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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唐朝贵公子txt下载     唐朝贵公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三章:玄奘归大慈恩寺

    次日一早,陈正泰便匆匆赶到了太极宫。

    先是在宫门口和李承乾会合。

    这李承乾脸上不显半点忐忑,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显然已经习惯了被斥责了。

    他倒是惊讶于陈正泰的表现,因为陈正泰这次居然捐纳了九百九十九文,实在不是陈正泰的风格啊。

    陈正泰见了李承乾,便露出一副苦瓜脸:“殿下,你可害苦我了啊。”

    李承乾白了陈正泰一眼:“与我何干,少诬赖人。何况大丈夫敢作敢当,怕个什么呀,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

    不得不说,陈正泰很欣赏李承乾这性子,显然李承乾的个子比较高。

    于是陈正泰露出了笑容:“有理,不过待会儿见了陛下该怎么说?”

    李承乾便道:“就说我们已经派了人前去营救玄奘!捐纳算什么本事,这天下的军民,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还能将玄奘哭回长安来吗?”

    陈正泰若有所思,而后点点头道:“只是不知那边是否有了消息,都已小半年了。陈正雷此人,我看他挺靠谱的。”

    李承乾便苦笑道:“当初也就你自己那样笃定,孤却是不看好的!人太少了,又太仓促,孤其实就是听信了你的话,才出此下策的。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做了,那便不去多想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太极殿外,这太极殿里头,显然是在朝会,李世民也不急着这个时候见他们,也不愿让他们参与朝会,是以,只让他们在殿外等候。

    于是,二人只好站着,望着天,各自唏嘘。

    此时,李承乾道:“听闻你们陈家要换新钞,这是怎么回事?”

    这事,其实已经吹过风了,陈正泰便道:“换新钞的本意,还是在于防伪,从前的欠条,已经无法适应防伪的需求了,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隔一些年,用旧的欠条替换新钞,乃是理所当然的事。当然……这新钞,也是为了将来让这大唐的宝钞能够推向天下做准备的。”

    “推至天下?”李承乾道:“这天下九州,不都在用这个吗?”

    陈正泰便道:“我说的天下,并不是九州之天下,而是四海之内。”

    李承乾眼眸一亮,顿时来了兴致,不由道:“想不到你有此雄心!噢,孤明白啦,你派人去救人,前往大食人那里……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做准备?”

    没想到李承乾能举一反三,而且还真相了,这让陈正泰始料不及。

    陈正泰张口想要否认,李承乾却道:“这倒是有道理的,若没有威慑,人家怎么可能接受这新的钱钞呢?哎……孤是失算了,终究这对你有莫大的好处。”

    陈正泰索性也不隐瞒了,便笑呵呵的道:“殿下,到时我们一起玩一票大的,保准能挣来大钱。”

    “是吗?”李承乾眉毛一挑,随即看了看左右,而后神秘兮兮地靠近着陈正泰的耳朵,压低着声音道:“只是……这事你要秘而不宣才行,万万不要让父皇知道了。”

    陈正泰一下子就会意了,立马颔首点头。

    …………

    玄奘几乎是快马加鞭地被陈正雷几个领着,一路赶至了河西。

    看着这里的一切,玄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想当初,在自己西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芜之地呢,可才多久……

    此时……整个河西……已有了一座巨大的城池,沿途数十个车站,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开垦出来的良田。

    他下意识的用目光搜寻着,想要寻出寺庙之类的建筑。

    可很快,他便失望了。

    在这里……极少有寺庙。

    倒是有不少的文庙和武庙,由此可见,儒家在此扎根,比之关内鼎盛的佛教流行,这里似乎对于佛祖并无敬畏之心。

    就算偶有一些小庙,规模却也并不大。

    要知道,当初的佛教,可是自西域流传进来,沿途经过了河西之地,河西之地当初人烟稀少的时候,却总能看到一座座巨大的寺庙。

    可现在……这些寺庙,似乎没多少人维护,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玄奘心里不禁失落。

    而后,他登上了火车,这火车站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搬运货物的脚力,是运输的车马,还有即将运行的乘客,被塞入车厢的感觉,并不太好受。

    这些行人,也并没有因为玄奘的僧人身份,而显出过多的谦让。

    这在玄奘这等僧人看来,这样的地方,有些像化外之地。

    此地没有人敬畏神明和佛祖,也没有人会对僧人有什么礼遇。

    人们对于自己周遭外的事,都似乎漠不关心。

    每一个车厢里,都会有专门兜售报纸的地方,既有最新的四海日报,也有早一些时候的新闻报,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小报。

    坐在车里的人,会习惯花一点钱拿下一份报纸,而后翘着腿,坐在车厢里看报。

    而和玄奘同行的陈正雷,便是如此。

    玄奘则只是低眉顺眼,默诵经文。

    与玄奘同座的,乃是陈爱香,陈爱香就像归家的游子,他欣喜的看着一切的变化,眼睛竟有些微红。

    一方面,他即将要回家了,而另一方面,他欣喜的发现,河西比自己离开时要昌盛的多,这是……陈氏的大唐。

    因为是远程的火车,要经过朔方,而后再抵达长安。

    所以车厢里备了餐,当然……这个时代,是不可能有餐车的,车里的餐食,不过是一些干果和填饱肚子的饼子罢了。

    玄奘吃了一些饼,这汽笛声,还有车厢里的嘈杂,终于乱了他的心智,他忍不住张眸,无法进入无相无我的境地,却见此时,坐在一旁的陈爱香,翘着腿,看着一份无名的小报。

    小报里……印刷着半个版面的仕女图,那仕女图中的女子,个个画的栩栩如生,活生生的在美娇娘,连脖子以下的部位,却也若隐若现,陈爱香忍不住流哈喇子,拼命的用长袖抹自己的嘴角。

    玄奘立即将目光错开,而后低声道:“阿弥陀佛。”

    “别念了。”陈爱香一脸不满的样子:“你再念,我这报便白买了,烦不烦呀!”

    玄奘便道:“哎……真是世风日下啊,贫僧出游时,此地虽是贫瘠,却也可见不少寺庙,而今……此地人口越发多了,何以佛教不盛呢?”

    这是玄奘的疑问,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河西当初可是佛教鼎盛的地方,就不说其他地方了,即便是在江南,也有南朝六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诗句,足见在那个时代,佛教的流行已到了极盛的时期。

    而作为交流西域以及中原的河西走廊,佛教本就是途径这里,经西域传至河西,再进入中原,此地对于中原而言,就算说它乃是佛教的源头都不为过!

    可事实,却和玄奘料想的相反。

    陈爱香则是冷笑道:“你看这来往的人,哪一个不是在忙碌的?哪里来的功夫,成日去佛堂!”

    玄奘摇头,若有所思地道:“不对,这天下的百姓,哪一个不忙碌呢?”

    这也是实情,这天下也并非只是你河西的百姓忙碌啊,这说不通。

    陈爱香想了想,道:“你知道我为何不信这个吗?因为很简单,我有盼头,我知道我忙碌了,明日的生活能够改善。我陪你去取经,回来以后,可以安居乐业。同样的道理,你看这河西的百姓,比中原的要富庶不少,这里有数不清的土地,只要你愿垦荒,便可得无数的良田。这里有数不清的作坊,只要有手有脚,便教你不必全家饥馑。这里还有许多的学堂,你忙碌之余,挣了一些余钱,将孩子送到学堂里去,便可指望将来孩子能比自己现在要有出息。”

    “这里承载着明日的希望,安居乐业,是看得见,也摸得着的,也有许多人有此先例,因而……人们熙熙攘攘,为利而来,为利而往。谁愿意指望你们佛祖所言的轮回和下一世呢?即便有这样的人,却也是异数。”

    玄奘听到此处,脸色竟微微有些青白。

    陈爱香则是继续道:“只有那中原之地,还有那吐蕃,那西域,那天竺,百姓们便如牲畜一般,今日看不到明日,明日不知后日如何。一场天灾,便全家绝户,生下来便是猪狗!而那王孙贵族,却是生下来便有享不尽的富贵!百姓们求饱暖而不可得,求遮风避雨也不可得。可不就得寄望于来世,心心念念着轮回,拿出一辈子可怜的财富,来供养僧侣,修建佛寺吗?而富贵者,则也寄望于这轮回,让自己可以生生世世的富贵下去。”

    “在我看来,世上哪里有什么真经。所谓的真经……不过是教授人如何在绝望中,给他们制造一些根本不存在的光。亦或者让人在苦难之中,予以一些告慰,倘若我们将这河西,改造成了西天一般,那么还需轮回做什么?又为何需要寺庙,需要僧人?你的真经在天竺,可我不一样,我心里也有真经,我的真经在河西,我们陈家会在此立足,会带无数的百姓来此披荆斩棘,我们创造一个西天,这西天,会比你们僧人贫瘠的想象中更好。”

    玄奘竟是无言。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业障。

    竟一时之间,觉得心浮气躁,他看着车厢里一个个人,自己被这车厢所包围,看着玻璃窗外,沿着铁路线,远处的山脊,还有近处的河流以及耕地。看到一个个沿着站点,而建起来的事迹。

    他最终摇摇头,固执地道:“终有一日,贫僧定会去天竺的,那里乃是佛家的源头,定是平安喜乐之地!贫僧现在所见的,不过是虚妄而已,这是业障……阿弥陀佛……”

    显然,这位玄奘大师是个有大意志的人,正因为有这样的执念,所以他才可披荆斩棘,踏上一次次的西行之路。

    只是他现在依旧还固执地认为,在某一处,这教法的源头之处,一定有一个如天堂一般的地方存在着!

    他觉得他一定得要去看看,从那里,必定能得到一个拯救世人的钥匙。

    哪怕此时,他心里稍稍有了一些动摇,可他的志向,依旧没有变。

    坐在对面,假寐的陈正雷突然猛地张眸,口里道:“天竺?天竺我熟。”

    玄奘一脸诧异,连忙看着陈正雷道:“你熟?施主去过?”

    “还没有去过。”陈正雷如实地道:“不过我学过天竺话,我看过不少传来的天竺山川地理的图志,迟早有一日,陈家会去天竺,会将铁路修去那里。”

    说罢,面容冷酷的陈正雷便默不作声了。

    玄奘:“……”

    他发现,这些陈家人……就犹如自己的一面镜子,他们过于世俗,已经世俗到了让人觉得冷酷的地步。

    于是玄奘从眼中浮出坚定之色,道:“贫僧也会去的,一定会去!”

    蒸汽火车继续一路疾行,虽是火车里总是让人腰酸背痛,可比沿途快马骑行,却依然还是快捷和舒适了不少。

    在经过了朔方的车站,而在几日之后,终于抵达了二皮沟站。

    这一日……

    恰好就是陈正泰入宫的日子。

    下车后,陈正雷没有犹豫,让玄奘和陈爱香先暂歇下,自己却是风尘仆仆,寻了快马,火速地赶往陈家,前去陈家禀告了。

    可到了陈家,方才知道,陈正泰已入宫去了。

    陈正雷其实已是体力疲惫到了极点,不过似他这样的人,是不在乎多跑一趟的,既然寻不到陈正泰,他想了想,还是去寻了三叔公。

    三叔公对于陈家的子弟,可谓是耳熟能详。

    一听陈正雷,便立即晓得这是哪一房的子弟了!

    他倒是很喜欢这些子弟们来拜访自己,年纪越来越大了,总是盼着族中的子弟们多来看看自己,可见到陈正雷的时候,三叔公却发现眼前这个陈正雷,与自己印象中那个腼腆害羞的小子完全不一样。

    “正雷啊,好好好,你来,你这些日子可是在河西?现在……”

    “叔公。”陈正雷干脆利落地道:“侄孙奉命去了一趟大食。”

    “大食……”三叔公吓了一跳,这件事,他是不知情的。

    陈正雷随即道:“奉了殿下的命,将玄奘和尚带回长安,现在玄奘和尚正安置在车站附近,叔公……”

    三叔公:“……”

    玄奘和尚。

    这名字……可是熟悉的再熟悉不过了。

    三叔公一下子跳了起来,眼睛一下子的变得通红,大声道:“玄奘,你说的是玄奘?”

    “是,正是玄奘……”

    “我的天,为何不早说!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快去报信,赶紧去宫里给正泰报信,无论如何,也要将消息送去。”

    陈正雷没想到叔公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

    而其实此时的玄奘,根本没有心思待在客栈里。

    他是方外之人,好不容易回了长安,他的心,早已飘去了大慈悲寺了。

    那大慈悲寺,本就是玄奘的修行之所,于是吃过了一些餐食,玄奘便背了包袱,告别了陈爱香,随即步行进入了长安城。

    这长安城里……和玄奘所想的完全不同。

    人们见他是僧人,居然纷纷朝他点头,与在河西的待遇,可谓差之千里。

    不只如此,他看到沿街,无数的铺面前,许多人都挂了佛家的祈福牌。

    玄奘见状,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了。

    心里的业障,在此时渐渐的消散。

    在玄奘的心里……河西不过是异类而已。

    越来越接近大慈悲寺,他看到了许多的香客,这些香客争相恐后而来,人们哪怕不能进入寺庙,只是在远处,听一听大慈悲寺里的钟声,听一听僧人们的吟唱,似也是甘之如饴的。

    玄奘和尚心里更是宽慰。

    他随即到了山门前,门前有小沙弥拦住了他的去路:“你是哪一个寺的,为何入寺?”

    显然,是因为寺中的僧众和香客太多了,而玄奘和尚……显得很落魄,而且……因为长途跋涉,便连头发也生出了不少,虽是僧人打扮,却更像一个野和尚。

    玄奘和尚面带喜乐之色,平静地道:“贫僧玄奘,在大慈悲寺修行有七年之久,只是前些年远涉域外,今日方回,特来见诸位师兄弟。”

    沙弥们一听,竟是一头雾水。

    旁边听到他们对话的人道:“玄奘?你是玄奘?”

    玄奘和尚一脸平静:“正是。”

    有沙弥冷笑道:“胡说,玄奘上师怎么会回来呢!他已圆寂于大食啦!你莫想凭此蒙混进寺。”

    玄奘和尚却不气恼,依旧含笑道:“是与不是,你将窥基、圆测、普光几人叫出来相见,便知道了!他们都是我的弟子,也在寺中修行。”

    这沙弥的脸色骤然变了。

    这几个僧人,现如今在大慈悲寺,都已渐渐的崭露头角,而且寺中的人大抵都知道,窥基、圆测、普光几位和尚,确实都曾师从玄奘。

    其中一个面带疑虑,最后道:“我去请窥基上师来。”

    说罢,一溜烟地入寺去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王者归来

    这窥基俗家的姓氏乃是尉迟,乃是尉迟家族的子弟,十七岁时,便奉旨出家做了僧人,进入了大慈恩寺。

    历来皇帝选僧人,都会从一些功臣以及世家大族之中挑选,让他们进入寺庙修行。

    甚至一些后妃,也有入庙修行的可能。

    而窥基进入大慈恩寺之后,因为钦佩玄奘,故而请求拜入玄奘的门下。

    玄奘收了很多弟子,不过这个时代的弟子,他们的佛号,都是皇帝颁赐的!

    往往圣旨命多少人入寺修行,便由官方给予他们佛号,因而……倒不是后世那般,每一代弟子,都有排行,如悟空、悟净、悟能这般。

    这窥基此刻正在待客,今日来的客人,很不一般。

    原来是吴王李恪和蜀王李愔到了。

    这大慈恩寺,兄弟二人常来,每一次这样的王公贵族来的时候,似窥基这样的世家子弟,便派上了用场。

    其实像窥基这样的人,受了世族的熏陶,皇帝亲下旨意命他修行,也有让亲信子弟掌握寺庙的用意。

    这些人和寻常僧人不同,往往有很高的学识,而且见过世面,其他的僧人听到王公们来,已是瑟瑟发抖,或是不知如何应对,而窥基却总能应付,与人谈笑风生。

    这李恪和李愔二人显然心情不错,太子这次捐款的事情,父皇显然气的不轻啊,现在满大街的人,都在称颂他们兄弟二人,而一说到了太子,便忍不住想要大笑。

    太子连这点威严都不剩下,只有徒增笑柄,这既让李恪觉得无言,又心里生出几分期待。

    无言的是,他们终究笑的是本朝太子,未来这样的太子登基,大唐是否会和隋朝一般短命呢?

    期待的却是……或许……经过了这次的打击,父皇会有其他的考量呢!

    他们二人,兴致勃勃的与窥基交谈,二人向窥基请教佛法中的一些学问,而窥基应对自如。

    正说着,小沙弥匆匆进来道:“上师,上师。”

    这小沙弥显得慌张,跌跌撞撞地进来。

    明堂之内,窥基脸色略略有些诧异,显然,他意识到小沙弥失礼了,只是这个时候,他却依旧镇定。

    只一笑道:“方才说到人身上的皮囊,不过是旧物,就如房子,房子久了,自然要年久失修,可皮囊不一样,皮囊是无法修缮的,因而,我们方才要弘扬佛法,令天下的百姓,不必去在意那宅子的新旧,紧要的是……住在这宅中之人,他是否在意这个宅子。所谓无我,不正是如此吗?无我并非是说,无本我,而是不去在意这一身皮囊而已。”

    李恪和李愔都不禁佩服窥基的镇定。

    李恪道:“受教了。”

    那可小沙弥见上师不理自己,却依旧气喘吁吁地继续道:“上师,外头有一人……”

    窥基却是置若罔闻,宣了一声佛号,继续道:“只是……人在宅子住了久了,日久难免生情,莫说是皮囊,便是宅子,人怎么能说舍去便舍去呢?因而世间之人,总是不免有许多的遗憾,而遗憾,岂不正是烦恼的根源?正因如此,佛祖曰:清净。这清净二字,是最难得的,需去六根,闭上眼睛,塞上嘴巴,捂住自己的耳朵,人有六识,要到六根清净的地步,何其难也。”

    “我的恩师玄奘,便是因为这佛法弘扬的过程中没有真经,因而立下宏愿,非要取得真经不可,这又不是六根不曾清净呢?连恩师都如此,更不必说我等了。”

    李恪和李愔听着,继续点头,面上越加钦佩的样子,李恪叹道:“玄奘法师,宛如明灯,他虽死,可我置身于此,却犹生一般。这是有大修为的人,我等不能及。只是可惜相逢恨晚,不能与他相见。”

    一旁的小沙弥是急得满头大汗,听他们继续说着玄奘,便咬牙提高了声音道:“外头有一人,自称玄奘法师,叫上师前去相见。”

    玄奘……

    李恪和李愔面面相觑。

    这刚说玄奘呢,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愔忍不住嘀咕:“怎么可能,莫不是见鬼了吧。”

    李恪便瞪他一眼,李愔才住了口。

    窥基听罢,不禁微笑道:“却不知是哪一位施主做的恶作剧,拿我师来玩笑,这很不妥。”

    不过窥基没有生气,佛门中人嘛,这点度量还是有的。

    窥基便朝二王行礼道:“请两位施主稍待,贫僧这便去看看。”

    “且慢。”此时,李恪站了起来,道:“本王也去瞧瞧。”

    窥基有些尴尬,却还是点头。

    于是窥基在前,李恪和李愔二人在后,一路往山门方向走起。

    走在后面,李愔忍不住悄然对李恪道:“皇兄,玄奘怎么死而复生了?”

    这口气听着像是并不想玄奘活着似的。

    “胡说!”李恪低声呵斥道:“这样的话,万不可让人听了去。”

    没多久,窥基等人便到了山门前。

    李恪远远看到一个头上长了短发,邋里邋遢的僧人,便不禁摇摇头!

    在他看来,十有**就是来坑蒙拐骗的,他正待要上前,摆出亲王的样子,狠狠的呵斥一番这野和尚。

    却哪里想到,窥基身躯却是一震,张大着眼睛,努力地看着玄奘,而后眼睛便红了。

    随即,窥基疾步上前,拜倒在地,哽咽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这李恪和李愔兄弟二人,已是眼睛都直了。

    玄奘……还真的死而复生了!

    玄奘则是平静地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纵是僧人,可依旧还有人情,所谓的六根清净,不过真是捂住眼睛和耳朵而已!可是……捂住的眼睛,总会有缝隙,也总能见到光亮,平静的心,也终还是有世俗的羁绊。

    窥基整个人激动不已,痛哭流涕地道:“恩师不是在大食……大食……”

    “难道这是以讹传讹?”吴王李恪随即上前,皱眉道。

    玄奘便疑惑地看向李恪,道:“敢问这是谁?”

    “噢。”李恪忙是道:“本王姓李,名恪。”

    玄奘依旧面色平静,朝他行礼道:“贫僧确实是在大食遇到了危险。”

    “此后那大食人,将你放回来了吗?这倒是运气啊……”李恪一时无语,长安城里祈福了这么久,谁料人真回来了,这算什么事啊。

    不过……此时李恪却还是表达出了礼贤下士的气度,无论怎么说……这玄奘也是万众瞩目的人。

    玄奘如实道:“倒不是被那大食人放出来的。”

    “嗯?”李恪一头雾水,一脸不解地道:“那是何故?”

    玄奘便道:“是有人将贫僧营救了出来。”

    李恪和李愔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李恪道:“那拯救法师之人,定是了不起的人,想不到大食之中,也有明事理的人物。”

    玄奘摇头:“不,他们是大唐人。”

    李恪更加迷糊了,大唐人……去大食……这显然说不通啊!

    于是他便问:“却不知是哪一个壮士,本王一定要为他请功。”

    玄奘道:“姓陈,叫陈正雷。”

    李恪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顿时大惊失色地道:“陈家的人?”

    “正是。”玄奘道:“多亏了他们,那日数十人闯入大食王宫,挟持了大食王和许多的大食贵族,而后……勒令大食王将贫僧换了回来,如若不然,此时贫僧再也不能回长安了吧。”

    李恪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了。

    这……

    怎么可能呢?

    就几十个人,跑去大食?还将大食的国王给挟持了……

    这大食又非小国,连波斯人都忌惮他们,号称带甲数十万,俨有霸主气象。

    李愔在旁冷笑道:“这如何可能……简直就是玩笑。”

    显然这样的事,匪夷所思得令人难以置信。

    玄奘却是面无表情地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这一番话,让李恪和李愔竟是无词了。

    而那窥基却已是狂喜,哪里还顾得这个,对他来说,终归自己的师父还活着便好!于是口里道:“恩师能安然返来长安,就是再好不过了。”

    他这一声大叫,惊动了许多的和尚和沙弥。

    那些香客们在听到了玄奘二字,便已纷纷朝山门看来。

    突然,人群之中有人道:“玄奘和尚回长安了。”

    一时之间,人声鼎沸,许多人哗然,人潮便涌了上来。

    寺中,又有许多僧人纷纷出来,一见果然是玄奘,竟是不知所措。

    金身已经重塑了,钱也捐纳了,结果……人回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慈恩寺在骗人钱财呢。

    此时,许多人纷纷见礼。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不胫而走。

    竟已有报纸的编撰,也气喘吁吁的跑了来。

    此时……再无人理会吴王李恪和蜀王李愔了,这兄弟二人,就好像一下子成了局外人。

    分明就在不久之前,凭借着慈悲的光环,这两位亲王还被人捧上了云端。

    于是……二人被挤到了一边。

    李愔不禁道:“皇兄,当真是陈家人出手?”

    李恪此时不禁叹了口气:“哎……无论是不是陈家人出手,最终……都算是太子皇兄出手了啊。走吧,走吧,还留在此做什么,还嫌不丢人吗?”

    李愔低头道:“这不可能,数十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玄奘,会不会是和太子还有陈家人一伙的?”

    “不要再说了。”李恪铁青着脸道:“就算质疑,也不能你我质疑,父皇是希望我们兄友弟恭的。”

    李愔便一脸死灰,无奈的点点头。

    …………

    玄奘万万想不到,竟会有无数人争先恐后地来看自己。

    甚至许多人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从未受过如此的关注,更不知当初自己在大食的危险,牵动了这长安城里的无数人心。

    待他随着众僧进入寺庙,后头依然有无数的香客看着他,不肯离去。

    寺庙之中,明显的比从前更多了几分辉煌,那宝殿在阳光之下褶褶生辉。

    又见一面墙上,张贴了一张张的捐纳榜文,他看到了太子和陈正泰很令人刺眼的名字,尤其是后头那一贯和九百九十九文钱,被动辄以万贯和千贯的数目包围着,显得格外的刺眼。

    行至这榜前,玄奘唏嘘,感慨着对其他众僧道:“若非太子和凉王,贫僧必死无疑。也幸赖那些陈家的子弟舍身忘死,这是救命之恩啊。”

    众僧面面相觑,他们这里头当初也是有不少人都讥笑过太子和陈正泰的,可现在………他们却发现……

    此时有僧人急匆匆的过来道:“法师,法师,外头有新闻报的编撰,急盼能与法师一见。”

    玄奘回头,看了来人一眼,其他僧人道:“法师舟船劳顿,该好好休憩。”

    玄奘却顿了顿道:“还是见一见吧,见一见也好,这新闻报,不是也和陈家有关吗?”

    众僧便没有再反对。

    倒是有人问玄奘:“此番西行,可得真经吗?”

    玄奘道:“还未寻访到,不过……此番并非没有收获,将来只怕还需动身前往天竺,只是此行所闻所见,却也令人受益匪浅。”

    众僧没有再问。

    ……………………

    此时,陈正泰和李承乾二人还在太极殿外站着,正百无聊赖。

    太极殿里,朝会显然没有这么快结束。

    李承乾则是很珍惜这一段时光,用囚犯的说法来说,这叫断头饭,待会儿就要挨收拾了,在暴风雨来之前,还可以再喘一口气。

    却在此时,见那银台的宦官匆匆而来,而后在李承乾身边擦身而过。

    随即进入了太极殿。

    李世民在殿中,正与百官商议着礼法之事,他故意将陈正泰和李承乾二人晾在外头,就是想敲打他们一二。

    毕竟,前些日子实在太不像话了,一贯和九百九十九文,说实话……李世民想到这个,都觉得眼前这文武百官看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同。

    他是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啊,老子英雄了一世,怎么就生了一个傻儿子?

    可若说李承乾是傻儿子,陈正泰就纯粹是坏了!

    这么聪明的一个女婿,他会不知道九百九十九文是什么后果?

    这二人,真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那小宦官进来便道:“陛下,银台有奏。”

    李世民噢了一声,他抬头,扫视百官一眼。

    总觉得不对味,这百官……虽然个个肃穆,可李世民还是觉得他们憋着坏笑。

    李世民绷着脸道:“取来。”

    一般这个时候有奏,肯定是急奏。

    这奏疏递了上来,李世民打开,随即诧异道:“玄奘……回来了?”

    玄奘……

    殿中骤然之间,哗然!

    当下的长安,还有什么比那个叫玄奘的和尚牵动人心呢?

    “陛下,这是当真吗?”房玄龄似乎觉得匪夷所思:“臣闻那大食……”

    “已经回来了,千真万确,那玄奘已至大慈恩寺。”李世民正色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乃吉兆啊,正因为我大唐天威凛凛,陛下恩德,远播四海,想来那大食……”长孙无忌笑吟吟的站了出来,还想要继续开口。

    李世民却是摆摆手道:“怪了,说是陈家营救的,陈家何时营救的,他们什么时候调动了兵马吗?”

    银台里的奏疏,显然语焉不详,只是写着风闻为陈氏所救。

    可李世民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虽然玄奘出事,是小半年前出的消息。

    可要救人,哪里有这么容易,至少需要几万兵马吧?

    可陈家哪里来的这么多兵马?就算是有,大军出征,那大食又在数千里外,如此浩荡的军马,只怕这个时间点,都未必能够行军至大食了,何况……这沿途还有这么多国家,这补给,又怎么跟得上?

    李世民看着这稀奇古怪的奏疏,满心疑惑。

    可百官们却又诧异了。

    陈氏所救?

    这天底下,还有几个陈氏?

    大家第一个反应是……这一开始,莫不就是陈家的某个把戏吧!

    李世民随即道:“召太子和陈正泰二人进来。”

    一会儿的功夫,太子与陈正泰入殿。

    李世民看着这两个家伙,顿时又想起了一贯和九百九十九文的事。

    压着心头的怒火,指了指案牍上的奏疏,道:“现在知道错了吗?”

    李承乾道:“儿臣不知,还请父皇明示。”

    陈正泰却道:“儿臣已经知道了,还请陛下责罚。”

    李世民摇摇头,一副拿你们二人没有办法的样子,随即便道:“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亲王,毫无慈念,拿出一贯和九百九十九文钱,这是故意想要羞辱谁?好啦,且不说这些……朕来问你们,玄奘已经回到了长安,这是怎么回事?”

    前头的话,其实李承乾和陈正泰早就预备了挨这顿骂的。

    可是后头这句话,却让李承乾和陈正泰猛地狂喜起来。

    玄奘……救回来了?

    “陛下……”陈正泰立即道:“这消息,千真万确吗?”

    “当然千真万确,莫非银台还敢胆大到欺君罔上吗?”

    陈正泰一下子的……觉得自己的腰杆子挺直了。

    卧槽……真的成功了。

    这下厉害了。

    李承乾也禁不住,慢慢的抬起了自己的下巴,矫首昂视。

第六百一十五章:大功

    李承乾此前对于这一次营救是没有太大信心的。

    不过,显然就算失败,损失也不大。

    而现在……竟是成了。

    玄奘竟当真回了来……

    这绝对是天大的喜事啊。

    而陈正泰也已深吸了一口气。

    能救回来,当然极不容易,这可是陈家许多人舍了性命救回来的啊。

    这不只是救回一个人这样简单,而是只此一事,便可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的大事。

    李世民显得很震惊,不由道:“怎么,陈家跑去和大食人……议和了吗?”

    这件事,他不知道。

    不过……无论怎么说,陈家就算是私下里和大食议和,那也没关系。

    毕竟……现在这个玄奘的事闹的这样大,派人前去和大食人接洽,与他们进行某些交易,也是可以理解的。

    人回来便好。

    陈正泰则是立马就摇头道:“陛下,陈家没有议和。”

    李世民眉一挑,不解地道:“没有?”

    似乎怕李世民不信,陈正泰很认真的摇头:“真的没有。”

    “那这人,是如何救出来的?”李世民从陈正泰慎重的脸色看来,已经信了,只是……

    百思不得其解啊,既不可能是出兵,也没有议和,这显然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文武百官们也都诧异地看着陈正泰,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

    陈正泰却是笑了笑,随即躬身道:“陛下,儿臣做的很简单,便是派了一些陈家子弟前往大食……”

    李世民目中带着疑窦:“而后呢?”

    陈正泰咳嗽一声,道:“而后……就很简单了,这些陈家子弟进入了大食国的王都后,兵分两路,一路袭击了他们的兵营,借以掩人耳目,声东击西。而另外一路,直接袭了他们的王宫,俘虏了他们的国王和王公贵族,最后再将人挟持到波斯,要求大食国交换人质。”

    “……”

    故而……殿中顿时又哗然了起来。

    许多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

    “陈家出了多少兵马?”李靖率先问道。

    陈正泰道:“九十余人。”

    居然……九十余人?

    李世民已是哑口无言。

    这就太可怕了。

    才九十多个人,深入数千里,直接把人绑票了,而绑票的人……却是对方的国王。

    这有些像是天方夜谭啊!

    群臣已是议论纷纷,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许多人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毕竟这是几千里之外的事,谁知道真假呀,可也有的人认为陈正泰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居然敢在这样的场合下欺君罔上。

    就在大家非议之时,李靖皱眉道:“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数十人可以做到这样的事。你们是如何进入大食的?”

    “以出使的名义,表面上是带着厚礼,前往大食的国都,让大食人误以为,我们乃是前去议和。”陈正泰这时候表现得很低调。

    殿中君臣都屏住了呼吸,心里固然有许多的疑窦,可此时,却不得不安静地倾听着。

    李靖点点头,接着道:“以此名义进入大食国的国都,却也未必没有可能。只是……如何营救呢?”

    陈正泰便道:“先令其兵营混乱,可以使用火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猛地一次突袭,势必引起炸营!而炸营会是什么后果,想来李将军比我清楚。”

    李靖此时就不禁佩服起陈正泰了。

    炸营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清楚,任何带兵的人都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军队聚集在一起,一群血气方刚的人,却因为需要操练,因而人们的精神是紧绷的,一旦在夜晚,军中突然出现了某种混乱,便会引发士兵们的恐惧,而这种恐惧一旦开始蔓延,便会相互践踏,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约束。

    李靖随即又问道:“如何取宫中呢?”

    “这个简单,用飞球,在袭击兵营的同时,一队人马利用飞球,以及夜色的掩护,直接出现在对方的王宫,而后……降落,只是必须在一炷香之内,直接拿下国王和王孙贵族,将他们挟持登上飞球,再立即撤走。”

    陈正泰的回答,确实很简单。

    至少大致的作战思路,是可以服众的。

    声东击西,擒贼先擒王。

    这其实也是兵法。

    当然……这里头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事情说的很简单,可里头的细节……处处都在难点。

    比如,袭击兵营很简单,可怎么能确保成功,又怎么确保这些人全身而退?

    飞球抵达王宫很简单,可落地之后,怎么确保迅速的击溃对方的守卫,同时确保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挟持大食王?而后……又怎么确保在大军包围的情况之下从容撤走?

    甚至是撤走之后,如何接应,怎么确保摆脱追兵?

    作战计划是一回事,执行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难想象,任何一点纰漏,或者是出现任何一丁点的差错,都可能导致全军覆没。

    李世民和李靖这样的人,带兵多年,是最清楚这一点的,作战的计划列的越细,可能出现的纰漏越多,于是这些纰漏积重难返,最后引发巨大的问题。

    于是李世民一脸震惊地道:“正泰,这个计划,是你想出来的?”

    “不。”陈正泰摇摇头道:“是太子殿下和儿臣一起想出来的。当时听闻玄奘出了危险,天下振动,长安百姓,无不心切玄奘和尚。太子殿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对儿臣说,成日哭哭啼啼的有个什么用,莫非给佛祖塑了金身,挂了一个祈福牌子,成日阿弥陀佛,便能将高僧救回来吗?儿臣与太子殿下一样,感同身受,深知成日哭哭啼啼,倒不如……想方设法地进行营救更实在!正因为如此,太子和儿臣便一起制定出了一个作战的方略!”

    说到这里,陈正泰顿了顿,才又道:“这个计划……拟定之后,我们都觉得希望还是很大的,一方面,我们是有备攻无备。另一方面,我大唐的杀手锏,那大食人尚不清楚,只要我们突然袭击,并且掐准时间,确保一炷香之内完成计划,那么……即便这大食人有百万大军,我们照样可以取上将首级。”

    李世民听到太子竟和此有关,禁不住瞥了李承乾一眼。

    而文武百官们,此时个个绷着脸,一脸肃穆。

    要知道,前些日子,大家还在嘲笑太子和陈正泰二人捐纳这么一丁点钱,盛赞那吴王和蜀王大方,有慈悲之心。

    现在想来,真是惭愧啊!对呀,那吴王和蜀王,只捐纳点钱财又有什么用?

    真若是心系玄奘,难道不该是救人要紧吗?

    当然,其实那个时候,大家的第一反应都不是救人。

    这倒怪不得大家,而是大食实在太遥远了,而且玄奘又是生死未卜。总不可能带十万军马去,劳师远征,就为了救一个玄奘吧?

    大家已经默认,玄奘已死,于是都觉得趁此机会,表现一下爱心最是重要。

    陈正泰此时则继续道:“这一次的计划,的确有一些冒险,可太子殿下和儿臣都觉得,为此而冒险,是值得的,毕竟太子殿下和儿臣都有慈悲之心,一想到玄奘僧人遇险,便寝食难安。而此次出动的人马……都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都是陈家的子弟。”

    李世民听到此处,竟还是觉得自己如梦游一般。

    他仔细的想了想,倘若换做是自己,也未必敢拿做出这样的决策吧。

    这两个家伙,不但胆大,而且还心细,如此胆大的计划,倘若没有两个人计划缜密,是绝无可能成功的。

    除此之外……还需要这九十多个人,个个实力非同凡响,但凡有任何人实力不济,都可能功亏一篑。

    “那大食王……在你的计划中,做了什么安排?”

    陈正泰道:“太子殿下的计划之中,一旦拿下了大食王,便与大食人交换人质,也就是说,一旦大食人礼送玄奘,那么……便将大食王交还给他们。”

    群臣又不禁震惊了。

    这好不容易将大食人拿住了,就这么……只换一个僧人回来?

    这时的大唐,可没有后来理学盛行之后的一切都将道德挂在嘴边的风气。

    在他们看来……不狠狠敲那大食人一笔,实在说不过去嘛。

    可李世民听了,却是心花怒放。

    救人已经很了不起了,这行动从结果来看,一定是干脆利落,没有拖泥带水,也足以证明了两个人的能力。

    当然……真正让他龙颜大悦的,却是太子和陈正泰居然选择直接交换人质。

    “如此甚好。”李世民高兴地道:“人无信不立,人若是贪婪无度,便是霸道,霸道是不能长久的。而真正成大事的人,定是实行王道,何为王道呢,那便是能克制自己的贪欲。人的**是无穷的,只有克制这些,那些大食人,固然好像占了便宜,可实际上……我大唐数十人,可以捉拿他们大食王一次,将来,还可以第二次第三次,这不过是一次警告。而我大唐言出必行,他们已是惶恐,势必对我大唐……心有余悸的同时,也在想方设法,牟取与我大唐的相处之道。”

    李世民认为这一手,显出了很深的政治智慧,这不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他不由的看向李承乾:“太子……”

    李承乾道:“儿臣在。”

    “这些……你当真有一份吗?”

    李承乾不禁气恼地道:“父皇,儿臣在里头可是出了大力的,怎么事到临头,父皇却对儿臣如此猜疑呢?”

    李世民微笑,而后叹了口气:“朕是没想到啊……倘若如此,你们可就真是解了朕的燃眉之急了啊。来……明日,令玄奘入宫觐见。太子和凉王有大功,理当旌表。不过……那些深入虎穴的将士,也要好好奖赏,不可寒了他们的心。吏部和兵部,要早日叙功。”

    众臣此时内心的震惊还未过去,却纷纷行礼:“遵旨。”

    却在此时……外头有宦官匆匆进来道:“陛下,高昌有紧急的奏报送来。”

    高昌……

    李世民和大臣们面面相觑,今日……对于他们而言,已有巨大的惊喜了。

    却不知……从高昌传来的,又是什么?

    李世民随即就道:“取奏报来。”

    于是不一会,便有宦官小心翼翼的将奏报送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取来一看,随即又是大喜。

    众臣察言观色,见李世民一副惊喜的样子,有人不禁道:“陛下……不知发生了何事?”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不久之后,将会有一件大事发生,高昌送来急报,说是自波斯、大食、大宛、车迟、焉耆、疏勒、龟兹、沙洲诸国,派出了大量的使节,正往长安而来,说是使节浩浩荡荡,遮天蔽日,贡品络绎不绝,蜿蜒数里。”

    众臣一听,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就说明,太子和陈正泰这一次的作战,非但没有夸张的成分,甚至……远超了大家现在的想象。

    各国历来都是现实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跑来长安,给你上贡。

    尤其是波斯和大食这样的大国,他们远在千里之外,和大唐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是绝不可能屈辱地跑来向大臣称臣的。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一个。

    陈家救援玄奘的过程之中,得到了巨大的成功,已经震慑了天下,以至于各国人人自危,希望依靠争相贿赂强大的大唐天子,来给自己买一个平安符。

    尤其是那大食……想来已是被陈家人打怕了。

    “恭喜陛下。”

    “吾皇万岁。”

    于是在这大殿之中,源源不断的称颂之声,不绝于耳。

    李世民此时心里自是大是宽慰,连连点头,忍不住大笑道:“历朝历代,可有大食和波斯向中原入贡的吗?”

    长孙无忌便趁机道:“大唐远迈历朝历代,纵强汉也不能及。”

    李世民满面红光地道:“传旨高昌、西宁、朔方等地,若是有使前来,好生款待,要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

    众臣纷纷称是。

    李世民随即罢朝,却独独留下了李承乾和陈正泰。

    李承乾此刻正心花怒放。

    而陈正泰则显得很拘谨。

    这个时候……还是要低调啊。

    不过他此时倒是忍不住的想,那陈正雷,也算是一个人才了,他娘的……这种事都干成了。

    这效果显然真的超出了陈正泰的预料!

    有了这些特种作战的军马,将来……便可花费最小的代价,去做某些不可言说的事了。

    等众臣退散之后,李世民便抬眸,先看了李承乾一眼,道:“明日,朕让内帑给你拨付一些钱。你是太子,若是手里无钱,只怕别人也要笑话。以后每年,宫里给你五十万贯吧,至于东宫的盈利,朕不管啦。”

    李承乾听罢,顿时喜出望外,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道:“父皇,君子一言……”

    李世民本还因为李承乾这次的表现甚感欣慰,可听到李承乾的这句话,便一下子像是被泼了一盘冷水一般,于是冷着脸道:“朕不是君子,朕若是君子,如何做天子呢?世上可有君子能做天子的吗?”

    “哈……”李承乾只干笑。

    说实话……这一点,他其实是很认同的,至少在他心里,自己的父皇和君子之间,至少差了一万个陈正泰。

    他倒是没有继续犯浑说糊话,而是乖乖道:“儿臣谢过父皇。”

    “难得。”李世民似笑非笑道:“你也算是能为朕分忧了,玄奘的事,你处置得很好,倒是朕错怪了你,还以为你故意捐纳一贯钱,戏弄天下人呢?”

    李承乾道:“儿臣一直以为,玄奘的生命安危,与这捐纳全不相干,与其哭哭啼啼的捐钱,倒不如将人救回来更实在呢!”

    李世民道:“所以……朕才突然发现,你是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比你的兄弟们强。”

    李承乾便大乐起来,眉一挑:“当然要强,只是父皇往日没有发现而已,儿臣一直觉得,人要谦虚谨慎,不可随意表现出自己的才干,只有在关键时刻……”

    李世民压压手:“好啦,好啦,说够了没有。朕平日敲打你,是因为你是太子,你不必怀恨之心。做太子的人,就当果决和持重。不过……经此一事之后,你这太子,倒是让朕刮目相看了。当然……正泰在这其中,只怕也是出力不小。”

    陈正泰忙道:“陛下太言重了,其实……儿臣也没干什么,只是给太子提了一些建言而已。”

    李世民认真的摇头:“此等奇思妙想,也只有你能想的出来,难道你以为朕不知吗?你们兄弟二人,一个敢想,一个敢为,这是好事,至少朕就想不出,这玄奘一事,竟还可如此的破局。现如今各国纷纷派出使节前来,你们二人有什么看法?”

    陈正泰此时不吭声了,他毕竟是一个不喜欢表现的人。

    反而是李承乾想了想道:“父皇,整合西域乃至波斯和大食国的时机到了。”

    李世民顿时来了兴趣,笑吟吟地看着李承乾道:“说下去。”

第六百一十六章:花钱如流水

    李承乾这一次算是得了李世民的鼓励。

    实际上,历朝历代的太子,智商都不会太低。

    哪怕李承乾也绝不是例外。

    只不过绝大多数的太子,不敢轻易表露自己的想法,害怕想法太多,而引发宫中的怀疑而已。

    而碰上了李世民这样的皇帝,就更麻烦了。

    因为李世民文武双全,本就有着寻常人所没有的才华!

    一个这样的天子,眼高于顶,而像李承乾这样的太子,但凡提出任何一点自己的想法,只会让李世民觉得可笑。

    用后世的话来说,大抵就是,你这毛都没有长齐的家伙……

    现在难得有了机会,李承乾先和陈正泰挤眉弄眼。

    陈正泰却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目不斜视。

    李承乾讨了个没趣,便只好咳嗽一声,对李世民道:“我大唐对天下,未归服王化者,历来采取羁縻之策,而今西域和大食、波斯诸国纷纷来朝,若只是进行朝贡,今日畏我大唐,便送来了贡品,到了明日却又怠慢,这不是长久之道。因而儿臣以为,想要长久,便需羁縻。”

    李世民颔首点头道:“如何羁縻呢?”

    “其一便是互市。”李承乾道:“互通有无,便让彼此都有了好处,大家各取所需,联系也就紧密了。这一点,陈家在百济国就有过先例。因为互市和通商,我大唐的商贾涌入百济,与百济互通有无,这不但令我大唐的子民获益匪浅,而那百济国的唐商日益增多,他们组建商会,如今,也为我所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儿臣细细看过百济国的商会,现如今,百济的唐商,入商会者有三百九十余人!表面上,不过区区数百人,可是他们深入百济各州县,不但源源不断的从百济牟利,可影响……也不只是百济的朝廷,而是各州县的官长,甚至是其各乡的世族,都或多或少有所联络。”

    “父皇,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百济上至其朝廷,下至他们的百姓,都因为这些通商的商贾,与我大唐密不可分,甚至儿臣听闻,朝廷所委派的监察使,在百济说话的份量,未必能有商会的会长有用。因为秉承天子的意志,也未必能抵得上人性的贪欲。”

    李世民似笑非笑,其实……当初他是在仁川停留过的,大致对于百济国的现状有不少的了解。

    只是他没想到,李承乾居然也关心过百济国!

    李承乾说的话虽然有些夸张,可是和事实的出入并不大。

    从前的时候,百济不是没有向中原王朝称臣,可实际上,这种所谓的朝贡,意义并不大!

    百济的朝贡,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官方上的遣唐使一年来一遭,便各自回家过自己的日子了。

    而现如今,却是不一样了,大唐甚至可以通过商会,直接影响到百济国中一个县一个乡的问题,唐商的涌入,也在百济那儿出现了围绕着这一个个唐商所组成的利益群体,一个商贾,往往都有合作的对象,在本地,有一定的人脉。甚至……孵化出了一个围绕着唐商牟利的群体。

    就单以一个贩卖大唐棉布的唐商为例,唐商将棉布运送到了百济国,他便会在百济国寻找合作的伙伴,每一个州,每一个县,都有本地的世族和商人从他手里拿货,不少商铺,也依靠着这个唐商的棉布为生,最终的结果就是,一个唐商,决定了数百人的生计。

    而三百多个唐商的力量和他们的关系网,集合在了一起,就成了百济的商会,这种力量集合起来是极为惊人的,以至于商会的会长,可以直接和百济国宰相和尚书级别的人直接洽商,直接决定某些政策的走向。

    如此一来,整个百济国,其实已经和大唐密不可分了,就算没有水师,没有监察使,倘若百济王希望切断与大唐之间的联络。只怕这百济国内部,就要自己闹出事来!

    这可是所谓的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大家都要吃饭的问题啊。

    于是李世民点头道:“互市……通商……这虽不是什么真知灼见,却也是势在必行的。”

    “除此之外。”李承乾继续道:“便是修路了,将铁路修至大食去,沿途需经西域诸国以及波斯,这路一通,便是为了更好的互市!就算将来出了什么乱子,大唐也可通过铁路,及时的反应。因而,各国来使,等他们到了高昌,便需让他们体验这铁路了,一路让他们坐铁路前来,让他们知晓了这铁路的好处,再来洽商这铁路如何修,谁出钱,谁出地,如此一来,商贸的往来,方可密切。我大唐对其的影响,方可增大。”

    “这大食偏远,若是商队来一趟大唐,至少需要数月的时间,可若是修通铁路,大量的货物,也不过是半月时间,便可过境,这是以往无法想象的。”

    李世民笑了笑道:“朕让陈家修通长安至洛阳的铁路,这工程却还迟迟没有太大的进展呢,倒是修路去西域,你们两个小子很热心啊。”

    陈正泰就咳嗽一声道:“陛下,洛阳和长安的铁路,涉及到的是钱的问题,陛下不将钱拿出来,儿臣修什么?”

    李世民就立马摆摆手道:“不说这些,不说这些。”

    陈正泰心里忍不住吐槽,他一直怀疑李世民是想要白嫖修铁路的钱,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了,钱不下来,工程队是不开工的。

    李承乾此时又道:“路修了过去,商贾也跟了去,那么其他的,便好办了。儿臣以为,与其坚持无用的朝贡,倒不如得到实利。”

    李世民想了想道:“你说的不错,看来太子还是很清醒的。朝廷教导天下人,要让他们知礼法。可朝廷自己却需有清醒的认识,若是一切都只务虚,就迟早要酿生大变啊!”

    李承乾得了夸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而后道:“还有一件事,儿臣以为……也势在必行。”

    李世民看了李承乾一眼:“何事?”

    李承乾便道:“大唐与各国,尤其是西域各国,语言不通,文字也各有不同,就算路修通了,若是彼此习俗不同,难免会滋生矛盾,长此以往,这不是好事。所以儿臣以为,当召一些大儒以及读书人,只各国教授我大唐的儒法,教人学习四书五经之道。”

    李世民笑了:“平日里,你可不是这般,不是对书经一向嗤之以鼻吗?”

    李承乾则是理直气壮地道道:“这本来就不是儿臣学的学问,这学问,是教人恪守自己本分的,儿臣要学的,该当是经世之道。”

    李世民禁不住笑了笑,不置可否:“这些都是正泰教你的吧?”

    李承乾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和正泰呆的时间久了,耳濡目染,也慢慢的晓得了一些道理。”

    李世民颔首,显得很高兴,道:“你越来越像个太子的样子了,很好。”

    说罢,李世民目光一转,对陈正泰道:“各国使节抵达之后,就交你来负责接待吧,不要出什么差错。我大唐乃是礼仪之邦,待客有道,不要小气了。”

    陈正泰乖乖点头:“儿臣一定竭尽全力。”

    该说的话说的差不多了,李世民随即便放二人告辞出去。

    等二人走了,李世民却是坐在桌案前低着头沉吟着,不说话。

    张千在一旁,倒是笑道:“陛下,太子殿下越来越有样子了。”

    李世民淡淡道:“你也不看看他的父亲是谁。”

    张千身躯一震,立即道:“陛下文武双全,教子有方,实在教人佩服。”

    李世民微微一笑:“说起来,这太子……看上去好像有些荒唐,可实际上……是心如明镜啊,办事也有章法,未来……若是克继大统,只怕也是一个雄主。”

    张千就立马道:“陛下千秋万载,定能长命百岁,这些事……”

    李世民摆摆手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朕也怕死,可是……怕又有何用呢?历来多少天子,哪一个不是忌讳死亡,可最终,又有谁能千秋万载?人终会是有一死的,朕身为天子,可也是一个人罢了。朕不奢求这个,朕只求……江山代有人才出即可。”

    李世民说着,便站了起来;“有时朕在想,朕可能已经老了,看着这些后辈,真是可畏啊,他们将来,可能做的比朕好。”

    张千笑了笑,想说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口。

    这事儿……皇帝能说,但是别人是不可以说的。

    说了就是忌讳了。

    ………………

    次日,整个长安震动了。

    无数的香客,早已将那大慈恩寺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们都想一睹玄奘和尚的风采。

    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在报道关于营救玄奘和尚的事迹,将这数十人如何夜袭大食王城,如何交换人质的事,说的十分的传奇。

    起初还有人觉得,这是否有些夸张了,等得知大食国居然派了使节前往长安,此时想不信都难了。

    前几日,还被人嘲笑的太子,一下子……却成了再英武不过的人了。

    如何当机立断地派出死士。

    又如何运筹帷幄。

    只为了一个僧人,花费了半年功夫,处心积虑,这是何等的气魄和韬略啊。

    足足好几天,几乎所有的头版,都在挖掘相关的讯息。

    更有不少青壮,四处都在打听陈家死士的事,奔袭数千里,斩人首级,这是何其浪漫的事。

    而陈家……却很安静。

    东宫……似乎也没什么动静。

    这个时候……尽力的低调,乃是上上之策。

    陈正泰现在是满心思都扑在了钱庄上,钱庄必须转型,可是如何转型,却需深思熟虑。

    当然,其间是少不了要见一见陈正雷这些死士的。

    九十多人,陈正泰一一和他们见礼,请他们坐下。

    不过这些死士,却显得很拘谨,他们都穿着军大衣,看着和寻常的士兵没有什么不同。

    而与那些满带着朝气的士兵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他们都很安静,沉默寡言,只是不经意的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杀气。

    陈正泰则是打量着陈正雷道:“陛下和百官们听闻了你们的事迹,格外的欣赏,太子殿下也对你们极有兴趣,现在吏部已是预备给你们封爵,你是带头的,想来一个县公是少不了的。当然……爵位是其次……重要的是,你们未来要发挥作用,因而……我想看看你对这一次行动的看法。”

    陈正雷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道:“殿下,此次行动,表面上……似乎是靠大家行动一致,才取得了胜果,可在我看来,真正决定胜负的,却并非是那一炷香时间的行动。胜利的关键,在于我们在动手之前,已经摸清楚了大食人的虚实,了解了大食人的动向,并且分析和制定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

    陈正泰微笑,想不到这个家伙,还会拍马屁呀。

    于是陈正泰道:“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本王的功劳?”

    陈正雷却是摇摇头:“卑下想要说的是,这样的作战,成败在于台下的功夫,而不是一次行动。卑下绝非是故意想要夸大这一点,实在是在行动的过程中,若是稍有任何的讯息错误,都可能让行动队陷入最危险的境地。外间有许多的流言蜚语,都在夸奖我们行动队的厉害,倒好像将我们行动队,变成了能上天入地的神人一般。可卑下却认为,此类行动……情报的分析和决策至关重要。这是卑下最直接的感受。”

    陈正泰听罢,不断点头道:“你说的有理,其实这一次,真算起来,是有些撞运气了!我们多方打听了大食人的动向,可实际上……情报的来源,虽然进行了甄别,可若是甄别错误,那么你们能不能活着回来,就是两说的事了。”

    陈正雷对此深有同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陈正泰随即又道:“那么……如果我想扩大你们这支军马,你有什么建议呢?”

    陈正雷立马打起了精神,他毫不犹豫地道:“行动的人员若是增加三倍,乃至五倍,可是幕后进行情报搜集,以及情报分析和甄别,还有进行善后的人员,只怕需要千人以上。”

    “噢?”陈正泰欣赏的看着陈正雷,只怕也只有陈正雷这等读过书,挖过煤,从过军,独当一面的人物,方才对于这个……有着自己的思考吧。

    思维真的很重要,见识过的人,才能形成一套自己的观念。

    陈正雷道:“对于这一次问题,其实暴露出了以下几个问题,其一,就是有些情报并不准确。其二,我们在大食,并没有接应的人员,令我们抵达大食之后,成了聋子和瞎子。这两个问题很大,不过幸运的是,大食人对我们完全没有戒心。所以我们才能够成功。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此役之后,现在天下诸国,都会生出防范之心,以后若是再进行这样的行动,那么难度势必增加许多倍。正因为如此,所以……以后想要成功,就必须针对以下的问题,建立一个保障体系,在我看来,行动队虽与军队一样,军队也需要后勤和给养。而行动队理应比军队的给养和后勤依赖更大,因为行动的人手,可能需要数十人,可……在行动之前,若是没有一个万无一失的缜密方案,对于行动的目标了解有所偏差,都可能造成可怕的后果。”

    “若是殿下想要扩大规模,问题的关键,在于建立一个情报的体系,如此……才可做到万无一失。”

    陈正泰没想到,这个家伙,先是总结出了这么多的问题。

    可仔细一想,这一次能够成功,真的有幸运的成分。可是对于陈正雷而言,行动是不能依靠幸运的,因为若是遇到了不幸,他和他的兄弟,就必死无疑了。

    于是陈正泰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么……你需要多少人,需要什么样的人才?”

    陈正雷显然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了思量,于是立马就道:“需要许多人,至少需要数十个通晓各国语言的人才,殿下,卑下所说的通晓各种语言,并非只是学过一些各国的语言那样简单,那不过是皮毛而已!卑下所需要的人才,是那种不但精通语言,而且对各国的俚语,都能精通无比的人。除此之外,在天下各地,都需有眼线驻扎,而这些眼线,要有不同的身份,要了解当地的风俗,同时,还需他们拥有情报分析的能力。”

    “卑下还需要一个秘密的渠道,能够将无数的讯息,快速的进行传递。需要有一群人,擅长于分析和甄别天下各地的讯息。甚至还需要……”

    陈正泰听他一个劲的口若悬河,开始的时候还觉得理解,可后面……感到头痛起来了。

    陈正雷提出的这些要求,在陈正泰看来……就是钱,而且是许许多多的钱啊。

第六百一十七章:要想富

    陈正雷显然是行家。

    毕竟是亲自执行过刺杀任务的人,当然清楚刺杀的根本不在于实力,而在于情报的多少。

    没有这个支撑,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他自己似乎也觉得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有些不合理。

    因而此时,陈正雷有些心虚。

    陈正泰却是沉吟片刻道:“你需要多少人?”

    “一千人……至少需要一千人……”陈正雷显得很认真,口里继续道:“其中八百人负责后勤以及情报搜集,再调拨两百人进行操练,加入行动队。”

    “一千?”陈正泰眨了眨眼,诧异道:“才一千人?真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是要三五万人呢!”

    陈正雷:“……”

    他这时候才发现,好像自己的底气有些不足得过了头了。

    陈正泰随即便出乎陈正雷意料的财大气粗道:“给你招募五千人手的编额和钱粮,地方,就选在兰州吧!这兰州、朔方、高昌,以及西域诸国,还有波斯、大食等地,都要有我们的耳目,钱粮管够!你回去后就拟出一个章程来,也不必怕花钱,人员你自行招募,需要哪些人,你自己思量着办。但是有一条你必须要谨记!你的人,活动范围只能在关外,决不可有一人进入关中,无论是任何的理由!”

    钱……陈家是给得起的。

    情报太重要了,而且关外的情势错综复杂,直接开辟一个新的战场,对于陈家有着巨大的利益。

    这真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东西。

    当然,陈正泰也清楚,这玩意的威力巨大,因而也必须要划定一条红线!

    一旦情报人员在关内活动,一旦被察觉,就绝不是小事了。

    窥测关中,这绝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这里头的任何一人决不可轻易进入关中,也是陈正泰定下来的铁律!

    你怎么玩都可以,但是必须得有所禁忌。

    陈正雷很是意外,身躯一震,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五千人啊,这已经差不多是一个军的人马了,这是何其重大的信任!

    倘若真能把这架子搭起来,那他的地位,只怕不在天策军的将军们之下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声:殿下就是爽快啊!

    对于陈正泰的要求,他自也是好好实行的!

    不过顿了顿,陈正雷似乎想到了什么,便道:“只是这等事,可能许多年下来都是徒劳无功,我希望殿下……能有所准备。”

    这是实话,因为将一张情报网撒出去,并不代表随时都能见效的,而且……搜罗来的大量信息,也需要有一套甄别的机制,甄别出来的真实信息,也未必能够有用,所以其实很多人干的都是无用功罢了。

    陈正泰倒是理解,笑了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呢?你放心去干便是了,不需要有什么负担,若是人手不够,再来向我申请。”

    陈正雷顿时心里美滋滋的,这活干的舒坦。

    此时,他的脑海里已开始运转起来了。

    需要一个至少五百人规模的行动队,这必须得从军中调拨,而且还得是天策军这样的精锐,以现在这九十多人为骨干,日夜操练。

    除此之外,至少需要上千的文吏负责讯息的传递,还有消息的甄别,以及各种讯息的处理。

    还需有三千人以上,布置在天下各处,若是严禁进入关中,倒是让人松了口气,至少三千人足够撒出去了。

    此时,陈正泰想了想道:“你们总要有个名字才好,名正才言顺嘛,不妨,就叫情报局吧,往后……有任何消息,都要随时和我奏报,至于其他一些细枝末节的事,你就自行处置吧。”

    “喏。”陈正雷很干脆地点头,也没有客气什么。

    他很清楚,陈家出了钱,那么这个钱,就不能白花。

    “只是还有一事。”陈正雷皱了皱眉道:“有时情报局需刺探什么,只怕少不得需要有人给与一些方便,能否请殿下给一个印信,好让人提供一些必要的便利。”

    陈正泰瞥了他一眼,却是显得不以为然地道:“这个就不必了,情报局只要建起来,自己就是一个招牌。”

    陈正雷点点头,他似乎对陈正泰这番话有些费解。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像他这种类型的工作,未来会让多少人是谈虎色变的。

    打发走了陈正雷,陈正泰禁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真的很头痛啊,一笔钱又没了,像陈正雷,一年养下来,只怕没有三五十万贯是不成的。

    这令陈正泰想要挣钱的心思就更加迫切起来了。

    陈正泰并不追求权力,在陈正泰看来,李世民这样的天子,固然掌握着天下的权柄,可是他让人效忠,凭借的乃是权力的威压!

    人们固然因为恐惧的心理,而对李世民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可用鞭子鞭挞着人去卖命,终究未必能让人甘心。

    可陈正泰用的却是钱,大量的钱撒出去,利诱着无数人趋之若鹜,这些人即便为陈正泰奔走和卖命,他们也甘之如饴,只会恨自己没有给陈正泰效命的机会。

    因而……陈正泰更喜欢钱,就这么个玩意,偏偏能让无数人为它劳碌一生。

    现在整个长安,再没有人比陈正泰更期待着各国的遣唐使来访了。

    遣唐使们是自兰州坐上了蒸汽火车的,他们第一次意识到……世上竟有如此的事物,骤然之间,便被这巨大的钢铁怪兽所震惊了。

    在车厢中呆了七八日,随即这浩浩荡荡的人马,便轻而易举的抵达了长安。

    这比他们原先的计划,提前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

    要知道,使团有大量的人马,更承载着大量的贡品,从兰州至长安,两千多里,这一路下来,至少需要几个月时间的。

    就在他们晕乎乎的抵达时,车站处,却早有许多的马车一字排开。

    有人亲来迎接,迎接他们的乃是陈正雷!

    陈正雷一身军大衣,如今虽已贵为了情报局的局长,他还是喜欢穿着天策军的军服,陈正雷通晓各国语言,尤其是去了一趟大食和波斯之后,更是精进了不少,李世民命陈正泰安排这些遣唐使,而陈正泰则命陈正雷来迎接。

    陈正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此时挤出来的笑容,看着比他杀人时的样子还要难看。

    随即他开始用各种语言与各国的遣唐使寒暄,足足十三个遣唐使,规模很大。

    而后,他命人引导遣唐使的随扈们歇脚,同时卸下所有的贡品,而这十三人,则直接送到了陈家。

    各国遣唐使犹如梦游一般,等抵达这里的时候,已是个个肃然起敬了。

    当他们意识到……从高昌国开始,沿途所过的都是大唐的疆土,又见识了蒸汽火车的魅力,见识到了这宏伟的长安,方才知道……这大唐的气象,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之外。

    陈正雷请他们直接进入了陈家的大堂,所有人纷纷落座,紧接着命人预备好了茶水,随即又是一番寒暄。

    而这时,陈正泰才姗姗来迟。

    一见到陈正泰进来,陈正雷嗖的一下,便站得笔直,毕恭毕敬的样子。

    遣唐使们见状,哪里还敢犹豫,便也纷纷站起。

    陈正泰露出笑容,显得温雅地道:“无妨,都坐下说话吧,我奉天子之命,款待诸位,陛下对诸位格外的关照,一再吩咐,要令诸位宾至如归。今日诸位鞍马劳顿,想来不易,因而请大家到寒舍之中,小坐片刻。”

    陈正雷随即便给各国的遣唐使进行翻译,显然,这些人并没有意识到东方人特有的客套。

    因而,将陈正泰口中所谓的寒舍,理解为眼前这位亲王,还有更大更豪华的宅邸,而现在这座豪宅,不过是最小最粗陋的一个,顿时……更加露出了可敬之色。

    这不过是个亲王而已,这宅邸已经不亚于王宫的规模了,雕梁画栋,占地又极大,处处都是精致无比,就这……还只是寒舍?

    随即,遣唐使们纷纷的自报了自己的大名。

    这大食的遣唐使自称自己叫巴贝克。

    而波斯的遣唐使自称居鲁士。

    其余西域诸国,名字就更长了,反正陈正泰也不打算记住,只点点头,而后询问:“诸位可带来了国书吗?”

    国书?

    众人面面相觑。

    陈正雷连忙翻译:“便是诸国对我国的书册。”

    几个西域的遣唐使倒是来了精神,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巴贝克和居鲁士,亦是纷纷点头。

    陈正泰随即道:“可否给我看看?”

    这要求,显然就有些不合情理了,不过大家都知道,陈家人不好惹,眼下是人在屋檐之下呢,自然还是乖乖顺从为上策。

    而后,陈正泰让陈正雷继续负责翻译,将这一份份的国书,大抵的翻译了一遍。

    里头大多都是花团锦簇的话,其实也没什么营养。

    陈正泰却是微笑不语。

    居鲁士忍不住道:“殿下,波斯的国书,可有什么问题?”

    “有是有一些。”陈正泰道:“不过,这是贵国的国书,想来早就斟酌过了,我也不便多言。”

    这一下子,居鲁士倒是有些慌了,神色紧张地道:“还请殿下指证,我来的时候,国王一再交代,定要亲善大唐,决不可破坏两国的邦交,更不可使大唐觉得波斯无礼。”

    陈正泰翘着二郎腿,道:“这个啊……”

    他一副犹豫的样子,缓了缓道:“我觉得你做不得主。”

    “做的主。”居鲁士咬了咬牙,点头。

    这一次,其实他的使命很简单,就是称藩。

    波斯被大食人打得落花流水,已是朝夕不保,现在看来,只有大唐才能够给予波斯保护,这么粗的一条大腿,若是不抱,这还是人吗?

    其余西域诸国的遣唐使,也十分干脆,对于他们而言,大唐的威胁是实打实的,高昌被拿下之后,这大唐在他们眼里,已成了一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现在只要能够称藩,什么条件都可答应。

    陈正泰随即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巴贝克。

    巴贝克略一沉吟,其实大食可选择的余地也并不多,他们与波斯乃是世仇,波斯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紧紧抱住大唐的大腿,倘若这波斯人和大唐关系和睦,这波斯请大唐派兵支持,经历了这一次的教训之后,大食人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了。

    巴贝克也点点头:“不知有哪些地方,还请殿下赐教?”

    陈正泰满意的点点头,而后道:“那么……这便好办了,其实呢,我也为你们撰写了一份国书,你们呢,待会儿各自带回去看看,当然,我没有强迫的意思,这国书你们先好好研究一番,过几日,等见了天子,到底是上你们自己带来的国书,还是用我的国书,都悉听尊便。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其实大家有点懵逼。

    敢情连这个,都帮忙写了?

    众人无言,可能拒绝吗?现在当然是不能的,便只好默默点头。

    陈正泰随即话锋一转道:“诸位是骑马还是坐车来的?”

    “是坐了蒸汽火车。”巴贝克羡慕的道。

    地上铺了铁轨,这得花多少铁啊。

    钢铁这玩意,乃是最宝贵的资源,无论对于大食还是波斯。

    可大唐居然将铁直接铺在地上,这种奢侈,真比在树上挂丝绸要有逼格。

    这可是两千里地,不可想象啊!

    陈正泰便道:“这蒸汽火车,诸位感觉如何?”

    巴贝克感慨道:“使人敬畏。”

    这四个字的形容,显然是十分恰当的。

    其他遣唐使们都点头,表示认同这个观点。

    陈正泰微微笑道:“倘若大唐将铁路修去各国呢?”

    “这……”巴贝克一时有些糊涂了:“大食的铁,甚至连十里的铁路都无法铺设,这所需的人力物力,并非是大食可以承受的。”

    “这个很简单。”陈正泰信心十足的道:“可以合作开发,我们大唐,有的是铁和匠人,只要愿意,你们负责征收沿线的土地,而我大唐出钱出力,将这铁路,联通大唐与大食,自此之后,两国便密不可分,不分彼此了。”

    巴贝克皱眉起来,显然……对于这个,他不敢轻易拿主意,他心里甚至觉得这可能是陈正泰的阴谋。

    大家都不傻,怎么可能陈正泰说什么,便信什么呢?

    若只是出沿途铁轨的土地,对于大食而言,其实不算什么,可这大唐,肯定不会平白的出钱出力。

    这是多么巨大的工程啊。

    显然,陈正泰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了眼底,他似乎早有预料,依旧淡定从容,口里道:“当然,铁路修好之后,自然是陈家来运营和管理……这钱,肯定也不是白出的,有了铁路,对于陈氏,对于你们大食,都有巨大的好处,在我们大唐有一句俗话,叫做要想富,先修路……”

    一旁翻译的陈正雷,此时感觉压力有些大,却又有点觉得哭笑不得。要想富先修路……他怎么没听说过这等俗语?这殿下的瞎话,真是张口就来。

    各国遣唐使都久久不吭声。

    陈正泰便叹了口气又道::“看来诸位对我大唐,还是有所戒心啊!哎……”

    波斯人居鲁士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道:“不不不,绝无戒心,波斯对此,乐见其成。”

    波斯人不一样,反正已经岌岌可危了,大唐若要修路,波斯为何要拒绝?不过是提供沿线的铁路而已,总比被那大食人侵吞了的好吧。

    而至于其他西域各国,他们的意见,显然陈正泰是不介意的,这都是小国,最大的大宛,人口也不过是五万户,就这……放在西域,已算是不容小觑了。陈正泰派了工程队去,谁敢阻拦,就反了他们,莫非还敢敬酒不吃吃罚酒?

    于是乎,这巴贝克顿时成了众矢之的,他显然压力很大,尤其是波斯人同意了陈家的建议,若是有朝一日,这样铁路修到了波斯与大食的边境,那么……这和修进大食又有什么分别?

    他努力道:“我会十分重视殿下的意见。”

    “嗯。”陈正泰点头:“这是两利的事,现在各国都来称藩,总不能只是口头上两国结成秦晋之好,却没有任何实在的举措。那么……陛下就难免要怀疑各国的诚意了。当然……这事不急,过几天再敲定便是了。”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铁路都不修,大家就难做朋友了,我们大唐有句谚语,叫好兄弟心连心,这兄弟是如此,兄弟之邦也是如此,不连一点什么,就只靠嘴皮子吗?大唐也并不贪图你们的财货,只是希望将来能够互市,互通有无,还望诸位,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是。”

    众人都点头,连这巴贝克也不得不点头称是。

    只是他心里却颇为警惕起来,铁路他已经亲眼见识过了,确实便利,可是……他也想到,一旦铁路修成,那么……届时,大唐和大食的距离,甚至比许多的邻国都还要便捷了。

第六百一十八章:万王之王

    对于大食而言,这绝不是好事。

    可现在陈正泰提出来的要求,却又是大食不愿意拒绝的。

    大食王在放回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派出了大量的使节,也是因为看到了大唐恐怖的实力!

    上一次,还只是数十人突袭王城,若是下一次,浩浩荡荡的唐军与波斯人一道杀入大食,那么……大食人几乎想不到任何可以抵挡的办法。

    既然打不过,那么便只有交好了。

    可显然……只是名义上的称藩,并没有起太大的效果,至少大唐这边希望得到更多。

    而这……若是不答应,势必让大唐彻底倒向波斯,可若是答应,则会留下巨大的隐患,使当下如日中天的大食,被人扼住咽喉。

    他心乱如麻,却又不敢不回应,只说定会考虑。

    陈正泰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大度的表示并不会强人所难。

    气氛在陈正泰的调解之下,变得稍稍愉快起来,总还算是宾主尽欢。

    …………

    在皇宫的文楼里。

    “陛下,诸国的遣唐使已经进长安了,凉王殿下请遣唐使们一起聚了聚。”张千碎步进来,朝李世民行了个礼后道。

    李世民颔首:“哦……都说了一些什么?”

    “这个……奴不知道。”张千尴尬的道:“不好打探。”

    李世民随即失笑:“这倒也是,朕既然将邦交的事宜交给了陈正泰,自然是深信不疑的,就由着他自己去鼓捣吧。”

    张千则是想了想道:“只是,奴在想,凉王殿下性子比较急躁,就是不知谈的如何。不过礼部和鸿胪寺,对此是颇有微词的。”

    “他们能有什么微词?”李世民显出几分不满之色。

    张千没有胆子说实话,只在心里默默地道,现在礼部和鸿胪寺都快成摆设了。

    本来但凡是遣唐使,都是礼部负责接洽,而鸿胪寺负责款待。

    可现在呢?天下虽有诸多藩国,此前那新罗、百济,还有倭国的遣唐使,礼部和鸿胪寺已经不沾边了,如今又新依附了大食、波斯和西域诸国,却也统统和他们没关系。

    此前倒还有突厥之类,可如今已经灰飞烟灭。

    这邦交的事宜,都统统交给了陈正泰,礼部和鸿胪寺都成了空架子,高兴才怪了。

    张千在心里吐槽完,面上就微微笑道:“那边有怨言,也是情理之中,他们觉得……凉王殿下……毕竟不涉外务,而代行天子结好邦交,自然……会有疏漏。”

    这言外之意是,那陈正泰不专业,我们才是专业的。

    李世民也只笑了笑道:“堂堂朝廷命官,竟如妇人一般,幽幽怨怨的,像个什么样子。朕交给陈正泰,是因为陈家在关外!”

    “那外邦的事,大多干系着陈氏,何况陈正泰办事,朕也放心一些,这没什么不妥的,让礼部他们安分一些,不要多事。”

    张千颔首点头道:“是,不过……听闻……”

    李世民瞥了张千一眼,皱了皱眉道:“听闻什么?”

    张千道:“奴听闻礼部尚书豆卢宽,给三省一阁送了一份‘议新附藩国十疏’,三省那边评价不低。”

    李世民骤然明白了什么意思。

    这豆卢宽是不甘寂寞啊,好歹也是礼部尚书,这礼部与吏部尚书本是可以分庭抗礼的,现在失去了邦交职权,难免有些不甘心。索性就直接上了一道奏疏,表露自己对此的关注。

    “他也真是闲的。”李世民笑了笑:“房卿他们怎么说。”

    “都说是老成谋国。”张千道:“这十疏,既彰显我大唐恩德,又显露出对诸藩的礼遇,更显天子威严,不可多得。”

    李世民倒是来了兴趣:“将那十疏送到朕近前来吧,朕倒是想看看。”

    张千不敢怠慢,便匆匆去了尚书省那儿取了奏疏,送至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饶有兴趣地取了奏疏,打开一看,倒是很欣慰的点头。接着就道:“确实是老成谋国,既沿袭了隋朝的羁縻之策,同时又根据当下的情况进行了更正。”

    李世民显得很高兴,显然这是豆卢宽绞尽脑汁写出来的,这豆卢宽长久在礼部,水平还是不低的,对于如何规范藩国,遣唐使如何对大唐天子行礼等诸多事宜,都进行了规范。

    在隋文帝时期的基础上,又大大的提出了加强控制诸藩国的建言,也难怪房玄龄等人,纷纷都说好了。

    李世民要的是毕竟是面子,所谓远迈历朝嘛,就是我李世民得比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厉害。

    豆卢宽的奏疏里,显然就在这之上进行了一些改进。

    于是李世民大喜道:“不曾想,这豆卢卿家还是很有一手的。对啦,鸾阁那边,是什么建议呢?”

    看李世民对这奏疏很是欣赏的样子,张千面色古怪地道:“奏疏是送去给鸾阁过目了的,不过……”

    李世民蹊跷地道:“不过什么?”

    “鸾阁那边的回复是:荒诞可笑,看都不看!”

    李世民:“……”

    张千尴尬道:“陛下,遂安公主殿下日理万机,想来……确实是没有空闲吧。”

    李世民摇摇头道:“不是这样,这是朕的女儿,为了袒护她的夫君啊。好啦,不说这些,豆卢卿家的心思,朕已知道了,只是……这诸藩的事宜,还是不能交给礼部,让陈正泰处置便是了!对了,这十疏,也交给正泰看看吧,或许……对他有所借鉴。”

    张千深深的看了李世民一眼道:“喏。”

    …………

    豆卢宽的奏疏,其实在朝中的反响是不小的。

    当然,豆卢宽的心思,大家都知道,实在是日子没法过了,这才出此下策,其实也不过是想博取一些关注而已,不伤大雅。

    宫中将这十疏送至凉王府,陈正泰此时,只看了看十疏,便抛去一边了,而后却是让人将陈爱芝叫了来。

    陈爱芝现如今已是报业的开山祖师,别看现在天下的报馆越来越多,从兰州的四海报,到江南的诸报,甚至连百济,竟也有百济日报。

    可是这些报馆的编撰,十之**,都是从新闻报出去的。

    只是每一次见陈正泰,陈爱芝都依旧不免有些忐忑,此时,他小心翼翼的欠身坐着,就好似随时要挨训的孩子。

    陈正泰看他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一笑,而后道:“过几日,陛下就要召见各国遣唐使,递交国书了,新闻报要提前做好准备,头版的稿子,也要预先准备好,我这儿有一份草稿,你这几日,将其他的事放一放,好好润色一下,等到陛下召见了遣唐使之后,再行刊载,见诸报端。当然,在此之前,一定要严守秘密,这草稿,切切不可示人。”

    陈爱芝点点头,接过了草稿,下意识的低头一看,随即……他的眼里掠过了狂喜之色。

    显然……对于这草稿中的内容,陈爱芝是既诧异,又激动。他很清楚,什么新闻才能引发人们的关注,而草稿中的内容,若是登上了头版,势必就是个爆炸性的新闻。

    陈爱芝便道:“学生明白了,殿下放心,此前一定会严守秘密的。”

    且不说若是泄露了消息,陈正泰势必饶不了他,单说这消息若是泄露出去,新闻报只怕就少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陈爱芝是绝不乐见的。

    “很好。”陈正泰起身,接着伸了个懒腰道:“去忙吧。”

    陈爱芝起身,行礼。

    陈正泰却是突然道:“对了。”

    陈爱芝忙是驻足,小心翼翼地道:“不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这豆卢宽的十疏,可曾见诸报端吗?”

    “长安有两份报纸,昨日刊载过。”陈爱芝认真的道:“也不知是三省还是礼部泄出来的,不过学生觉得,像这样的奏疏,没多少报导的价值,不过是礼部或者是三省里有人想要吹吹风而已,因而新闻报没有采用。”

    “果然如此。”陈正泰叹了口气:“你看看这豆卢宽,当真是想出风头啊,他想出风头,就让他出,反正这几日,新闻报也闲着,就报道一下,也没什么大碍的。”

    陈爱芝深深吸了口气:“喏。”

    又过了几日,这一天,李世民起得极早。

    今日的早朝,涉及到了各国遣唐使入朝觐见,这对于颇要脸面的李世民而言,倒是一桩极体面的事。

    所以起早沐浴,此后更衣,换上了冕服,李世民对着铜镜,任由张千给他梳了头,李世民猛地看到铜镜之中的自己,忍不住道:“朕是生了白发吗?”

    他极少认真的端详自己,此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张千忙道:“陛下……奴将它们掐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掐了也只是欲盖弥彰而已,后头还是会继续有的,终究是朕老了。”

    他显得有些消沉,曾经的意气风发,似乎已离他远去了。

    李世民突然道:“张力士,朕听闻……长安城中……有老叟能活一百八十岁,此事,是真是假?”

    “奴也听说过。”张千道:“说是吃什么丹。”

    “这一定是长生不老药的骗局吧。”李世民失笑,眼里掩不住有些失落:“自古生老病死,即便是帝王,哪有不老的呢?”

    张千想了想道:“奴也觉得,可能只是招摇撞骗的,不过……奴在想,当今天下,和以往不同了,你看当今的许多东西,譬如火药,譬如蒸汽机车,这在历朝历代,也不曾见的啊。那些炼丹的术士,固然是招摇撞骗的居多,不过听闻……坊间现在流行什么科学制药,吃了那科学的药,有的能让孩子变聪明,有的能让人长寿。”

    “科学……”李世民眼眸张了张,微微的动容道:“是吗?术士,朕是不信的,不过科学……朕倒是信一些,你可以去打听一下,分辨一下真假。”

    张千立即就明白了李世民的心思。

    科学嘛……现在很流行的。

    以至于不少药,都开始冠以此名了,据闻有一种聪明药,也不知怎么鼓捣出来的,反正是科学制出来的就对了,现在在市井里卖的很火,说是吃了读书能有长进。

    至于那科学不老药,偶尔也有风闻,说是……从二皮沟研究院里流传出来的秘方,此等秘方,乃是经过无数研究院的人呕心沥血研究而出,只不过……这等药炼制不容易,研究院里的人……藏有私心,留着自己吃了,不肯拿出来示人。

    陛下现在龙体已不似当初,尤其是远征了一趟高句丽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再不似当初龙精虎猛了。

    因而……对于某些事,怀有一些期许,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始皇帝,难道年轻时便对长生很有兴趣吗?不过越是晚年,长生的**越浓厚罢了。

    张千一直跟在李世民身边,是最知李世民心思的,当然……李世民的这些心思,不可能对外人道哉,毕竟想要追求仙药的历代皇帝,往往名声都不太好,被人诟病。

    可对于张千而言,这事儿他得上上心,抓紧一些!

    事实上,但凡对李世民有好处的事,张千都格外重视,可见他对这位帝王主子,多少是有着几分真心的。

    李世民此时已戴上了通天冠,而后起驾至太极殿。

    这时,在太极殿内,百官已是穿着朝服,分班站立。

    李世民升殿,诸臣行礼。

    而后……陈正泰便率先出班道:“陛下,儿臣有奏,大食、波斯、大宛等十六国遣唐使,会同百济、新罗、倭国遣唐使一并觐见。”

    李世民就微笑道:“宣。”

    于是,外头的宦官便开始唱喏。

    紧接着,十九国遣唐使纷纷入殿。

    班中群臣,个个肃穆。

    礼部尚书豆卢宽,这时和其他一些大臣不禁交换眼色,豆卢宽一副微笑的样子。

    他觉得陈正泰办事太浮躁了。

    你看……这入殿的礼仪就太简陋了,再看看这各国遣唐使,良莠不齐,一道进来,完全没有彰显出大唐的上国气象。

    作为礼部尚书的角度来看,陈正泰的这一套,简直就是稀烂。

    当然……他没有吭声,努力的使自己的脸色平静,不好流露出什么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李世民。

    心里想,陛下看着陈正泰这么一套,一定内心是绝望的吧。

    这殿中的文武大臣们,其中有为数不少,都是历经过隋唐两朝的,而隋朝当初招待各国遣唐使的气象,谁人不知。

    那等气派,那等礼仪规范,还有那遣唐使们表现出天朝上国的向往,迄今还让人值得回味。

    可现在……倒像是一个草台班子,任由大家随便进来,敷衍了事。

    其实许多大臣心里,已经开始为李世民默哀了。

    李世民的神色看起来倒还好,此时,他正认真地辨认着这些穿着各种奇装异服的各国遣唐使。

    待这各国遣唐使行了礼后,李世民便带着微笑道:“诸卿们远来,倒是辛苦了。”

    这里头,百济国遣唐使最熟稔,反正其他各国遣唐使,也没几个能听懂汉话,因而,这一次是让百济国遣唐使进行奏对。

    百济遣唐使随即道:“皇帝厚德,藩国下臣人等,无不常怀于心。”

    行过礼之后,那波斯国遣唐使,便上前叽里呱啦的一番话。

    有翻译将这波斯国遣唐使的话翻译:“臣等奉国王之命,特来拜见天子,上呈国书。”

    李世民点头,称许。

    于是各国遣唐使纷纷将早已预备好的国书,双手拱起,宦官们取了银盘,将一份份的国书,统统都搁在了盘子上。

    而后送到了李世民的御案前。

    李世民这时候是不能看的,不过这国书,此前肯定已和接洽的大臣议定过,所以……内容肯定也没什么新鲜的地方,无非是彼此交好之类的漂亮话。

    不过这一场仪式,确实有些过于简陋了,李世民毕竟历来是个很好面子的人,于是还是禁不住幽怨的瞥了陈正泰一眼,心里忍不住想:这家伙……门面上的功夫做的还是不足啊,咳咳……算了,这人来都来了,也罢了。

    而就在这时,那大食国遣唐使上前道:“下臣人等,此番奉命而来,上交国书,而此国书第一要务,恳请陛下能够接受。”

    李世民笑着道:“哦?却不知是何要务?”

    大食国遣唐使道:“大食地处偏僻之地,世居外番,今仰天子恩德,国中上下,无不感激涕零。天子威加四海、惠布八方,因而下臣人等容请陛下,令下国尊陛下为‘天可汗’,以此统御诸国,以示天子尊贵。”

    这大食国遣唐使巴贝克说罢,另一边,波斯国遣唐使居鲁士也忙道:“下臣伏请陛下能够接受。”

    众遣唐使纷纷响应。

    这天可汗,在历史上……本是降服了突厥之后,突厥各部对李世民的尊称。

    只可惜……历史出了些许的偏差,这突厥不是被降服,而是直接猝死,于是乎,这草原之中,再没有突厥各部了,因为……天可汗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出现了。

    可现在……它显然以另外一个名目,横空出世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杀手锏

    天可汗这个尊号,其实与皇帝这个称呼相比,是差一些的。

    不过若是大食和波斯等国,纷纷尊李世民为天可汗,这便足以称得上是一个爆点了。

    毕竟,这是历朝历代所未有的事啊。

    若只是降服突厥各部,固然可喜,可也并不算什么多超然。

    而今,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还是这么多个国家,这含金量,自然就水涨船高了。

    李世民果然面露大喜之色,这真可谓是惊喜了!

    对于这样的尊号,他自然是欣然接受了。

    下头的群臣个个默不作声,心里却暗道这陈正泰当真厉害,似乎什么东西,都能被这个家伙玩得似花一般。

    李世民心里高兴不已,不过表现出一点谦虚还是要的,所以面上故作沉吟道:“天可汗?这样妥当吗?”

    那百济国遣唐使便立即道:“普天之下,非陛下不可,下臣人等,伏请陛下能够接受。”

    而后,其他遣唐使也随百济国遣唐使继续行礼。

    李世民只好叹了口气道:“既如此,朕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接着,李世民便命张千念诵国书。

    这国书之中,除了请上尊号之外,便是请求互市,希望大唐与各邦之间,保护商贾往来。

    在此基础上,缔结商贸上的细则,以备各国之间,能够有一个统一的商业规范。

    除此之外,便是各国名义上确定彼此尽力用铁路联通。并且……希望大唐能够推举出一个德高望重之人,主持商贸裁决事宜。

    商贸的细则,其实倒也好理解,无非是大家一起制定一个律法,彼此遵守罢了。

    而修铁路,只算是彼此的意向而已,大家定了一个意向,至于到时候修与不修,就则是另一回事了。

    而真正利益相关的,还是推举出一个德高望重的人进行商贸的裁决。

    毕竟,商贸的细则即将要推出,可是有了一个律法,却总需要有人执行吧,若是不能执行,那么这个律法要了有什么用呢?

    一个没有执法权的律令,不过是一纸空文而已。

    因此,选出一个大家都可信服的人来主持这件事,那就再重要不过了。

    只是这个人……却需‘德高望重’,那么人选显然就比较狭隘了。

    毕竟……大唐德高望重的人并不多。

    即便称得上是德高望重的,也大多已成了宰相。

    当然,这个德高望重的人,还要懂得和各国打交道,那就更加难得了。

    于是这样苛刻条件下,这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当然……还有一个重点。

    即此时此刻,听闻有人裁决什么商贸事宜,这殿中之人,大多数是木着脸的。

    显然,没有人对这事太感兴趣,大家好歹也是朝中的重臣,上马砍过人,下马治过民,将来的前途无限,在大唐,没有人会以去视裁决商贸为一件体面的事。

    因而,这个德高望重之人,显然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看着众大臣久久的不吭声,李世民此时唏嘘道:“诸卿,看派谁来裁决为宜?”

    众人还是不吭声。

    李世民皱了皱眉道:“难道没有人毛遂自荐吗?”

    倒是房玄龄站了出来。

    其实这问题,就出在这德高望重上头。

    总没有可能有人跳出来直接说我德高望重,我觉得我很合适吧。

    大家还是要脸的,好吧!

    因而,大家都在等,等有人举荐。

    总算房玄龄站出来了,道:“陛下,凉王殿下熟悉各国事务,又得结好诸邦的重任,倘若令他裁决,就再好不过了。”

    “我反对!”

    房玄龄话音才落下,就立马有人不忿起来。

    众人看去,说话的人却是豆卢宽。

    豆卢宽有点恼火,这个天可汗闹出来,显然又讨了陛下的欢心,此时的礼部,未来能掌握的权柄,只怕就更少了,他能高兴才怪!

    于是豆卢宽昂然道:“陛下,凉王殿下已负责交涉各邦,事务繁多,现在又让他裁决商贸,只怕大为不妥。更何况,凉王殿下固然可称得上是知人善任,可毕竟年轻,德高望重四字,只怕还值得商榷,所以臣以为,不妨另推他人为宜。”

    他这番话其实是带有怨气的,当然……他还不至于愚蠢到在这大殿上指着陈正泰的鼻子破口大骂,而是非常委婉的表示,现在凉王殿下太操劳了,还是请其他人给他分担一些工作吧。他太年轻……只怕不能服众。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看着豆卢宽,颔首:“卿家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么……既然卿家如此说,岂不是要毛遂自荐,想要裁决商贸,是吗?”

    “这……”豆卢宽顿时有点哑火了。

    他可是礼部尚书,极是尊贵,这一只脚,都已经快踏入宰相的门槛了。

    跑去裁决商贸,这不等同于是流放三千里吗?

    豆卢宽随即道:“臣年纪大了,只怕……难堪重任。”

    李世民便微笑道:“那么卿家可有什么适合的人选?”

    豆卢宽的目光便在众臣身上来回穿梭。

    骤然之间,这殿中众臣纷纷开始躲闪豆卢宽的目光。

    豆卢宽一下子意识到,这是一个苦差,至少对于清贵大臣而言,是绝不愿沾这浑水的。

    见豆卢宽久久闷声不响。

    李世民面带怒色道:“卿自己不愿担当如此重任,又推举不出好的人选,却在此说三道四,此为何意?”

    “这……”豆卢宽显然一时间确实没有适合的人选,面对李世民的责问,不免也觉得尴尬,只好道:“臣万死。”

    李世民摇摇头道:“既如此,那么就让正泰辛劳一些吧,命陈正泰为西域安抚使,令其裁决各邦商贸事宜。如何?”

    众臣只得唯唯诺诺。

    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商贸裁决的油水有多大,里头涉及到的利益有多大。

    当然,清高的大臣们,本就不愿意接受世俗的事务,就更别提是商贸了。

    现在大唐的商贸发展固然是一日千里,可在许多人看来,至少在这些清高的人眼里,依旧还属于下贱。

    哪怕他们背地里买卖做的顺溜的很,但是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内部是没有鄙视链的。

    这就好像,虽然有人用xxx或者空格键来作诗,但是并不妨碍这些‘诗人’们自命不凡,眼高于顶,自以为自己已经超然于世俗之外,用同情和鄙夷的目光,去鄙视那些无法理解他们高深精神世界的芸芸众生。

    陈正泰心里的一块大石则是轻轻落下。

    这商贸的事,是他积极谈成的,对他而言,就是煮熟的鸭子了,他怕就怕有人来截胡。

    现在陛下终于开了金口,这事便算是彻底的定了。

    陈正泰心里乐呵呵!

    于是连忙道:“陛下和诸公厚爱,纷纷推举儿臣,儿臣实在是汗颜,这德高望重四字,儿臣实在担当不起。”

    众人尽都木着脸,殿中安静的可怕。

    只见陈正泰随即又道:“不过既然儿臣既为这安抚使,在儿臣看来,此事事关重大,裁决之事,若只是大唐一家独大,却也不妥。不妨让各国也派其国内位高权重者,冠以副使,或是推官之职,这才显得公正,如何?”

    李世民听罢,倒也没有反对,颔首道:“此事,卿自己拿主意吧。”

    商贸的事,毕竟对于这殿中君臣而言,过于外行,或者说,在他们看来,不过就像从前一样,在边镇弄一个市场,而后大家来互市,再任命一个九品的芝麻官,解决一下纠纷而已。

    说难听点,这些事……是很难摆上台面的。

    至于下设各国的人为副使或者退官,反正都无所谓,他李世民不在乎。

    可在陈正泰看来,却不是这样了。

    既然是国际贸易,大唐制定出了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标准,那么就一定要维护这个标准,若完全是陈家自己掌控,这不是摆明着我大唐互市,就是把各国当做肥羊,是黑吃黑的干活吗?

    因而,是个裁决的地方,定要显的相对的公道,唯有如此,各国才能自发的维护它!

    而一旦陈家打算直接一锅端走,爽是固然爽了,可大家连一丁点汤水都喝不上,这时你要追查某些不法的商贾,各国不阳奉阴违才怪了。

    只要标准掌握在陈家手里,大唐的资本又最是雄厚,那么……市场越公平,对于大唐和陈家的优势便更大。

    若是能借这安抚使的平台,吸引各国的实权派加入,那便再好不过了。

    陈正泰当场谢了恩。

    李世民对于今天的朝会,其实很满意,不过心里倒是还是有事记挂着,于是待散朝之后,便将陈正泰留了下来。

    李世民道:“这些日子,你都在琢磨着商贸之事,怎么,这商贸的事如此的急迫吗?”

    陈正泰便道:“陛下,儿臣以为,商贸关系重大,所以儿臣……”

    李世民摆摆手,他还是觉得……不过是互市而已,陈正泰已是亲王,对这过于关心,反而有些小题大做了。

    他随即道:“好啦,你既觉得关系重大,便自行去做吧,不必和朕解释。天可汗……这又是你暗中搞的鬼吧?”

    “哪里的话?”陈正泰道:“这都是各国遣唐使,仰慕陛下,发乎于他们的真情……所以不约而同,给陛下上的尊号,陛下怀柔远人,天下各邦,谁人不知?”

    “噢,对啦,儿臣已经安排了各家报纸,明日各报的头版,都已预定了,只怕这个消息,不出三日,便要传扬四海了。”

    李世民不禁失笑道:“知道啦。”

    陈正泰看着心情大好的李世民,又道:“除此之外,儿臣打算建立一个巨大的商行,专门负责外贸的事宜,若是皇家也入一些股,那便再好不过了。”

    李世民瞥了陈正泰一眼:“有利可图吗?”

    陈正泰愣了一下,陛下这真的太直白了!

    陈正泰咳嗽道:“应该多少能挣点吧。”

    李世民很爽快的就答应了,笑道:“既如此,那么便准了,需要多少钱?”

    “不妨……”陈正泰顿了顿,心里估算了一下,道:“陛下,不妨三百万贯如何?陈家出三百万贯,陛下也出三百万贯。”

    李世民顿时窒息,脸上的笑意也像是一下子卡住了似的。。

    这绝对不是小数目啊。

    他原本以为,只是拿个几十万贯出来玩一玩而已。

    毕竟……内帑的钱,可是他的棺材本哪。

    李世民皱眉道:“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李世民一想到一下子没了这么多的钱,就觉得心口隐隐的痛!

    “其实儿臣原本希望各家出五百万贯的……”陈正泰顿了顿:“只是……”

    李世民叹了口气,似乎怕陈正泰说出更可怕的话似的,随即就道:“照准了吧,三百万贯便三百万贯。”

    陈正泰便道:“陛下圣明。”

    陈正泰表示,这讨价还价的过程真不容易呀!

    而后告辞,乐滋滋的走了。

    …………

    这陈正泰一走,李世民倒是有一些可气起来。

    三百万贯啊,这确实不是小数目,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呢?

    显然,他觉得不靠谱,各国毕竟贫瘠,指望从这些穷邻居身上,能获取什么丰厚的利润?

    张千站在一旁,方才的事,尽收他的眼底,他固然知道陛下的心思,只是现在却不敢多言。

    李世民最后一声长叹,索性……默认了。

    ………………

    陈正泰出了宫,随即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现在要办的事还有很多。

    一方面,一个全新的商行,即将要搭建起来,六百万规模的投入,绝不是小数目,这几乎是当今天下,资本最雄厚的商行之一了。

    这个名字,陈正泰都已想好了,就叫大食商行。

    取名大食,是因为当下,大食乃是在这个世界岛的中心位置,谁掌握了这个中心位置,谁就握有未来。

    而至于人员,还有未来所涉及到的业务,却还需在制定出商贸法令之后,再做决定。

    只是这商贸的法令,却是最头痛的。

    因为……这个法令首先得得到各国的认可。

    总不能**裸的跟人说,没错,我是来抢掠你们的。

    不能这么干。

    大家都是德高望重的人嘛,大家得一起商议出一个至少表面上公平的法案。

    譬如,大家都有通商的自由,大家都协力保护活动于各国的各国商贾。对于商业纠纷,也该一视同仁,进行裁决。

    因而,陈正泰请了几乎所有人遣唐使,大家一起在争吵之中,弄出了一个草案。

    而这草案,一面要上奏大唐朝廷,也需令人派出快马送往各国,让大家给与一些建言。

    其实原本这个通商的律令,各国是颇为忐忑的,因为摆明着现在大唐如日中天,此时若是大唐强迫大家割地赔款,大家也是认了的,至少许多人都有心理准备了。

    不过只是通商,那么就大大的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

    遣唐使们起初的时候,是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样子,原本是打算做任人宰割的鱼肉。

    可谁晓得,陈正泰召集大家一起制定商贸法,甚至非常认真的听取大家的建言,对于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也愿意接受大家的建议,进行更改。

    这一下子的,却令遣唐使们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大口气。

    他们很清楚,这东西送到各国去,国王肯定会同意的。

    而在另一边,陈家上下却已开始雀跃了。

    六百万贯的资金,已经摩拳擦掌了。

    这时候,武珝直接被请到了陈正泰的书斋,朝中的事务,一概不理了。

    接下来……她在陈正泰的授意之下,开始进行计算了。

    新建立的商行,将会拿着六百万贯的财富作为本钱,而后先行融更多的资金。

    当然,这些资金,乃是面向世族的。

    紧接着,这个新商行,再通过融资,撬动至少两千万贯至三千万贯的资金。

    这个资金……可怕之处就在于,若换做是数年前,这几乎等于大唐一半的国库收入了。

    而如此巨大的资金,在一旦各国开始互市,并且开放各国的商贸疆界之后,将横扫诸国,大举进行并购。

    要知道………这些尚未开发的各国土地以及其他资产,价格几乎可以用廉价到极点来形容。

    整个大唐,因为大量的开发,其实无论是土地还是粮食,亦或者是矿产的价格,价格都已经趋于稳定,很难有什么大的涨跌。

    可在各国,则全然不同,这些就相当于十数年前的大唐,一切都还处于最原始的状态。

    两千万贯至三千万贯的资金,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天下。

    只是……现在却还需等待。

    至少对于这个商行的架构必须进行一个清晰的界定。

    除此之外,要严厉防止市面上出现其他的对手。

    对手最大的可能就是其他的世族还有大商贾了,若陈家是老虎,他们则就是狼群了。

    因而,与其大家各自厮杀,倒不如,索性将他们统统吸纳进来。以股份的机制,将他们的资金揽入新商行之下,而后,老虎带着群狼,一举对各国的市场进行扫荡。

    ……………………

    新年到,老虎给大家拜年,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六百二十章:大功告成

    大食商行挂牌成立。

    与陈家所有下设的商行和作坊不同的是,大食商行的总掌柜,居然是陈正泰亲自挂名。

    这是破天荒的事。

    任谁都知道,陈正泰这个小子平日里游手好闲,并不喜欢亲揽事务,更不喜欢管这些繁琐的事情,往往这些事,都是交给其他各房的人负责。

    因而,坊间对于大食商行开始有了诸多的猜测,其实这也是在情理之中,事有反常即为妖。

    不管是谁对这种不符合现实的事情都会持有怀疑的态度。

    而接下来,大食商行开始放出少量的股票,开始在市面上兜售了。

    当然……这少量的股票,不过是大食商行股本的一成不到,只是针对寻常百姓和投资客的。

    且这大食商行在招股书上,有太多语焉不详的东西,大抵就是从事对外商贸,对外投资之类,只是口气比较大,经营的项目包罗万象,其中包括了在外的安保服务,投资并购,以及铁路筹资,商业贸易等等等等。

    其实这样的招股书,按理来说是压根通不过交易所的审核的。

    当然,陈家终究还是靠着某些手段开了这个绿灯。

    指望这些零散的投资,是绝不可能,招揽世族和大商贾将钱丢进商行里才至关重要。

    因此在一个月之后,陈正泰几乎将天下有数的大商贾和世族们聚在了一起,先是闭门,将一些重要的人关起门来密谈。

    能参与密谈的人,总计不过是三十余人,只有这些人出了钱,其他人才会踊跃将钱交出来,也只有世族和商贾们愿意出钱,寻常的百姓,也自然而然,愿意踊跃的掏钱购买股票。

    这一切都是环环相扣,密谈选在了陈家的书斋里。

    陈正泰先给与会的所有人都看过了一份文牍,这些文牍,详细的定制了关于商行未来的发展方向,以及未来的利润。

    崔志正和韦玄贞等人则低着头,细细地看过。

    他们生怕遗漏了一个字,甚至标点符号都不放过,毕竟,文字陷阱这玩意,他们见的太多了。

    他们自己就是玩这个的老祖宗。

    看过之后,他们心里大抵有数了。

    于是崔志正抬头,认真地凝视了陈正泰一眼,略微困惑地问道:“安保方面,是什么意思?”

    陈正泰微微抿了抿唇,随即抿了一口茶水,而后捧着茶盏看向崔志正,徐徐开口说道。

    “主要牵涉到各国的商贸仲裁,为了防范于未然,需要有一些军马,而这些军马,自然不能称之为官军,毕竟,我大唐的军队,岂可贸然进入他国。因而,商行会建立一支颇有规模的保安队,当然,这是私人的商行所有,是为了保卫未来铁路、矿山以及商行驻地的用途。”

    “这里头关于保安队的花费,是不是太多了?”崔志正皱眉,显然有些疑惑,便格外郑重地说道:“竟是每年一百五十万贯,招揽五万人。有天策军……作为威慑,难道还不够吗?”

    陈正泰不由摇头。

    “用途不一样,天策军若是出动,那就说明要出大事了。何况,杀鸡焉用牛刀。天策军是为了大规模的作战准备的,若是寻常的一些挑衅和叛乱,便要动用天策军,这岂不是大材小用?保安队不一样,他们操练的方向,乃是防止叛乱,和保卫财产的安全,因而,大多使用的乃是轻型的武器,譬如,短枪和轻骑为主,可以迅速的做出反应。也可以随时驻扎在我们未来的工矿以及铁路的沿线,不可以和天策军类比。”

    “可是花费还是大了。”韦玄贞忍不住凑趣道:“一年一百五十万贯哪,这不是小数。”

    要出钱,不管是谁都比较慎重。

    面对崔志正,韦玄贞疑虑的两人,陈正泰一字一字地说反驳道:“相比于这些而言,安全才是最紧要。理论上而言,越是危险的地方,利润越高,既然利润越高,为何要吝啬这点开支呢?”

    “只是未来,当真能攥取暴利?”

    这一点,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怀疑的。

    崔志正,韦玄贞两人互相看了看,似乎都在问彼此,这个买卖可靠吗?然而他们似乎都没答案,随即他们又略带微笑地看向陈正泰。

    陈正泰便与他们认真同众人分析起来。

    “陈家出资了三百万贯,宫里也有三百万贯,当然……这是原始的资金,能占一半的股份,诸位若是出钱……那么只能占一半的股份了,宫里尚且愿意出钱,难道我陈家,还敢拿着陛下的钱财去糟蹋?我陈正泰是立了军令状的,而且此次,乃是我陈正泰亲自出马。若是诸公不信,可以选择不合作,这一点,我陈正泰断然不会说什么。”

    他停顿了一会,随即格外正色地说道。

    “其二呢:我陈正泰对此有极大的信心,若是没有信心,如何花费这么多的功夫,这天底下,赚什么钱不是赚,陈家日进金斗的买卖,难道还少了吗?若非是这买卖紧要,何须今日召大家来此?”

    “该说的,也只有这么多,言尽于此。”陈正泰低头呷了口茶,气定神闲的样子,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对付这些人,切切不可多费口舌,因为他一遍遍耐心的告诉他们,我们怎么赢利,怎么赚钱,人家则会生出无数的疑问,一遍遍的询问你,这样真的能盈利,真的能挣钱吗?这是推销员的套路,解释的越多,破绽越多,费的口舌越多,某种程度而言,反而让人怀疑你的居心。

    不如像后世某些商场的柜台小姐姐一样,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我的东西就是好,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这时候,陈正泰便翘着二郎腿,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爱来来,不来滚,对方反而觉得有信心了。

    崔志正想了想:“既如此,那么崔家,也试一试吧。”他定了定神:“崔家愿出五十万贯。”

    陈正泰微笑,他算准了崔家愿意掏钱的。

    像崔家这样的人家,他家的财产,其实陈正泰早就算死了,土地的价值多少,作坊的收益如何,还有从其他各个渠道的利润,以及家中有多少资产,这都逃不过陈家眼睛的。

    经历了精瓷的教训之后,其实世族已经开始有了忧患意识,他们非常明显的举动就是,绝不会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因而……土地他们耕种,棉花的地他们也租种,作坊他们也建设,股市他们购买,甚至黄金,他们也预备了一些,储存起来,以防万一。

    现在这个买卖,某种程度而言,就是陈家给崔家多了一个篮子,反正你家还有蛋,丢一个来,就算是碎了,那也不吃亏,若是挣了,那便是意外之喜。

    这五十万贯,显然是崔志正权衡之后的结果,不多不少。

    陈正泰于是点头:“崔公痛快。”

    有了崔志正开口,其他人也踊跃起来,大家心思都差不多,并不指望真如陈正泰所吹嘘的那一般,能产生什么暴利,多一个投资的渠道,没有什么坏处。

    很显然,许多人开始已经求稳的心思了。

    这个逻辑,其实也颇有些像后世某些股票的逻辑,因为是大公司,比较稳,因而人人都买,结果市值异常的暴增。

    当然,陈正泰显然不是来求稳的,他是要火中取栗。

    数十人表了态。

    七百四十万贯的协议便算是达成。

    此后,便是公布消息,继续融资。

    有了大世族和大商贾们纷纷慷慨解囊,这新出的股票,顿时引发了无数人的热情。

    毕竟……崔家和韦家都出手了,陛下也花了钱,天塌下来砸死个高的。

    抱着这样的心理,数日时间,融资三千万贯。

    而这三千万贯……占据的却只是商行的一半股份,另一半,则在手握原始股的陈家和李家手里。

    这就意味着,陈正泰出了三百万贯,市值却已超过了一千五百万贯了。

    这买卖……

    当然,也只有陈正泰才有这样的动员能力,有了钱,接着便是耐心的等待了。

    至少现在宫里算是安抚住了。

    李世民得知自己出的三百万贯,一下子市值暴涨,顿时心里舒坦了许多。

    整个人变得愉快起来,感觉连这阴雨的天气,竟也有了阳光明媚时的舒坦,他现在每日起早,便要服用张千所进用的‘长寿药’,吃过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居然觉得自己精神很好,在看过了送来宫中的报纸之后,其中有不少,都是关于商行的消息,大抵都是市值暴增,犹如神话一般的字眼,李世民瞥了一眼张千,微笑道:“这药,倒是颇有意思,朕觉得朕现在龙精虎猛,颇有少年时的精力了。”

    张千便躬身道:“陛下,此乃科学药,坊间都说好,且这药精贵的很,许多人有钱都买不到。”

    李世民颔首:“商行那里……似乎很顺利,大食商行……为何要叫大食商行呢?难道叫大唐商行不好嘛?这名儿,不甚吉利,也罢……不计较这个。”

    张千心里想说,那陈正泰,历来不按常理出牌,哪里晓得他打的乃是什么主意?张千想了想随即道:“想来是因为陈正泰不敢僭越,随意以大唐自居吧,因而……称之为大食……免得有人猜忌。”

    李世民苦笑道:“做个买卖而已,何须有这样的心思呢?不过……这大食商行,事关重大,现在筹募了这么多的资金,前前后后,共计四千万贯啊,这是何其大的数目,朕听闻,不少的百姓,都掏了自己数年的储蓄,去购买了?”

    张千点头。

    “是听说过不少这样的事,现在这股票一直都在涨,有许多此前对股票没兴致的,都在买,想来是因为,商行那边宣传,陛下亲自出了钱,再加上凉王殿下,亲自操盘这个买卖吧。再加上其他的世族和大商贾都出了钱,坊间都在说,这是必赚的,因而……不少人都想生利,交易所那儿,现在已经疯了,人头攒动。”

    李世民吁了口气:“朕也没想到,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倘若出了岔子,那便糟了,这是要动摇国本的啊。这件事……不可小看,朕自然而然,是无法亲自过问的,那么……”

    李世民顿了顿,沉吟着继续开口说道:“就让太子,随时过问商行之事吧,告诉陈正泰,这件事……要求稳,不可轻易冒险。”

    张千颔首:“喏。”

    李世民这才心里放心了一些,于是继续看报,随即指着报纸中的角落,道:“这上头……说是什么老神医……专治不孕不育以及至多隐疾,还有益寿延年药……怎么说的,和你采购的长生药差不多。”

    张千上前,看了一会儿,道:“好像奴买的药,就是这个字号。”

    李世民皱眉:“不是说,许多人想买都买不到吗?怎的还到这报纸里,四处张扬,还有,延年益寿,怎么和隐疾……都能治。不是说,专门用来延年益寿的吗?”

    张千顿时感觉,自己精神压力很大,冷汗淋漓,他沉默了很久,才艰难道:“奴去买药的时候,那字号里的人说……他们研制此药,不是为了发财,是为了……为了……让更多人延年益寿,他们为了推广此药,便是……便是……”

    李世民带着狐疑,可想了想,却还是不露声色。

    这事儿本就隐秘,不可轻易和人说的,就好像隐疾以及不孕不育一样,这世上的人,谁愿意承认自己身体不行,当然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医馆里诊视,这就给了许多秘方和神药许多的空间,他们看准了不少人既想治病,却又害怕被人知晓的难堪,因而才能大行其道。

    李世民……大抵也是如此,达官贵人们,谁不想长生呢,毕竟这世上的富贵,他们还没有享够呢,可历朝历代,追求长生的人,都变成了笑话,这令他们的心思,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隐藏起来,生恐被人看出,自己怕死。

    …………

    各国的回书,已经纷沓而来。

    其实遣唐使们,在长安城里呆了一些日子,久而久之,自然被大唐的繁华所吸引。

    莫说是现在的长安,便是十年之前,对于这些从荒凉之地的使节们而言,已是十分倾慕了,何况当下的大唐,铁路已经开始铺设,商贸越发的繁华,长安的规模,已比较十年之前,人口增加了四倍,财富更不知增长多少。

    寻常的百姓,也不再是衣衫褴褛,而是穿着新制的棉布衣,这等衣料,比之此前的麻布,不知时尚和新颖了多少倍。

    染料的进步,也是一日千里。

    以往的染料,除了达官贵人的丝绸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寻常人……甚至连染料都极少用,即便用了,大抵浆洗过几次之后,便已斑斑点点,已经脱色的差不多了。

    而如今,人们穿着各色的衣衫,颜色都是新鲜夺目。

    人便是如此,起初追求的吃饱穿暖,当能够穿暖之后,对于色彩的追求,便开始苛刻起来,成衣铺子若是不能提供最新的款式和时尚的颜色,便难热销。

    大食遣唐使巴贝克便是如此,他成日在长安和二皮沟里穿梭,采买了大量的稀罕货,结果发现……自己所购的特产越来越多,许多新鲜的东西,让他眼花缭乱,接收到的讯息,甚至令他无法消化。

    他甚至萌发了一个念头,大食这些年,为了扩张,死了不知多少人,所抢掠的宝物,在这长安,根本不值一提,那么……人的意义何在呢?拿着性命,去劫掠那些不值钱的破铜烂瓦,去占领那些荒漠中的土地,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现在倒是巴不得盼着大食王的回复了,希望和大唐的通商盟约早日达成。

    直到……消息传了来。

    巴贝克很激动,颤抖着手,打开了密信,而后……他心里笃定了起来。

    随即道:“去拜访凉王殿下。”

    四轮马车,将巴贝克送至凉王府。

    在这里,巴贝克被迎入了王府的大殿。

    陈正泰已在此候着,二人相见,彼此行礼,巴贝克也用大唐的礼仪,朝陈正泰拱拱手,他此时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棉衣,陈正泰怀疑这家伙有些骚包,因为……这厮穿的乃是大红色的衣料。

    可巴贝克的心理和陈正泰的心理是不一样的。

    对于巴贝克这样的人而言,他觉得同样的价钱,买素色的衣料,显然是很不值当的事,越鲜艳的衣料,越觉得物超所值。

    “殿下,大王已来书信了。”

    “哦?”陈正泰扬眉看着巴贝拉,随即便露出浅淡的笑意道:“愿闻其详。”

    巴贝拉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道:“大王对于通商协议,并无抵触,命我尽早与大唐缔结约定,自此之后,大唐与大食,永结同心,愿为兄弟之邦,至于殿下来做这安抚使,也是大王的愿望,并且表示,副使的人选,大食这边……也有了人选。”

第六百二十一章:行动开始

    陈正泰其实早就料到,各国对于大唐提出来的优厚条件,一定是表现出极大兴趣的。

    毕竟当初派遣遣唐使的时候,各国就已经有了一些心理上的准备。

    割肉放血,借此机会,结好大唐,等于是给自己买了一个人身意外保险,毕竟谁也不希望会有一群人突然从天而降,而后把你一锅端了。

    虽然自从陈正雷擒获过大食王之后,各国对于宫禁的防范又森严了不少,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而陈正泰提出来的通商,显然对于各国的疆土没有觊觎之心。

    此时,大家所认同的国家命脉,依旧还是以国家的疆土以及人口为主。

    并没有意识到,国家的产业是多么的宝贵。

    通商的本质在于互通有无,这显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当巴贝克表示大食王对此热烈欢迎之后,陈正泰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对方的赞同,给自己省去了很多的麻烦,这样……挺好。

    陈正泰随即道:“贵国的人选是谁?”

    “此人乃是我大食王的儿子,叫阿克拉。”巴贝克小心翼翼地看着陈正泰道。

    陈正泰听罢,心里已经了然了。

    大食王并非是父死子继,而是相当于是内部的一些贵族以及教士集团的推选。

    此时大食王选择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安抚副使,显然是有两手准备!让自己的儿子与大唐交好,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死去,一方面若是得到大唐的帮助,自己的儿子或许可以改变当下大食的禅让制,直接借助大唐,夺取大食的王权,彻底使大食成为家天下。

    就算是这一条路走不通,将来其他人做了大食王,凭借着他在大唐担任安抚副使的资历,也足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陈正泰点头道:“既如此,那么再好不过,通商贸易安抚使司这里,本王乃是正使,而人口百万户以上的大国,则可以推举副使,百万户以下的各国,可推举通判,大食这边,人选自然是由大食自己甄选。只是……到时只怕少不得要请推选的副使赶往兰州赴任。”

    “这是自然的。”巴贝克笑着道,他显然并不知道陈正泰已知道了大食国的小心思。

    他甚至不知道,在大食国,情报局已经设立了十几个办事处,招募来的大量情报人选,已经开始在大食国活动了。

    这大食国的动向,其实难逃陈正泰的法眼。

    甚至于,在大食国内部,围绕着对待大唐的争议,陈正泰也了如指掌。

    一部分贵族和教士认为,不应该和大唐有过多的解除,他们大抵可称之为反唐派。而一部分人则认为,大唐与大食国毕竟相距甚远,可以亲近大唐,借以让大食国可以休养生息,而不是将大唐逼迫占到波斯一边,对大食国产生威胁!

    甚至还有一部分人,开始羡慕大唐的强大,认为亲近大唐才是正途。这些人,自然便是亲唐派了。

    彼此双方,围绕着大食王不断的相互攻讦,哪一些人支持,哪一些人反对,情报局现在正在收集情报,并且与某些亲唐之人暗中进行合作。

    此时,陈正泰站了起来,道:“既然如此,那么……此事便算妥了,原本各国都同意了此事,就等着你们大食,而如今,大食也已愿意缔结通商协约,这是再好不过的事,不妨下月月初开始,协约生效,如何?”

    巴贝克道:“当初殿下定下的最后期限,便是下月初一,既然我王已是批准,那么……下月初一开始,也是无妨。”

    陈正泰而后笑道:“那么自此之后,大家便是一家人了。”

    这话令巴贝克有些意外。

    一家人……

    巴贝克来这大唐已有一些日子了,显然清楚,大唐对于家族的概念是很强的。

    这一家人,可能只是陈正泰的口头禅,却也在透露着另外一层的意思。

    巴贝克点点头,显得欢欣鼓舞,这无疑是一个好的开始。

    而陈家上下,已是为下月初一开始做准备了,大量的资金,已经准备完毕。

    因为各国还处于大量真金白银的阶段,因而这些资金,兑取了大量的金银。

    当然,银票也是有用武之地的,至少各国的商贾,还是能够接受。

    甚至在通商协议之中,各国也表示能够接受银票,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大唐有足够的储备金。

    事实上,只要陈家钱庄里的金银足够,可以让各国随时取兑,那么银票就有效用。

    在此时,一车车的真金白银,开始通过火车,运输至高昌。

    而后,再由高昌,运送至各国,作为未来各国开设的钱庄的储备金。

    陈家的子弟,已经开始摩拳擦掌,无数的讯息和情报,也在这数月的功夫,开始进行梳理。

    情报局已经开始有了框架,蓄势待发。

    包括了即将要招募的大量安保团,现在也已经进行操练。

    在兰州,三万九千个青壮每日操练,新的短枪在大规模生产之后,开始分发。

    短枪不适合大规模的军事作战,但是在近战和小规模的作战之中,几乎是无敌的。

    一群操练之后的青壮,凭借着精良的武器,虽然无法应付大战,但是足以保护未来陈家产业的安全。

    陈家数百人,已经开始如沙子一般,掺入了各国。

    不只如此,各世族的许多子弟,都成为了商行的雇员,带着他们的人马,打着商行的名义先行出发。

    每一个人似乎都在等待着,宛如饥渴的狼群,只等着夜幕降临。

    而对于各国而言,显然这也是一个极好的结果,通商在他们看来,更多的像是当年的丝绸之路一般,将自己的特产卖出去,再将大唐的特产买回来。

    这是一个多赢的局面。

    至少……他们想象中确实是如此。

    而在此时,就在月末的时候,李世民却召见了陈正泰。

    在紫薇殿里,吴王李恪,正小心地侍候着李世民。

    陈正泰入殿,便立即闻到了殿中的一股汤药气息,忍不住轻皱眉头。

    李恪起身,忙对陈正泰道:“凉王,父皇近来龙体欠安……”

    陈正泰显得诧异道:“前些日子,还见陛下精神奕奕,这几日何故欠安了呢?”

    李恪一时说不上来。

    于是叫了御医来,这御医也说不上什么,只是说陛下这些日子都在腹泻。

    腹泻?怎么会腹泻……

    吃错药了?

    陈正泰自是真心关心李世民的,听了御医的话,他显得忧心忡忡,于是上前,细细地探视了一番。

    他似乎也一时没看出些什么来,只好询问李世民道:“陛下这些日子,可进了什么膳食,有什么感觉不对的地方?”

    一旁的张千忙解释道:“殿下,宫中的膳食,绝不可能出差错。”

    “这就怪了。”陈正泰道:“像吃错了东西的样子,却要小心,需查一查才好。”

    谁晓得这个时候,李世民勉强的坐起来,就道:“好啦,不必计较这些了,人都有生老病死,不过是小疾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朕年纪大了,有一些小疾,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到这里,李世民话锋一转:“朕听说,各国的通商协议,已经促成了?”

    “回禀陛下。”陈正泰自知李世民很重视此事,于是认真的道:“已经促成了,下月月初开市,自此之后,各国与大唐,不分彼此,所有的商贾,都可在各国活动,可得到各国的保障,同时得到通商安抚使司的庇护,这算是给这天下大同,迈下了第一步。”

    “天下大同……”李世民笑了笑道:“只是互市,便可天下大同了吗?”

    “互通有无,终究是个好的开始。”陈正泰认真的道:“只有有了利益,彼此之间才会增强交流,增强了交流,文字和语言便慢慢的不会成为障碍,最后才可实现车同轨。凡事虽然不可一蹴而就,可终究还是迈出这一步。”

    李世民不由笑了:“一个丝绸之路,却被你说的神乎其神。”

    陈正泰心里想,果然……陛下这些人,还是将互市当做了丝绸之路啊。

    而且还是汉朝时的丝绸之路。

    可实际上……陈正泰想走的,却是另一种形态的丝绸之路。

    只是现在……他却不便说。

    李世民道:“据闻商行已经筹募了数千万贯资金?”

    “正是。”陈正泰认真道:“迄今为止,已接近四千万贯了。”

    “互市……真这样挣钱?”李世民不由感慨,动用如此巨大的资金,只是为了互市,这在李世民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

    当然……这里头李世民赚的最多,对于李世民而言,此时就算他心里有疑虑,也绝不会反对。

    陈正泰自是明白李世民的这些心思,于是道:“陛下等着看吧,下月开市之后,便有好戏好了。不过儿臣只怕明日就要动身,前往一趟兰州甚至是高昌。”

    “嗯。”李世民点点头。

    一旁的吴王李恪却是道:“父皇,不如儿臣随凉王同去,也好跟着凉王,长长见识。”

    陈正泰没想到这李恪对此如此热心。

    其实他对李恪并没有什么反感,毕竟……也是亲戚嘛,当然,也不怎么熟络就是了。

    李世民却是想了想,深深看了一眼李恪,才道:“不必啦,你好生在长安呆着吧,不过……太子近来无事,就让太子出去走走吧。”

    李恪的脸色顿时略显几分尴尬。

    陈正泰听闻太子同往,立即高兴起来,忙道:“如此甚好。”

    比起一个不熟悉的皇子,陈正泰当然更愿意跟李承乾呆在一起了。

    于是他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接着陪着李世民说了好一些话,当然,心里还是有些隐隐不放心的,便又问起李世民近来的起居,吃了什么。

    李世民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却摇摇头道:“没吃错什么,你不必担心,朕正在盛年,些许小疾,算不得什么。”

    陈正泰只好悻悻然道:“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儿臣明日便要启程,不能尽孝左右,也请陛下见谅。”

    “去忙你的吧。”李世民微笑道:“朕想看看,你这互市,到底是什么名堂。”

    陈正泰立即应下,这才告辞出宫。

    到了次日清晨,李承乾便已兴致勃勃的到了,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父皇会肯让他和陈正泰一起前往兰州,这突而其来的惊喜可谓令他始料未及。

    因而他兴冲冲的先来和陈正泰会合。

    对于将要远行,陈正泰其实并没有带多少的行李,陈家在兰州已有根基,不过是从这个家到另一个家而已,于是二人见面后,便直接启程,七八日之后,便抵达了兰州。

    此次,陈正泰为大食商行的总掌柜,而李承乾身为太子,显然不可能是做副总掌柜的,他只能做名誉总掌柜。

    虽然只是名誉,不过李承乾颇有主人公精神,在火车上,将这商行的所有资料废寝忘食的看完。

    此时,他心里便生出了许多的疑问:“也就是说,商行真正干的,并不是运货?”

    “自然。”陈正泰点头道:“四千万贯的资金,若是拿去运货,这天下哪里有这么多的货物,给你去运?”

    “我还以为……是将我大唐的货物,运去各地贩卖呢。”李承乾摇摇头。

    陈正泰笑了笑道:“这些蝇头小利,自然是交给其他的商贾们去做,将来会有数不清的商贾,深入西域和大食,何须大食商行来动手呢?”

    李承乾不禁狐疑地道:“既然不是互通有无,那么商行到底是干什么的?”

    “捡漏!”陈正泰很认真的道。

    “捡漏……”李承乾念着这两个字,却是显然更糊涂了。

    当然,他不喜欢陈正泰牛气哄哄的样子,总觉得这样的嘴脸,颇令人讨厌,因而他决定自己琢磨。

    待到了兰州,李承乾却并不希望住在别宫,对他来说,别宫太清冷了,于是索性住在了陈家。

    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出关来,看到这与关中不同的风情,就像放飞的风筝一般。

    而就在此时,九月初一到了。

    “时候到了。”陈正泰在书斋里,目光炯炯,显得兴致勃勃。

    李承乾道:“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我们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陈正泰信心满满地道:“该布置的已经布置了,殿下没事呢,可以看看商行送来的各种文牍,若是实在觉得不耐烦,我知道有个好地方,可以去猎兔子。”

    “就这?”李承乾禁不住道:“敢情孤是来吃干饭的啊?”

    陈正泰只笑了笑。

    波斯……

    随着九月初一之期抵达,于是,早已出现在此的汉商,已开始行动起来。

    先是陈家的第一家钱庄,在波斯国正式开张。

    一时之间,鞭炮响彻了足足一炷香,早已雇佣好了的人手开始忙碌。

    这钱庄现在的业务比较单一,主要单纯进行取兑的服务。

    也就是说,陈家发出去的银票,可以欢迎本地的波斯人随时来兑换真金白银。

    银票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已经进行了广泛的宣传,至少不少达官贵人,是愿意接受这新奇的东西的。

    陈家的保证,虽然让人有所疑虑,可是并不代表,大家连短暂的持有都不敢,拿了银票,到时去钱庄兑换真金白银就是。

    此时的波斯国,国王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而波斯国的国王,在波斯被称之为万王之王。

    也即是,整个波斯国内部,其实分封了数以百计的大小封建主,这些人各自割据,在大事上,则听从国王的指挥,平日里则收取自己的税赋,训练自己的武士。

    当下的国王阿尔达希尔三世,不过是被这些封建主们所相中,认为其年幼,可以操控,可实际上,整个波斯早就处于内忧外患之中,大权早已旁落到了是贵族的首领沙赫尔手中。

    而此时……位于国都不远处的一处葡萄园,这里虽离国都不远,却已是贵族的领地了。

    当然,波斯的贵族因为割据的缘故,实际上,整个疆土已经分裂成了大小不一的上百块,即便是割据一方的贵族,实际上……他们的日子过的并不太好。

    毕竟,葡萄园以及贫瘠的农地产出并不高,而且武士的训练,决定了贵族们的实力,因而……有限的税赋,绝大多数都用于了购买马匹以及豢养武士。

    就在此时,大名鼎鼎的贵族巴赫尔,现在却迎来了一个客人。

    巴赫尔在波斯国内位高权重,可对于这些陈家人,却是不敢怠慢的,因为陈家人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实力。

    因而巴赫尔决定举行一场宴会,热情的款待这位自称叫陈正信的客人。

    出人意料的是,对方竟会波斯语。

    而且还带来了大唐特有的烈酒,酒过三巡后,陈正信开口便道:“我听闻将军在国都以北,有大片的山地……现在陈家,打算在波斯做一些买卖,却不知这些山地,卖是不卖呢?”

    巴赫尔不由诧异的看着对方,似乎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第六百二十二章:饕餮盛宴

    山地在这个时代,是一钱不值的。

    当然,对于巴赫尔而言,出卖自己的领地是另一回事。

    不过,陈家人是不可怠慢的,他很清楚陈家人的能量。

    此时,巴赫尔笑了笑道:“山地?那些山地一钱不值,怎么……你们对这些山地有兴趣?”

    “自然。”陈正信点点头道:“大食商行希望在波斯采购一些资产,当然……也只是随意买一买,若是将军有兴趣,不妨可以做一些交易。”

    巴赫尔这样的人,乃是波斯的一代枭雄,做任何事,自然是要思量再三。

    他举棋不定的样子,想了想道:“不知贵商行愿出价多少?”

    陈正业自是一早就做了功课的,于是随口就道:“那一片山地,有人丈量过,大抵是一万三千顷,都是山地,陈家这边……能出价九万贯,这若是合黄金,便相当于三千两黄金,如何?”

    波斯人并不以铜为货币,大多还是以黄金为主。

    不过陈家的钱庄,有专门的银票直接兑换黄金的服务,当下差不多三十贯左右的银票,可以兑换一两黄金!

    如此一来,波斯人若是嫌弃银票兑换的铜钱不值当,可以随时用银票兑换出黄金来,而且童叟无欺,为了方便兑换,陈家将大量的黄金运至波斯的钱庄里,专门为波斯人提供这一类的服务。

    起初巴赫尔并不在意,他也并没有想要出售山林的心思,可现在,巴赫尔却不禁动容了起来。

    这绝不是小数目!

    三千两黄金哪!

    那不值钱的山地,虽然占地极大,可实际上,他是没有想过卖出的。

    那是巴赫尔家的一片山地,原本是用于狩猎之用,这样不值钱的东西,其实意义并不大。

    而陈家给的价钱,显然是合理的,甚至,这其实已比他心里的预期要高出了不少了!

    这块地很大,又在国都附近,山脉沿着海岸的方向延伸,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没有什么产出而已。

    可现在……陈家这个价钱……显然是很有诱惑性的。

    就在巴赫尔犹豫不决的时候,陈正信又道:“除此之外,听闻将军对我陈家的瓷器以及武器都有兴趣,大食商行已经在出售火器和瓷器了,将军若是想购买,也可以找我来详谈。”

    “武器?”巴赫尔眯着眼,心里猛地一动。

    他乃是波斯国内,最大的贵族,而之所以被贵族们所拥护,正是因为他的领地最大,收入最丰厚,自然而然,能够豢养的武士最多。

    在这等遍布领主的地方,武士就意味着权力啊!

    巴赫尔其实真正忌惮的……不是其他,而是陈正信所表现出来的其他意图,陈家可以向巴赫尔兜售武器,这也意味着,陈家同样可以向其他的领主兜售。

    而这……则太令人忌惮了,因为若是其他领主大量购置武器,对于巴赫尔而言,显然是大大不利的。

    巴赫尔要做的,是在众领主之中,形成实力上的优势,唯有如此,在波斯,他才有更大的话语权。

    而大唐的军械……确实有许多长处,譬如他们的刀剑,往往更为锋利,他们的马鞍以及马镫甚至是马掌,巴赫尔也曾看过出现在波斯的保安团们的样品,确实可谓是优良。

    当然,更让巴赫尔生出兴趣的,乃是大唐的火器,这玩意很有意思,只是价格比较昂贵。

    很明显……巴赫尔需要一支优良的军队。

    他原是不指望大唐会出售这些神兵利器,而陈家居然愿意出售,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既然如此,不管怎样,他当然是要买的。

    而要买,就得需要很多钱,就意味着得筹措钱财,那么出售一些无用的山地,显然并非是坏主意。

    只这一会,他心里就已有主意了。

    因而,巴赫尔面带笑容道:“贵国的武器,我早有耳闻,若是肯售卖,倒是不妨可以谈谈。”

    陈正业平淡地道:“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三日之后,大食商行会在国都举行一次展销会,若是将军有兴趣,可以亲眼去见识见识,至于细节,不妨再谈。只是那山林……”

    “卖了。”巴赫尔很痛快地应下了!

    既然他有心花费大量的金钱去购置军械,那么显然,为了筹措钱财,卖一些无用的山地,那就是理所应当了。

    陈正信面上则是波澜不惊,倒像是早就意识到他会卖似的,因而平静地点点头道:“既如此,那么不妨及早交易吧。”

    其实像陈正信这样的人有很多,他们在大食商行的指使之下,疯狂的购置大量的资产,许多大食商行的大小掌柜们,似蝗虫一般,席卷整个西域、大食以及波斯,甚至进入倭国,大量的并购各种土地、山林,甚至在大食的沙漠里,大片大片的土地,也似不要钱似的买下来。

    而恰恰这些土地,其实价格是极低的。

    毕竟……和大唐相比,各国的土地以及山林,往往产出并不丰富,而且也未经任何的开发,对于握有这些土地和山林资产的人而言,说是一钱不值也不为过了。

    另一面,各地则开始在大食商行的运作之下,举办了展销会,数不清的大唐棉布、丝绸、瓷器、军械、农具琳琅满目,各国的商贾和领主们云集!

    不得不说,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未曾去过大唐,可此时,通过这展销会,却是见识到了大唐的富饶。

    尤其是各式各样的武器,更是令人难以想象,精钢打制的刀剑,精良的弓弩,甚至是火器,看得人目不暇接。

    于是下单订购者,数之不尽。

    这些领主们,不得不拿出自己储藏的黄金,去兑换银票,而后再用银票,购置他们所要的货物。

    只是……这些精美且高昂的大唐宝货,什么都好,唯一的美中不足的,就是贵。

    同样一个农具,在大唐不过四百文,可是到了这里,折了黄金的价格,便是接近三贯了。

    因为价格高昂,对于绝大多数西域、大食和波斯人而言,他们显然是望而却步的。

    但是……武器却依旧热销。

    这等分封的制度,领主们有豢养大量武士的传统,当有人买了武器,其他人就必须要买了!

    哪怕是绝大多数领主省吃俭用,可是这武器却是必需品。

    因为任何人都清楚,有再多的钱财,得保得住才有意义,而保护他们城堡和财富的,便是这些精良的武器!

    倘若别人都买了,自己不买,假以时日,自己的实力,势必一落千丈,到了那时候,亏得甚至就不是钱,而是自己的命了。

    钱庄趁此机会,甚至推出了借贷的服务。

    陈家人素来有借贷的传统,万物都可用于抵押,会有专门的人,对你的领地还有未来的税赋以及你的一切财产进行估值,而后用较低的利息借贷给你。

    甚至钱庄为了鼓励大家借贷,还专门推出了一个援助计划,在这个援助计划里,所有的借贷,都是低息的,利息很低,比之领主们借贷给别人,那等利滚利的模式,简直就和白送钱差不多。

    这一下子……终于让所有的领主和商贾们有了热情。

    于是,钱庄的生意一下子火热起来。与此同时,领主们为了得到钱财,便开始抛售掉一些看上去没有多少收益的资产!

    从山地,到林地,甚至是一些产出微薄的土地,还有自己的港口,都是可以转化为换购军械的钱的!

    军械的订购十分火爆,反而那物美价廉的棉布以及农具,反而无人问津。

    “维齐尔,维齐尔……”半月之后,一个幕僚匆匆地寻到了巴赫尔。

    维齐尔的意思是首相或者是高级贵族的尊称。

    巴赫尔此时正席地而坐在毛毯上,有仆人给他泡好了从大唐商贾那儿高价买来的茶水,听闻这等茶水,在大唐贵族之间十分流行,因而巴赫尔也想尝试一番,只是,当这茶水入口,他便感觉到舌尖有一种苦涩,令他不禁的皱皱眉,差点将茶水喷了出来。

    巴赫尔实在无法想象,这茶水味道微苦,怎么会得到大唐贵族们的热衷。

    于是他咂咂嘴,皱着眉头道:“取奶来。”

    于是,仆人忙是取了羊奶送至巴赫尔面前,巴赫尔一口将温热的羊奶饮尽,这才冲淡了口里的苦涩,于是忍不住道:“还是羊奶好喝。”

    他说罢,目光这才投向了来人。

    来人是他的管家,平日里为他负责一些领地打理之类的事务。

    巴赫尔道:“什么事?”

    这管家便道:“听说阿沙那里又添购了一批刀剑,足足有三百副。”

    巴赫尔挑眉。

    他发现大唐人来了之后,虽然到处和人做买卖,甚至还愿意出售精良的武器,这本是十分善意的举动!

    可巴赫尔却渐渐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了。

    因为那大食商行疯了似的出售武器,引发了不少领主的热情,却恰恰引发了领主之间内部的竞争。

    原本所有的领主们,大家都处于同一个水平线上,用的都是粗劣的武器和甲胄,就算是菜鸟互啄也好,可至少,在这波斯,反正大家都是菜鸟嘛。

    现在问题就在于,大食商行出现之后,引发的销售狂潮,却让所有的领主,尤其是巴赫尔,不禁心累了!

    别人买了,你总得买吧,如若不然,人家训练出来了精良的武士,而你的武士却还用着破铜烂铁,你如何让其他领主们对你保持恭敬呢?

    可自己一旦买了,该买多少呢?买少了无法形成战斗力,也没办法形成优势,可买多了……这武器的价格……不菲啊。

    管家口里所提到的阿沙,一直都是巴赫尔的心腹大患,因为此人对巴赫尔,历来阳奉阴违!

    这位阿沙,出自于波斯最古老的家族之一,领地的规模也是不小,一直对巴赫尔虎视眈眈!

    巴赫尔眉头皱得深深的,口里道:“我们还有多少金币和银币……”不过随即,他又忍不住道:“还有多少贯钱?”

    波斯国的大额货币,是以金币和银币为主,圆形、无孔,钱的正反两面都有花纹,这些花纹都是用模子打压而成的。银币正面是国王的半身像,他们的胡须、发髻和服饰都是伊朗式的,尤其是王冠,富丽繁缛。

    此时的波斯萨珊王朝,每更换一王,就要另铸新王半身像的新钱币,因此,从钱币上也可看出各王的冠冕,都有各自的特征,互不相同,样式很是精美。

    只不过,汉商的到来,瞬间让原有的货币体系给打崩了。

    根源就在于,大食商行的货物极为畅销,领主和商贾们纷纷订购,只是大食商行的货物,必须得用钱票才可交易,于是乎,人们不得不将金币和银币,兑换成钱票,而后与大食商行交易。

    哪怕是钱庄给你的贷款,人家给的也是钱票,甚至是山地和林地以及港口等土地的交易,大多都是如此。

    这就导致,人们开始愿意接受钱票,毕竟钱票可以随时去兑换相应的金银。

    久而久之,便连巴赫尔也懒得用多少个金币和银币来计量了!

    因为换算起来实在太麻烦了,而大唐的计量单位‘贯’,慢慢用习惯了,反而变得直观了起来。

    人的生活习性会改变的,巴赫尔也不能免俗。

    管家一脸忧心地道:“已经不多了,只剩下了九千多贯。”

    于是巴赫尔的唇抿成了一直线,脸上露出几分纠结之色。

    接着,他了站起来,在地毯上来回踱步,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那阿沙,购置了这么多大食商行的宝货,从哪里来的钱财?”

    管家立马就道:“听说他有一处渔村,大食商行很有兴趣,那一处领地,最终卖给了大食商行,大食商行开的价格……不低,有两万多贯。”

    巴赫尔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他给惊到了!

    一个区区的渔村而已。

    就这……居然两万多贯?若是靠那渔村的渔民们打鱼,而后让这些渔村缴纳税赋,只怕要收一百年的税赋,才能将税赋收回来。

    “这大食商行,实在太富有了啊,他们到底有多少钱!”巴赫尔不禁感慨。

    所谓没有比较没有伤害!

    现如今……他越发的觉得,自己这波斯国堂堂的‘维齐尔’,实在太贫穷了。

    只是……阿沙的这个举动,却更加令巴赫尔忌惮起来。

    很明显,阿沙的实力在未来将增强,带着这等忧虑,巴赫尔想了想道:“我们不是也有许多的渔村吗?”

    “那些没有这么值钱。”管家苦着脸道:“大食商行并没有来问,当初想要贷款的时候,他们的人也估过值,一个渔村,不过两三千贯罢了。”

    “这么低?”巴赫尔皱眉道:“再去问问吧……我不想贷款,只想卖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这些唐人,不是对这些没有产出的东西最有兴致吗?那么就卖给他们,统统都卖。”

    管家听罢,连忙点头。

    实际上……卖地这种事,一旦开了头,就有点很难停下来了!

    似巴赫尔这样的贵族,最多的就是领地,虽然那些田产有产出,轻易是舍不得卖的,可那些荒无人烟,却几乎没有多少产出的地方,他们却巴不得赶紧卖了干净,反正留着也没有多大作用!

    而巴赫尔如此,其他人自然也大抵如此了。

    只是……唐商只有一家,那便是大食商行,可想要卖地的……却是大小上百个巴赫尔这样的贵族。

    此时,在波斯的大食商行里,数十上百个文吏,正敲打着算盘,盘算着每一块土地的价值,而当地的情报局以及其他勘探人员,则精心的制作的各地的舆图,将所有土地的资料,疯了似的汇总过来。

    大食商行除了陈正泰这个总掌柜以及几个副总掌柜之下,几乎在各国,都设立了大掌柜来执掌!

    譬如波斯的大掌柜,便是陈正信,在陈正信之下,又在波斯各城,分设大小不一的小掌柜。

    大食商行有的是资金,正因为如此,所以雇佣了大量的人力,有大大小小上千个管理人员,有近五万规模的安保队,有数千上万个文吏,还有账房、活计、车夫,数之不尽。

    这些人,随着商行蜂拥来到西境,在这波斯的高原,西域的绿洲,大食的沙丘之中,疯了似的计算,丈量,出售,收购。

    他们犹如商行布局于这数千里广袤土地上的一个个毛细孔,促成着一桩又一桩的买卖。

    而大食商行,则将筹募来的钱,像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一个又一个的契约,从出售武器到奢侈品,又换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土地煎饼方案!

    最终……从小掌柜那里,汇总到大掌柜,再用快马,送至兰州的总掌柜那里。

    数千万贯,在大唐可能购置的,不过是数百万亩良田,不过是大大小小数百,至多也就上千个作坊!

    可在这贫瘠的土地上,却似乎可以买下一切可以买下的资产,甚至还有大量的盈余。

第六百二十三章:翻云覆雨

    显然对于这些大唐的商人,无论是西域,还是大食,又或是波斯的贵族和商户们而言,他们都是欢迎的。

    这些一钱不值的土地以及资产,原本无人问津,莫说是问,甚至连拥有者们连出售的心都没有。

    这倒不是他们贪恋土地资产,而是因为……这玩意确实一钱不值。

    商行给出的价格,其实并不高,有的渔村,其实也不过是几百口刀剑的价格罢了。

    可至少……它们现在有了价值。

    不只是山地,还有人口,人口的买卖在各地火热。

    此时,无论是大食还是西域亦或者是西域,依旧还拥有着大量的奴隶,这些奴隶,要嘛是常年征战时俘虏的战俘,要嘛就是世代的努力,甚至还有大食人在地中海等地,抓获的黑奴。

    陈家人似乎对于人口有着极大的兴趣,这其实也形成了一个极有兴趣的情况。

    那便是对于这里的贵族们而言,他们觉得这些唐商们大肆的收购诸多原本不值钱的资产,甚至包括了奴隶,这是一件令人欢欣鼓舞的事。

    而对于陈家而言,似乎看着这满地一钱不值的资产,同样也是高兴得手舞足蹈。

    毕竟这个时候,整个西域以及大食还有波斯连年征战,再加上生产力的水平极其的低下,却绝大多数地方,根本没有能力进行开发,这便导致……这里的资产价格极低。

    低到什么程度呢?

    同样一万贯,倘若在大唐,哪怕是在河西或者是高昌,能购置的山地,在这里,却可以购买三十倍。

    这对于此时资产泛滥的大食商行而言,简直就是抢一般。

    在贵族们的眼里,这地上一钱不值的石头,到了大食商行,便成了珍珠一般。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操作在于垄断。

    大食商行是没有竞争对手的,所有的世族都以投资的名义加入了大食商行,绝不会有人敢私下里收购这里的资产,这就避免了有人相互竞价,导致资产价格暴涨的可能。

    而大食商行这里,几乎用一个最低廉的价格,设置了一个最高价格,有就是说,他们收购这些资产,绝不会比自己的预估的更高,你爱卖便卖,若是不卖,那也没有关系。

    两千多万贯,顷刻之间花了出去。

    只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再之后,许多还想收购的资产便收购不动了。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售出自己的资产,而离陈正泰原先要花费收购的三千万贯……显然还有一些距离。

    当然,陈正泰并不急,情报局这里,陈正雷被请到了兰州的凉王府。

    进入大殿,这里正有两个人各自翘着腿,正中坐着的,正是太子李承乾,李承乾一脸慵懒的样子,他原以为,自己是来做大买卖的,可结果……却是每日躲在这王府里,成日看着各种报表以及数不清的枯燥数据。

    另一边坐着的乃是陈正泰,陈正泰的唇边勾着一丝笑意,很是激动的样子。

    不激动不成啊。

    对于李承乾而言,这只是枯燥的数字,可对于陈正泰而言,这些数字所代表的,是数不清的矿山以及未来的油田,甚至还有未来的港口,以及数不清的土地。

    这些还未开发的国家,就如一片片荒野一般,所带来的财富,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甚至……现在的陈正泰,十分期待的,却是波斯以南的天竺了。

    这天竺素来土地肥沃,若是能收割一波,这才是暴利呢!

    陈正雷规矩地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凉王殿下。”

    陈正泰朝着陈正雷颔首点头,微笑道:“近来无事吧?”

    “有事。”陈正雷干脆利落的回答。

    陈正泰一听,不禁失笑,人家是情报局的局长,怎么能没有事呢,这么多人等着他决策呢!

    陈正泰便又道:“现在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听闻现在大食人和波斯人关系紧张?”

    陈正雷平淡地道:“大食人与波斯人一向紧张。”

    这也是实话,大食对波斯一直处于咄咄逼人的状态,侵占了波斯大量的土地,若不是陈家的出现,按照历史的走向而言,最终波斯会彻底被大食帝国兼并。

    这么多年的相互攻伐,彼此之间说是有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因而,虽然陈家商行开始渗透,双方的关系开始略有缓和,不过矛盾依旧在积蓄,一些冲突不可避免。

    陈正泰点点头:“情报局这些日子,可以放出一些消息,大食和波斯的仇怨,与陈家没有关系……”

    陈正泰说话,只是点到即止。

    陈正雷则立即心里了然了。

    他道:“卑下明白了。”

    陈正泰又道:“事情要干的漂亮。”

    陈正雷道:“喏。”

    接着,陈正雷又行了礼,便转身离去了。

    李承乾此时却伸了个懒腰,瞟了陈正泰一眼道:“你这又是打什么鬼主意。”

    “卖货。”

    “卖货?”李承乾挑了挑眉道:“卖军械吧?这军械的买卖,不是一直不错吗?”

    “还不够好。”陈正泰解释道:“还没有好到让大家砸锅卖铁也要买军械的地步呀!”

    李承乾一时无语,摇摇头:“细水长流嘛,怎么能一下子将人榨干净呢?”

    陈正泰就道:“让他们砸锅卖铁的目的,是让他们出售资产,殿下你想想看,在一个动荡的环境之下,什么最值钱?”

    李承乾托着下巴正待要回答。

    陈正泰却是自顾自的回答道:“安全!当人们朝不保夕的时候,这安全便比金子还要珍贵!为了安全,人们愿意出售自己一切的资产。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金就是这样的道理,在安居乐业的情况之下,人们追求的各种的资产,哪怕是古董,人们也趋之若鹜。可一旦到了乱世,人们朝不保夕的时候,一切的资产,就变得一钱不值了,因为资产追求的未来预期的收益,你命都可能没了,你还会管明天吗?现在某些人,真是给脸不要脸,收他家的地,好像要杀了他似的,这怎么办?只好想办法了。”

    李承乾叹了口气道:“有道理,就你鬼主意多,不过孤却觉得,在这做买卖,却是百无聊赖呢!我还以为……做这大买卖,一定很……很……你平日说什么来着?对,很刺激呢。可孤现在却觉得,一丁点也不刺激,没意思。”

    陈正泰哈哈一笑道:“殿下,做事要有耐心,很快就有热闹瞧了。”

    ………………

    一份快报,火速的送到了波斯国都外的一处庄园里。

    巴赫尔随即接过了羊皮的快报,他一目十行的看了一眼,随即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站在一旁的管家部小心翼翼的看着巴赫尔道:“维齐尔,出了什么事?”

    巴赫尔背着手,显得脸色凝重,面上布满了阴云!

    “前日,大食人袭击了边境的一处庄园,杀死了三百多人。“

    管家的脸色立马苍白了几分,这样的事,其实是常有的,哪怕是各个领主之间,若是出现纠纷,偶尔入境杀死几个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可此事,却严重了许多,因为死伤太大了,这分明是大食人大举进攻的征兆。

    管家道:“是否求救于陈家?”

    巴赫尔冷笑道:“若是陈家愿意干涉,那大食人又岂会敢这样的放肆……我看陈家人不会管,他们只想着做生意通商。”

    “那么……该怎么办?”管家忧心忡忡地道:“难道战争又要开始了吗?”

    巴赫尔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道:“我将立即去见国王殿下。”

    他随即收拾了一番,当日,他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庄园。

    在波斯王的宫殿里,大大小小的领主来了不少,一个个都愁眉不展的样子,因为事情比他们想象中棘手!

    大食人这一次出动了两千人,若是在早些年,这样规模的劫掠,实属平常,可自从大食王被袭击之后,双方已经平静了许多了。

    如今……显然是一个可怕的征兆。

    大食的军事力量依旧强大,他们的骑兵,根本不是现在的波斯人能够抵挡的。

    而如今的波斯王还不过是个孩子,所谓的入宫与国王商量对策,不过是贵族们和巴赫尔之间商谈罢了。

    只是领主们的意见显然并不统一,靠近边境的领主,认为应该立即征召大军,进行战争。

    毕竟对他们而言,下一次大食人可能就奔着他们的领地而来了。

    而其他的领主,却认为这个时候征召大军,显然有些反应过了头。

    这一次只是小规模的军事行动,对方并没有大动干戈,征发数万军马杀奔而来,若是波斯人反应过激,势必大食人会大举进攻。

    彼此吵得面红耳赤,也没有什么结果。

    倒是将那小国王吓得哭了起来。

    一旁的宫中侍从忙是上前安慰小国王。

    巴赫尔便忍不住厌恶的看了这小国王一眼,他知道事情根本商量不出一个结果,现在的波斯,再不是当初的波斯了,大家各自为政,也没有一个强力的国王有着巨大的号召力。

    贵族和领主们各有自己的算计。

    就算要组织起一场战争,只怕肯听从征召的领主也是有限。

    只要大食人不是大举进犯,这些各怀鬼胎的人,是绝不可能同心协力的。

    现在在一起,不过是彼此之间更多的争吵而已。

    巴赫尔哪怕在贵族之中的号召力惊人,却也没有一言九鼎的权力,因而只好沮丧的回到了自己在国都的住处,却显得忧心忡忡。

    到了次日,一个可怕的消息在波斯国蔓延开来了。

    战争可能要开始了。

    对于战争的恐怖记忆,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是可怕的。

    于是市面上,陈家的各种武器订单,一下子暴增了七成。

    到了第四日,又暴增了五成。

    贵族们希望多购置一些武器,以此来保护自己的庄园,而平民们也害怕在未来没有防身的武器。

    可武器价格昂贵,人们的现钱并不多,想要购置武器,就不得不出售一些许多人认为不值钱的资产了。

    毕竟……陈家人肯收。

    甚至连巴赫尔,也将那些种植不出粮食来的其他土地,甚至有了全部打包卖给陈家的打算。

    在这个时代,人们只在乎粮田,其他的土地,都是一钱不值的,现在陈家好歹估算出了一点价值,粮田关系到的乃是吃饭的问题,而其他无用的土地,显然并不在波斯人的计算范围之内。

    于是陈氏收购的买卖,又变得火热起来。

    “这些该死的大唐商人。”

    虽是出售的只是没什么大用处的土地,可巴赫尔心中依旧忍不住有些不忿。

    此时,他双目显得阴沉,鹰钩鼻忍不住垂下些许,一双眼睛则看向鼻尖的方向,又似乎落在了自己的靴子处,他冷笑连连地继续道:“哼,这些无用的土地,他们要了,又有什么用?”

    管家站在一旁,其实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陈家这是要干什么。

    人都是经验主义的生物,他们只相信赖以生存的生活方式,也只相信自己眼睛亲眼看到的。

    越是‘拥有智慧’的人,他们的知识量越多,反而越依赖于历史经验,这倒和大唐的那些大儒们有些相像,他们言必称三皇五帝,或者是秦汉,又或者是先隋,因为祖先们的生活方式就是如此,在这些知识阶层的人看来,知要遵循这些前人们的经验,就不会有错了。

    管家纠结了许久,才道:“或许……他们是为了让我们购置他们的武器吧。”

    “也有道理。”巴赫尔点点头:“土地都卖出去了吗?”

    管家道:“已经在谈了,陈家那边只肯出四万贯,说是我们的地,本就不值什么钱。”

    四万贯,其实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当然,巴赫尔继续要出售的土地,却也绝不是小数,这些土地,虽然一钱不值,却占了他领地的半数面积,这大抵相当于大唐人用一文钱,买下几亩土地。

    巴赫尔叹了口气道:“四万就四万吧,这些土地,反正也没有价值。”

    巴赫尔如此,其他人大抵也如此。

    大食人甚至比波斯人更加激进,因为大食人信奉武力,认为有了武力,便可征服更多的土地,武力才是一切财富的基础。

    再加上他们热爱刀剑,尤其是陈家输入大食的精美刀剑,这在大食人眼里,这些刀剑简直就是艺术品,而土地和奴隶,价值并不高,反而卖的比波斯人痛快得多。

    一千二百万贯,只用了短短的十几天,便又交易了数不清的资产。

    当快报送到陈正泰的手里时,陈正泰却不禁苦笑道:“殿下……商行现在连三百万贯都已拿不出了。当初融资来的钱,已是用了个七七八八了。”

    李承乾看着一幅幅最新的舆图,所有陈家的土地,都刻意的进行了涂黑。

    只见在这些舆图上,整个西域、大食以及波斯,已是接近一半的土地被涂黑了。

    这等于是……陈家用钱,将半个波斯和西域还有大食买了下来。

    当然,若是细心去发现,这些涂黑的土地,其实都是些不毛之地,和真正的人口聚集区域以及粮田,都有着一定的距离。

    李承乾直直地盯着那些舆图,略显不解道:“这就是你的买卖?”

    “对。”陈正泰认真的道:“这便是我们的买卖,只是现在……唉,钱不多了,我打算以这些土地的名义,向钱庄进行借贷,贷取出五百万贯来。”

    李承乾一愣,随即咋舌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陈正泰认真的道:“当然是开发啊。”

    “开发这些不毛之地?”

    李承乾皱着眉头,觉得匪夷所思。

    陈正泰笑了笑,显得信心满满的样子,道:“有何不可呢?不过开发有很多种,我们要进行的开发,也是分阶段的,现在借贷的五百万贯,便是从最容易的开始。”

    李承乾摇摇头,禁不住苦笑。

    他觉得陈正泰赌性有些大,倒没有说出任何反对的话。

    不过……

    大食商行借贷的消息,迅速的传到了长安。

    当初人们对于陈正泰亲自掌舵大食商行,还是很有信心的。

    在交易所里,即便是大食商行融了巨资,可是关于它的股票,却一直都在稳步上涨。

    在许多人心目中,陈正泰便是一个招牌。

    可借贷的消息一出,却是让交易所里的人都给吓着了。

    接近四千万贯啊,才短短几个月时间,就花干净了?

    花干净也就罢了,居然钱还不够,还跑去向钱庄借贷?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商行没钱了,而且就像一个吞金巨兽,不,是一个无底洞啊。

    交易所里,不少人脸色凝重,这长安上下,当初谁没有跟过风?可现如今……对于任何一个买家而言,显然……这是一个噩耗。

    于是惊吓到的人们疯狂的打探着消息,而从兰州来的消息又是语焉不详。

    耐人寻味的是,交易所里放出来的一些公告,都是四平八稳,让人难测,这便更放大了人们的恐慌情绪。

第六百二十四章:万世基业

    长安城里有不少人对于交易所很热衷。

    因而,各种关于未来的讨论都不少。

    再加上报纸的出现,更是催生了一群关注财经的人。

    可显然,似大食商行这样花钱如流水的商行,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可谓是前所未见。

    毕竟这时代的绝大多数商行,人们看它的好坏,还停留在其每年盈利几何,或者说每年花销几何上头。

    哪个商行每年的开支越少,可是收益越大,自然而然便有利可图。

    可似大食商行这样玩法,是人是鬼都扛不住啊。

    几千万贯,就好像一下子丢进了海里,还一点儿水花都没有。

    可是其盈利的手段不知,只看到收支上头,只有支出,却没有任何的收益。

    骤然之间,当初投了大食商行的人面如死灰。

    交易所里顿时骂声一片。

    有人匆匆寻到三叔公,焦急地道:“不好啦,不好啦,交易所要打起来啦。”

    三叔公本是气定神闲,一听打起来了,顿时耳根红了。

    这些年,顺风顺水,陈家越发的家大业大,三叔公的脾气,自然也就见涨了。

    一听有人要砸陈家的交易所,这还了得?

    他额上青筋曝出,气呼呼地道:“是谁,谁这样胆大包天?”

    “还不是那大食商行的股价暴跌,交易所那里结算不及时,听说要赎回钱的人,大摆长龙了。”

    这等事,也不是没有过。

    这个时代,卖出股票,是需要去窗口办理的。

    现在,大家都想卖,可就这么一些窗口,而且想买的人却是凤毛麟角,于是,想要卖的人大摆长龙,而买家却是少之又少,大家看到这卖出无望,自然而然,心里不免生出绝望。

    越是如此,就容易形成相互践踏,于是卖家越来越低,一天下来,手中的股票没有卖出去,价格却又如庐山瀑布一般的暴跌下来。

    “跌的这么凶吗?”三叔公忍不住恼火得咒骂:“只怕有不少世族在背后煽风点火吧?是哪些该死的东西?”

    这个股寻常的商户和百姓才占了一成,其余的四成,大多都在大世族和大商贾的手里,若不是世家大族和大商贾们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事情肯定不会如此糟糕。

    三叔公脸色阴沉,冷冷道:“将各家的人都请来,定是他们搞的鬼,老夫治不了那些寻常百姓,还治不了他们?”

    陈家的三叔公相召,许多人家各怀心事,却还是一个个乖乖的来了。

    毕竟大家都置业于河西和高昌,命脉都被陈家拿捏着呢!

    而三叔公这个人,平日里虽是跟人有说有笑的,可实际上却是最不好得罪的。

    倘若陈家内部分为了鹰派和鸽派的话,譬如陈正泰便是鹰派,见人便是冷脸。那这位三叔公便是鸽派了,逢人便笑。

    可想想看,若是连逢人笑三分的三叔公,你都惹恼得罪了,这还能落什么好?

    一时之间,这陈家便已是济济一堂,有名有姓的人统统都来了。

    众人先行礼,三叔公一一回礼,而后三叔公清了清嗓子道:“诸位想必是得知了吧,现在大食商行暴跌,老夫听闻,才几日功夫,就跌了三四成,现在那交易所里……大家还在拿着股票兜售呢?大家手里都捏着大食商行的股票,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老夫就直说了吧,若是寻常的那些百姓,他们手里有多少股票呢?这股票的大头,其一在陈家,其二在宫中,其三呢,便是在在座的诸位身上了。大家都是一个食槽里吃饭的,是不是有人背着大家,偷偷在抛售股票?”

    众人鸦雀无声。

    其实各家暗里头,都或多或少的抛售了一些股。

    没办法,亏损看不到头啊。

    眼看着这大食商行融来的钱就要花光了,一旦到时候,统统花了个干净,手头的股票便是一钱不值了。

    倒不是大家不看好大食商行,可这玩意一跌,大家心里就都慌了,结果……等到有人开始大量抛售的时候,这等恐慌便更蔓延开来了。

    这陈家很没有道理。

    当初陈家让大家投资,大家可是踊跃的拿了钱出来的。

    现在好了,市值暴跌,原先值四千万贯,现在只剩下了两千万贯,其实大家都亏了,这血本都亏出去了,竟还指责大家卖了股票。

    只是现在陈家家大业大,说难听一些,陈家的资产,只怕未必比在座各位的总和要少,更不必说,现在大家都已举家迁去了陈家的领地,这时候,任何和陈家硬碰硬的行为都是不理智的。

    作为韦家家主,韦玄贞自也是来了,这时苦笑道:“陈公……这个……这个,我们韦家……可没有卖,我用人头担保。”

    韦玄贞话音落下。

    站在一旁的崔志正也忙道:“如陈公所言,大家同坐一条船上,怎么可以离心离德呢,崔家也断没有卖。”

    其余诸人也纷纷赌咒发誓。

    三叔公便道:“那就见了鬼了,若是都没有卖,怎么跌的这样厉害,难道是陈家卖的吗?”

    大家便都不吭声了。

    于是三叔公道:“请大家来,只是让大家晓得同舟共济的道理,诸位切切不可听坊间的流言蜚语。”

    众人都称是:“我等与陈氏同气连枝,自是绝不误信人言的。”

    三叔公觉得说了这么多,好像也没有什么结果,倒没有再多说什么,便点点头。

    当下,众人各自散去。

    那韦玄贞与崔志正二人同行,韦玄贞嘀咕道:“到底是谁卖的?崔公,莫非是你们崔家……”

    崔志正立马拉长了脸:“你倒是真冤枉了老夫了,老夫怎么做这样的事?崔家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说没有卖,自然没有卖的。不过其他人家卖没卖,就不晓得了,毕竟人心隔肚皮。”

    韦玄贞颔首:“确实如此,许多人家,未必有咱们韦、崔两家资本雄厚,经受不起这样的涨跌,偷偷卖一些止损,也是情有可原吧。”

    崔志正这时眉一挑:“不过……现在老夫倒是真想卖了。”

    “怎么?”韦玄贞诧异的看着崔志正。

    崔志正道:“现在股票跌的这样厉害,若是陈家不请我们来谈这事,倒也罢了,老夫觉得……长久下去,总有涨回来的一日。那陈正泰,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可这陈家现在这样急切,却是心急火燎的将大家叫到这儿来,显然,陈家……他们急了……”

    陈家……急了?

    这样一听,韦玄贞醐醍灌顶。

    “对呀,以往的时候,陈家都是从容不迫,遇到了什么事,都不曾慌过的。这还是第一次见陈家,居然急成这个样子,竟将大家都找来,一个个询问是否有人暗中出售了股票,还张口说什么同舟共济,同气连枝。我听了这话,心里越发的没底了。你想想看,倘若这大食商行若是当真这样好,何至如此呢?”

    崔志正颔首点头,显然,二人想到了一处去了:“这也是老夫忧心的地方,那陈正泰胃口太大了,花钱如流水,迟早要入不敷出,现在股价暴跌,陈家肯定是绷不住局面了,若是这样下去,只怕这大食商行,接下来便是彻底的一泻千里,也是未必。那陈家人,平日里对我们可没有这样客气的,可现在越是客气,我心里越觉得发寒,何止是发寒,简直就是寒透了心哪。思来想去……这些股票在手上,很不稳当,还是趁此机会,能卖多少算多少吧。崔家现在在高昌投入的钱太多,在河西的投入也不少,还是落袋为安还好。哎……当初跟着陈正泰,还以为跟着他能有口肉吃,谁晓得今日竟是大亏。”

    韦玄贞一听,也打起精神:“你们崔家卖,我韦家也卖。”

    二人说着,各自上了车,自是各回府邸,交代事情去了。

    果然,三叔公请各家的人到了陈家府上商议的事,不胫而走。

    这交易所里,非但没有止住颓势,反而抛售的更加厉害,许多人急红了眼。

    傻子都知道,陈家喝令大家不能卖,显然是不可能有效果的,股票在大家的手上,这股票卖出去,反正也不记名,凭这种恫吓,怎么可能让人止步?

    越是如此,越让人心慌啊!

    ………………

    在宫里,李世民一夜都没有睡好。

    再加上这些日子,他身子本就不好,龙体欠安,因而一大早的,吴王李恪便前来照料了。

    李恪给李世民斟了药汤,李世民吃了几口,皱着眉头摇摇头:“微苦。”

    “良药苦口利于病。”李恪笑着道:“父皇,就忍一忍吧。”

    “哎……”李世民道:“可惜承乾不在,也不知他在西宁如何了。”

    李恪听闻父皇关心起了自己的皇兄,脸色略显尴尬,却还是道:“儿臣也无一日不关心着皇兄,不过此番他去西宁,办的乃是大事,用皇兄的话来说,这叫开万世太平,奠我大唐万年基业……”

    李世民摆摆手:“就别说开万世太平的话了,也不看看,那大食商行的股票都跌成了什么样子,别以为朕在宫中,就是聋子瞎子了,难道朕不知道,因为大食商行数月功夫,便花去了数千万贯,引发了天下人的忧虑吗?”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随即才又道:“原先市值四千万贯的股票,现如今跌去了七八成,现在连一千万贯有没有还是未知数呢。交易所那里,人人都在抛售,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连朕都有点忍不住想抛了。”

    李恪于是忙道:“父皇,这……想来,皇兄和凉王,一定别有深意吧?”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李恪,虽然李恪口口声声,像是总在维护着李承乾和陈正泰。可李世民心里很清楚,只怕这是虚情假意呢。

    李恪这些日子,如此热心地在他的身边尽孝,难道他不知什么用意吗?

    生在帝皇家,亲情难能可贵,可天家的兄弟,有几个真正关系好的,哪一个不是尔虞我诈呢?彼此之间,能和睦才怪了。

    这一点,李世民是心知肚明。

    可是……这一层心思,李世民偏偏不能戳破,因为他是父亲,也是皇帝,他不忍心自己的孩子,如自己一般。也不希望,因为皇子们之间的心思,而引发天下人的妄议。

    所以李世民只是笑了笑道:“或许吧。”

    李世民不但身体差了一些,眼下这心病,就是大食商行了,原本大食商行水涨船高,谁晓得现在突然暴跌,陈正泰和李承乾在西宁花钱如流水,这大手笔,让李世民心里颇有担忧。

    毕竟作为一个帝皇,他看的比许多人都要深远,太子乃是未来的皇帝,若是将来做了天子,也如这些日子经营大食商行这般,这天下哪里经的起这样的败啊!只怕用不了一两年,这天下不就败光了吗?

    只是……李世民却不能当人面说,尤其是不能当着吴王李恪的跟前说,他害怕让李恪看到机会,让他觉得自己有取代太子的希望。

    一旦滋生了这样的妄念,那么……当初他和李建成还有李元吉之间的旧事,只怕又要重蹈覆辙了。

    这绝对是李世民最不想见到的!

    李世民随即便道:“朕还是信任和正泰的,他们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深意,所以……朕不急……买卖嘛,总是有赢有亏。”

    李恪便道:“是,父皇说的在理。往后儿臣定要向皇兄和凉王多多学习,为父皇分忧。”

    李世民微笑着点头……

    ………………

    “叔公……价格还在暴跌,只怕……市面上的不少人都还在抛呢。”交易所那儿,陈家子弟是急得跺脚了。

    而三叔公此时的反应,却与这位陈家子弟完全相反,显得很是淡定从容。

    此时,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封陈正泰让人送回来的书信,他叹了口气道:“哎……终究还是信心不足啊。所以说啊,这交易,终究还是信心的问题,若是有信心,这一张张纸,便是价值百倍了,可若是没有信心,人们便将其视作一钱不值。现如今,商行的市价几何了?”

    “半月多前接近五千万贯,现如今……一路暴跌下来,只剩下六百多万贯了。”这人苦着脸,一副想死的样子。

    实在是太狠了,而且这么一暴跌,其他的股票也跟着跌,这一次真的是坑苦了,谁曾想到……大家的心理竟脆弱到了这个地步。

    三叔公却是突的振奋精神道:“也差不多了,那咱们陈家……便拿出两三百万贯来吧,将市面上那些股票,该收的就收了吧。当然,要掌握好节奏,切切不可用力过猛,慢慢的收,谁价低便收谁的,他们如今将这当初真金白银买来的股票当做废纸,可我们陈家,却不能将这大食商行当做是烂泥。”

    “这……”来人有些疑虑,毕竟照着这个行情……似乎有些不太妙啊!

    这时候还花钱去收购?这两三百万贯,岂不是等于抛到水里去吗?

    三叔公看了这人一眼,自是明白此人心里所想,立马就虎着脸道:“让你去做,你便去做。怕个什么,掌握商行的是陈家,掌握交易所里里的也是陈家,这上上下下的,都是咱们陈家人,不要慌!”

    这人便点点头:“喏。”

    随即,匆匆的去了。

    三叔公叹了口气,其实他早就想收购的,之所以等到现在,是因为他觉得跌的太不像话。

    至于真正的商行市值多少,他反而不关心,对于天下人而言,这商行是一个股票,是一张张可以涨可以跌的纸,可对于陈家而言,商行却是陈家真正的基业,是根基。

    既然别人不要这废纸,那么……陈家就收了这些‘破烂’吧。

    三叔公还是忍不住摇摇头,他还是很怀念十数年前那个时代,那个时代的人,大家还是讲信义的,虽然有时候,会遇到一些不讲理的人,可人家至少是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尚还晓得一诺千金。

    现在倒好了,简直是礼崩乐坏啊。

    哼,老夫拉下老脸来,请大家别抛售,这些狗东西,转过头就砸我们陈家的盘,哪里还有什么信义可讲?

    时代……终究不一样了。

    他默默的在心里骂了一顿,似乎发泄完了心里的气恼,随即又将陈正泰自兰州来的书信,重新拿起读了一遍。

    这书信之中,是希望他稳住商行,而另一个消息,则是陈正泰即将沿着高昌和西域,前往波斯和大食进行考察,是要巡视整个商行在天下各处的产业。

    所谓春风不度玉门关,出了关,这天下荒芜的地方,只怕数之不尽,少不得要风尘仆仆。

    一想到陈正泰要经受这苦,三叔公不禁唏嘘一番,果然不愧为陈家之虎啊。

    他随即提笔,龙飞凤舞的挥毫泼墨,修了一封回信,大抵讲明了自己在长安的回购的决定,而后交代一番,洋洋洒洒上万言,千言万语的嘱咐之后,方才恋恋不舍的搁笔,吹干了墨迹,让人快马送出。

第六百二十五章:喜报

    陈正泰收到三叔公的书信,尚在半月之后。

    虽然为了紧急的情报输送,陈家已经建立了兰州至长安一线的急传系统。

    可对于陈正泰而言,这速度还是太慢了。

    可惜……这个时代,最快也只能如此了。

    毕竟两三千里路呢!

    对于三叔公当机立断回收股票的行为,陈正泰表示很欣慰。

    这也是陈正泰欣赏三叔公的地方,其实像三叔公这样年纪的人,你要指望他能汲取什么新的金融和科学知识,这就太难为他老人家了。

    可是……人家压根就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唯一要做的,就是低买高卖!

    但凡是陈正泰做的事,三叔公是给与了一万分的支持!

    有时候……人还真不需要懂太多。

    就如后世那些韭菜们一般,谈起上市公司的业绩和未来,个个说的头头是道,张口就是凯恩斯,闭口便是奥地利学派!

    可实际上呢,越是瞎琢磨这个,往往死得最快。

    根本缘故就在于,任何的资本市场,其本质就是非理性的,人们之所以投资,除了来源于对于通货膨胀,自己财产受损的压力之外,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在于人性中的贪婪。

    而人性中的贪婪,本质就是非理性的情绪,在这种非理性的情绪之下,某些人却做所谓的理性的研究和分析,其结果就是,再好的计算和经济学理论,也不适用于现实中的行情。

    最终……研究得越透,死得越惨。

    反而是那等不瞎比比,脑子热了操起家伙就干的人,获利的水平可能还更高一些。

    当然……眼下的长安,已经被情绪上了头,一旦有人开始质疑,便会生出恐慌,而后恐慌开始蔓延,再接着便出现了大量的股票被抛售。

    此时,三叔公毫不犹豫的选择回购,显然也是在赌,赌的是大食商行能够站稳脚跟,不利的因素会渐渐的过去,接下来,则会出现一波又一波的好行情。

    陈正泰不禁唏嘘着,三叔公的嘘寒问暖,令他心里颇有感触。

    等他放下书信,一旁的李承乾看着他,忍不住道:“正泰,谁给你的书信?你怎的看着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要你管。”

    这两人私下相处早就随意惯了,李承乾没在意陈正泰话里的不敬,直接瞥了一眼书信,略略看到了书信中的一些字眼,不由道:“怎么,大食商行的股价暴跌了?”

    陈正泰颔首。

    李承乾皱眉道:“我将大食商行的所有账目都看过了,可谓是滚瓜烂熟,不过细细想来,这股价不跌,那才见鬼了呢!哎……完了,这下完了,若是再这样跌下去,咱们现在商行手里的资金也是不足,又几乎没有获利,长此以往,非要完蛋不可。”

    说着,李承乾愁眉苦脸地看着陈正泰。

    陈正泰道:“太子殿下也相信这大食商行一钱不值?”

    李承乾显得有点拿捏不定,想了想道:“至少账面上是如此,再加上股价暴跌……”

    陈正泰摇摇头,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道:“你错了,未来这大食商行必将一飞冲天。”

    “一飞冲天?”李承乾吓了一跳:“现在都这样了,还要怎样一飞冲天?”

    这一点,李承乾显然无法理解。

    可陈正泰却是不急不躁,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眸透着满满的自信。

    他很清楚,机会要来了。

    ………………

    大宛国。

    此处毗邻西域与波斯、大食,乃是一处草场。

    这里的水草丰美,在汉朝的时候,其国就以大宛马而得名。

    这大宛以游牧为生,这里的部落,散居于各地。

    其实所谓的大宛国,不过是数十上百个大大小小的部族的集合而已。

    早在一年半前,就来了大量的汉商,人们在此买卖马匹,兜售一些货物。

    此后,大食商行来了,商行在这里设立了一个贸易点。

    只是此地人烟稀少,人们逐草而居,因而,这可怜的大食钱庄以及大食商行,还有一些贸易设施,夹杂在这无数破落的帐篷之中,显得格外的寒酸。

    来此的陈氏子弟,就好像被发配了一般。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对于陈氏子弟而言,留在兰州或者朔方、高昌是最好的选择,差一些的,则去波斯或者大食,毕竟那里热闹。

    可在西域以及大宛这样地方的,不但清苦,而且实在没有什么可贸易的东西。

    毕竟这里人少,气候也较为恶劣。

    就在半年之前,陈氏子弟开始疯狂的收购大宛国的土地。

    而大宛各部的首领们显然卖起土地来,比波斯和大食人更加痛快得多。

    十几辈子下来,人家是真没见过钱啊,一看有人愿意拿出真金白银,还有可以购买大量货物的钱票出来,买那些根本一钱不值的土地,各部的首领们几乎是乐开了花。

    且这大宛国的土地价值极低,尤其是远离牧场的地方。

    各部之间没有什么明显的界限,这地到底属于谁的,谁也说不好。

    倒是这大宛国主十分热心,召集了各部,索性大家一起和陈家人进行土地交易,任何一块土地,大家一起卖,卖完之后,大家一起签字画押。

    此后……各自得了黄金之后,各部便拿着黄金开始疯狂的购买商行的粮食和布匹了。

    除此之外,女人化妆用的胭脂在这里的销量也极为惊人,似乎这里的男子都很愿意花大价钱将胭脂买回去,给自己的妇人用上,如此才显得体面。

    酒水的生意也是惊人的,尤其是二皮沟生产的烈酒,以至于这里的陈氏子弟,一再催告兰州那边想办法多送货来。

    这些大宛人,和所有的拆迁户一样,在得了大笔的金银之后,便懒得去放牧了,许多人索性开始聚集在王都里,围绕着大食商行的一条商业街搭起帐篷定居。

    得了大量钱财的首领们,带着自己的族人在此成日通宵达旦,每夜燃起篝火,烤着牛羊,载歌载舞,喝着烈酒,成日醉醺醺的。

    商行的商业街,是用石墙砌起来的,里头有不少的汉商,这些汉商带来了许多的商品,这让本是清苦的首领和贵族们,突然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

    人们称这里是不夜城。

    即便这座石头城,到了大半夜,依旧是热闹的。

    何况在这里,还有一千多个保安队的成员持着短枪,维护治安。

    保安队的人几乎不和当地人交涉,他们只负责卫戍,只有偶尔对付一些喝酒发疯的家伙,将人拿下来,拿冷水泡一泡,等人清醒了,便通知其家人将人领回去。

    而这大宛商行的小掌柜陈大惠,此时正在焦急地等着消息。

    陈家早在半年前,就派出了大量的勘探人员,这些人员,早已踏破了整个大宛国!

    这大宛……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放牧和耕种的价值,倒不是说这里的水草不好,而是大唐现在有的是牧场,就算是豢养牛羊,盈利也是有限。

    何况养牛羊的事,有的是大宛人去干,大食商行采取的策略,往往是不和当地的产业进行冲突,进行互补即可。

    地买下来了,就得将这些土地的价值摸清楚。

    前些日子,有人发现了这大宛有一些铜矿。

    这令陈大惠的兴致顿时昂然起来。

    要知道,为了买这大宛的土地,大食商行可是花费了三十多万贯啊。

    三十多万贯,看上去是将大宛国近三成的土地都买了下来,可实际上……大宛只是小国,而且土地收益,本就产出低!

    再加上这里……本就荒凉,就连陈大惠都觉得,三十万的价格,是有些亏了,换做是他,十万贯都不肯给。

    全便宜了这些大宛人了呀。

    可现在……发现了铜矿,这就不同了。

    因而,他在三月之前,聚集了一支更大规模的勘探队,开始深入勘探。

    这时……似乎又有消息了。

    有人匆匆的进入了石头城,而后出现在了商业街。

    此人纶巾儒衫,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显然是二皮沟大学堂里毕业的,只是他肤色粗糙黝黑,相貌却似一个老农一般,身后的几个护卫一直尾随着他,最后直接进入了大食商行的大宛分部。

    一会儿功夫,陈大惠便已出来,二人彼此见礼。

    陈大惠虽然是陈家的族亲,可他很清楚,出了关,有两种人不能惹,一种是陈家人,而另一种,则是二皮沟大学堂出来的读书人!

    前者有陈氏宗族作靠山,而后者,则有整个二皮沟大学堂的背景!

    这些年,二皮沟大学堂的毕业生员,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且这些人,几乎都在重要的位置上,有的是商业领袖,有的在军中,也有的在陈氏的产业之中独当一面,朝中为官的也开始崭露头角。

    这读书人咳嗽了几声才道:“已经确定了,大宛的北部,发现了大量铜矿……最保守的估计,这些铜矿未来的产量,可能比关内任何一个铜矿的规模还要大十倍以上。鄠县的铜矿,在它的面前,都可以说是不值一提的。我还从未见过世上有品相如此之好的矿脉,这是我们的勘探书,花费了几个月功夫,总算有结果了。”

    陈大惠顿时听得目瞪口呆。

    “如此大的规模?能比鄠县还要大十倍,品相能比鄠县的好?”

    这读书人叹了口气道:“探勘结束的时候,学生起初也有些难以置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铜,乃是当今天下最重要的资源,且不说它本就是工业的原料,最重要的是,它可以作为货币!

    而中原的铜本就是稀缺的,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当下技术条件,能开采的铜矿只有这么多,而中原上千年来,铜的价值都极高,从商周时起,但凡是容易开采的铜矿,都被老祖宗们开采了,可在这大宛,出现铜脉倒也罢了,可真正厉害之处就在于,这里的铜,是从未开采过的。

    “除此之外呢……”读书人继续道:“这里还发现了大量的铁矿,还有……金矿……”

    “金矿?”陈大惠惊讶不已地道:“确定吗?”

    “已经确定了,现在还在探明可开采的储量,不出意外……这金矿的矿脉也十分可怕。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进行采掘了。”

    “这个好办。”得到了确定的答案,陈大惠精神振奋,道:“技术人员,可以从兰州直接抽调,而人力……也可以从部曲以及本地的牧人这儿招募,何况这大宛……一马平川,运输的条件并不差,只要铁路连通了西域,运费便可以降下来了。”

    陈大惠激动地继续道:“这样看来,咱们在这里就有事可做了,我这便开始组织人力。在这里……至少需要有十几个矿场,规模都要比鄠县的大,哈哈……说起挖煤、挖铁和挖铜……”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脸得意地道:“这个没有人比我更在行了,这事我来操办。”

    陈大惠唏嘘着:“这不毛之地,地下不知蕴含了多少东西,真的无法想象啊,学生这些日子还需去附近探一探,天知道这地底下,还藏着什么呢!”

    陈大惠显得很高兴,亲自将这读书人送出了商行,而后,他打起了精神,吩咐左右道:“给兰州修书!”

    ………………

    一封封的奏报,自大食和波斯等无数地方,送至了兰州。

    黄金、青铜,适合种植棉花的耕地,符合耕种的农地,以及铁矿、煤炭,这原本在中原,已经越来越罕见的东西,可在这里……却似是遍地都是一般。

    陈正泰心里忍不住感慨,这也是没有内燃机,若是有了内燃机,那大食和波斯的地,只怕还要再翻一千一万倍的价值,也不算什么难事了。

    可即便如此,这些消息,也依旧形成了最大的利好。

    当今天下,且不说铜和黄金,单说铁和煤炭,还有棉花,就是当下最重要的物资了。

    要知道,随着工业的发展,还有无数蒸汽机的运用,钢铁、煤炭的消耗是十分惊人的,甚至到了下一年,都需翻番的地步。

    陈正泰吁了口气,而就在此时,大食商行在兰州的大小掌柜们齐聚于此,一个投资计划,已经摆在了陈正泰的眼前。

    这个计划,早就已经开始酝酿了,涉及到了铁路,开采,以及种植,除此之外,还有造船,尤其是在波斯湾,那里大片购置下来的土地都将建起船坞和港口。

    陈正泰大抵看过之后,最终签字画押。

    此时……得知了消息,驻扎于新闻报兰州城的编撰们,已是马不停蹄,疯了似的往长安而去。

    …………

    长安城里。

    三叔公大量地收购股票,总算是将大食商行的市值,维持在了三百万贯上下。

    相比于此前四千万贯的市值,眼下的大食商行,几乎是直接跌落到了谷底。

    该抛售的人,早已抛售了,因而人们对于大食商行,已经漠不关心。

    似乎再没有人对这大食商行有丝毫的兴趣。

    只是这一次,大家可谓是损失惨重,当初信了陈正泰的邪,竟是脑子发热,纷纷高价买了股票,给那大食商行融资。哪里想到,这一跟头,竟是摔得这样的惨。

    于是不少人,在提到了陈正的时候泰,便禁不住咬牙切齿。

    哪怕是不少的世族,也忍不住觉得陈正泰有些不太厚道了。

    可虽有牢骚,至少……陈家还是出面,在股价跌落到谷底的时候,将大量的股票赎买了回去,虽然所有人损失惨重,至少……还剩下了一点汤钱,此时自知胳膊拗不过大腿,也只是私下里抱怨罢了。

    三叔公已让人进行了清算,此时,陈家已经出了一百五十百万贯,而陈氏在大食商行的份额,已经超过了六成。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大食商行,除了陈家的六成三,宫中的两成五,剩余留给世族还有商贾以及寻常百姓的份额,不过是区区的一成二而已。

    即便是剩下那一成二的人,有的是不甘心如此低价出售,还想看看风向,也有的还在伺机想要卖出,觉得可能股票会有一些回调,等回调一些些之后,再抛售止损。

    三叔公近来发现,陈家已经有些门可罗雀了,平日里跑的勤的人,现在是一个都不见了。

    好在三叔公不在乎,哼,你们不愿意搭理我陈家,我还不愿意搭理你呢!

    可就在此时,当有快马抵达了新闻报馆这里,将最新的消息送到了陈爱芝手里时,陈爱芝禁不住大吃一惊!

    看着自兰州快马而回的编撰,陈爱芝难以置信地道:“消息确定的吗?”

    这编撰笃定地道:“早就确定了,千真万确,绝不是假消息,是多方求证过的。”

    陈爱芝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才松动一些,而后道:“还好……当初有一些零星的股,我没卖,当初还想着要和陈家共进退,死也死在这些股上呢。咳咳……时间来不及了,若是迟一些,只怕这消息就不独家了,立即排版,明日清早,要见报。”

第六百二十六章:大食商行 买入

    陈爱芝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消息的价值。

    甚至其实不必新闻报抢这头版,只怕以现在人们对于消息的敏感度,明日便会有无数的快马将消息送到长安,整个长安便很快会将这消息传遍。

    只是此时,对于陈爱芝而言,这依旧是一个足以让新闻报提高销量的新闻。

    当然,不只如此,这消息一出,只怕对于眼下整个长安的气氛,势必变成了另一回事。

    陈爱芝没有迟疑,急急忙忙地按着送来的消息,一气呵成地撰写了一篇文章,当日便送去了作坊里印刷。

    次日清早,街上依旧人潮不多。

    交易所里却已是人满为患了。

    其实近来交易所里的行情很好。

    现如今天下什么都是奇缺,各业兴旺,大量的作坊都需资金进行扩建。

    譬如纺织,蒸汽纺织机出现之后,棉花因为高昌的铁路贯通,而世族在高昌的大量棉花培植,棉花的价格已经下跌。而对于棉布的需求,却是越发的旺盛。

    这等价格较为低廉,保暖且柔和贴身的棉布,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是最好的衣料。

    再加上匠人们越来越多,购买力也越发的强了,自然而然,这等需求几乎是一年高过一年。

    于是不少的棉纺的作坊,都是水涨船高,股价也随之高涨。

    当然,又因为蒸汽纺织机的出现,以及各行各业中对于蒸汽机的需求,这又导致了钢铁和煤炭的需求变得极大。

    当下几乎所有的商人,都在想办法挖掘煤炭和铁矿。

    只是这个时代采掘的技术毕竟不高,深层的煤炭和铁矿意义不大,往往只是在浅层,且品质好的煤炭,对于商贾们而言,有着巨大的意义。

    在太原一带,人们便发现了大量的煤炭,这里距离关中不远,于是商贾们开拓了运河,想尽办法地将这煤炭源源不断的通过运河,送入关中。

    只是容易开采的铁矿,依旧是稀罕。

    人们开始大量的用煤炭来作为蒸汽机的消耗品,并且利用煤炭和铁矿,炼制出大量的钢材,再将这些钢材,进行广泛的利用。

    无论是地上的铁轨,还是各色的工业与农业的工具,这两样东西,无所不包。

    因而,相关的股票,也不可避免地水涨船高了。

    作坊们现在都需要资金,且是大量的资金,唯有资金,方可不断的扩大作坊的规模,雇佣更多的人手,攥取更大的利益。

    而这交易所,则成了资金流动的中枢。

    这也是许多人不得不钦佩陈家的地方,这交易所的出现,对于天下如雨后春笋之后的作坊而言,无疑有着巨大的促进。

    若是没有这些,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资金无法快速的流动,只怕许多的作坊,在十年二十年内,还是老样子。

    当然,陈家坑商贾的事也是不少。

    故而在这交易所里的人,对于陈家,可谓是又爱又恨了。

    就在此之际,交易所开市。

    各个股票的开市价还未挂牌出来,人们却已议论开了。

    这里本就是消息的源头,人们来到这里,彼此之间,交换着各种消息。

    一个儒生模样的人,清早就赶来了。

    此人姓王,叫王德,别看他穿着读书人的打扮,可实际上,这几年靠着交易所,却是发了大财!

    当初他买了不少的股票,都是十倍二十倍的暴涨,有了钱,便没心思读书了,而是成日都跑来这交易所。

    而后凭借自己的眼光,和不少与他一样的人一道,在这股海中浮沉。

    当然,对于绝大多数如王德一般的人来说,此时正在百业兴旺的时候,许多行业的行情都极好,也正因为如此,除了极少情况挨了坑,绝大多数时候还是挣钱的,并没有遭受太多的毒打。

    故而像王德这样的人,都是极自信的,因着经常出入这里,这交易所里许多人都认得他,一见他来,便有人自动让座,和他说笑。

    王德施施然地坐下,照例让人上一壶茶,这里的茶水很贵,寻常的人是舍不得吃的,可王德却有这派头。

    他端坐之后,便和同座的几人彼此拱手,而后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大抵的扫了这大堂一周,现在还是清早,可这里已是济济一堂,人声鼎沸。

    身边有人率先问道:“王兄,听闻你新近买的太原煤业,近来获利不少?”

    王德便谦虚地道:“哪里的话,不过是乘着这股风,挣了一些而已。”

    “你倒是有眼光呀。”有人笑呵呵的道:“谁能想到,这些日子,煤炭居然涨得这样的凶。”

    王德微微抬眼,笑了笑道:“你道我是如何看中煤炭的行情的?前几月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做,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去那陈家的蒸汽机作坊外头,掐着指头数那蒸汽机的出货!记着每日有多少车马,从那蒸汽机作坊里出来,算过之后,心里就有数了。”

    众人一听,倒是来了兴趣,个个盯着王德,有人诧异地道:“这样也可以吗?”

    “如何不可以?”王德乐呵呵地道:“你想想看,蒸汽机烧的不就是煤炭吗?这市面上多一台蒸汽机,每日需烧多少煤啊?一个蒸汽机车不必说,那消耗量可不小呀!还有较小一些的蒸汽纺织机,还有蒸汽冶炼机,市面上多一台,每日对煤炭的消耗量都是惊人。更别提,这蒸汽机卖的越多,钢铁的需求也越多,那钢铁作坊里,每日都在炼钢,所需的煤炭有多惊人?只要这世上还需要煤,对煤的需求足够大,这煤炭的股,还能不涨吗?”

    王德的一番分析下来,引得众人纷纷点头,都觉得有道理。

    甚至有人兴致勃勃地道:“这样说来,今日开市,我也去买几股去。”

    王德却笑而不语,心里却在想,我都靠这煤炭赚到了大钱了,等你这厮想明白过来,哪里还有钱挣了?我今日还打算抛了呢。

    毕竟……就算市面上的需求再大,可这股价,却还是涨得太高了!

    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此时这些人要入股,就算不是找死,那也是吃人家嚼烂的残渣而已,食之无味了。

    “不过可惜。”说到此处,王德叹了口气,才又继续道:“这交易所里,有赚就必有亏,煤炭虽是赚了不少,可要知道,当初在那大食商行上,老夫可也没少亏的呀,当初一万多贯进去,才剩下一千贯出来,唉……”

    说到此处,王德禁不住摇头苦笑,一脸遗憾的样子。

    众人说到大食商行,都不禁恨得牙痒痒起来。

    其实在这上头亏钱的人不是少数,想当初,那大食商行多风光哪,多少人踊跃求购这股票,可后来……那惨跌的样子,真是让许多人现在还后怕呢,甚至还听闻有不少的人,寻死觅活的要去死呢!

    正说着……终于开市了。

    只是……

    真是很奇怪,今日的市场,看着居然一点都不活跃。

    甚至有不少股票,都有下跌的迹象。

    此时的交易所,还很原始。

    所有的股票交易,都通过求购和出售,而后挂出购买以及出售的牌子来完成交易。

    若是出售的人多,且买的少,卖主就会重新定价,让股票的价格低廉一些,那么……这便算是股价跌了。

    王德等人觉得奇怪的是,许多的股价都在跌,卖出的多,而买进的却是少。

    一看如此,经验丰富的王德立即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他心里禁不住的在想,糟了,今日只怕行情不好,这种迹象……唯一说明的就是,一定有许多的大庄家,都在纷纷抛售手中的股票,囤积资金呢!

    此时,同座有人笑呵呵的道:“你看,王兄,太原煤业跌了不少呢,这时候,我是不是该买入一些?”

    王德却是不吭声,他买卖股票,其实一向很稳的,不会因为一时的涨跌而喜怒无常,只要心里认准了这东西值钱,便不会轻易的被这一时的涨跌弄得焦头烂额。

    可今日,他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他起身……开始在这琳琅满目数百个牌子里,认真地搜寻着什么。

    既然有许多大庄家在出货,囤积资金,这些资金,就肯定不会落袋为安这样简单。

    因为他很清楚,钱放在手里,尤其是大量的资金,迟早是要贬值的,哪个大商家和世族会这么傻,留着大量资金在手上不动?

    而一两个人缺钱是有可能的,可是居然是这么多的大商贾和世族人家,就不可能是都缺钱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人提前得知了什么重要消息。

    这一点,王德可是深有体会的,他非常的清楚,像自己这样的人,是很难有那些人耳目如此灵通的,因而,只能从数百上千个买入和卖出的牌子之中,去寻找蛛丝马迹。

    在一番认真搜索后,他终于寻到了一些零星买入的牌子。

    其他的买入都很正常,可是……在不起眼的地方,一个牌子却令他骤然之间呆住了……

    大食商行,买入!

第六百二十七章:暴涨

    王德在这交易所里已经混了许多年,早就是老油条了。

    一般情况,有的股一旦一泻千里,几乎就是无人问津。

    毕竟,交易所里的许多行情,本就是一波又一波的,势头起来的时候,人们争相吹捧,一旦风头过去,便没人再理会了。

    人是健忘的嘛!

    可是眼下……这个不起眼的牌子,却让王德注意到了。

    大食商行当初说有多光鲜就有多光鲜,可再到后来,除了陈家收购之外,手中有大食商行的,只剩下抛售一途了。

    可现在……就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人在收大食商行的股票?

    而且,他细细的看了买入价,这价钱……竟比陈家的收购价还要高了一成。

    有人在暗中收购大食商行。

    王德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不对呀,这个时候……谁还肯以高一成的价格收购大食商行的股?

    他随即,看着其他一个个挂出的牌子。

    大量都是卖出的讯息。

    显然……是有人大规模的出货了。

    可……出货的目的是什么呢?

    王德越想,心里越是发毛起来。

    今日的行情不好,到处都是卖出,许多行情都在不断的下探,以至于这交易所里已开始骂声一片了。

    就连此前如日中天的煤炭和钢铁,也开始略有下跌的迹象。

    在这嘈杂之中,王德意识到……出事了。

    不,准确的来说,不是出事了。

    而是有人事先得知了某些重要的消息。

    这消息………只怕很快就会公布。

    于是王德再不迟疑,他目光一正,毫不犹豫地立即往交易所的柜台,询问伙计道:“可有人卖大食商行?”

    伙计道:“方才有人卖,不过已经交割完毕了。”

    王德不禁道:“还有没有?我甲加一成的价收,劳烦你……”

    伙计苦笑道:“加一成?实不相瞒,方才已有几个客人开始加两成收了。这不……我们正准备去重新挂牌了呢!”

    王德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才多久的功夫,直接加两成?

    难不成这些人疯了?

    王德连忙问道:“是什么客人?”

    伙计为难地道:“交易所的规矩,您会不知吗?不可说,不可说。”

    王德顿觉得自己失言了,他不禁苦笑,这些事,确实是不能问的。

    不过此时,王德的心里不由知道地哆嗦起来。

    他很清楚,交易所可能要发生大变故了。

    这到底是背后有人故布疑阵,还是某种征兆?

    想了想,王德突然道:“三成,我加三成,市面上有多少大食商行,我买,先给我挂三千贯上去收购。”

    伙计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王德,随即点头,迅速地书写了交易的讯息。

    而后,王德交钱。

    三千贯绝不是小数目,即便是最大面额的钱票,那也足足有一大沓了。

    而像王德这样四处找机会的人,显然这钱得随身带着的,他交过了钱,和伙计订立了契约,而后伙计挂出牌子去,代他收购。收购多少,再进行折算。

    等忙完这些,王德才离开,回到了座椅上。

    今日的他格外的紧张,有时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莽撞,毕竟……大食商行现在和废纸已经差不多了,自己竟是将手中流动的资金统统投入了进去,一旦出事,这钱就都打水漂了。

    他脸上倒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只是端起茶盏的时候,竟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而交易所里的行情,还在继续,显然……许多股都开始下跌了,而且下跌的幅度不小。

    显而易见,有人已经开始急于回笼资金了。

    王德则专心一致地关注着那大食商行,过了一会儿,他便回到柜台,柜台上的伙计则笑呵呵的对他道:“客官,只帮你收了一千七百贯,这是股票,这是剩余的一千三百贯,请客官清点,离柜之后,概不负责。”

    才收了一千七百贯?

    王德皱眉道:“为何不继续收了?”

    伙计道:“方才又有几个客官,加了四成,要继续收购。剩余这一千三百贯,只怕再收不到了。”

    王德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里了,此时的王德很清楚,自己极可能猜对了!

    果然,在这市面上,有人疯狂的收购大食商行。

    他心里知道,自己的机会已经错失,剩下的这一千三百贯,就算是将价钱抬上去,那背后的大鳄,也一定会拼命加价,绝不可能再收到大食商行的股票的了。

    不过……至少也买下了一千七百贯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干脆地将东西统统收好,继续回到了茶座上。

    此时,一旁有人捶胸跌足地道:“不得了,煤炭快要跌了一成了。”

    王德却是无动于衷,他此时满脑子想的却是大食商行。

    一千七百贯,对于他这种身家的人而言,不是小数了。

    当然,他手中也持有了一些煤炭的股票,现在虽然跌了,可他不在乎。

    股海浮沉了这么多年,他很清楚,寻常的股会有大起大落,而煤炭和钢铁,还有棉布这些超大宗的货物,即便会有大跌,可只要时间一长,迟早还是会涨回来的。

    毕竟,现在的人可以不吃饭,却不能不用煤。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有人道:“大食商行,大食商行……”

    说话的人上气不接下气。

    显然……说这话的人一副懊恼和后悔的样子。

    这人一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这人身上。

    却见此人捏着一张刚刚出炉的报纸。

    王德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这人前脚进来,后脚便有卖报的货郎进来,口里道:“新闻报……新闻报……”

    顿时间,人们争抢着报纸。

    等到王德也拿到了一份报纸时,他第一眼看到的乃是头版的消息,而此时,他的瞳孔收缩着,不禁打了个战栗。

    身边已有人哀嚎起来:“哎呀……早知如此……”

    后头那句何必当初,却没有说出口。

    大宛发现了大量的金矿和铜矿,以及大量的煤炭和铁矿。

    煤炭和铁矿倒也罢了。

    毕竟那里路途遥远,开采的成本就算太低,可当下即便连接了铁路,运输成本加起来,只怕和那太原以及关中北部的煤炭成本比较起来,还是有些贵了。

    当然……若是未来煤炭的价格持续走高,那大宛的煤炭和铁矿,未必不能加以利用。

    这只是远景。

    可金矿和铜矿就显然的截然不同了!

    要知道,丰富的金矿和铜矿是极具开采价值的。

    毕竟,这玩意就是货币呀。

    即便是有运输的成本,可这……就是聚宝盆啊!

    这意味着什么?

    大食商行收购了无数的土地。

    这些土地,其实在此之前,就有人估算过,若是加起来,比关中的面积还要大三倍不止。

    而现在,只是区区一个大宛而已……就发现了这些。

    勘探的专家预估,金矿的蕴含量,只怕在三十万斤的规模。

    这可是……斤哪。

    而铜矿的规模,就更加的可怕了。

    比当下鄠县的铜矿规模,还要大数倍。

    而这个消息,乃是二皮沟勘探院报出的消息。

    虽说二皮沟大学堂的探勘院和陈家的关系不清不楚,可这勘探院的探勘讯息一向准确,绝不可能因此而砸自己的招牌!

    毕竟……这种消息一放出,只怕……大量的商贾就要准备去承包矿山了,这消息根本就没法伪造。

    只区区一个大宛,便是如此。

    那么……细细一想,整个大食商行的土地中,到底藏着什么呢?

    不只是如此,其中还夹杂了一个消息,即西域诸国的土地,培植棉花成功,其地质和土质,和高昌相差不大。

    这也意味着……这些不毛之地,可能还潜藏着其他的价值。

    王德此时忍不住想……此前大食商行还打算投资修建一条前往大食的铁路,据说……这条铁路一直要延伸到海边。

    当初这消息一出,更是让股价暴跌。

    谁都知道,如此长的铁路,必然花费巨大,可是此地人烟稀少,显然收益并不高。

    大家纷纷骂陈家拿着大家融资来的钱,糟践浪费。

    可现在……细细一想,若是沿途大量的矿产,以及有无数可以生利的土地,可能就完全不同了,货运就是钱哪,甚至可能……这条铁路,能挣大钱。

    王德茫然的抬头。

    却见几乎所有人,都一副痛惜的样子,当初的大食商行,不是没有人买,只是可惜,大多数人都贱卖掉了。

    若是现在还留在手里,只怕……

    这时,已有人眼尖的发现。

    伙计挂出了最新的牌子。

    短短一个时辰不到。

    大食商行的股价,竟比清早开市时,足足加了七成。

    七成。

    恍然间,王德觉得做梦一般,自己加了三成买来的股,这才多久,片刻功夫,价格就增加了四成……

    疯了。

    “大食商行,只怕要暴涨了。”一旁有人瞪大着眼睛,激动不已地道:“我去问问,有没有卖的!”

    王德感觉心跳得飞快,面上却没有表情,幸好他下手快呀!这个时候……肯定是没有人卖的了。

    这是一个纯粹的买方市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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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贵公子介绍:
贞观三年。此时李世民已擦拭了玄武门的血迹,雄才大略,气吞山河。此时一代名相马周还在给人喂马,蛰伏于市井,等待着宏图大展。此时公主殿下们初成年,豆蔻年华,情窦初开。此时一代骁将和名臣们,开始了他们的故事。也在此时,陈正泰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经历了懵然,随即纵身跃入这无数王侯将相掀起高浪的历史长河,故事从这贞观三年开始……唐朝贵公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贵公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贵公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