愿全力售出……”
    这个时候,崔志正居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因为他突然感觉,陈正泰那家伙,并没有那样糟糕,人家至少还肯七贯钱来收购大家的精瓷……七贯虽少,可拿出来的却是真金白银。
    只是……当初竟没有答应。
    到了三更,价格已是一泻千里了。
    “阿郎,已是四十贯了,四十贯了呀……可是根本没有人收,到处都是精瓷,到处都是啊……”
    有人哭了出来。
    崔志正则傻乎乎的坐在堂前,纹丝不动,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一个瓶子上。
    这瓶子光彩夺目,那釉彩上,是一头上山猛虎,猛虎回顾,露出狰狞之色,可谓是栩栩如生。
    这虎瓶,乃是崔志正花了一万七千贯拍卖来的,当初得了此瓶,可谓是欣喜若狂,立即放在了正堂,向所有来客展示,炫耀着崔家的实力。
    瓶上的上山老虎,在以前的时候,崔志正曾以此来自比,自己便是那猛虎,猛虎上山,也意味着自己的运势不可阻挡。
    可现在……那老虎却是瞪着眼睛,好似是在嘲讽着他一般。
    崔志正彻底的懵了,一刹那之间,他竟是心里升腾起了一股无名业火。
    他突然暴怒,猛地抄起了虎瓶,狠狠的砸在地上,而后发出了怒吼:“我要这老虎有何用,我要你有何用?”
    哐当,老虎被摔了个粉碎,这精巧无比的瓷瓶,也一下子摔成了无数的碎片飞溅出来。
    吓得一旁报信的崔家子弟脸色惨然,此时忍不住道:“阿郎……阿郎……这是虎瓶啊,这是千金难买的虎瓶哪……”
    可惜……一切已迟了。
    精瓷破碎。
    也犹如崔志正的梦想一般,也已摔了个干净。
    什么都没有剩下了,只剩下一片的狼藉。
    这精瓷方才还光彩夺目,可现在……不过是破砖烂瓦而已。
    崔志正像是一下子绝望了,眼神空洞地瘫坐在了椅上。
    口里喃喃道:“完了,完了……”
    是啊,全完了,崔家的家产,一扫而空,什么都没有剩下。
    噢,唯一剩下的是一大笔的外债。
    而现在莫说是偿还本金,便是连利息,竟也还不上了。
    崔家不是小姓,上上下下,加上部曲,足足有上万张口,而一旦没了钱粮……还怎么养活一家老小?
    崔志正整个人像抽干了一般,突然,他的眼眸一下子有了焦距,像抓着了救命稻草一般,豁然而起:“找朱文烨,赶紧找朱文烨。”
    他再不称呼朱文烨为相公了。
    “来人,给我备车,我要找朱文烨……他在何处,还在宫中吗?不,此时……肯定不在宫中了,去学习报馆,去学习报馆找他。”
    崔志正边叫唤边像疯了似的冲了出去,来不及正自己的衣冠,只是疾步出了大堂。
    车马早已备好了。
    今日的长安,亮如白昼,尤其是世族聚集的平安坊,在这里……车马如龙。
    而平安报馆,等到崔志正来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已是人满为患,他甚至看到了韦家的车马,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朱文烨在何处,朱文烨在何处,来……将这报馆拆了,来人……”
    无数的人,将这报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个人,都愤怒的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大家伙儿……听我一言,大家不要纵火,不要拆屋……这学习报馆,已经被我们陈家盘下来啦。不要大水冲了龙王庙,咱们是一家人,是一伙的,大家快看这上头的招牌,你们看,招牌都已经换了……现在它是新闻报馆啦……喂,喂……仁贵、仁贵、定方、常之,你们过来一些,保护好我。”
    这不是陈正泰那家伙,是谁?
    陈正泰现在很忙,他得赶紧接收一些即将要破产的产业。
    没办法……大家突然发现,市面上没钱了,而手中的空瓶子,已经一钱不值,这个时候……为了筹钱,就不得不贱卖一些物产,比如这报馆,朱家已经在卖了,价格低的可怜,可谓唾手可得。
    谁也没想到,陈正泰这个狗东西在这里出现。
    于是崔志正气的脑袋要炸了,立即大喝道:“陈正泰,你自己说的七贯回收,还算不算数!”
    陈正泰听到声音,也不知是谁喊出来的,便在黑暗中回应道:“当然算数,我陈正泰一口唾沫一颗钉,怎么会不算数?在宫中的时候,我说了,七贯收,过期不候。可惜过期了,你看,这都大年初一了啊,这位兄台,你难道不会看日子的吗?”
    崔志正:“……”
    大家发现……好像陈正泰为了大家好,做过无数的许诺,也无数次提示了风险,可偏就奇怪在……这狗东西每一次的承诺和风险提示,总能完美的和大家错身而过。
    你要骂他混账王八蛋,这话偏骂不出口,因为好像每一次……人家都给了一次不错的选择,就好像有个人,无数次曾经想伸手拉你一把。
    而最后……你会发现,最可恶的人就是自己,是自己悔不听陈正泰之言。
    当然……更加可恶的乃是朱文烨。
    因为人是不会将过失完全怪到自己头上来的,若是这世上有替罪羊,那么只能是朱文烨了。
    崔志正几乎悲痛欲死,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在黑暗中,好几次喘不过气来。
    他歇斯底里的发出最后一句质问:“那朱文烨到底去了何处,将他交出来,如若不然……我们便烧了这报馆。”
    陈正泰连忙道:“诸位……诸位,冤有头债有主啊,你们总不能要寻朱文烨那狗贼,却将我陈家的房子给烧了吧。大家要讲道理啊,这大唐乃是有王法的地方,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好好的说!”
    可惜……他这番话,没有多少人理会。
    看着愤怒不已的人们,陈正泰便又道:“细细思来,这一切都是那朱文烨的阴谋,朱家此前就买了许多的精瓷,这一点,是人所共知的事。他家买了这么多,自然希望大涨,所以一直以来都在鼓吹精瓷永远不会跌价,这一年来写下这么多文章,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是因为囤积了精瓷,恨不得让这精瓷涨到天上去,只要自己能挣钱,哪管别人如何。”
    “酒宴之后,他便不见踪影了,十之**,是已经跑了。我刚刚得知,就在一个月前,他便从江左接了自己的妻儿来长安,可见他早就预感到要出事了,如若不然,一个月前……他为何要将自己的妻儿接出来?”
    “什么……朱文烨已经提前接出了自己的妻儿。”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
    这太可怕了。
    世上竟还有这样蛇蝎心肠的人!
    这岂不是说……朱文烨是早有预谋,根本就是一切都安排好了的?
    他一定知道价格会跌,可是这些日子,却还在不断写文,说什么一定能涨到五百贯。
    崔志正此时已觉得两眼一黑,忍不住道:“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哪。”
    “他人在何处?”
    “当然是跑了,你们……你们……”陈正泰忍不住痛骂:“我该说你们什么是好,一听到消息,便只顾着自己家里,直接一哄而散,当时也无人想着将这朱文烨截住,而如今……已经找遍了,哪里还有他的行踪,便连他的妻儿,也不见了踪影。万万没想到,朱家数十代忠良,居然出了朱文烨这样的败类,这真是将天下人害苦了。我陈正泰……也被他害苦了呀,我安分守己的造精瓷,原本指望着将精瓷当做是长远的买卖的,雇佣了这么多的人手,还招募了这么多的匠人。现在好了,闹到现在……我这精瓷店,还怎么开下去?我可怜的精瓷……我的买卖……就这样完了,什么都没有剩下,我怎么对得起那些匠人,对得起浮梁的百姓……开了这么多的窑啊……”
    陈正泰在黑暗之中,声音颤抖。
    众人一听,居然有人不争气的对陈正泰产生了同情。
    难道……陈家也吃亏了?
    不对吧……若是算术没错的话……按理而言……
    可此时……人们已被仇恨蒙蔽了眼睛。
    这个时候,大家只觉得陈正泰的话更让人烦躁。
    有人便六神无主地道:“现在该如何?”
    “那朱文烨既然是蓄意为之,那么一定是别有图谋,这是阴谋啊,是个大阴谋,诸位,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想尽一切的办法将朱文烨找出来……大家要群策群力,我看这朱文烨,乃是江左世族,他十之**已逃亡去江左了,或者……对,江左靠海,他一定是远遁海外了,大家想办法,谁家船多,多去番外寻访,只要我们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年八年,总能找到他的。”
    崔志正:“……”
    崔志正感觉自己越听越是不对味,怎么感觉……好像被这陈正泰带到了沟里去了呢。
    此时,只见陈正泰接着道:“诸位的心情,我陈正泰是可以体谅的,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想要挽回损失,只是……切切不可烧了报馆,有什么话,都好商量……”
    “好了,定方,仁贵,好话说尽了,谁敢烧我陈家的楼,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喏!”一声厉喝,让人忍不住打起了激灵。
    此时,大家终于不敢放肆了,乖乖的退后。
    就这么闹腾了一夜,到了天亮的时候,人们察觉到……精瓷已经下跌到了二十贯了。
    没错……市面上的精瓷越来越多,一夜之间,所有的财富都化为乌有。
    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此时,在陈家门口,已是人满为患。
    这一次倒不是来寻仇的。
    说起来,当初是陈正泰提示了风险,思来想去,大家发现这陈正泰比那该死的朱文烨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现在朱文烨人去楼空,虽然到处都有人寻他,可天下之大,此人又是预谋了要逃,一时半会,谁能寻到?
    崔志正一夜没合眼。
    他总是恍恍惚惚的,一下子觉得不怕,自己还有这么多值钱的精瓷,说不准还要涨呢。
    一下子又意识到……自己已是倾家荡产了。什么都没有剩下了,顿时……整个人心灰意冷起来,竟是一夜之间白了头,又突然觉得人生没了乐趣,甚至好几次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可是想到自己的妻儿家人,这事不是死了就能行的。
    乱糟糟的思前想后,最后想到的是,只能寻陈正泰了,这是最后的办法。
    于是坐着马车,一路赶到了陈家,才发现这里已是车马如龙了。
    三叔公亲自出来,还是老样子,见人就三分笑,不断的和人作揖,和蔼可亲的样子。
    相比于陈正泰,三叔公总是容易和人打交道的。
    大家围着他,惨兮兮地哭诉着自己的惨状。
    三叔公呢,很耐心的听,有时忍不住跟着点头,也跟着大家一起落了一些眼泪,说到眼泪,三叔公的眼泪就比陈正泰的要专业多了。
    以至于他站在这门前,眼睛都通红了,只是不断的对人说:“哎呀……世上怎么会有这样险恶的人啊,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人,大家别生气,都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怎么成,钱没了,总还能找回来的,身体坏了就真的糟了,谁家没有一点难处呢?”
    众人听了三叔公的细语安慰,居然发现……好像心里舒坦了一点。
    可一进这陈家大堂,见这大堂里也摆了许多观赏用的瓶子,一下子的……心又像要抽了似的。
    很痛!
    …………
    而这个时候,陈正泰则躲在陈府的书斋里。
    实在太可怕了,居然这么多人来找他,若是一言不合,有人掏出刀来怎么办?
    他昨夜睡得少,只在书斋里打了个盹儿,便听闻许多人找上门来了,一时之间,竟忍不住有些慌。
    武珝在一旁道:“恩师,他们不是来找你寻仇的,而是找你帮忙想办法的。他们都说你是再世张良……”
    陈正泰啊呸一声,骂道:“当初可不是这样说,那时骂我骂得可狠了,现在连张良都搬出来啦。”
    武珝微笑道:“这不正是恩师所说的人心吗?人心似水似的,今日流到这里,明日就流到那里。他们现在是急了,现在恩师不正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了吗?”
    陈正泰则冷冷的道:“陛下现在正在削弱世族,这就是削藩,这事关到了大唐的国运,我若此时跑去和他们沆瀣一气,这算怎么回事?陛下若是知道,非要宰了我不可,不去,不去,一个人都不见。”
    武珝耐心地又道:“可是你不见,他们就要生气了,真是惹急了,非要将陈家拆了不可。这些要倾家荡产的人,可是不讲道理的,急起来,可什么事都敢干的。恩师不是一直都说,围三缺一吗?做任何事,都不能将人逼到绝境,真到了绝境,便是鱼死网破了。”
    陈正泰听她一番劝说,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真要眼红拼命了,可就不太好说了。
    于是……陈正泰深吸一口气,皱了皱眉,终究道:“那就去会一会吧,我该说什么好呢?这样吧,前头两个时辰,跟着大家一起骂朱文烨那个狗东西,大家一起出出气,后头差不多到饭点了,就请他们吃一顿好的,安慰安慰他们,这大过年的,人都来了,不吃一口饭走,实在是让人心中难安。”
    武珝便嫣然一笑道:“弟子觉得……若是如此,他们只怕非要留在陈家睡觉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大家来此,目的就一个,他们将恩师当做了救命稻草啊,既然如此……若是恩师不给他们指点一二,他们会肯走吗?这不是吃饭和骂朱文烨的事。换做是我,反正我只一心要挽回一些损失的。”
    陈正泰听到此处,不禁重重叹了口气:“我好惨,被人足足骂了一年,现在还要给人当爹做娘。”
    ………………
    第三章送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022/ 第一时间欣赏唐朝贵公子最新章节! 作者:上山打老虎额所写的《唐朝贵公子》为转载作品,唐朝贵公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唐朝贵公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唐朝贵公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唐朝贵公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唐朝贵公子介绍:
贞观三年。此时李世民已擦拭了玄武门的血迹,雄才大略,气吞山河。此时一代名相马周还在给人喂马,蛰伏于市井,等待着宏图大展。此时公主殿下们初成年,豆蔻年华,情窦初开。此时一代骁将和名臣们,开始了他们的故事。也在此时,陈正泰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经历了懵然,随即纵身跃入这无数王侯将相掀起高浪的历史长河,故事从这贞观三年开始……唐朝贵公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贵公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贵公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