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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唐朝贵公子txt下载     唐朝贵公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二章:吃肉

    陈正泰自然也是跟着出来了的,甚至看得目瞪口呆!

    此时听到长孙皇后呼唤,猛地反应过来,立即上前道:“师母有何吩咐?”

    “太子可以下地吗?”长孙皇后打量着陈正泰,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竟是诸般顺眼。

    陈正泰便道:“回师母的话,若只是偶尔下地走走,对于太子殿下的经脉和血液的流通颇有好处,只是不宜多走即可。”

    长孙皇后这才吁了口气,她继续打量着陈正泰,眼中依旧带着几许担忧:“他的腿……”

    陈正泰却是笑了,道:“恭喜师母,也恭喜师弟,师弟的手术极为成功,再恢复数月,就可和寻常人没有分别了。”

    长孙皇后听到此,身躯一颤!

    成功了?以后和寻常人没有分别?

    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突然哽咽,下一刻却又含泪而喜:“这……这都是你的主意吧,你还懂医术吗?”

    陈正泰很老实的道:“略懂一些皮毛而已。”

    长孙皇后心里大为宽慰,这个小子,真是谦虚啊,难怪陛下收他入门墙,当时长孙皇后还觉得奇怪,怎的陛下就突的收了这么个人做徒弟了,只是陛下在外朝的事,她不愿干涉,可现在想来……若自己是陛下,见到这般谦虚且有才干的年轻人,也忍不住会喜爱,恨不得将他收入自己的门墙之下的吧。

    此时,陈正泰又道:“当然,学生所懂的,只是理论而已,不过是坐而论道。此次多亏的还是恩师,恩师为了保住师弟的腿,不知花费了多少的心血,如若不然,这骨头断裂,师弟的腿脚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李世民一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一切,仿佛……近来灰暗的心情一下子的开了一扇窗,一道光亮洒落进来,把所有的郁郁都给一扫而空!

    此时听了陈正泰的话,真是心花怒放,他不禁欣慰,上前道:“这是正泰的功劳,朕岂可居功呢!”

    长孙皇后眼里噙泪,却是喜笑颜开的道:“陛下,陈正泰有大功却能不居功,小小年纪能如此,真是让人惊叹,吾儿承乾,若不是他……只怕后半生都与腿疾相伴。这于承乾而言,实是天大的恩情啊。承乾……”

    “儿臣在。”李承乾行礼。

    长孙皇后板着脸,突又教训道:“你是太子,却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此次若非陈正泰,只怕你悔之不及了,还不快给你的师兄行礼致谢。”

    李承乾心里对陈正泰自是感激涕零的,还是这家伙靠谱啊,当初怎么没发现他有这样的才能呢?骨头断了也可治好,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反而有一些扭捏,道:“母后,正泰乃儿臣师兄,我们极相熟的,天下的恩德,也不需谢。”

    陈正泰:“……”

    陈正泰觉得这家伙的话就好像是在说,这是我兄弟,他的老婆就是我的老婆,他的钱就是我的钱!这李氏皇族,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啊。

    呀,太子殿下,我们还没到这一步啊。

    长孙皇后心里抱怨李承乾不懂礼数,只是儿子刚刚病好,怕影响他的病情,又想着这陈正泰真奇男子也,小小年纪,如此通晓礼数,又虚怀若谷,将来……未尝不会成为如陛下身边的长孙无忌,太子既说他们亲密无间,这并非是坏事,于是含笑道:“本宫还听说……秀荣与正泰也是相交莫逆?”

    陈正泰心里大惊,平日里在这贞观朝,长孙皇后就好像是小透明一般,很难听说关于她的事迹,她在宫中也极少抛头露面,哪里知道,这宫外的事,她都一清二楚。

    那遂安公主忙上前道:“母后……师兄平日一直照顾我。”

    长孙皇后颔首点头,喜道:“本宫略有耳闻,秀荣,你不久,也要长大了,等行了笄礼之后,不免要出宫,只是……“

    说到这里,她看向李世民:“陛下,遂安公主虽非臣妾生养,可臣妾也是极喜欢这孩子,臣妾希望……她将来出宫,一切都与豫章公主同例。”

    豫章公主同例……

    许多人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要知道,豫章公主的母亲地位也很卑微,不过长孙皇后却喜欢她,将她放在自己的膝下抚养,因此,豫章公主在宫中的待遇,几乎和长乐公主相同,都是宫中极受宠爱的。

    遂安公主从前一文不名,毕竟这大唐的公主实在太多,不可能做到雨露均沾,而如今长孙皇后显然是十分器重陈正泰,以至于爱屋及乌,便连与陈正泰关系不错的遂安公主也开始宠爱了。

    公主一旦成年,就要出宫居住,需要营造公主府,赐予恩养公主的土地和食户,寻常的公主和得宠的公主待遇是完全不同的,现在遂安公主眼看着就要成年,公主府的规格可能就不一样了。

    许多人眼热起来,世家大族倒也罢了,可那些新窜升的豪族却不禁在想,若是这遂安公主能下嫁至我家,岂不美哉,这嫁妆都不得了呢?

    遂安公主大为惊讶,连忙谢恩。

    长孙皇后露出了几分慈爱,微笑道:“你的母亲在宫中素来安分守己,你也是一个忠厚的孩子,这是你应得的。”

    李世民也不禁笑道:“是啊,朕很疼秀荣的。”

    此时,李承乾已不宜再过多走动了,于是李世民让人取了步辇来,让李承乾代步!

    李承乾却是道:“父皇、母后,还有没有猪肉吃,儿臣想尝一尝。”

    李世民看着他的腿,此时的心情可谓是美滋滋的!

    这手术还是朕做的呢,嗯?朕也算是名医了吧,果然是允文允武,什么都成!

    他听到李承乾叫嚷着要吃猪肉,心里便想,猪肉有什么好吃的,这个小子,果然但凡是沾了正泰的东西,便兴致勃勃。

    终究还是孩子啊!

    可李世民不生气,他正心花怒放呢,撇了陈正泰一眼,心里十分庆幸自己当初无条件信任了这个小子,于是道:“好,去吃猪肉,朕今日有言在先,正泰烹的猪肉,谁若是不吃,便是不将朕放在眼里。”

    群臣:“……”

    这口肉,今天是吃定了!

    只是太子乃是储君,是大唐的未来,此时群臣见太子无恙,也都不禁心花怒放起来。

    于是众人跟随着李世民,又回到了宴堂,各自落座,此时筒骨汤还温热着,宦官取了一个胡椅,放置在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一侧,再有人搀着李承乾在胡椅上落座。

    长孙皇后却是朝陈正泰招手道:“来,坐本宫近前来。”

    陈正泰倒也不客气,索性到了长孙皇后的案牍的一侧跪坐下。

    长孙皇后也不急着吃,而是询问道:“本宫对陈氏有所耳闻,你是陈继业之子是吗?年方几何,生辰八字呢?可有娶妻,你的母亲,本宫倒是不曾听说过,没有入过宫吧?”

    陈正泰顿时头大,生辰八字他自己没记住啊,这意思,莫非是想给自己相亲?

    陈正泰也只有老实回答道:“现年十四,尚未娶妻,家母前两年过世了。”

    长孙皇后顿时露出遗憾的样子:“汝父可有续弦?”

    陈正泰:“……”

    有点不对呀,不是该给我找老婆的吗?

    陈正泰摇头。

    长孙皇后笑了:“本宫娘家倒是有一远房的表妹,去岁恰好没了郎君,身边只有一女……”

    陈正泰心里猛地一震,立即道:“师母,家父对家母用情至深,已立下志愿,在祖宗面前发了毒誓,说是此生不再续娶,若违此誓,身死族灭。”

    陈继业坐在不远处,正呵呵地笑着,他发现原本对自己不太亲近的人,现在都变得亲昵起来,显然许多人已经意识到了陈家的价值,陈继业心里正唏嘘着,陈家后继有人,吾儿真是什么都懂啊,将来光耀门楣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却是此时……

    陈正泰的话,他听了个清晰,陈继业一口老血差点就吐出来!

    老夫何时发过这样的毒誓了?妻子固然是去世了,可这两年,不恰好家道中落,一时没心思续弦吗?

    啊……老夫岂不是这辈子不能续弦,连女色都近不得了?

    陈继业心里竟是惶恐起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长孙皇后一眼。

    却见长孙皇后听到此,不禁露出了欣慰的样子:“这样用情至深的男子,令人钦佩……”

    听到此,陈继业身子僵直,更觉得有些不妙了。

    坐在一旁的李世民,顿时脸微微一红,他不知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

    李世民便道:“来,来,来,吃肉,吃肉,不要浪费了正泰的一番好意。”

    长孙皇后于是嫣然一笑。

    此时,所有人都盯着李世民,李世民取了筷子,小心翼翼地自筒骨中夹下了一块肉,面上带着狐疑,最后不得不艰难地将这猪骨肉塞入嘴里。

    他心里其实是万般排斥这猪肉的,不过他已做好了被猪肉的腥臊呛口的准备!

    太子于他于大唐都代表着将来,如今眼看太子逐渐康复,此次真真多亏了陈正泰,眼前莫说是猪肉,便是猪食,他也要坚持咽下去。

第九十三章:真香呢

    李世民此时的心态,可真有点视死如归的既视感了!

    只是……当他艰难的将这口猪骨肉送入口中,居然全无猪肉本该有的腥臭,也无羊肉特有的膻味!而滋味……竟是说不出的可口鲜美!

    李世民不禁一愣,接着开始细嚼慢咽,直到此肉完全吞下了肚子,那阵阵浓郁的肉香依旧在唇齿间留香,可谓是令人回味无穷,他顿时容光焕发起来。

    “这是猪肉?”

    他语带惊讶,看向陈正泰,眼中满是疑惑!

    陈正泰自是了解这肉香有多诱人的,便也不惊讶李世民的惊叹,他正色道:“陛下,这正是猪肉。”

    “此肉甚鲜美,竟不似猪肉啊。”李世民满是狐疑!

    唐朝人之所以不爱吃猪肉,一方面对他们而言,是因为他们还没意识到若是对猪进行阉割之后,味道会更加鲜美,而且阉割之后,猪肉更肥,口感更佳。另一方面,杀猪时也有技巧,需先将猪血放尽,肉质更佳。

    这荣昌猪,口感本就不错,那一窝窝对仔猪生下来后,陈正泰便先进行了精致的挑选,除了品相更好,更加健壮的仔猪之外,其余相对瘦弱,没有继承太多父系基因的仔猪,则统统进行了阉割,如此一来,猪肉原本的腥臭便一扫而空。

    这猪肉之所以渐渐开始流行,完全取代了羊肉,本身就是因为它的口感十分独到。

    因此李世民大加赞赏,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恩师,这确实是猪肉。”陈正泰面带微笑,很笃定的答道。

    众人见李世民如此,也都狐疑起来,在好奇之下,于是也纷纷拿起筷子品尝!

    只是这一吃,这口味果然不一般啊,一时之间,众人啧啧称奇。

    “此猪肉可口鲜美。”

    “甚是好吃。”

    口感好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众人一顿夸赞,便是长孙皇后也试了几口,见一旁李承乾吃的香,她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不禁道:“正泰竟还懂烹饪?”

    “其实也不是很懂。”陈正泰笑了笑,娓娓道来:“此猪不是学生所养,而是马周和学生的堂弟陈正德所养。他们日晒雨淋,将心思都放在了这猪身上,这才养出了此猪,学生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长孙皇后听到此处,便道:“马周此人,本宫倒是略有耳闻,此人很有才干,陛下多有夸奖。至于你那堂弟,想来也是世家子,他们兼顾养猪,是否有些可惜了。”

    这猪肉确实味道非凡,可对长孙皇后而言,这两个人身份都不低贱,却只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去养猪,这实在是浪费了人才。

    李世民在旁听了,也觉得长孙皇后深明大义,不由笑道:“是啊,养猪毕竟只是小道,此肉固然鲜美,可天下的美味佳肴何其多也,朕听说,马周每日下值还要养猪,还有你那堂弟,他此时难道不该多读书吗?怎么可以将光阴浪费在这等事上,陈正泰……”

    李世民板着脸,一副教育后辈的口吻:“凡事都有轻重缓急,这个道理,你要仔细记着。“

    群臣纷纷吃着这筒骨,平日羊肉吃多了,本就有些油腻,现在吃了此肉,顿时觉得口味别致,一时之间,竟都吃得酣畅淋漓,只是有人耳尖,听了陛下教训陈正泰,那坐在下首的杜如晦心念一动,微笑道:“陛下所言极是,其他人且不论,单说马周此人,他才思敏捷,为人也谨慎,是个可造之才,在门下省,他办事可谓滴水不漏,门下省上下人等,无人不称颂他。只是……这样的可造之才,却让他下了值去养猪,这岂不是大材小用呢?”

    李世民听着连连点头。

    其他人此时也留了心,也纷纷颔首。

    这猪骨汤,香归香,可你陈正泰不能作践读书人啊。

    何况这杜如晦乃是宰相,大家也愿意奉承他,更是纷纷赞同:“杜公说的是……”

    “治人之道,在于各司其职也。”

    李世民听众臣你一言我一语,也来了兴致,陈正泰终究还是太年轻,此子是极聪明的,才学也是过人,不过作为他的恩师,朕理应好好教育教育他,让他知道,这聪明应当放在正途上,才是至关重要。

    于是他兴致勃勃的道:“诸卿所言都有道理,陈正泰,这些道理,你可要谨记了。”

    陈正泰听着却是一阵郁闷,好心请大家来吃猪肉,结果还被人削了一顿。

    这时却听长孙无忌饶有兴趣的道:“陛下,陈正泰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就如一块璞玉,尚需好好雕琢才是,臣听说,他现在还未娶亲,这男子不娶亲,心就不定,臣有一外甥女,前年与刘氏定过亲,只是不幸,刚刚过了刘家的门,这刘家的男子便死了,如今守寡家中,孑身一人,她的品性是极好的,她与陈正泰,真是天作之合,所谓男才女貌,臣的外甥女,更称的上是秀外慧中,一旦成婚,将来这陈正泰的心也就定了,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这次轮到陈正泰差点要喷出一口血来。

    长孙无忌这个人真的很狗啊,一看陈家蒸蒸日上,就想着和陈家结亲,结亲也罢了,这狗ri的舍不得嫁女儿,居然拿自己家里的寡妇亲戚来凑数?既拉拢了陈家,又促销掉了自己家里的滞销女子,真是一举两得了。

    现在他当着李世民的面提出这个要求,若是李世民点头同意,众目睽睽之下,就无法更改了。何况,长孙无忌还是长孙皇后的亲兄弟,咦,不对,长孙家怎么这么多寡妇?莫非和陈家一样,嫁谁谁死?

    天呀,这不是要命的?

    长孙无忌此言一出,堂中骤然鸦雀无声,大家都一脸无语的看着长孙无忌,更有人恨不得直接一口吐沫喷在长孙无忌面上,骂一句臭不要脸了。

    不过也有人心里不禁开始佩服起这位长孙相公的手段了,陈正泰乃陛下弟子,现在又救下太子,将来势必被皇帝和太子所信任,长孙家若是能亲上加亲,将来的地位可就更加固若金汤了。

    “我反对。”有人不禁瞪大眼睛,发出低吼。

    众人一看,是陈继业!

    陈继业急了,还非常急!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虽说陈家的家世不及长孙家,可凭啥娶你家的寡妇?

    长孙无忌笑吟吟的道:“噢?愿闻其详。”

    陈继业气咻咻的道:“汝家女寡居在家,吾儿还未娶过新妇……”

    长孙无忌也不急不气,微笑道:“女子成亲,当然看的是品德,怎么能看她嫁了几回呢?陈公啊,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正泰好啊,他少不更事,如此聪明伶俐,却不将聪明用在正道上,正需一个明白事理的贤妇好好调教下,将来才可以更好的为陛下效力,为国家尽忠,我这外甥女,极好生养的,只要陈公点头,今年就可以给你们陈家生一个大胖小子。”

    陈正泰心里掐着手指头,咦,难道我的算数是体育老师教的?怎么算都不对啊,今年还剩下五六个月,就算现在入洞房,可咋生大胖小子?贵唐真脏,我陈正泰现在算是明白了。

    陈继业一时语塞,长孙无忌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这个外甥女,同时也是长孙皇后的外甥女,现在长孙无忌说他这外甥女如何贤良淑德,你总不能说,你们长孙家的女人是妖艳jian货吧?

    此时,当着所有人提出,陛下自然对这桩婚姻无所谓,可只要长孙皇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点了头,那么也就算是板上钉钉,谁也无法更改了。

    此时,李世民面上似笑非笑,他瞥了一旁的长孙皇后一眼,见长孙皇后若有所思,似乎颇有动心。

    李世民便看向陈正泰,笑着道:“正泰,你看如何啊?”

    “这……”陈正泰很郁闷,真是一不小心就飞来横祸,不过现在的重点并不是这个,而是……

    陈正泰便道:“陛下误会了,此猪……有些非同一般。”

    “嗯?”李世民本以为陈正泰会搜肠刮肚的推拒这一门亲事,谁料陈正泰还是将焦点转移到了猪的身上。

    陈正泰继续道:“此猪养了五个多月,长肉两百斤。”

    陈正泰一字一句出口。

    可随即……堂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五个月,长两百斤?

    这是什么概念?

    在座的所有人家的庄园之中,都会养一些牲口,其中羊的占比最大。一头羊羔,在饲养了八个月的时间,能长到六十斤就算不错了。

    可此猪……只需用七成的时间,同样的饲养成本之下,长肉的速度竟是羊的三倍?

    且这猪肉鲜美,完全可以和肉羊媲美,甚至还要高上一筹。

    这是什么概念?

    “这……”李世民一愣,他猛的意识到了什么,毕竟是大唐天子,他思考的东西,自是要比寻常人要深远得多!

    他很震惊,一脸不相信地追问陈正泰:“这如何可能?”

    “臣句句属实,而且此猪若是推广,百姓人人方可吃上肉。”陈正泰掷地有声地回答。

第九十四章:无价之宝

    听罢陈正泰的话,李世民瞬间激动了。

    是啊,市面上也不是没有人养猪,虽然猪肉难以下咽,可寻常的猪,也不过是比羊多长一些肉而已,出栏的时间,以及饲养所得的肉量,还不至达到对肉羊碾压的地步。

    若是此猪正如陈正泰所说的那样,那这必是天下百姓之福。

    堂中群臣也诧异了起来,纷纷开始交头接耳。

    真要如此,那么这天底下,谁还愿意养羊啊,肉是什么……肉在这个时代,可是宝贝啊,一斤肉的价值不菲,寻常庶民,甚至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一回肉,根本原因就在于价格高昂,而在座的世家和豪族们就不同了,他们却是需要大量的肉食的,庄园之中豢养的肉羊,本质上就是供应达官贵人和殷实人家之用。

    这样的猪是什么概念?

    这概念就是……同样的时间和成本,出肉率竟可高达四倍,这就相当于同样一亩地能产出四倍的粮。

    许多人动了心思,可更多的人却是一脸不可置信。

    长孙无忌听到此,就晓得陈正泰是不愿娶自己的外甥女了,心里不禁懊恼!

    我家外甥女生的多好,一看就是好生养的样子,不就是再嫁之妇吗?你们陈家不也是三姓家奴,这数十年来投奔了不知多少皇帝和太子?

    他便板着脸道:“陈正泰莫非是要献祥瑞吗?”

    此言一出,堂中一下子不做声了。

    献祥瑞可不是好词儿啊!

    这意思是,陈正泰想要哗众取宠,故意拿一些不可能的东西来投陛下所好!

    大家都不是没见识的人,敢问世上哪里有四五个月便能出肉两百斤的东西?

    更何况,长孙无忌可不是寻常的公子哥出生,他在少年时,因为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赶出家门,也是吃过苦头的,对于牧业,颇有一些了解,这在长孙无忌看来,陈正泰的行为就是有着哗众取宠的嫌疑。

    陈正泰面带微笑道:“长孙相公……难道忘了,半年之前,长孙相公曾和陛下一道来过陈家,恰好见过陈家的猪圈,那个时候……又恰好有几头母猪有了身孕……”

    长孙无忌一愣,对这,他似乎有一些印象了。

    李世民虽然激动,但是没得到确切的事实,他内心依旧不敢相信,此刻竟陈正泰一提,他眉一扬,那一日的场景,他也记得。

    陈正泰继续道:“而我们现在吃的猪,就是当初那些母猪下的猪仔。如今已过去半年,母猪从怀胎到生产,再到现在,这些猪已是肥了,若是不信,我这便命我的堂弟寻猪来,亲自给长孙相公看看。”

    长孙无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

    他不吭声,更不愿当堂出丑,本想打个哈哈,索性敷衍过去。

    可谁晓得,许多人却激动起来,纷纷道:“对,对,理应眼见为实才好。”

    凑热闹的人终究是多数,大家都想见识见识陈正泰说的是真是假,何况……不少人动了心思,若是自己家的庄园里也能养上这么个玩意,这收益……只怕不少啊。

    “陛下……”一直没有说话的房玄龄,此时放下了筷子,抿抿嘴,说起来,此肉的滋味让人印象深刻,羊肉腥膻,滋味还不如此肉,他正色道:“臣也以为,还是眼见为实为好,此事关系重大啊。”

    说到后头的关系重大四字,加重了语气,显然房玄龄和李世民想到了一处去了。

    李世民便兴致勃勃的道:“来,赶猪来给朕看看。”

    陈正泰点点头,吩咐人去赶猪。

    过了一会儿,一脸唯唯诺诺样子的陈正德便赶着一头长得极英俊的猪来!

    此猪通体雪白,只有眼窝处,染了黑色,这黑眼圈犹如神来之笔,顿时令这猪不但生的端正,还多了几分这个时代的猪少有的忧郁,长鼻大耳的正中,一双眼睛龙精虎猛,它哼哼着,悠哉悠哉地低头觅食一般。

    而站在他的身后,陈正德则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可当猪进来的时候,所有人又都震惊了。

    此猪生得格外的肥硕,这在人们印象中是少有的,这个时代的猪其实并不胖,和后世那肥猪的形象全然不同。

    在大唐,人们以胖为美,此时见此猪肥嘟嘟的,走一步身上的肉都要颤一颤,大家竟觉得格外的顺眼。

    李世民见了这猪,眼睛都有点看直了,不禁道:“这是半年之前,尚在那母猪怀中的仔猪?”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陈正泰,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瞧着……至少养了两年了吧。

    陈正泰颔首点头:“恩师,正是它,恩师要不要让人亲自称一称。”

    李世民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摇头,叹了口气道:“不必啦,朕只目视,只怕此猪也不在两百斤之下,世上竟有这样的猪,其他的猪也是如此吗?”

    “正是。”对于大家的反应,陈正泰很满意,笑容满脸地道:“这是马周和学生的堂弟陈正德所养,恩师若是不信,正德,你快取你的日志来。”

    养个猪……居然还有日志……

    李世民一时瞠目结舌。

    “噢,噢……”陈正德本是手足无措,自打养了猪,身边的人就不爱和他打交道了,哪怕是自己的阿爷,也嫌的他要死,见了他就想揍,这半年来,除了马先生,几乎没有人和他说话,与他相伴的只有这些猪了,因而……这令正在成长的陈正德,已养成了孤僻的性子,见了生人便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何况今日见的还是大唐的皇帝。

    不过堂兄吩咐他取日志出来,倒是缓解了他的尴尬,陈正德忙从怀里取出了一部厚厚的簿子,这簿子足足有一寸厚!

    张千连忙上前,取了簿子,送到李世民的面前。

    李世民心里在想,养猪还有日志,这倒有些哗众取宠了。

    于是,漫不经心的揭开了簿子。

    这簿子脏兮兮的,还带着一股怪味。

    可一揭开,便见无数密密麻麻的小字映入了李世民的眼前。

    李世民起初只是漫不经心,只觉得可笑。

    上头标注着各种老王一号、二号、三号之类。

    可随着细细去看,却不禁愣住了。

    里头记录了每一头猪的喂食和排便情况,以及不同时期各号猪的表现,其中还有不同猪的比对,譬如老王阉猪一号和老王一号的对比,以及不同猪食之后,猪的生长情况。

    李世民越看越入神,他不停的翻阅,每一页都是如此,不同猪之间,长肉的速度,甚至还针对了疾病的症状,以及猪仔夭折之后作出来的总结。

    专门的总结和心得,也经过了特别的分门别类。

    李世民的面色越来越诧异。

    他快速地翻阅,一直将这簿子翻阅到了最后,随即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了慎重之色!

    何止是李世民,哪怕是一旁的长孙皇后眼睛瞥到此处,也不禁吓了一跳。

    养个猪……竟成书十万言,这……这是何其让人觉得可怖的事。

    更可怕的是,竟连每一头猪,每隔三日长肉多少,都记得详详细细,一目了然。

    他直接跳过了中途的记录,直接翻阅到了后头,后头有种猪和阉猪在五个月之后,不同的重量,多则两百斤,少则一百五十斤上下,总体而言,阉猪的重量要多一些,种猪少一些。

    李世民竟觉得有些恍然,世上……还有人花费无数的精力去琢磨这个的。

    他抬头,觉得眼前的世界竟有些不真实起来,先看看陈正泰,再看看陈正德,陈正德一副老实巴交,很是木讷的样子,显然没有他的这位堂兄聪明,可是……

    李世民随口道:“陈正德。”

    “在,在。”陈正德惊慌失措的应着。

    他很不安,自打养猪以来,就没有人瞧得起自己,现在到了这里,被无数人围看,令他更是羞愧,仿佛抬不起头来做人一般。

    李世民却是很认真地看着他道:“这些,都是你记录的?”

    李正德很老实的回道:“这是马先生教授了我方法,我照着他的方法……”

    李世民感慨道:“马周真是有才干的人啊。”

    他一声感慨之后,此时已是深信陈家果然能养出这样的猪来了。

    李世民吐出了一口气,眼中目光炯炯,带着一股道不明的明亮!

    只怕用不了多久,这养猪即将要风靡天下了啊!而对于李世民而言,对于整个天下而言,有着莫大的好处!

    在这个时代,一切都需要粮食,百姓们吃喝需要粮,饲养畜牧需要粮,酿酒也需要粮。你要饲养畜牧,花费的粮和人力越少,得的肉却是从前的数倍,这……对于天下而言,是多么大的幸事。

    “此猪真的可以继续推广吗?”李世民道。

    陈正泰道:“恩师……”

    李世民压压手:“朕没问你,朕问的是陈正德。”

    陈正泰:“……”

    陈正德则是战战兢兢的道:“可……可以的,现在二皮沟有三十余头种猪,这些日子都在配种……”

    李世民颔首点头,很是欣慰的样子;“你可知道有了此猪,实乃无价之宝?”

第九十五章:敕命

    陈正德一时答不上来。

    可陛下将无价之宝四字说出口,却让许多人心里颇为震撼。

    李世民继续道:“陈正泰。”

    “学生在。”

    李世民道:“此猪无价,可你这堂弟手中所书的这一养猪实录,却也比黄金还要珍贵啊。”

    “学生也是这样想。”陈正泰打起精神:“学生将这……称之为农学,恩师……这天下处处都是学问,就如学生的堂弟,他虽不学经史,只琢磨养猪,去了解猪的习性,改良饲养猪的方法,可这在学生看来,对于天下有着莫大的好处。陛下想想看,若是多几个似马周和学生堂弟这样的人,将这耕种和畜牧视为学问,研究增产的办法,形成农学,不断的改良和精进,朝廷往后还会担心蝗灾吗?如此,也不必担心天下饿殍遍地了。”

    农学……

    在此之前,天下不是没有农学,只是……不成系统而已,更多的还是依靠百姓凭借着经验去耕种和饲养畜生,而真正有学问的人,不会有人愿意专门去研究这等学问。

    现在陈正泰提出了农学,令李世民打起了精神,养猪是如此,耕种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耕种也能增产吗?

    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过眼前养出了这猪,让他不禁为之大喜!

    这不就是一个好兆头吗?他欢喜的道:“正泰说的是,农学……农学……此次,马周和陈正德立下了汗马功劳啊,陈正德,朕命你好生研究这农学,如何?”

    陈正德依旧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他有点不太明白,但还是一头雾水地点头:“诺。”

    李世民心里却已是有了主意,道:“来人,敕命陈正德为门下省值班侍奉,公房嘛,就设在这二皮沟吧,建农学馆,拨付其钱粮,专司农学。“

    此言一出,群臣有点懵了。

    门下省值班侍奉,还负责养猪?这值班侍奉在后世,就相当于翰林院的编修啊,是何等清贵的事,可是专司养猪……

    陈正德听了,亦是跟群臣们一样的反应,脑子发懵!

    养猪还能做官?他以前一直以为堂兄在骗自己的啊!

    可现在,我……我也做官了?

    房玄龄首先不乐意了:“陛下,国家自有法度……”

    李世民只是朝房玄龄一笑,取了簿子,命张千交给房玄龄。

    房玄龄皱了皱眉,看着送到跟前的簿子,带着狐疑揭开了簿子!

    只是这一打开,他顿时就明白了,于是立即道:“陛下,臣附议此事,只是此职新设,臣以为这农学馆还是暂由臣直接领率为好。”

    “……”

    李世民微笑道:“那么,就如此了。还有马周马卿家,也是大才啊,他也有功劳。”

    说罢,李世民眉飞色舞起来。

    命人给陈正德赐座,令他也在此参与宴会。

    该说的说完了,这宴会还在继续呢,很快,一道道的菜肴便端了上来,有猪血,有猪杂……还有专门的焖猪肉!

    这些东西,原先是无人问津的,可如今上了桌,众人尝试了一二,竟发现出奇的美味!特别是那道米粉炖肉,油而不腻,色香俱全,直吃得人欲罢不能!

    大家大饱口福,却也不妨碍各怀心事,都想着这猪……能否引进至自己的庄园,倒是其乐融融。

    李世民并不是一个特安于享乐之人,在这些诱人味蕾的菜式跟前,却没什么心思吃了,而是让陈正泰与自己同案,低声与陈正泰商议起来:“此猪若是拿去发卖,获利有几何?”

    陈正泰则是道:“恩师,若是单纯的卖猪,哪怕是盈利不少,可这些钱,恩师看得上嘛?”

    李世民本想说看得上,可想了想,便微笑不语。

    陈正泰趁机道:“何不在二皮沟设立专门的猪市呢?二皮沟可以提供种猪,专门传授养猪之法,如此,可以借机大力的推广此猪。”

    李世民听了,却是不由道:“白白便宜了他们。”

    说到他们的时候,李世民环顾那些吃的不亦乐乎的群臣,此刻……他居然带着几分嫌弃。

    陈正泰看着李世民的目光,忍不住笑道:“恩师啊,咳咳……经营之道,买卖是最下乘的,可若是谁掌握了市场,谁才占据了主动,一旦大量的人来此二皮沟配种,发派人来此学习养猪之道,那么……市集建立了起来,就可带来繁荣,有了人口的流动,就可衍生百业,百业兴旺,又可促进更多的交易,所以学生打算和师弟和师妹在此设立市场,到时的收益,还是原来的方法分账,恩师以为如何?”

    李世民越听越眼眸发亮,他颔首点头,觉得这个方法更稳妥,只有如此,才可大力的推广这猪,自然,这里最重要的是对天下有莫大的好处,至于陈正泰的分账方法,则很合自己的胃口,自己还没开口,陈正泰就愿意将七成的利润分给皇家,这百家姓里,只有陈家最对朕的胃口,不愧是自己的得意弟子啊。

    “只是……”陈正泰随即道:“要管理市场,就必须有权威,如若不然,有人寻衅滋事,这二皮沟又在荒郊野外……”

    李世民便笑道:“此事,朕自会做主,你不必担心。只有朕很担心太子啊,他行事飘忽不定,将账分给他,朕不放心,还不如……”

    长孙皇后端坐一旁,正小心翼翼地用汤勺吃了一口猪血,这猪血竟没有血腥,显然是特别烹调过的,她虽在吃,却将陈正泰师徒二人的密语听了个七七八八,此时道:“陛下,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相信了嘛?”

    李世民便不做声了,抬头,瞥了一眼一旁坐在胡椅上大快朵颐的李承乾!

    这家伙腿伤大好了,心情格外的好,吃的可谓是酣畅淋漓,李世民不禁想到这家伙是骑马摔伤的,摔断腿的时候,心里只有担心,可现在回想,顿时想抽他!

    朕的儿子,连骑马都能摔伤,要你何用?

    只是……此时多有不便,他只是给陈正泰一个眼神,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长孙无忌此时则是很是郁闷,本来自己的外甥女,差一点就要嫁出去了,过了这个村,哪里还能找到陈家这么好的冤大头!

    结果生生被岔开了,他眼睛开始在这堂中搜寻,还有谁家的子弟合适呢,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角落里既是战战兢兢,又是感触颇深的红着眼圈的陈正德身上!

    嗯,吾观此子眉清目秀,而今也受陛下器重,又是陈家子弟,或许……

    不过……好像此子年纪太小了,吾那外甥女,都可做他娘了。

    不过女大男,抱金砖!

    长孙无忌眯着眼,不禁乐了。

    当日可谓是宾主尽欢,李世民没有饮酒,他倒是对二皮沟的酒既有几分馋,心里又有几分畏惧,那酒太烈了,一旦有了酒瘾,不是好事。若是再让自己的文臣武将们也尝试过,到时人们饮此酒成风,朕的朝堂里还不知出现多少的酒鬼。

    到了傍晚时分,李世民才是动身起驾回宫。

    他与长孙皇后坐在乘辇上,长孙皇后心情大好,说着这陈正泰的好处,李世民不无得意。

    “朕这弟子,总是能令朕刮目相看啊,还有……这承乾的腿脚,是朕亲自治的,这虽是陈正泰的主意,可这家伙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指望得上。说起来……朕当时倒是冷静得很,朕记忆犹新的是……那钉子卡在骨上,朕一锤下去……”

    “陛下没有饮酒,却已醉了嘛?”长孙皇后莞尔一笑,又道:“无事便好,承乾这一次,真如鬼门关里走了一遭。陈正泰此子,本宫见了也极喜欢,起初听他叫臣妾师母,臣妾还觉得此人巧言令色,后来他再叫,反而觉得此子知书达理。”

    李世民便大笑起来:“哈哈……”

    ……

    群臣们已打听到,二皮沟将提供种猪,给所有人配种,价格自是极低廉的,这令不少人动了心思。

    当然……也有人不太相信陈正泰这般好心。

    尤其是程咬金,这入学的事,程家还没办成呢,老费钱了。

    入学尚且如此,配种……能不剥你一层皮?

    ……

    三叔公不能赴宴,只能在外头焦灼的等待,听说陈正德被皇帝叫了去,他有点懵,又听说陈正德是赶了一头大肥猪进去的,一时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失血,晕乎乎的,像一口老痰堵在自己的胸口,想骂一句家门不幸,又想哭。

    别人都有出息,只有自己的这孙子……哎……完了,全完了,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啊。

    噢,好像不是自己生的。

    他又气又怒又悲切。

    躲在宴堂外头,好不容易等到宾客们纷纷散了,才见到木讷的陈正德从宴堂里出来,嗖的一下,奔到了陈正德的面前,拉着长脸,捋起长袖便要开揍。

    “畜生,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我……我……”

    陈正德看着三叔公凶狠的样子,说话都结巴起来了,直吓得脸色苍白!

    其实从进去见了陛下,直到现在,他还是没回过神来,有些事情还没想明白,此时心里也是乱糟糟呢!

    三叔公想要打,可看自家孙子这样子,又不忍心了,捂着自己的心口要哭。

第九十六章:好可怕

    三叔公正心里难过万分,此时,却听陈正德道:“阿爷,我在想……为啥皇帝要封我做门下省值班侍奉……我想不明白。”

    三叔公气得眼冒金星:“门下值班侍奉,这是多清贵的官职,你也配……啥?”

    他突然一愣,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谁要封你做门下省值班侍奉?”

    “陛下啊。”

    三叔公懵了,突然觉得就像有人在捶打他的脑袋:“这……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陛下不停的夸赞我,说我是国士。”陈正德着眉头很懊恼的道。

    三叔公觉得还是很难以令人置信,可他很清楚,陈正德这个人没脑子,傻,他不会骗人的。

    于是,他深呼吸:“你再说一遍,皇帝封你啥?”

    “门下省值班侍奉。”陈正德很实诚的道:“说孙儿养猪养得好,利国利民。”

    刹那之间,三叔公的身子要承受不住似的,竟是摇摇欲坠,随即……内心里一阵狂喜。

    他想起来了,陈正泰也是这般说的,以前总是说养猪利国利民,莫非……莫非……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三叔公的脑海里形成,莫非是陈正泰早知道这养猪能投陛下所好,所以……这等肥差,当然不肯让别人去做,这才安排了正德这个小子!

    哎呀呀……是啦,是啦,这就难怪了,正泰是我们陈家之虎……是个有良心的人哪,老夫当初怎么说来着,他是最孝顺的,老夫是他的三叔公,正德是他的亲堂弟,他怎么会害自己呢。

    一瞬间……

    三叔公流泪了。

    陈正德不由道:“阿爷你怎么哭了?”

    “不,阿爷是高兴。”三叔公道:“不是为了你成为值班侍奉高兴,是为了咱们陈家后继有人,为了正泰的孝心而高兴。正德啊,你长大啦,往后好好的跟着你的堂兄,他说啥你就干啥,知道了嘛?”

    陈正德点点头:“我知道,他是我们陈家之虎。”

    “这你也知道?”三叔公笑了,觉得自己的孙子开窍了。

    陈正德就道:“阿爷成日挂在嘴边的,我怎会不知道?”

    三叔公心里摇摇头,还是这么个傻乎乎的样子,做了值班侍奉也没办法让他变聪明一些,哎……不过……挺好,有正泰在,自己的孙儿……不会吃亏的。

    他一下子腰杆子挺直起来,想要狂喜,又觉得此时此刻万万不可得意忘形,好歹也是天子门生的三叔公,是值班侍奉的亲爷,切切不可让人看轻了自己。

    于是便冷静的摸了摸陈正德的头,很认真的叮嘱道:“以后你的命,就卖给你堂兄啦,他让你吃粪也要吃,若是稍有犹豫,你便不是我的孙子。”

    陈正德道:“记住了。”

    ………

    陈正泰事后突然想起来。

    长孙皇后将遂安公主视做了自己的养女,陈正德成了值班侍奉,连马周都可能要升官了。可是自己呢……

    忙活乐半天,自己好像啥都没捞着呀!

    恩师是不是忘了自己啊,自己治好了太子的腿,这养猪,我也有功劳的啊。

    这样一想,心情顿时不好了。

    尤其是这几日,在长安城里,发生了一桩奇怪的事,就比如今日清早,一队人马风风火火的到了陈家,下马的人很面熟,带着亲兵,也不和门子通报,直接闯进了门,拉着一个人,劈头盖脸的就问:“陈正泰在何处?”

    接着,此人便又带着一队亲兵,将陈正泰从被窝里拎了出来。

    陈正泰一脸骇然,卧槽……啥……啥情况?

    来人,陈正泰倒是有印象,好几次他都侍驾在陛下的左右,乃是程咬金。

    程咬金正瞪着眼睛,虎背熊腰,依旧拎着陈正泰,随即晃了晃,令陈正泰脑袋东倒西歪,于是陈正泰怂了:“好汉饶命。”

    “二皮沟县公。”程咬金对陈正泰的求饶充耳不闻,而是急切的道:“走,治腿,治腿去。”

    “好汉……怎……怎么啦?”陈正泰捂着自己胸前,自己比较习惯‘luo’睡,你大爷的程咬金,我可是从被窝里被你拎出来的啊。

    程咬金咧嘴道:“还能怎么?我将我儿的腿打断了,这不,你不是专能治腿的嘛?走走走,去将那狗东西的腿接回去。”

    陈正泰:“……”

    四目相对。

    良久,陈正泰才期期艾艾的道:“这……这……断腿了,还是打断的,这……这有什么仇有什么怨。”

    陈正泰决定继续认怂,眼前这是个狠人,自己儿子的腿也能打断,好,你狠,我陈正泰服了。

    程咬金则是气咻咻的道:“这狗东西,叫他读书,他不听,这不……现在断了腿也可以续接嘛?老夫寻思着,既然如此,就给他一个教训,将这狗东西的腿打断了,让他晓得厉害。好啦,好啦,这下要劳烦一下你啦,走,接腿去。”

    陈正泰:“……”

    卧槽,这就有点尴尬了啊。

    陈正泰苦着脸道:“只怕……只怕接不回来了。”

    “……”

    陈正泰又道:“程将军,要接腿,必须得用一种金属,这金属,我也只是恰好得来,是天外飞来之物……所以……所以……可能令郎要瘸了。”

    程咬金猛地瞪大了眼睛,眼里瞳孔收缩,随即暴怒道:“你为何不早说?”

    陈正泰感到很冤枉,便道:“你没问,我怎么说?”

    “我没问,你便不说?你……你……将老夫害苦了啊。”程咬金咆哮,此刻,他的面上既有悔恨,又有担心,似乎又在暴怒的临界点。

    陈正泰良久才壮着胆子道:“你没问我,我哪里知道你想不想知道,我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如何和你说?”

    “你不知道老夫是否想知道,又如何知道老夫到底想不想知道,你既不知道,就该来问老夫是否想知道。”

    “我不知道世伯到底想不知道知道,如何知道世伯到底想不想,既然不知世伯到底想不想知道,如何来问世伯是否到底想知道……”

    “你还敢抬杠?”程咬金龇牙,老泪都要流出来了:“我儿腿要瘸了,你还和老夫讲道理?信不信老夫宰了你……”

    陈正泰觉得这家伙一点都不讲道理,腿是你打断的,与我何干?

    但毕竟人家太恐怖有力了,他生怕这家伙行凶,便忙道:“不过……也不是什么腿断了都要做手术的,或许……只是寻常都骨头折了,无碍的,无碍的,能否让我先宽宽衣,我随世伯先去看看。”

    于是陈正泰手忙脚乱的穿好了衣衫,能把自己儿子打断腿的程咬金,这是狠人啊,他可招惹不起。

    匆匆的随程咬金出门,谁晓得刚到中门,又见人急匆匆的来:“敢问哪一位是二皮沟县公,不得了,不得了,快,我家阿郎有请,去帮忙看看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腿断啦。”

    陈正泰:“……”

    还未等他回答,已上马的程咬金已一把将陈正泰拎起来,也上了马,二人同乘,陈正泰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狐臭,程咬金却已夹了马肚,这马便如箭一般冲刺出去。

    我勒个去,果然不愧是宝马,居然还有推背感。

    一路狂奔,到了程府,来不及欣赏程家的宅邸,便被领到了一处厢房!

    在这里,陈正泰看到了躺在榻上的程处默。

    程处默正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房梁,不发一言。

    陈正泰大致的检查了一下,总算吁了口气,才道:“还好,还好,没有断骨,情况还没有这样严重,世伯,恭喜啊,贵子只是寻常的骨折而已,用木板夹着,上一些药,调理一些日子也就好了!”

    “没断?”程咬金既是惊喜又是狐疑:“老夫用了七成的力都没断?看来近来养尊处优,年岁也大了,身体大不如前了啊。哎……”

    他仿佛是在告诉陈正泰,从前他能打死一头牛,现在连儿子的腿都打不断了,颇有几分刘备‘从前身不离鞍,髀肉皆散;此后分久不骑,髀里肉生,岁月蹉跎,老之将至’的感慨。

    陈正泰:“……”

    前段时间为了治太子的短腿,对这骨科倒是有了一定了解,陈正泰先给程处默正了骨,此后便拿了夹板固定住程处默的腿!

    程咬金在旁看得很出神。

    只是这个过程之中,却令陈正泰有些狐疑,他不禁开始观察程处默,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他的面颊,程处默依旧瞪着眼,看着房梁,呼吸是有的,人看来还活着,可就还是没反应,便忍不住道:“世伯,世兄好像有些不正常呀,他腿都折了,怎么哼都不哼一声,一脸呆滞的样子?”

    “这狗东西是这样的。”程咬金不耐烦的道:“打小挨了揍就如此,过了两日就好了。”

    “咦,真的嘛?”陈正泰不信,便又伸出手,继续戳几下程处默的面颊。

    程处默依旧喘着粗气,躺在榻上,眼睛斜着房梁,一声不吭。

    陈正泰:“……”

    这个家庭,好可怕!

    陈正泰收拾了一番:“那么世伯,小侄告辞了。”

    “且慢着。”程咬金将陈正泰扯住。

第九十七章:振兴家业

    给程处默处理好了腿伤,本以为可以功成身退了,却突的被程咬金扯住,陈正泰顿时就打了个哆嗦!

    这可是传说中的大唐混世魔王啊!

    听着这程咬金道一声且慢,陈正泰心虚虚的,硬是让自己保持着表面的镇定,微笑着道:“不知世伯还有什么吩咐?”

    程咬金却是咧嘴笑了:“哈哈,来来来,我们去厅里说话。”

    说着,直接揽着陈正泰到了一处小厅!

    待入座后,程咬金先是叹了口气,才道:“你也看见了,我这儿子……性子就是如此倔强,让他读书,他不肯听,平日就只晓得游手好闲,哎……我生了这么多儿子,就这个最不听话了。我们程家,当初也是有名望的人家啊,怎么就一代不如一代呢?现如今……天下将要太平,程处默若是如他老子我一般靠打打杀杀,也难成大器。老夫思来想去,将来还是读书能有作为。”

    陈正泰点点头,心里也很是赞同,别看程咬金动不动就动粗,可是他的眼光还是有的,乱世的时候靠骑射,等到了天下大治,还得靠学问。

    程咬金接着笑道:“可惜老夫戎马一生,管教子弟,终究还是差一些,那狗东西又和人成日厮混,这样下去,不成啊。我思来想去,觉得你这小子……就很好。年少有为啊,听说还未娶妻?”

    陈正泰汗颜:“世伯……”

    程咬金摆摆手,和颜悦色的道:“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你不是教授出了九个进士嘛?你那学堂,现在又办了起来,老夫就想,不如让程处默进二皮沟大学堂去试一试,你放心……老夫是个讲道理的人,就算教的不好,我也不怪你的。”

    陈正泰算是见识了程咬金的道理了,面上干笑:“这个……这个……若是要入学,按照规章……”

    程咬金便猛地眼睛一瞪:“你不说还好,一说这个,老夫便气不打一处来,这学堂,哪里有这么多规矩,入个学而已,竟是这么多的门门道道,老夫地买了,还得修宅子,修完宅子还要办入户,这其中不知多少手续,且还成日受那……那谁刁难。”

    陈正泰见他一副快要爆发的样子,忙道:“世伯息怒,这事儿真不是小侄的关系,这……这都是我三叔公在负责招揽生员的事。”

    程咬金冷哼一声,道:“你那三叔公真是个该死的杀才,老夫迟早将他拍死在地上。”

    陈正泰听到此处,不禁身上打了个寒颤,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心里发出悲鸣: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我三叔公招谁惹谁了呀,怎么人缘这么糟糕,是人是鬼都想干掉他?

    “额……世伯……”

    却不等陈正泰把话说下去,程咬金就怒气冲冲的道:“地老夫是买了的,要建宅子,这宅子自也托付给你们那建筑协会,总而言之,我这儿子要入学,不入学,老夫不答应,正泰啊,你可想清楚。”

    “这……”陈正泰只好道:“我这便回去和三叔公商议一二,尽力给令郎方便。“

    说了这么多,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

    程咬金便眉开眼笑起来:“这便好,这便好,果然不愧是李二郎……不,不愧是陛下的弟子啊,老夫第一眼见你,便觉得你甚是亲切,若是处默能够成才,你放心,老夫将你当亲儿子看。”

    陈正泰要吓尿了,你大爷,你亲儿子现在还躺在那不能动弹呢!你确定你说的是好话?

    陈正泰忙摇头:“不敢,不敢。世伯,我……我还有事,世伯交代的事,便包在我身上。好啦,告辞,告辞。”

    陈正泰说着,再不敢多留,直接一溜烟的跑了。

    程咬金咧嘴,憨憨的样子:“正泰,别急着走啊,留下吃个午饭,我们一起喝口酒。”

    陈正泰却没有回头,一下子没了踪影。

    ……

    等陈正泰一走,程咬金背着手,一副大老粗的样子到了程处默的卧房。

    程处默这个时候有了一点反应:“大人。”

    “嘿……”程咬金笑了,坐在了榻边,摸了摸程处默的上了夹板的腿:“为父下手……还算有轻重吧,说了这腿不会断就不会断。”

    程处默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程咬金便叹息道:“这也是没办法呀,处默啊,你平日总是贪玩,为父不收拾你,你将来可怎么得了,为父将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了。”

    顿了顿,程咬金又道:“更何况陈家上上下下那一群狗东西,一个个贼兮兮的,捂着他们的学堂似宝贝似的,为父是无论如何都得让你入学的,陈家那什么三叔公,不是想刁难嘛?老夫将你都腿打折了,再将陈正泰那个狗东西请来,看他怕不怕,你瞧,果然如老夫所料,他虽是勉强镇定,其实却已吓得要尿裤子了,方才再三说,一定让你入学。”

    程处默想死:“就为了入个学,大人真是狠心。”

    “你懂个屁!”程咬金怒斥道:“入个学,只是多一些麻烦而已,钱的事,好办,就算有一些麻烦,那也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你入学,得先给陈正泰那狗东西一个下马威,让他晓得老夫的厉害,只有如此,他才不敢怠慢了老夫,等你入了学,他一定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好生教授你学问,如此你便是一头猪,这学问也能有长进啦。老夫现在别的不担心,只担心你啊。”

    “大人……”程处默听了父亲的话,禁不住又想死,入个学还这么多戏,我的腿是真被打折了啊!

    于是他幽怨的道:“可你也不需下这样重的手。”

    程咬金眼睛一瞪,发出冷笑:“嘿,且不说这是下马威,就算不是下马威,你这畜生平日做的那些丑事,老夫早想揍死你了,这是一箭三雕,既入学,又让那陈正泰乖乖教我儿子,再给你一点颜色,让你知道我这做老子的若是再知道你不通教化,就别怪老子不顾念父子之情。”

    程处默:“……”

    程咬金站起来,背着手,叹了口气,头微微抬起,仰角四十五度,此刻颇有几分大将之风,淡淡道:“老夫驰骋沙场二十年,所谓慈不掌兵,义不经商,仁不当政,你们这些狗东西,可都别惹老夫。”

    …………

    二皮沟建起了专门的猪市,只是这猪市的位置却有些偏僻,这是自然的,毕竟配种这玩意容易影响到人的心理健康,极容易引发不肖之徒的模仿,这对二皮沟未来的市容不利。

    无数的劳力,砍伐树木,搭建起了一个又一个建筑,二皮沟盐业总铺也在此挂了牌。

    此前涌入的数万流民,也在附近搭建了自己的屋舍,自然……这些屋舍大多简陋,不过求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罢了。

    这些人统统落户了二皮沟,而很快,他们就尝试到了二皮沟的好处。

    在这里,到处都需要人工,印刷的作坊,建筑的作坊,炼盐的作坊,行业的公会已经建立了起来,这就意味着,所有二皮沟的雇工,都必须雇佣落户本地的人。

    人力在这里,变得紧俏起来。

    在外头,哪怕是你有气力,也没人雇佣,就算雇佣,在这个时代能给你混口饭就不错。可在这里,人们发现这里只凭一日三餐,已经雇佣不到劳力了,甚至还需一月另给数百文的薪水。

    一下子……二皮沟的庶民们,突然意识到……本是流落他乡,惨不忍睹的自己,竟滋生了优越。

    更可贵的是,二皮沟已经开始渐渐收紧了落户的条件。

    想来的人再没机会,留在这里的人又可以有工作,只要有一身气力,就可以保障自己衣食无忧,这二皮沟的各种传言随即传开,在关中各处,竟成了一处幸福的孤岛一般。

    三叔公看着各个作坊和行会所花费出去的大量雇佣成本,一下子心疼起来了!

    他忙不迭的去寻陈正泰,忧心忡忡的看着陈正泰道:“正泰啊,不是叔公我多嘴,三叔公自是晓得你是极聪明的,自你当了家,我们陈家便财源广进,这和你的父亲不一样。”

    陈正泰一听这话,就知道接下来会有但是了。

    果然,三叔公叹口气道:“但是呢,近来二皮沟的种种举措,老夫总觉得太费钱了,你想想看,只许雇佣二皮沟在户的壮丁,现在这里人手紧缺啊,而今到处都要人,这岂不是抬高了用工的成本,如此一来,吃亏的还是我们陈家啊。”

    陈正泰便微笑着道:“三叔公,这个月成本增加了多少?”

    “单单雇工的成本,就增加了一千多贯。”

    三叔公倒是对待本职是极认真的,所以一问一个准,可是一说到这个,三叔公就痛心疾首了,这都是陈家的钱啊。

    此时,陈正泰又道:“那么我们的各个作坊,每月盈利多少?”

    “这……白盐的买卖,每月纯利可至七千二百多贯,这纸张……倒是暂时没有对外发卖,还有卖地的钱……这零零总总,只怕不在万贯以下。”

九十八章:天大的学问

    听了三叔公的回答,陈正泰一副了然的样子!

    “这就是了。”陈正泰笑了笑,又道:“现在纸张还没开始大规模生产,印刷的作坊……暂时也没有开始对外经营,还有卖地,现在地还卡得紧,这些在未来都可以有巨大盈利的,甚至是白盐,未必没有继续增加盈利的可能。相比这些,这区区增加的一千多贯成本,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三叔公其实做梦都想不到,陈家有一天能够日进金斗,可他还是心疼啊,于是不免苦着脸道:“可这也是钱哪……“

    “三叔公放心就是了。”陈正泰神秘兮兮的道:“论起辈分,你是我的叔公,可论起挣钱,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你是我孙子……啊,啊……我该掌嘴。但是你老人家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这关中的财富,都会像滚雪球一般,自动送到我们陈家来。我现在还嫌雇工的成本太低呢,不过……也罢,凡事都要一步步的来,等到水到渠成才好,若是拔苗助长,反而不妙。还有一事……那程咬金程将军那边,你不要再刁难他了,我听说他准备拿斧头来劈你了,三叔公啊,侄孙很是担心你的安危啊,你可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陈正泰说的很真挚,眼中满满的对三叔公的担忧之色!

    三叔公听到此处,落泪了,擦拭着眼泪道:“是是是,我家正泰最孝顺的,至于那程咬金,老夫会怕他吗?让他放马过来!哼,也不看看,我侄孙乃是天子门生,孙儿是门下省值班侍奉。”

    陈正泰没想到三叔公这么刚,却还是劝了一番,他晓得三叔公是铁公鸡,但凡能占人一点便宜,就绝不会放弃,牛都拉不回来!心里不禁感慨,三叔公是人才啊,将来还要好好重用。

    至于三叔公,却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现在陈家的雇工成本日益增加,怎么他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发大财呢?

    真的很费解啊。

    可见陈正泰神秘莫测的样子,倒是令三叔公安心了不少!

    这侄孙的能耐,他可是已经见识得足够多了,不信他,信谁?

    不久,二皮沟大学堂的招生考试便要开始了。

    考试其实很简单,都是最基础的识文断字以及算数的学识。

    陈家早就给本地在户的人发放了课本,让他们自学,一旦能通过考试,便能得到每月三斤细粮,除此之外……还有加入大学堂初级班的入学名额。

    除了这些自学的庶民之外,便是第一批在这里购置了土地,落户的豪族和商贾子弟了。

    落户的人并不多,只有数十户而已。

    因为落户的要求实在过于繁琐,许多人的热情顿时被消磨得烟消云散,其实这些人绝大多数是有选择的,未必就要吊丝在二皮沟大学堂里,除了一些实在管教不了子弟之外,硬着头皮将户籍办下,大多人都知难而退了。

    李义府和郝处俊人等,则也被请回了学堂,他们虽然中了进士,不过朝廷还未正式授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要利用才是。

    当然,陈正泰一说,他们都毫不犹豫的来报到了!

    于是他们被安排继续抄录课本。

    起初的时候,大家抄录得还算好,可越抄录下去,越觉得匪夷所思起来。

    因为后头的内容,已经开始脱离了他们对于事物的理解,各种稀奇古怪的符号,尤其是许多数学的公式,令他们觉得很新奇和费解。

    不过他们和别人不同。

    能考中进士,本身就因为他们拥有着常人所没有的智慧。

    最重要的是,这课本一部部的抄录下来,先易后难,在抄录的过程中,已经有一些功底了,越往后抄,虽然觉得有些生涩难懂,不过慢慢的……竟察觉出了什么。

    李义府抄了一个数学的公式,居然笔锋一顿,而后带着狐疑的寻了一张白纸来,低头演算着什么,算了很久…最终,在密密麻麻的草稿之中,他发出了一声惊呼:“此公式真神了。”

    一旁的郝处俊等人被这声惊呼吸引,自也是好奇的侧目过来看:“李贤弟这是……”

    李义府脸上略显激动之色,眉飞色舞的道:“实在太神了,这公式,只需套用进去,不过片刻功夫,就可演算出大量的计算,诸位学兄,你们看……”

    说着,他的眼眸都因为这重大的发现,激动得透出了光芒。

    大唐的人,对于数学并不排斥,毕竟……就连科举都有专门的算学考试呢,君子六艺之中,囊括了‘礼、乐、射、御、书、数’,这最后的一个‘数’,虽然被后世的理学家们解读为理数或者气数之学,显得很有逼格!

    可实际上,这数若只是气数之学,却排在射箭和驾车的学问之后,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否认数学对于人的帮助,毕竟……在这个时代,讲究的是齐家治国平天下,无论是齐家治国,都和算数息息相关,你连算数都不精通,你不就成了败家玩意了嘛?量入为出这个道理你都不懂,你齐什么家,治咩国?

    那语文学对于李义府而言,倒是平平无奇,不过这语文之学的有意思之处,却是采用了大量的口语来教学,而非经学家们所推崇的之乎者也。

    而数学,则过于厉害,甚至让李义府有一种想要跪下来的冲动。

    “恩师真有大才啊,这些他是如何想到的?”李义府又感叹道。

    其他八人若有所思,你问我,我们哪里知道,难道将恩师的脑袋掰开来看看?

    等到……他们开始抄袭物理学和化学学的时候,这学习的难度开始不断的增大了。

    此时……九人已经不再是抄书,更多的时候,是在抄录的同时进行思考。

    其实像这样生涩难懂的东西,若是在别的地方获得,他们肯定是不屑于顾。

    可偏偏……这是恩师的东西啊,根据他们对于恩师的了解,恩师是个深不可测的人,既然恩师深不可测,那么做任何事都一定会有深意,既然有深意,那么就值得去思索和研究。

    这不较真不打紧,一较真,竟觉得背脊发凉。

    以至于到了后来,他们已经没什么心思抄录了,抄一句,便要停顿下来思考一番。

    有时陈正泰会来,见他们一个个‘磨洋工’,少不得要生气!

    请你们来,给你们吃喝,你们瞎琢磨啥,罚抄,再抄三遍。

    九个人就这么的关在明伦堂里,除了吃喝,便是废寝忘食的抄写和思考。

    许多学问看上去,在唐朝人看来是很难理解的,可李义府和郝处俊人等,却发现了许多的玄机。

    “你看这数学,还有这物理,噢,还有这化学,诸位学兄难道还没看明白嘛?此书厉害之处,就在于先易后难,循序渐进,譬如这数学,参透了第一课,那么第二课便能粗略理解了,若是参透了第二课,这第三课,便有了眉目,恩师此书,看上去繁杂,可只要遵循这个规律,一点点去吃透,后头的学问就可水到渠成,这里头……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啊。”

    李义府越说越有精神,越说越觉得学习这些东西意义非凡!

    他已经抄写了七八遍了,现在已是得到了许多的心得,虽然许多课本还没有吃透,可现在也慢慢开始掌握规律了!

    他本来就是极聪明的人,很擅长举一反三:“只是……学习这个,有什么用处呢?数学我是知道的,近来我算数有了极大的进步,想来诸位学兄也是如此吧。唯独让我看不透的是物理和化学,物理有何用,化学又有何用?”

    郝处俊是个极高傲的人,不过现在……他竟道:“恩师这样做,肯定有恩师的道理,我现在算是掌握出了规律,但凡是恩师的东西,便是至宝,他看似只是教我们抄书,表面上看似想省点抄录的人工花费,可我隐隐觉得,他是想借此机会,好好磨砺我等,他的心思实在难测,但总归我们按着他说的去做,就一定不会教我们吃亏的,难道你们忘了吗,遥想当初,我们也无法理解,为何恩师要将我们召至学堂来!可直到我们高中,方才知道……恩师这是用不为人知的方法提升我们的学问,好让我们高中啊。”

    众人纷纷点头,不免露出了几许崇拜,本是已经疲惫的身心,也一下子受到了极大的鼓舞,他们仿佛觉得……恩师越来越深不可测,已经到了惊为天人的地步!

    高智周咳嗽一声:“与其我们在此揣测恩师的心思,不如好好抄写,这十几日,我每日抄写,已将物理学烂熟于心,不过现在虽是能倒背如流,可其中许多的东西,还不能理解,可这不打紧,我相信只要慢慢参透,一定能参悟其中的玄机。”

    “我等能有今日,都拜恩师所赐啊,现如今,恩师又赐了我们天大的机会,倘若不好好抓住,我等便不堪为人了。”

    “是极。”

第九十九章:入宫觐见

    陈正泰被召入宫中,李世民这几日的精神却是有些恍惚,自做了手术,治好了太子,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接骨的技术,看上去很吓人,可实际上……其实就和做木匠差不多,胡桌的桌腿断了,咋办?

    取一块木头,几颗钉子,接啊。

    你看,如此的简单,可偏偏……这简单的背后,却又藏着许多的学问。

    李世民是何等有智慧的人,正因为聪明得过了头,他才意识到……此术实在厉害。

    陈正泰被请到宣政殿时还一头雾水,见李世民正在埋头批阅奏疏,他行了礼!

    李世民却是没有理会,而是继续批阅,一直到了一个多时辰后,李世民才一脸疲惫的搁置了朱笔,抬头看了陈正泰一眼,和颜悦色的道:“让你久等了,不过朕得先忙完公务,方才好和你好好说话,你是朕的弟子,没有等得太心焦吧?”

    陈正泰自是不能说有异议的,便笑吟吟的道:“恩师最令人钦佩之处……”

    “没什么可钦佩的。”李世民摇头微笑:“若说钦佩,朕倒是钦佩你,你这接骨术,朕思考再三,越来越觉得里头有太多的玄妙了。”

    “噢?”听到李世民突然提到这个,陈正泰一脸诧异。

    李世民却是站了起来,直接下了金銮殿,走到了陈正泰的面前,让人搬来了两张胡椅,二人坐下,才对他道:“正泰,你看这骨头可以接之而再生,那么朕思来想去,若是断的乃是手呢?又或者,断的乃是其他东西呢?朕继续深思下去,倘使人骨可以续接,若是太子的腿断了,能否用其他人的腿来取而代之?人的腿如此,那么心肝呢?”

    李世民越说越是意动,他站了起来,踱了几步,又道:“倘若如此,岂不是只要人头尚在,则身上的物事,都可以续接,朕是否可取你的手足,续接在朕的身上?”

    陈正泰一听,有点懵,怎么好像陛下有黑化的迹象啊。

    当然……陈正泰知道李世民只是打一个比方而已。

    李世民思维之开阔,果然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的,难怪在战场上能战无不胜,在政治上拥有超高的造诣。

    陈正泰由衷的感叹,聪明的人,果然在任何一个行业,都有着无限的脑洞。

    “恩师,某种程度而言,是可以的,只是……这里头有许多的难题,当然……事上本就无难事,无非是花心思去寻求解决的方法而已。”陈正泰的回答很笼统!

    他比谁都清楚,用别人的手足续接在自己的身上,用别人的心肝去治其他的人,这些在后世,早就实现了,可问题是,这里头的难度之高,绝不是在大唐可以实现的。

    李世民笑了,道:“看来你也很赞同朕,朕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只是觉得……这手术之道,有太多玄妙之处。若是当真能实现,岂不可使人万寿吗?”

    这下子,陈正泰就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了。

    万寿……

    陈正泰倒也能理解,李世民终究是皇帝,是皇帝就想追求长生,秦始皇如此,汉武帝如此,唐太宗也是如此,事实上李世民年老的时候,已开始对长生不老产生兴趣了,他开始寄托于炼丹之术,希望也能吃上长生不老药。

    现在李世民显然认为……长生不老药实在难求,毕竟……古之多少帝王,最后该死还是死了,那些炼丹的术士们几乎都是骗子,李世民不是不知道历史,只是这诱惑太大而已。

    如今……李世民似乎觉得自己寻找到了一个长生之法,这个方法……凭借着他各种脑洞,居然开始散发开来。

    想想看,朕若是老了,手脚开始变得迟钝了,是否可以续接新的手足,让自己变得矫健?若是朕的心肝渐渐的衰老,又是否可以换上新的心肝呢?如此一来,岂不是……可以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这……”陈正泰却是略显尴尬的道:“恩师,学生以为……生老病死,乃是……乃是……”

    李世民瞪他一眼,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自己不也是说事在人为,怎么到了这里,就敢断言此事成不了呢?”

    “啊……”

    李世民又道:“你还说过,事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哪。”

    “呃……”陈正泰很是不耐,本想再说一点什么,张了张嘴……

    只见李世民却是叹道:“朕也不求长生,只求长寿而已,你不会以为朕如秦皇汉武一般,会被术士所蒙蔽吧?”

    陈正泰便忙道:“不会,不会。”

    李世民便又笑了,道:“无论如何,可以试一试,你这医学,令人耳目一新,朕召你来,便是想和你切磋这人的身体发肤,你看朕的这具身体,和寻常人也没什么不同之处,这人的心肝脾肺,在何处,它们有什么机能,人体依靠什么来运转,这些……不都是值得好好研究的吗?朕想要提倡这个学问,只是无奈何,若是让人知道,难免被那些不知此中玄妙之人认为朕这是神志昏聩,凡夫俗子,如何能理解朕的苦心呢?你是朕的弟子,朕以为……你承朕的旨意,暗中去研究最是合适,就权当是你为朕分忧吧。“

    陈正泰骤然明白了,这才是李世民今天招他入宫的真正目的吧!

    不过,这似乎并不是坏事啊!于是他忙道:“学生明白了,学生一定尽力而为之。”

    “只是……这上头的花费……”说到这里,李世民就笑吟吟的看着陈正泰,眼眸里的深意不言而喻。

    陈正泰又怎么看不明白?倒也没有犹豫,就苦笑道:“花费的事,恩师就不要费心了,学生家里……倒是有一点点钱。”

    “只是一点吗?”李世民脑海里开始浮现出近来在算数簿里,陈家的盈利所得。

    陈正泰:“……”

    这个问题要他怎么回答?

    李世民倒是笑道:“瞧瞧你,吓成这个样子,朕富有四海,如何会贪图你的财富?论起来,天下的豪族何其多也,他们家里不知藏了多少的财富,多少的土地,更不知道有多少的奴婢,你们陈家……充其量也不过是新近暴富而已,算不得什么,你是朕的弟子,朕护着你都来不及呢,岂会生出异心?“

    陈正泰便立即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道:“学生哪里敢见疑。”

    李世民随即高兴起来,他接着道:“今岁之时……朕征讨粱师都,突厥人派兵救援粱贼,若不是粱师都的部下斩杀了他,率众乞降,只怕此时还需和突厥人恶战。朕早就想要出了这一口恶气,无奈何今日岁遭遇了蝗灾,国家缺粮,到了来年,也不知道什么光景,现在天气渐渐冷冽,边关多处告急,都是突厥人袭我边镇的事,虽都是小股的袭扰,可朕却深恨之。”

    李世民说到此处,脸色凝重起来,幽幽的道:“说来说去,粮食才是国家的根本啊,此次也是多亏了你,将粮价平抑,使蝗灾的损失降到了最低,只是关中一年颗粒无收,而突厥人又叩关而击,长久下去,这不是办法。”

    管理一个国家,要忧心的事情何其多,但令李世民最心心念念的,还是粮食的问题,猪肉的出现,不过是使肉价降低而已,可是千千万万的百姓,不可能靠猪肉为食,若是没有足够的粮食,突厥人来袭扰,大唐也只能憋着,遇到了灾荒,朝廷也无力去赈济,这种种的问题,都急需要解决。

    陈正泰想了想,道:“陛下有没有想过,提高粮产呢?”

    作为一个三观奇正的人,他自也是希望人人有饱饭!

    “粮产?”李世民就道:“朕岂没有想过,所以再三下旨,令天下百姓开拓荒地,劝说人兴振农事。”

    陈正泰摇了摇头道:“学生的意思是……让每一亩地的粮产,大大的提升。”

    “这……”李世民凝视着陈正泰,眼眸一张,道:“难不成你又有什么主意?”

    陈正泰便道:“也没什么主意,只是想搞一搞试试。”

    李世民不禁乐了,不过陈正泰愿意尝试,倒也是一个希望,他微笑道:“你去搞吧,若是粮产能提振一成,朕便算你的大功,不过……想来这不是容易的事。”

    可李世民随即表情凝重起来,继续道:“可你有此心,便是好的,朕知道……你是个忠厚而有良心的人,朕取你这份对朕的心,至于事成与不成,反而是次要的问题了。”

    李世民固然晓得陈正泰厉害,可对于粮产,却没有多大的把握,这天下……关心农事的人不少,这也不是陈正泰所擅长的东西!

    可陈正泰想要振兴农事,他一个世家子,有这心思,令他很感触,心里不禁想,陈正泰这是想朕之所想,这样的弟子,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令陈正泰意想不到的是,李世民却是突的话锋一转,又笑道:“这几日,长孙无忌总是入宫来见朕和皇后,他很是关心你的婚姻大事。”

第一百章:好学的太子殿下

    “恩师……”

    陈正泰看着李世民脸上的微笑,懵了,真的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他还以为这事算是已经翻篇了,没想到这长孙无忌居然如此的有恒心!

    李世民似乎看出了陈正泰的心思,道:“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点头,朕不会轻易应允的。”

    这话对陈正泰来说,就等于一个定心丸了,他总算松了口气。

    李世民说了这些,已是预备要去参与一个小朝会了,陈正泰便识趣的告退出去!

    他倒是谨记着自己东宫舍人的身份,便顺道去了东宫。

    李承乾的腿可算是失而复得了,心情好了许多,他毕竟是少年人,身体的恢复比寻常人要快得多,听闻陈正泰来,连忙让人将陈正泰带到了寝殿!

    陈正泰前脚进去,便听李承乾大叫:“师兄,你先别动。”

    陈正泰一愣。

    却见李承乾在宦官的搀扶下,艰难的从床上下来,郑重其事的走到了陈正泰的面前,朝陈正泰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才嬉皮笑脸的道:“这一次多亏了你,如若不然,孤只怕真的要完了,哈哈……孤正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着你来呢,你来了正好,孤现在养伤,快要憋坏了。”

    陈正泰惊诧的道:“师弟想干啥?”

    李承乾道:“教你骑马如何?你放心,孤不骑,孤教授你技巧。”

    陈正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真是个作死的混账。

    陈正泰和李承乾不一样,李承乾显然是遗传了祖先的基因,极具冒险精神的,而陈正泰却信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

    你妹,我们陈家苟到现在容易吗?还让不让我们陈家好了?

    陈正泰也不怒斥他,而是笑呵呵的道:“我倒是有一个更有意思的东西。”

    “嗯?”听陈正泰的话音,李承乾便饶有兴趣的道:“说来听听。”

    陈正泰就压低声音道:“放烟花,不知殿下有没有兴趣?”

    “烟花?”

    李承乾一脸懵逼。

    “来来来,就是……夜里……四下无人,突然……砰的一声,无数的火花四散,便连星月在花火面前都要黯然失色的东西。”

    李承乾还是无法理解。

    仅凭陈正泰的描述来看,似乎和吸引人:“行行行,就这个……”

    陈正泰却是正色道:“不过……眼下却有一个难题,想要弄出这个来,便需得精通一门学问,若是师弟没有这样的学问,只怕这烟花也制不出。”

    李承乾咧嘴:“孤什么都懂,什么学问都不在话下。”

    李承乾话音落下,陈正泰却像变戏法一般,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几部课文来:“来来来,既如此,那么就请师弟先将这几部书琢磨琢磨,先明白这烟花的道理再说。”

    李承乾:“……”

    敢情说了这么多,是想骗孤读你的书啊。

    而且一看陈正泰这样子,显然这家伙是有备而来,李承乾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看此书,就可制你的烟花?”

    “理论上是如此。”陈正泰现在急需推销自己的课文,对于他而言,弄一点小发明,或许能在这个世上让人惊叹一时,可想要让整个大唐走上一个新的轨道,靠几个小发明是不成的,必须得建立一个体系,而这个体系……方才是陈正泰孜孜追求的目标。

    反正太子断了腿,闲着也是闲着,先拿他来试手吧,若是成功,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师弟会不会看不懂我的书?那算啦,我去寻师妹……”

    陈正泰正待要将书抽回去,李承乾一咬牙,将书抢夺到手里,不禁咬牙切齿道:“这是什么话,孤是何人,岂有看不懂的道理,虽然孤知道你这是激将计,孤偏就上你这个当,你等着瞧吧。”

    说着,翻了翻书,果然是两眼一抹黑,好像看不大懂的样子。

    可他偏偏一副很轻松的样子,只微笑道:“此雕虫小技尔,孤并不放在眼里。”

    陈正泰很欣慰,从来只听说过用鱼饵去钓鱼,谁料到李承乾不是鱼,他自己就是鱼饵,还没开始钓呢,他自己就上钩了。

    于是陪着李承乾说了一些话,当下告辞。

    李承乾待陈正泰走了,便开始审慎起来,他是不服输的性子,何况现在腿不是还没好吗。还得躺着一些时候,便取了书,认真开始读起来,这一读,便忍不住想骂人,这都是什么玩意,这样的东西,也能看?

    只是夸下了海口,他只得认真细看起来。

    这书越看越是头大,味同嚼蜡一般,当日熬到了天光,才勉强的有了一些头绪。

    到了次日一早,太子右庶子孔颖达到了东宫,这东宫之内,辅佐太子的属官之中,以左庶子和右庶子的官位最高,专门统领太子舍人们教导太子。

    自从太子的腿治好了,孔颖达心里很安慰,这些日子面上总是挂着笑,他关心太子的病情,每一次都清早来当值,照例,先寻了侍奉的宦官来问太子的病情。

    “太子腿疾如何?”

    “孔公,太子的腿越发好了,只是太子昨夜一宿未睡。”

    “未睡?”孔颖达眉一挑:“这是何故?”

    “殿下在看书。”

    孔颖达一听,顿时眉飞色舞:“太子聪敏过人,此次虽蒙了大难,可大难之后,必有后福,想不到殿下竟是开窍了,他如此好学,实在令老夫欣慰啊。只是不知,他在看什么书?是礼记,还是春秋,亦或者……是《尔雅》?”

    宦官踟蹰了老半天,才道:“奴其实也不甚懂,乃是太子舍人陈正泰送来的,说是什么能搞东搞西的名堂。”

    孔颖达面上的笑容,骤然之间僵硬了。

    他有点发懵,老半天回不过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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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太子殿下威武

    李世民询问陈正泰,令房玄龄等人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

    毕竟……这是真正的军国大事,陈正泰在他们眼里,固然是有一些小聪明的,可毕竟太年轻。

    无论是房玄龄,还是李绩、李靖人等,毕竟是久经磨砺,无论他们各持的是什么立场,至少都有令人信服的理由。

    陈正泰此时道:“恩师,学生以为……应当出兵。”

    他话音落下,谁也没有吭声,哪怕是主战的勋臣们,也是不显山露水的样子。

    李世民眉一挑,他心里略略有些失望。

    之所以询问陈正泰,是因为他想试探一下这个弟子。

    他知道陈正泰很年轻。

    正因为年轻,李世民希望看到他沉稳的一面。

    固然李世民内心深处是渴望给突厥人来一场迎头痛击,可他也自知这其中的难处。

    而陈正泰这个愣头青,开口就是打他mei的,这就显得陈正泰有些不够稳重了。

    “噢,为何?”李世民轻描淡写的看了陈正泰一眼。

    陈正泰一脸认真之色的道:“学生以为,突厥人竟敢犯边,此时他们远道而来,我大唐立国不久,突厥人势必骄横,所谓骄兵必败,此其一;他们侵犯的乃是夏州,夏州距离关中不过一步之遥,唐军出关,若是能引一支精兵,趁其骄横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之恶战,如此……必能获得战果,这是其二。”

    李世民听到此处,眉不禁扬起来,心里不免触动,这个家伙……居然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见陈正泰随即又道:“只要给予痛击,据学生所知,突厥各部之间并不和睦。之所以他们能团结一心来犯我大唐边境,根本原因就在于,他们所有人能从我大唐这儿劫掠财货。而一旦不能劫掠,遭受了损失,突厥各部势必离心离德,到时……只需作壁上观,突厥未必不能内乱,到了那时,我大唐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李世民面色微微一动,接着,他与李靖对视了一眼。

    李靖这些年,奉旨一直都在研究与突厥人的作战方法,早已将突厥人的软肋摸了个一清二楚。

    事实上,这些年来,大唐对突厥一直都在示弱,这也是李世民和李靖等人暗中的布置,他们按兵不动,在每一次与突厥人的摩擦之中,都采取了议和的请求,已让突厥人将大唐越来越不放在眼里了。

    根据边镇的刺探,突厥人犯边,从几年前的谨慎,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到了后来,当突厥人自以为大唐已经不敢和突厥铁骑交锋,他们甚至已经放胆孤军深入,甚至……不留后队和派出两翼骑兵拱卫中军的地步。

    这就说明,李世民和李靖的示弱有了极大的成效,可怜那些突厥人,自以为唐军不堪一击,大唐皇帝闻突厥而丧胆,所以越来越变本加厉,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实际上……却已渐渐的沦为了李世民棋局之中的棋子,一步步的开始落入李世民精心布置的圈套。

    而现在,陈正泰居然一下子指出了这个问题,可偏偏……这个家伙是绝无可能知道李世民与李靖二人所制定的计划的,这个军事计划极为宏大,花费了数年的时间,房玄龄等人显然也已有预料的,可是陈正泰却是一下子击中了要害。

    至于对突厥各部之间的了解,李世民和李靖二人也有过深入的刺探和分析。

    毕竟对李世民而言,突厥乃是心腹大患,他乃当世名将,自然晓得知己知彼的道理。

    突厥各部之间本就是松散的联盟,虽在颉利可汗之下,团结起来。可他们本质就是一群坐地分赃的强盗,一旦各个强盗团伙失去了劫掠的能力,势必会滋生内讧。

    这一点,陈正泰也预见了。

    直到现在,李靖才有了心思认真打量起陈正泰来,他其实一直对于陛下的这个弟子不以为然,可现在却发现这个小子……非同小可。

    李世民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不免有几分得意的看了李靖一眼。

    仿佛是在说,怎么样,朕这个弟子如何?

    李世民则继续问道:“所以,如何可以击突厥?”

    “李靖将军擅长骑兵,只需趁着突厥人疏于防备,又集结在了夏州,率一精骑,直取颉利可汗可汗的中军,则战必胜!”陈正泰回答得斩钉截铁。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精骑发动奇袭,这肯定是突厥人所没有预料到的,他们认为我大唐发生了大灾,一定不会轻易大动干戈,这叫做攻其不备。而只击颉利可汗的中军,则是削弱颉利可汗本部的力量,一旦他的力量被削弱,再加上此次劫掠徒劳无功,颉利可汗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无法控制突厥各部,以学生的预计,到了那时,势必会发生内讧,而那时……也必有突厥人请求内附,寻求我大唐的力量,来巩固本部的地位。所以……学生以为,李靖将军若有三万精骑,这突厥人不过是土鸡瓦狗,必破之。”

    当这番话说出来时,李靖的脸色已经骤然变色了。

    这简直是和自己还有陛下精心布置的计策异途同归啊!

    李世民也深吸一口气,他身子甚至激动得微微颤抖,悦声道:“此言甚善,这是谋国之言啊。”

    陈正泰便露出谦虚之色,笑呵呵的道:“这只是学生的妄测,纸上谈兵,当不得真。”

    “正泰,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李世民凝视着陈正泰,很是惊讶!

    自己布局得如此精妙的计划,竟被人一眼看穿,怎能不令他惊叹。要知道,在这个世上,知道这个计划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人,而这十人,无一不是李世民身边心腹中的心腹,也绝不可能泄露天机。

    陈正泰目光一转,咳嗽一声道:“这……这……其实……这是学生和太子一起研究出来的。”

    太子……

    李世民一时恍然,不禁凝视了李承乾一眼。

    李靖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他们固然都对太子抱有很大的期望,可是万万没想到……

    此时,陈正泰仿佛听到了一个悦耳的声音。

    叮……太子李承乾声望+5

    李世民对李承乾好感度+1

    李靖对李承乾好感度+3

    想到这里,陈正泰自己都不禁乐了,冷峻不禁。

    李承乾站在一旁,则是一脸懵逼!

    这……发生了什么,出了啥事?自己刚刚明明还在琢磨着飞球和火药的问题呢,怎么大家都突的直勾勾的看着孤了?

    只是陈正泰的最后那句话,他是听进去了,倒是还算机灵的小心翼翼道:“是,儿臣确实和陈正泰有所研究。”

    李世民虎目凝视着李承乾,突然大笑起来,道:“哈哈,虎父无犬子也。”

    其余人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陈正泰这样解释,就很合理了。

    李承乾毕竟是太子,他对突厥的情况自是有一些了解,而陈正泰是个极聪明的人,二人议论出这些事,虽让人震撼,但还是很合理的。

    李世民眼睛一亮:“如陈正泰所言,此天赐良机,一举击溃突厥,即在今日。”

    房玄龄等人开始默然无声了,陈正泰的方案是可以接受的,虽然现在朝廷遇到了困难,可毕竟不是劳师动众,以往对于异族的作战,都是发动数十万人,犹如隋炀帝征高句丽一般,动用无数的人力物力。

    而现在只是发动一场奇袭,动用三万精锐铁骑,寻求的乃是速战,这时朝廷的财政是可以接受的。

    此时……

    李承乾突然想到了什么,道:“父皇,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更有效的解决问题。”

    原本李世民已预备下旨了,可哪里想到,李承乾这个憨憨竟突然跳了出来!

    不过他对李承乾有所期待,自也不恼,还很温和地问:“太子还有何计策?”

    李承乾看了一眼陈正泰,才道:“如师兄所言,此次速战的本质,是趁其不备,擒贼先擒王,只要削弱了颉利可汗本部人马,则此战必胜。既如此,不如索性直接清除掉颉利可汗呢?儿臣和师兄近来研究出了一样东西,此物可以炸开,犹如天雷一般。不只如此,师兄是与儿臣研究出了一物,名曰飞球,可使人升天,倘若我们用此飞球,出现在颉利可汗本部大帐的上空,投下大量的火药,如此……颉利可汗必死无疑……”

    李承乾说到此处,本是大喜的李世民,脸色顿时精彩起来。

    天雷……飞天……

    朕还是上天之子呢,你在说什么怪话?

    李靖脸上的笑容也僵硬起来,个个面面相觑,太子殿下从前还算是正常啊,可近日怎么感觉神经有些失常?

    李世民只需看李靖等人的表情,便晓得大家在如何想太子了,心里顿时郁郁,只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于是他冷下了脸,淡淡的道:“唔,太子、正泰,你们且先退下吧。”

    “父皇,儿臣以为,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李承乾自是听出了李世民的不喜,可他不甘心啊!

    他在二皮沟,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方才一直听房玄龄等人抱怨国库不足,又听奇袭,觉得这几乎是最低成本的办法,哪怕是不成功,也完全可以试一试。”

    陈正泰觉得有些悲剧,这家伙有点天真啊,就不说这计划能不能成功,即便有实现的可能,你特么的跟人说送人上天,跟人说降下天雷……

    你大爷,你就不怕被人绑上火刑柱,把你烤了?

    噢,好在大唐的风气不至如此,当然,你是太子,在历史上连造反都不会死,你厉害。

    李世民自觉得面上无光,此时只觉得自己的儿子当着众臣的面在打自己的脸,脸色越加的不好看,呵斥道:“朕命你退下。”

    “是。”李承乾顿时像泄气的皮球,这一下老实了,和陈正泰二人乖乖退出殿来。

    李承乾一出殿,禁不住道:“真真岂有此理,我那父皇……太过刚愎自用了。”

    陈正泰看了旁侧一眼,立即道:“师弟啊,慎言,走,我们可以聊一点别的!”

    于是二人信步走着。

    却见这殿外,居然站着一个**岁的孩子,他也穿着蟒袍,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精明的劲儿,小小年纪,显示出了与同龄人不同的早熟。

    这孩子一见到了李承乾和陈正泰,竟一步步上前,见了拄着杖子的李承乾,行礼道:“见过皇兄。”

    随即,目光落在陈正泰的身上,似乎一下子精神振奋起来,又朝陈正泰行礼:“见过师兄,久闻师兄大名,今日一见,真是让人高兴,师兄入宫来,何不多留片刻,我这里有一些琼瑶佳酿……”

    此子乃是李世民的第四子李泰,都是长孙皇后所生,和李承乾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李承乾却是道:“不必啦,我们还有事,待会儿要去二皮沟研究飞球。”

    “飞球,能飞的球呀?”李泰一听乐了。

    “怎么,你想笑孤?”李承乾有些恼怒。

    李泰忙摇头:“我……我……”

    李承乾便道:“你来此做什么?”

    李泰道:“父皇听闻我已能将《尚书》倒背如流,所以特下了旨意让我在此候着,等父皇见完了大臣,再让我入殿背诵。”

    陈正泰不禁夸赞道:“李泰师弟小小年纪,居然就可以将《尚书》背等滚瓜烂熟了,哎呀,真是了不起啊。”

    “哪里的话,我听说师兄才高八斗,早想请教了,不妨约一个日子,我去拜访。”

    “这个……”

    陈正泰还未答应,李承乾已一把扯住他,脸色不善的道:“我们有正经事。”

    陈正泰感觉自己与一个新的贵人失之交臂了,回头看着笑吟吟的李泰,不免有些遗憾。

    等李承乾拉着陈正泰走远,李承乾才咬牙切齿的道:“陈正泰,你到底站哪一边的?”

    陈正泰想了想道:“从前陈家是谁辣鸡就站哪一边,现在我做主啦,我和我的祖先们不一样,我是谁厉害我站哪一边。”

    李承乾气得咬牙:“你没发现李泰这个小子在挑衅我嘛,他故意炫耀他得了父皇的恩宠,你这混账,还与他勾勾搭搭的,想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陈正泰:“……”

    这形容也是绝了,陈正泰感到很冤啊!

    李承乾皱眉道:“孤总觉得父皇爱李泰多一些,这李泰最喜欢背诵四书五经,讨父皇的欢心。可在孤看来,这四书五经有何用?父皇真是有眼无珠啊,孤思来想去,方才孤向父皇所提的飞球破敌之策,父皇肯定产生了误解,在他心里,觉得孤口无遮拦,等会李泰那个小子还不知在父皇面前要说些什么呢,哎……你快想想办法。”

    “我没办法。”陈正泰很实在的道,但看李承乾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他倒也心软了,下意识的道:“当然,除非……让人见识到我们真正的实力。”

    李承乾顿时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自己试一试?”

    陈正泰无奈一笑,点头道:“这样不是不可以,只是……”

    还不等陈正泰说完,李承乾就打断道:“哪里有这么多的只是,你做事就爱瞻前顾后,不晓得什么叫做杀伐果断,这般犹犹豫豫,能成什么大事。”

    关于这一点,陈正泰就很不同意了,你大爷,要说到‘勇’,我曾祖、祖父、我爹,就很‘勇’啊,当初不是铁了心的跟着周静帝、隋炀帝、王世充、李建成嘛?头这么铁,最后是啥下场?

    “走,我们去二皮沟,非要想一个万全之策才好。”

    陈正泰被李承乾扯着往前走,突然有一种被人拉下了水,上了贼船的感觉。

    自己……不会再重蹈列祖列宗们的覆辙吧。

    想一想都很酸爽呢。

    李承乾此刻的心情,是极不忿的。

    一方面是父皇对他的失望,让他想要给父皇一点‘厉害’。

    另一方面,是李泰给了他强烈的危机感。

    他自小就自命不凡,自觉得自己天生下来就是太子,将来势必要成为皇帝。

    可年纪越长,却越觉得许多事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到了二皮沟,他便拿着课本,和陈正泰一次次寻找飞球上天的方法。

    原理……其实很简单。

    可是简单的原理想要实现,却总会遇到许多的问题。

    此时,二皮沟已搜罗来了许多的材料,一次次的试制,慢慢的……一个飞球的雏形总算是出现了。

    当看到一个一丈多高的飞球飞上了天际,李承乾高兴得如孩子一般,事实上……他本身就是个孩子,只是此时,他恢复了孩子的本性而已。

    那飞球最终飘上了天空,慢慢的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了踪影。

    “真可以上天,只是……如何控制它呢,还有……它太小了,本宫要造一个更大的,最好能承载数千斤的火药……”

    数千斤……火药……

    巨型火药威力加强再加强版?

    对于李承乾的雄心壮志,陈正泰真心的佩服!

    唐朝,果然还是以大为美啊。

    古人诚不欺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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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龙颜大怒

    陈正泰大致了解李承乾的性格了。

    这家伙的性格倒是颇有几分李世民的影子。

    平日里还好相处,可一旦认定的事,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对于他的兄弟,他是颇有怨言的,尤其是那乖巧的李泰,令他颇有一些防备心理。

    陈正泰不清楚李世民同时喜欢两个儿子,到底是因为制衡的缘故,还是其他的心思,不过某种程度,也使这两个兄弟打小开始便有些不和。

    其实这很好理解,是父亲总有偏爱。

    而二人的身份地位,也加剧了彼此的隔阂,他们身边的属官们,似乎一直都在他们身边提醒着这一点。

    因此,在被父皇训斥了一通,而后又得知父皇专门召唤李泰去考校学问的李承乾很生气,后果也很严重。

    他将自己憋在二皮沟,用了大心思去干他所认定的事情,非要让李世民承认他的厉害不可。

    这就让陈正泰有些为难了!

    因为这涉及到了他的立场问题,而他的立场,就等于整个陈家的立场!

    以李承乾这种不服输的性格,而且这家伙在历史上一旦察觉到自己的太子地位不保,可能要输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学习了他的父皇发动叛乱的本性!

    陈正泰觉得,李承乾是个不保险的人。

    因此,他对李承乾不免带着几分警惕。

    可李承乾对于他的信任,又让陈正泰很是犹豫。

    这时……他隐隐的意识到,自己的父祖们……可能并非只是眼瞎而总是作出了错误的选择题。

    可能只是因为……在输赢和义气之间,选择了后者。

    这……是悲剧啊。

    做人不能讲义气,讲义气非要完蛋不可。

    只是……现在看来,已经无暇去做选择题了!书院里有一个很大的阔地,四周都是高高的围墙,此刻,书院里的教师和生员们都站在一旁指指点点,因为……

    只见在这里,一个巨大的飞球,已经在无数能工巧匠,以及太子的亲自督造之下,慢慢的制出来。

    在制飞球的过程中,每一个可能遇到的难题,要嘛是寻了课本,从理论上去解决,要嘛就是询问陈正泰。

    说到这个,李义府等人,其实也十分关注着这一项大工程。

    他们已将课本背得滚瓜烂熟,可是对于课本中的许多东西,却抱有怀疑的态度。

    毕竟……这是破天荒的学问,开了这个时代的先河,对他们而言,若不是因为他们对陈正泰有绝对的信任,令他们无条件的相信课本中的东西,这犹如天方夜谭一般的领域,还不如去看《山海经》呢。

    若是当真能凭借原理,最后付出实践,这就意味着,这些课本的确有其事,一旦如此,那么……

    太可怕了。

    有时,李承乾闲下来,也会寻陈正泰研究一下关于突厥人的问题,陈正泰也不藏拙,凭借着记忆说了一些!

    不过显然,对于突厥人,李承乾的了解更加透彻,事实上,这家伙在历史上还真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学习突厥人风俗来生活起居。

    “陈正泰,你说孤能成功嘛?”此时,李承乾其实有点不自信。

    “这……”陈正泰道:“可以试一试,只是师弟想过由谁来完成这个任务了没?时间紧迫啊,听说陛下已经下旨,数万精骑已是整装待发,用不了多久,卫国公李靖将军就将突袭突厥人,所以……”

    “是啊,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呢?”李承乾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陈正泰觉得这家伙已经魔怔了,还是少和这样的家伙接触为妙,他现在应该将心思放在的农垦上。

    陛下下旨,敕命陈正德为门下省值班侍奉,又在门下省设立了一个农学馆,现在已开始招募文吏入馆了。

    这农学馆和门下省下设的弘文馆虽然都叫馆子,可是地位却是千差万别!

    也就因为这是房玄龄直接领导,才勉强撑住了一点颜面,毕竟弘文馆里有许多的清贵,而农学馆,却只有一个小小的值班侍奉,还是躲在二皮沟,连宫门都摸不着的那种。

    农学馆既然设立出来,总要干事的,除了养猪大业,陈正泰从登山包里取了一些种子交给陈正德,教授了他一些育苗的方法,让他小心培育出秧苗来。

    陈正德是个老实人,晃晃脑袋,便应了下来。

    当然,他对陈正泰的话都奉若圭臬,陈正泰说话的时候,他自觉的掏出了一个簿子,提笔记录。

    这让陈正泰有一种,这狗r的怎么好像是在学自己的感觉。

    过了几日,便听说大军即将出征了。

    这天,陈正泰照例又到学堂里走一趟,只是今日的学堂却是格外的冷清,甚至在学堂后头的阔地上,陈正泰还看到了一个落地的手杖。

    这手杖,,陈正泰依旧记得,这应该是程处默的,陈正泰不禁将这柳木的手杖捡起,忍不住骂着:“这个小子,还真是……糊涂啊,走路的家伙都丢了,可怜了他的腿。”

    他抬头,看着阔地,却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对了……

    陈正泰忙将陈福叫了来:“这刚完工的飞球呢?”

    陈福道:“昨日夜里,太子殿下说想去试一试,带来了一百多人将飞球搬走了。还来了许多的大车呢,噢,还有程少将军,也被太子殿下拎走了,好像听太子说……说……临死之前拉一个垫背的。”

    陈正泰有点懵。

    不对呀,要试,为何不在学堂里试,为什么要搬走?

    就在这刹那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连忙道:“快,我们去库房,看看储存的火药还在不在。”

    于是陈正泰急匆匆的赶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这里是一个孤零零的库房,因为火药危险,所以距离聚集区域要远一些!

    库房的门一推开,是刺鼻的硫磺和硝石气息,只是……那堆积如山的火药,在此刻却已是人去楼空。

    陈正泰惊叫起来:“我的火药呢,我那能将人炸上天的火药呢?不对,绝不只是实验飞球这样简单,若只是实验飞球,为何要带火药?可若只是想试一试这飞球和火药的威力,以师弟的性子,一定会让我跟着一起去观摩的,他如此鬼鬼祟祟,只有一种可能……“

    陈正泰脸色铁青了,额上还冒出了点点冷汗。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李承乾敢在他爹李世民面前造反了。

    这是个狠人哪!

    “不妙,不妙呀,快,赶紧派出快马往夏州方向去追一追看。”

    陈正泰顿时想到了许多的可能,活生生的太子,平日都在二皮沟,现在一下子没了踪影,许多宝贝都已丢了,不翼而飞。

    那么……唯一的可能是什么?

    “还有……”

    陈正泰觉得自己的心有点乱,忙道:“赶紧……赶紧去将我爹和三叔公请来,告诉他们,出大事啦。”

    这可是关系到整个家族存亡的大事啊!

    很快,三叔公便来了,只是陈继业还在转运使司衙门当值,一时之间联系不上。

    三叔公见侄孙神色凝重,认真听了陈正泰的讲述,随即……他脸色也惨然起来:“正泰,要糟了,若是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保不准会有人将干系担在我们陈家的身上,这可是太子殿下啊,一个不好,陛下迁怒…陈家上下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说到这里,他打了个寒颤,又听到程咬金的儿子也掳了去,却松了口气,只是表情依旧的凝重:“哎呀,这样说来,岂不是我们可以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程处默的身上,就说这一切都是他怂恿的,而我们陈家并不知情,太子殿下还是颇有几分良心的,竟连这个都想到了。”

    陈正泰:“……”

    “三叔公,眼下当务之急,是不是立即入宫禀奏?”

    “不。”三叔公摇摇头,凭着多年他多盐的经验,此刻他的脑子已经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他一副高能的样子,眯着眼道:“现在趁着消息还没出来,得赶紧去找人问问看,不是听说那长孙无忌家里有个寡妇要改嫁嘛?趁着大家都蒙在鼓里的时候,得去问问长孙家的那个寡妇改嫁了没有,我们先下手为强,将这门亲事定下来,如此一来,便算是稳住了长孙家,稳住了长孙家,便算是稳住了皇后娘娘……”

    这三叔公的操作……

    可是,为啥……是我要牺牲……

    陈正泰不禁道:“三叔公,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三叔公苦口婆心的道:“正泰啊,不是老夫要委屈你,只是……正泰啊,你是我们全家的希望,这事太大了……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稳住长孙家,再拉程咬金下水,老夫再想想,再想想……还有谁……还有谁……”

    说着,他背着手,团团转着,来回踱步。

    只是……他们很快就听下人来禀报,陈家最后一丝的希望,也破灭了。

    长孙家的寡妇,已改嫁了……

    陈正泰吐出一口气,心里不禁庆幸,他本来就没指望牺牲自己的**来解决这件事的。

    只是三叔公却不禁惋惜,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道:“太可惜,真是太可惜啦,这是天要亡我,我们陈家竟是连吃粪也没赶上热乎的。”

    到了这时,陈正泰反而渐渐冷静了一下子,他已拿定了主意:“事已至此,应该立即入宫觐见,向陛下禀报,这个时候越是推诿,反而会让宫中见疑,倒不如索性将所有的责任承担下来。”

    说罢,陈正泰毫不犹豫的亲自到了太极宫,恳请李世民召见。

    只是宫中显然已有些混乱了。

    事实上,陈正泰低估了宫中对于天下的掌控能力,就在不久之前,已有自岐州送来的快报,说是发现了一支形迹可疑的军马,有三百人之众,拿着太子殿下的印信,过了关隘。

    当地的官吏觉得可疑,只是关系太子,不敢阻拦,自是放他们出关往夏州方向去了,然后连忙向朝廷做了禀告。

    兵部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忙派人往东宫前去确认,却发现,东宫的卫士少了不少,而太子殿下,竟也不知所踪,二皮沟那儿,其实早有禁卫中的百骑随时盯梢,而他们得来的消息却是,太子殿下确实带人去过二皮沟,可是很快取了一车车的货物,便不知所踪。

    宫中显然已经得知发生了什么。

    李世民此刻在甘露殿,已经没有心思去宣政殿了。

    他背着手,而在一旁,长孙皇后和李泰都在。

    李世民来回踱步,一脸烦躁不已的样子,不禁痛骂:“此逆儿桀骜不驯,不堪为人子。”

    长孙皇后倒是还镇定,她只安静的坐于一旁,没有做声。

    李泰则拜倒在地,道:“父皇,儿臣以为,皇兄此次……确实不该如此,他是太子,怎么可以轻易的犯险呢,这是要将国家和父皇置于何地?只是……儿臣以为,皇兄必定年轻,还请父皇……”

    “你以为朕是因为他犯险?”李世民突然发出了咆哮。

    这一下子,却是吓着了李泰,李泰拜在地上,战战兢兢。

    李世民继续怒吼道:“朕只恨此儿勇则勇矣,我李家男儿,即便是从征杀贼,也是无可厚非。可是这个混账,连如何杀贼都不知,不带晓骑,却带着一箩筐无用之物……”

    说到这里,李世民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感觉自己的心口都气痛了。

    李泰这才明白,父皇为何如此勃然大怒。

    对于李世民而言,你想杀突厥人,可以,因为你老子当初也是这样干的。

    你想上战场,也可以,因为你老子当初也是如此。

    你想身先士卒,更是可以,因为朕当初就是身先士卒!

    这才是李家的男子汉,虽然你已是太子了,按礼法来说,确实不该这样做,可李世民依旧觉得这是可以原谅的事。

    唯一不值得原谅的却是,这个儿子真是个蠢货啊,朕当初是如何是在沙场上冲锋陷阵的,靠的……那可是脑子还有自己的勇力,以及对战场上作出的预判,甚至……还有一支精锐的铁骑,因此,朕所过之处,所向披靡,天下无人可制,贼子闻风而丧胆。

    可这玩意……听说是带着一个车队走的,带走的护卫,也不过两三百人,偏偏这些护卫,李世民是知道斤两的,说他们是仪仗队都不过分,指望这些人能够上马冲杀,这简直就是笑话!

    你说说看,这不是丢人嘛?

    李世民越想越气,气得发抖,心烦意乱的继续来回踱步,伴着破口大骂。

    李泰讨了个没趣,也就不敢再做声了。

    片刻之后,却见张千匆匆进来道:“陛下,二皮沟县公陈正泰求见。”

    陈正泰……

    李世民这才坐下,却气咻咻的道:“这也不是一个好东西。”

    长孙皇后此时眼眸一转,叹了口气,道:“二郎,承乾如此,是历来的恶习所致,说到底,是臣妾管教无方的缘故,平日身边的人,又对他宠溺惯了。现在承乾如此,又和陈正泰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承乾去了夏州,陛下已派了精骑前去追赶,他是太子,身边也有足够的护卫,想来……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如今二郎龙颜大怒,这一点,臣妾可以理解。可是何必要迁怒陈正泰呢?陈正泰终究没有歹意啊。”

    李世民脸微微一红:“朕骂他,只是怕观音婢生他的气,给观音婢出出气罢了,哪里晓得观音婢竟如此通情达理,哎……倒是朕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长孙皇后无奈苦笑,其实此刻,她虽是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生恐李承乾有什么危险,毕竟是自己的长子,可还小呢,离开了父母的羽翼,人在外头,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自然……长孙皇后也是一个极有见识的人,要知道,她小小年纪便嫁给了李世民,李世民常年在外征战,她这半辈子,其实都是在等待丈夫凯旋而归的日子中度过。

    因而,即便发生了大事,她依旧表现得镇定自若!

    长孙皇后便看着李世民,温声道:“陛下何不召陈正泰来见,看看他怎么说。”

    “不见啦。”李世民摇摇头,他还余怒未消呢,便道:“不管怎么说,这些日子,太子都和他厮混一起,成日搞东搞西,不知所谓!这一次,他恐怕是有些急眼了,让他急一急也好,好好的敲打敲打他,教他知晓什么是天高地厚。至于承乾……他既是跑了,就让他跑吧,有本事,就去天涯海角,反正……他想要成为天下人的笑话,朕这个做父亲的,又能如何呢?哼,朕也不想理他了,由着他去吧。”

    口里说的冷酷无情……

    可说到由着他去时,虎目之中,竟还是有些朦胧,多了些许的水雾!

    只见他随即又道:“还有那个程处默,朕是久闻他的大名,却还没见过他,本是想着等他年长一些,让他来宫中卫宿,现在看来,他和他老子是一副德行,都是不知所谓之人,他父亲不懂得管教,朕迟早收拾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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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一击必中

    李世民提到了程处默,便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长孙皇后本想劝说什么,她知道有时自己的夫君难免会意气用事,毕竟……皇帝是男人,血气方刚。

    可李世民随即对张千道:“去告诉陈正泰,朕不想见他,让他自己面壁思过,好生反省自己。再有,命几个禁卫前去二皮沟,好生看押着他。”

    张千一听,打起了精神,虽说陛下没有将陈正泰下狱,可是让人看押,这不就是形同软禁吗?

    陈正泰啊陈正泰,你也有今天了!

    张千匆匆领命而去。

    长孙皇后微微蹙眉:“二郎……”

    李世民就苦笑道:“你以为朕要软禁他?观音婢,你是太小瞧朕的肚量啦,他陈正泰为朕立了多少功劳,朕心里也很明白太子恣意妄为,也不全是陈正泰的责任。反而他得知了消息,第一时间便跑来宫中认罪,这在朕看来,是勇于担当,能知错且勇于承认的人,终究心思不会坏到哪里去。朕命禁卫去看守他,表面上是责罚,实则却是保护他的安全,你也不想想,太子身边的禁卫,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还有那程处默,也被承乾拉了去,大家不敢怪责承乾,自是要将责任推到陈正泰的头上的,有这几个禁卫看着陈正泰,朕反而放心,否则……谁晓得这个小子会不会被人撕了。”

    长孙皇后瞬间明白了什么。

    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身边卫宿的禁卫,几乎都是勋贵子弟担当,这些人身家清白,又是勋贵府上的少壮子弟,才最值得宫中的信任,这一次李承乾拉走了东宫大半的禁卫,这些人的背后,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长孙皇后想不到陛下想的如此深远,她也暗暗点头,陛下所言还真是如此,人被太子拐跑了,在别人看来,可不就是陈正泰坏的事吗?这些都是有军功的人家,脾气可都不太好。

    于是她叹了口气,幽幽道:“太子今日的行为,真是太令父母伤心了,也不知他何时才能长大,本宫现在只愿他能平安归来,哎……”

    李世民心里又气又是担心,又想责骂几句,眼睛却不禁飘在了李泰的身上。

    李承乾桀骜不驯,虽然东宫上下的属官,依旧还为他遮掩,总是称颂太子至孝、好学,可李世民心知肚明,这家伙……是混世魔王的性子。

    反而是李泰是真正的好学不倦,为人彬彬有礼,行礼如仪,颇有贵人风范,这个小子,或许可以成大器。

    于是……心里不禁叹息,若有所思起来。

    …………

    陈正泰没有见着李世民,心里顿时大失所望。

    难道……自己已经被放弃了?

    紧接着,几个禁卫奉旨尾随自己,陈正泰去哪儿,他们也如影随形,再加上陛下那一份要求自己闭门思过的口谕,顿时让陈正泰警惕起来。

    昨天还站在人生巅峰,转眼之间,自己距离阶下囚,真剩下一步之遥了。

    都是李承乾那混账东西害的,我陈家……倒了血霉啊。

    他乖乖的回家,躲在书斋里,陈家上下的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毕竟……家里突然多了一些‘外人’,而这些外人,总是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陈家的每一个人。

    陈正泰在书斋里,决定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好好沉淀一下自己,努力的反思自己为何会误交匪类。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给陛下修书写信。

    于是展开纸,提笔先写‘恩师亲启’,又觉得不满意,反正陈家纸多,便又铺开一张,抬头便书‘至亲至爱恩师亲……’,还是觉得有些不满意,便投笔,叹息一声,近来膨胀了啊,竟连书信都不会写了,思虑再三,便提笔在新纸上写‘至亲至爱、顺天应人、文奋武钦、至亲至爱、至德至圣恩师亲启……”

    这……倒是稍稍满意一些,只是……

    会不会有一点油腻呢?哎呀,自己拍马屁的样子,真令人讨厌啊,可是我必须如此啊,四海还没有宾服,天下的百姓还没有填饱肚子,我陈正泰还要努力的活下去。

    修了书,想办法令马周代为陈奏,这才稍许放心。

    接下来,陈正泰便躲在书斋,作出一副反省自恭的样子。

    长安城里已炸开了锅,太子身边的禁卫可都不是好惹的,表面上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保安,平平无奇,可实际上却是许多世家勋臣的子弟,现在……人没了,好好的当值呢,大清早蹦蹦跳跳的去,下值了,居然不见人影!

    人呢?竟是去了夏州……夏州那儿……突厥的兵锋已至,这是要完了。

    于是,无数人咬牙切齿,到处打听……

    于是,陈家成了众矢之的!

    毕竟没人敢骂太子,也没人敢骂太子他爹教子无方,想来想去,姓陈的,你还想跑?

    陈家人一下子消停了,连素来爱往二皮沟跑的三叔公,居然也躲在府里,决心好好沉淀自己!

    最生气的乃是程咬金,他没送自己儿子去做禁卫啊,毕竟程处默年纪还小,按照他的规划,他的儿子该做进士的,姓陈的骗了这么多钱,让自己的儿子去培训,人好好的去读书了,居然被拐去了夏州,天地良心,自己的儿子腿还一瘸一拐呢!

    据闻他屡屡出没在陈家外头,但凡只要下值,手里就便拎着一块砖,背着手,挺着将军肚,像攻城的将军,打量着城墙一般,寻找这陈家围墙的破绽!但凡有人在陈家出入,便眼睛眯起来,仔细打量,手里的砖便被捏得掉下了些许砖屑,偶尔口里喃喃念着:“陈正泰有个三叔公,他亲手收了老夫的钱,先宰他……”

    却在这时,眼尖的程咬金便瞧见陈家的围墙后头冒出了一个脑袋出来,这半个脑袋,再露出两个眼睛,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围墙外的一切。

    此时……程咬金猛地热血上涌,眼睛睁的有铜铃大,双目充血,大吼一声:“陈家的老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你竟在此。”

    这声音异常洪亮,那半个脑袋的主人身子哆嗦了一下,不是三叔公是谁?

    他战战兢兢的,不过看到居然只是程咬金在围墙之外,才定了定神,气定神闲的道:“程将军,你骂谁?”

    程咬金气呼呼的道:“骂的便是你这老贼,还我钱来。”

    “还钱?你见过交了学费,有还的道理的吗?别以为你是将军,老夫便怕你,我陈家人是有骨气的。”三叔公掷地有声的大喝。

    “阿呀呀……”程咬金暴怒,眼看额上的青筋都快要爆出了:“你这老狗,今日老夫非剥了你的皮。”

    “呀。”三叔公在围墙里笑了:“你来,你进来剥老夫皮吧,老夫一不还钱,二不畏死,你进来,当老夫面和老夫说这样的话。”

    程咬金气得发抖:“我这便进来。”

    “你来呀,你来,我们陈家里头有宫中禁……”

    三叔公话说到这里,便见围墙外的程咬金一个助跑,他啊呀一声,连忙快速的走下脚下的扶梯。

    别看程咬金身子健壮,却如鹞子一般,竟是无比的灵巧,眼前这一丈高的围墙,他助跑之后,身子弹跳而起,手已抓住了围墙顶,双臂一撑,整个人在半空中一个纵跃,等到三叔公下了扶梯时,却已发现眼前一黑,然后火冒三丈的程咬金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三叔公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程咬金:“……”

    程咬金怒视着三叔公。

    “某来啦!”程咬金声震如雷。

    三叔公顿时身子摇摇欲坠,觉得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他毫不犹豫朝程咬金行礼:“程将军,我错啦。”

    程咬金握拳,拳部的关节咯咯作响。

    三叔公面色惨然的道:“老朽见过程将军,程将军那一纵跃,真是英雄不减当年,程将军……老朽我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一条腿已踏在了棺材上啦,我……”

    三叔公眼里噙着泪:“我有时糊涂,你就看在老夫雪鬓霜鬟的份上,千万别和老朽计较,饶命哪……”

    一声惨然大叫,凄切到了极点。

    怒火中烧的程咬金突然怅然长叹,似乎觉得自己打死一个这样的老人,实在没什么意思,他浑身上下的怒火便无声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浓浓的悲凉:“哎……处默是老夫的幼子啊,老夫将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他的身上,希望他能读书,希望他能让老夫扬眉吐气,老夫不怕自己的儿子死在沙场上,可是老夫舍不得孩子无谓的去送死,他还是一个孩子啊……”

    程咬金喃喃自语,这曾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此时竟只剩下苍凉,双肩微微耸动着,说到了动情处,便别过头,背过身,不愿让人看到自己抽泣的样子,紧接着踉跄着,跌跌撞撞,朝着陈家大门方向蹒跚而去!

    只听着他幽幽的声音:“事情本不该是这样,是我这个做爹的害了他,现在也不指望他再有出息了,只望他……他……不要无谓的去死……他……他在这个世上,连一个后都还没有留下啊……”

    人……已远去了。

    三叔公松了口气,叹了口气道:“哎……太令人感动了。”

    三叔公的眼眶也有些红,他觉得太子这样做是不对的,这不但坑害了陈家,连带着把程家的幼子也坑了,缺德不缺德?

    自己终究还是年纪大了,见不得这样的事,尤其是面对一个暂时失去了儿子的父亲,那哭泣的样子,几句话好像用刀子剜心一般!

    随即,他又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还好方才老夫忍住了,不然差一点动情之下,就真退了他学费了,老夫心太善了,这样下去,迟早要因善返贫不可。”

    …………

    夏州位于黄河河套的西北部,沃野千里,自粮师都灭亡之后,朝廷已迁徙了不少人口进行开垦,随即,又在北部预备修建大量的城塞。

    一旦这些统统落成,就意味着夏州已有了防备北方突厥人的能力。

    这也是为何,此番突厥人劳师动众南下的原因。

    这对突厥人而言,唐军刚刚收复夏州,人心不稳,城池未修,这正是天赐良机。

    而此时,快马至某处村落。

    这村落人烟稀少,听闻突厥人预备南下,村中的人已携家带口,前往附近的城塞避难,除了几个已知天命的老人留在此,再无他人。

    快马进了村子,马上的人边下马,边大叫着道:“殿下,殿下……已打探清楚了,突厥人在阴山南麓一带盘踞,他们夺取了鸡鹿塞,这鸡鹿塞乃是自阴山北麓至南麓的咽喉,夺取此处,便可窥视夏州,某听闻,突厥可汗极有可能驻中军于此,因为附近大多荒郊野岭,大量的突厥人沿着河道屯驻军马。此处的夜里天寒地冻,寒风甚大,若无遮挡,便连突厥人的帐篷都要吹起,唯有这鸡鹿塞的城墙足够高大,可以避风,这突厥可汗既是金贵,定会驻扎在这四面高墙的城塞之中,这一来,可以避风,不至和寻常突厥人一般,饱受寒风之苦。二来……便是他的亲卫守备起来,也可节省人力和功夫。”

    “太好了。”

    说话的乃是一脸风尘仆仆的李承乾,他激动得眉飞色舞,带来的这些禁卫,都是功勋之后,也正因为如此,这些人耳濡目染之下,在军事方面的知识并没有荒废!

    李承乾为了躲避身后的‘追兵’,故意借道了小路,甚至还进行了伪装,好不容易来到了此处!

    此时,他抿着嘴,心里不无感慨……原来出了关,这传闻的夏州,竟是如此的荒凉,连年的战事之下,甚至连路边的骨骸也没人愿意收敛了!

    此时已至晚秋,天气越来越冷冽,让他意识到自己本该多带一些军资,于是他派人去附近都城塞,以太子的名义,调了一些粮来,不过现在走露了行藏,只怕很快,长安城里自己父皇追来的人很快便要出现了。

    若是再不能发现突厥可汗的位置,只怕自己就得灰溜溜的回去了。

    想着,他忙道:“程处默,取孤的舆图。”

    于是方才默默站在一旁的程处默,瘸着腿,蹒跚着取了羊皮的舆图来。

    鸡鹿塞的位置很好找,此处是咽喉之地,谁知突厥人来势汹汹,很快便夺取了这里,这样的兵家必争之地,陷落得太快,以至整个夏州如临大敌,陷入了恐慌,

    程处默道:“殿下,现在吹的都是西北风,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下风口,这飞球就算有用,只怕也没办法飞去鸡鹿塞,要不,我们回去吧,下次再……”

    “闭嘴,让你看课文,你不看,你难道不知道……这天上是有气流的?不同气流层之间,刮的风向不同,我们在地面上刮的是西北风,可到了其他气流层就未必了,只要调整了高度,便可往哪个方向,便去哪个方向。突厥的帅帐若真在鸡鹿塞,那便是我们的天赐良机,此处最好找了,方位是现成的……让孤想一想……依孤看,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今夜……我们先试一试,看看能否寻觅到位置。”

    说罢,他身侧的禁军道:“快,让弟兄们准备好家伙,孤亲自上飞球,程处默,你挑选十数人,随孤一道出发。”

    程处默打了个寒颤,苦着脸道:“殿下,我腿被我爹打伤了呀。”

    李承乾怒道:“那孤将你爹的全家老小的腿都打断,为你报仇好不好?”

    “……”

    ……

    正午……

    巨大的牛皮飞球被慢慢的充盈起来,飞球之下,是一个一丈见方的藤筐,藤筐下头,已捆绑了大量的火药。

    李承乾翻身上了飞球。

    这飞球……原理很简单,甚至简单的不可思议,而在陈正泰的指导之下,不但制了出来,且还是一个超大号的。

    当然,就是费钱罢了。

    随着缆绳解开,飞球徐徐的升腾而起。

    紧接着,李承乾取出了司南和舆图,辨别着方向,如何辨别位置,这还是陈正泰教授他的。

    这玩意……不管是做起来,还是用起来,倒都简单,只是……前人们为何都没有想到,偏偏就只有陈正泰那家伙想到了呢?

    真是妖孽啊,回去榨干他,他定还留了几手。

    等徐徐上了天,李承乾却是开始有些后悔了,事实证明,这也不是他预先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不断的让人取了小旗来辨别风向,好不容易,飞球升上了某处吹向鸡鹿塞方向的高度,李承乾命人掌握火候,使飞球稳定在这个高度,而后……飞球便随着风,徐徐向前。

    专门负责观测的乃是一个禁卫,此人视力不错,按照预测,若是当真能寻到鸡鹿塞,那么应该处在夜间,夜间也是最适合袭击的时间点,而且……对于观测也有好处,因为夜里突厥人一定会点起篝火,篝火在夜间最容易辨别,而突厥人的汗帐四周,一定是篝火最密集的所在。

    当然……这只是推测。

    李承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有这运气,更不知道,若是运气不错,能炸死的人是谁,只一门心思的想着,自己就是来炸突厥人的,管他呢。

第一百零五章:炸上天

    在这漫漫长夜的高空,风尤其的寒冽。

    上了飞球的人很快便开始后悔了。

    十数人冻得面上凝了冰霜。

    李承乾为了显得有一些仪式感,身上穿了甲胄,可这金属的甲胄,看上去唬人,却挡不住寒风。

    他不断的吸着鼻子,觉得浑身都快要冻得僵硬了。

    好在这藤筐里,有几条棉被,棉被很厚重,此前并非是准备来取暖的,而是考虑到飞球的降落技术可能比较差一些,降落完全靠降低到了一定高度之后,直接摔下去,用这棉被垫着,是为了缓冲的。

    此时,一个亲卫取了一个厚重的棉被,上前要将李承乾裹住,口里道:“殿下,天上冷……”

    “不必。”李承乾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脸,便道:“将这些分发给大家取暖吧,孤里头还穿着一件棉甲,比你们身上的甲胄更耐寒一些。你们轮流裹着棉被吧。”

    一挥手,很大气。

    这就是格局。

    只是格局的代价有些大,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都给冻得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程处默扶着藤筐的边沿,看着自己上了天,两腿战战,他和已经经过事先演练的李承乾等人不一样,他是第一次上天,尤其是在夜空之中,四周漆黑,只有藤筐里有一些光亮,此刻……他吓尿了。

    “害怕?”李承乾轻蔑的看他一眼。

    程处默要哭不哭的样子,点点头道:“某在想,在天上已经很可怕了,若是下降,落地的时候……岂不是要摔断腿呀?”

    “摔了就摔了。”李承乾胆子格外的大,鄙视的看了程处默一眼:“你放心,摔断个手手脚脚,还有陈正泰和父皇呢,他会帮我们将腿脚接上,男儿大丈夫,当立不世功,要如我的父皇一般,觅贼千里,不诛不还。”

    程处默瞪大他的牛眼,突然一下子,仿佛连呼吸都没了:“……”

    李承乾皱着眉头道:“你这样做什么?”

    程处默就苦着脸道:“殿下,你还不知道吧,那陈正泰亲口说,接骨的金属已经没啦,若是骨头摔碎了,便再也接不上啦。”

    李承乾:“……”

    “你为何不早说?”

    “我不知道殿下不知道呀。”

    “你不说孤怎么……”

    李承乾骤然间一脸郁闷,他本想和程处默争辩下去,可很快,他意识到……好像这没有意义,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只是,难道……还要再摔断一次腿?

    这一次可真要瘸的啦。

    很快,他调整了心态,不管啦,来都来了,孤来此,就是要让人看看,孤读的书,不是那些竖子无名之辈可以闲言碎语的。更要让父皇知道,他能千里决胜,孤一样可以,李泰……不行!

    负责瞭望的几个禁卫,在藤筐的各个方位,不断的巡视着飞球之下黑黝黝的地面。

    飞球的高度并不高,只是在漆黑的夜空中,几乎已经分不清下方的景物了。

    当然,他们是有目标的,他们要寻找的,乃是营火。

    李承乾寻出了舆图和司南,一面喃喃自语:“当下的风速,如我师兄的大致估算,可一个时辰行四十里,我等距离那鸡鹿塞不过百里的距离,这样算来,两个多时辰即可到,我们向这个方向行三个时辰,若是寻不到贼踪,就只好想办法返回了,大家还可睡一会,让人替换着小憩片刻吧。“

    程处默就道:“殿下不睡?”

    李承乾厉声喝道:“堂堂大将军,你们十数人的性命都肩负在孤的身上,岂有睡的道理?”

    说着,再不理程处默。

    程处默觉得自己只是腿坏,但是这个家伙却是脑子坏了,还是自己爹教的好啊,行军打仗,不是谁冲杀在最前就最勇敢的,真正的老卒,往往不是最前头的人,平日吃饭,也要能吃多饱便吃多饱,但凡有空隙,一定要饱睡,啥叫行军打仗,就是吃得多,睡得足,遇事别激动,跟着人冲杀,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他心里虽还有些怕,可想到父亲的教诲,也就裹着棉被,依靠着藤筐壁,昏昏欲睡,只是……脑海里,自己爹的样子总是挥之不去,他突然想自己爹了,自己的爹在不打断自己腿的情况之下,对自己是挺好的。

    四个儿子里,爹是最喜爱我的,四岁的时候就教我喝酒,五岁教我骑马,到了八岁,便教我什么样的妇人好生养,呜呜呜……我的爹…我现在在此,一定教他伤心了。

    ……

    飞球在天上徐徐的飘荡,不知何时,突然有人惊道:“营火,是营火。”

    突厥人的习惯,无论是牧人还是行军,夜间都会点起大量的营火,一方面,是在大漠之中,为了防止夜间有野狼袭击牲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取暖。

    李承乾一听到营火,顿时打起了精神,他立马将脑袋冒出了藤筐。

    已飞行了接近两个时辰,见着了营火,这就证明方位没有太大的偏离。

    这令李承乾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所有昏昏欲睡的人也都惊醒,他们感受到了危险的奇袭仿佛降临,而男人一旦遭遇危险时,自祖先遗传下来的生存本能,肾上腺素便分泌了出来。一时间,热血上涌,人的精神达到了极限。

    果然,只见地面上出现了一点点的亮光,那就是营火。

    飞球掠过这营火,李承乾激动地道:“将所有人都叫醒来,这营火散乱,这定是突厥人游骑的营火,这就说明,他们的中军距此也不远了,想办法搜索。”

    飞球掠过大地,几乎所有人都在地面搜索着,过了两柱香之后,突然有人道:“你看,那里有大片火光。”

    李承乾极目瞭望,脸上泛起了兴奋的神采,只见那远处的营火更加密集了,连绵不绝的,宛如银河一般。

    他此刻竟出奇的冷静:“不要急,朝那个方向去,调整高度,寻找合适的风向,向西南。”

    于是禁卫们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飞球的高度调低了一些,这里风小,因而……得以让飞球漫无目的一般的徐徐而行。

    经过了无数零落的营火,李承乾小心翼翼的观测着,他对突厥人的习俗了如指掌,随即……在远处,发现了异常。

    几乎所有的营火,都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绕着一个中心。

    而那中心位置的外围,却又奇怪的有一处隔离带,犹如一个圆弧,恰恰在这圆弧四周,是没有火光的。

    这显然和突厥人的驻扎方式有关系,最尊贵的人被部族的牧人和战士们围绕着驻扎。

    可是为了保护这贵人的安全,又必须在禁卫的外围,设置一个隔离带,寻常的牧人和战士,是不允许靠近大帐的,能在大帐附近驻扎的帐篷,只有和贵人最亲近的子弟以及受到信任的近卫。

    李承乾便道:“就在那里……快,调高度,东北方向。”

    飞球开始挪腾,几个操控的禁卫已是满头大汗,所有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程处默甚至激动得一拍自己的瘸腿,激动的道:“那里准是汗帐,我爹当初就说过……”

    李承乾瞪了他一眼,低声苛诉道:“小声一些。”

    飞球开始靠近那营火最光亮之处,为了显示那大帐主人的尊贵,也为了让夜间巡逻的族人们清楚大帐主人不容侵犯的地位,所以往往这大帐前的营火烧的最旺,最鲜明,也最出众。

    而这……恰恰给李承乾等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他们一次次的调整角度,不断的靠近那营火。

    再靠近一些,借助地面的火光,便隐约可见那大帐的附近有高墙。

    “果然,这就是鸡鹿塞了。”李承乾眯着眼道:“赶紧的,快准备火药。”

    火药是现成的,足足一千四百斤的火药,这火药里外围还添置了两百斤的火油,据说还有许多生锈的铁屑,此刻就吊在藤筐之下,几根粗大的引线,则连接了藤筐。

    程处默连忙取出了火石,另一边的人……做好了解绑那巨大火药包的准备。

    在这星空下,这飞球就这么晃晃悠悠的,靠得那大帐越来越近。

    …………

    大帐外围,似乎有巡视的近卫察觉到了异常,他们抬头,看着天上似乎有一个黑黝黝的东西,竟是遮蔽了月亮。

    他们很费解,这东西……似乎还在缓缓的激动,以至于……在这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遇到了令人费解的事,近卫首先就想到了巫师,于是忙命人将巫师叫醒。

    巫师很快就赶来了,他穿着巫服,手里拿着奇怪的法器,见了天上这奇怪的东西,观测了良久之后,随即激动得热泪盈眶,开始围着营火舞蹈,反反复复的念诵着:“腾格里……腾格里……”

    这腾格里乃是长生天的意思,意思为天神保佑。

    终于,这样的举动,惊动了大帐。

    大帐里,颉利可汗已经被惊醒了,他一下子推开了与自己同在羊皮榻上的妇人,这妇人不知从哪里掳来的,浑身伤痕累累,被颉利可汗踹醒,发出了惊叫,颉利可汗大怒,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而后骂骂咧咧的只披了一件皮裘,便出了大帐!

    而此时……颉利可汗可汗被眼前的一幕场景惊呆了。

    地面上是阴影,隐约能看到天上似飘荡着什么,黑乎乎的,却看不甚清,可是它却遮蔽了天上的月儿。

    巫师们手舞足蹈,手中将法器摇的发出各种响声,他听了巫师口里的祝祷之词,也不禁激动了起来。

    “腾格里保佑地上的可汗,祝他率十万牧民能够战胜一切外敌。”

    这一刻,颉利可汗不竟也不禁热泪盈眶。

    数年了。

    从前的突厥部,在隋末混乱时是何等的威风,中原的那些豪强们,争相给突厥人送上大礼,突厥的骑兵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随着中原新的王朝崛起,他们越发的表现出了傲慢和不恭,大漠的气候多变,牧民们生活何等的困苦,失去了中原王朝送来的大礼,日子越发的艰难。

    他决定狠狠的教训一下李世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尤其是唐军收复夏州,这更是颉利可汗所不能容忍的。

    现在,他带着大军来了。

    而此刻,腾格里发出了预示,他抬着头,看着天上那黑乎乎宛若天神一般的东西,喜极而泣。

    身边的近卫,已随着跳大神的巫师一道拜倒在地,口里念念有词。

    那飞球渐渐的……开始停在了大帐的上空。

    于是……激动万分的颉利可汗张开了双臂,他闭上了眼睛,头仰向天空,口里也开始念念有词,似乎此刻……他正接受着腾格里的祝福,幸运和勇气,都将降临在他的身上,他将带着无数的牧人,冲破关墙,掳走中原人的妇人和钱粮,杀死他们的男人,使他们永远都记得,和平乃是自己这地上可汗给予他们的恩赐,一旦恩赐不再,便杀戮他们,拿他们的鲜血来祭祀腾格里,拿他们的粮食来给牧人们果腹,令他们的妇人来伺候这大漠中最勇敢的战士。

    …………

    “什么情况……下头的人好像没有躲,看来……他们不怕我们啊。”

    程处默低头看着那最光亮的营火附近一个个黑乎乎的小点,那显然都是人,人们开始在飞球的正下方争相聚集,于是……

    程处默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这是看不起我们?殿下……这是瞧不起你!”

    李承乾冷着脸,却是觉得自己的心已跳到了嗓子眼里,他随即道:“引火。”

    “引火……”

    程处默毫不犹豫的将燃起了明火的火折子,点燃了通往巨型炸药包的三根引线。

    这个时代的引线不太牢靠,为了保障绝对的安全,所以选择了多根引线的引火方式。

    瞬间,这浸了火油的引线开始噼里啪啦的冒出了火光。

    迅速的开始朝着炸药包的方向而去。

    “投掷!”

    “投掷!”

    “他娘的,快投啊,火都引了。”

    几个禁卫,又一番手忙脚乱的开始解开吊在藤筐下炸药包的绳索。

    大家有点急,好像……绑的有点紧啊!

    李承乾急了,还真是百密一疏啊,他倒是当机立断,迅速的取下了腰间的短刃,飞快的斩断了绳索。

    一下子,一千五百多斤的火药大礼包便垂直朝下跌落。

    那三根引火的火绳,依旧发着火光。

    而飞球突然失去了一千多斤的重力,在空中一个起伏,随即直接升上了天空。藤筐里的人因为这突然的升降,顿时东倒西歪。

    ………

    而下面欢天喜地的人们……

    自天上……似有东西落下来啊!

    甚至那东西……隐隐之间还冒着火光。

    聚集在大帐中的人,依旧还在舞蹈,在放声称颂,在跪拜……

    颉利可汗此刻,却不禁带着几分狐疑了。

    天上降下来的是什么?

    只是……这个念头显然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

    对于任何他所不理解的事物,他还想再去问问巫师。

    可一切来得实在太快了,他眼看着那天上的东西开始升高,又看着有东西在急剧的垂落。

    于是……他只好继续张着臂膀,一脸虔诚的模样,心里默默的祝祷。

    巫师跳得更加疯狂了,他仿佛在此刻,被天神附体一般,他开始将眼睛翻白,然后竟是神奇的吐出了白沫,而后……他的声音也变了,仿佛已被什么不可预测的东西进入了他的身体,于是……他用一种神秘和不容侵犯的声音发出了类似歌谣一般的话:“尊贵的地上可汗,来自阿史那尊贵血统的勇士,即将带领我们获得无数的财富,战士将获得最丰厚的奖赏,怯弱者将死于刀剑之下……”

    “伟大的可汗犹如草原中的健马,马蹄将踏破一千里,没有人可以阻挡。”

    许多近卫们……此刻热泪盈眶,他们仿佛得到了上天的启示一般,突然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斥了巨大的力量,胸膛里有一股火焰在燃烧,人们争先道:“腾格里……腾格里……腾格里……”

    而在这无数腾格里的欢呼声中,天上的东西终于掉落下来,其中一根引线,已经燃烧到了尽头。

    霎那之间……这昏暗的地面上,猛的发出了刺眼夺目的白光。

    整个夜空,在瞬间里亮如白昼。

    巫师们口里还念诵:“腾格……”

    念到了这里……一声巨大的轰鸣,瞬间的掩盖了所有的声响。

    轰隆……

    颉利可汗在这一瞬间,被那白光刺了眼睛,还未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耳畔便是声震如雷的声音。

    紧接着……一团火焰自那物体为起始点,开始膨胀,这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轰隆隆……

    在这巨响之后……

    喧闹的夜色,仿佛一下子安静了。

    无数的铁屑……横飞出来。

    溅射出来的火油已开始燃烧,而后如火雨一般,开始在夜空之下弥漫开。

    靠着物体最近的巫师,瞬间就被撕了个粉碎,巨大的冲击,让他那单薄的身体,瞬间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上了天……只是……飞上去的……并不是他完整的身躯,而是半截的躯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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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一网打尽

    方圆十丈之内,一切都化为乌有。

    几个亲卫直接飞开。

    而颉利可汗并不比任何人幸运,他虽然距离爆炸点较远,却先是无数的铁屑和飞沙飞溅而来,无数的铁屑瞬间将他的身体打成了筛子!

    他本是张着双臂,在此刻,整个人却已摇摇欲坠,半张脸已被铁屑打得坑坑洼洼,上头还冒着黑烟,一只眼睛直接打落,眼眶里流出了白浆,他口里发出呃呃啊啊的声音。

    而后,犹如铁塔一般的身体,便抽搐着,整个人仰倒在地。

    他还未气绝,身子仍在不断的抽搐,浑身上下是一个个的弹孔,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血,浸染了他的全身!

    只剩下独眼的颉利可汗,努力的想要撑开唯一的眼睛!他看到的是血色的天空,而周遭却已亮如白昼,爆炸所产生的火雨,四处飞溅,整个鸡鹿塞,许多的帐篷瞬间的引燃,火光冲天。

    身边到处是凄厉的嘶吼和绝望的呐喊,到处是火,是残肢,是血腥。

    而那本该可以作为避风之用的鸡鹿塞的高大土夯围墙,在此刻……却使这些得以能在大帐附近驻扎的大汗近亲子弟,以及亲信近卫们露出了绝望,因为……

    狭小的鸡鹿塞关卡的大门,不过是一个数人可以出入的门洞而已,绝望的人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有人试图想要逃命,结果践踏着伙伴的身体而去,却发现……这关卡的大门处,早已起了大火。

    这上千人驻扎的鸡鹿塞,瞬间成了人间地狱。

    无处可逃,到处都是尸首,大火直冲云霄,人们相互践踏着,受惊的马匹已冲出了马厩,疯了似的四处狂奔,肆无忌惮的将人撞翻,而马蹄踩踏过那未气绝的倒地之人,形成第二次、第三次的伤害。

    被火引燃的人,凄厉的悲鸣响彻了夜空,他们到处狂奔,他们试图想让人拯救自己,可当他们靠近其他人时,则往往与人抱在一起,烧在一处。

    颉利可汗身子还在抽搐,剧烈的疼痛,令他口中喷出血来,只是此时,没人再顾念他,所有人只是没头苍蝇一般的逃,可最终,却没有人可以脱离厄运。

    鸡鹿塞外察觉到动静的突厥人,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所震撼,甚至久久的回不过神来,等他们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时,却发现……他们只能对着鸡鹿塞高大的土夯城墙而望洋兴叹。

    颉利可汗发出了一声声的悲鸣。

    人类的情感是互通的,每一个人骨子里都有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的自私天性,可笑的是,这样自私之人,往往骨子里却更在乎自己的血亲。

    这鹿鸣塞里……可都是颉利可汗的血亲,都是阿史那汗族的成员,颉利可汗想到了隔壁帐篷里的自己三个幼子,想到了不远处随自己来的可贺敦(皇后)、数十个阿史那家族的特勒(王族子弟),贤王、阎洪达、颌利发、吐屯(丞相、将军、王族总管)。

    这一个个人,都是自己至亲至近之人,而现在……

    想到此处,颉利可汗的身躯不抽搐和扭动得更厉害了,他唯一的眼睛,露出了绝望,而这一切………都没有了,整个突厥王族和世袭的大族官员,尽都被从天而降下的天雷,统统烧了个干净。

    而此时……

    一匹无主的战马慌乱的奔驰而来,马蹄啪嗒一下,直接踩中了颉利可汗的肚皮。

    “呃……”颉利可汗发出了闷哼,最后一口老血喷出!

    此时……他不但浑身上下已灼伤了大半,身上千疮百孔,一只眼睛和鼻子已不翼而飞,身上的肋骨也已不知断了多少,现在……又已肠穿肚烂,他发出不甘心的声音,最终在这宛如酷刑一般的血色天空之下,气绝。

    大火在鸡鹿塞里足足烧了一夜。

    等到终于已经没有什么可烧的时候,火势才渐渐的熄灭下来,整个天空都蒙上了一层烧焦后的灰尘,这灰尘如雨一般的慢慢洒落,以至于附近的土地也都多了一层灰烬。

    终于,一边的土夯城墙被烧塌了,外围的突厥人这才大着胆子冲了进来。

    他们看到了这一生都不敢想象的惨景,到处都是残骸,已经没有人可以分辨出这些烧焦的残骸原来的主人是谁。

    于是……人们又请来了巫师。

    巫师踩踏在这灰烬和无数的尸骸之中,不断的舞蹈,唱着古老的歌谣:“腾格里……腾格里……”

    用不了多久,一人骑马,带着一队卫士进入了鸡鹿塞!

    此人虎背熊腰,身上带着阿史那王族才配有的徽章,他一个翻身的下了马,看着这令人要作呕的一幕!

    已有人上前道:“大汗已死,除此之外,可贺敦也已死了,还有三十三名特勤,以及左贤王,阎洪达……”

    这人报出了一个个显赫的官职和名字,而这些人,就在昨天,还都是突厥诸部最显赫的人。

    来人阴沉着脸,久久的默不作声。

    那禀报之人继续道:“昨日……有人见到天上降下了一个巨球,此后……巨球降下了天雷,突利特勤,大火在此烧了足足一夜……现在该怎么办?”

    此人名叫突利,他的眼里,瞳孔收缩着,似乎心有余悸,作为颉利可汗的外甥,乃是过世的始毕可汗之子,颉利可汗的侄子,被人称之为突厥小可汗,只是虽名为小可汗,可实际上,他一直被颉利可汗所提防,而此刻,他抿了抿嘴,按住了自己腰间的刀柄,却道:“我要回本部去。”

    “小可汗,回本部?”

    突利沉着脸道:“我的叔叔已死,现在群龙无首,而我的堂弟还掌握重兵,驻扎在阴山北麓,我要立即回到自己的本部,宣布我将成为突厥新的可汗,而我的堂弟一定不肯屈服,定会派兵来与我相争,现在变故已生,攻打夏州已经没有意义,谁占据先机,谁才有资格成为新的可汗,藤罗克,你与我曾一同在大帐里做过侍卫,你先稳住这里,我立即回本部,登上汗位,而后发兵攻打我的堂弟,等杀死了他,草原里才有了新主。”

    突利留下了这番话,没有再犹豫。

    自己的叔叔已死,绝大多数的王族也已凋零,群龙无首,在这个节骨眼上,只有发动自己的亲信,立即作出反应,这样才能让突厥各部认可自己。

    他说着,已翻身上马,只是他虽已下决断,可是内心深处却已生出了心有余悸之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哪里来的天雷,为何会有这样的大火?难道……这是腾格里已不再眷顾突厥部了吗?

    可现在显然并不是适合思考这些的时候,事不宜迟,他已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数日之内,整个阴山的南麓和北麓,经历了无数的鏖战。

    数不清的铁骑,犹如洪峰一般,来回的冲杀着。

    到处都是零散的散兵游勇,曾经还肩并肩的人,在此刻却成了死敌。

    ……

    夏州刺史李应元本是积极地进行着坚壁清野。

    他一面请求朝廷救援,一面调拨本地地州兵,打算和突厥人周旋到底,可是很快……他就懵了。

    什么情况,突厥人竟然自己打起来了?

    嗯?又是什么情况?

    突然出现了突厥人……他们丢弃了武器,居然徒步到了城墙之下,表达了内附。

    而且……还有一个自称突利大可汗的使者。

    突利大可汗?

    突厥哪里来的突利大可汗?

    李应元算是大唐的皇族旁枝,他的祖先早在百年前,和皇帝算是亲戚,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所以皇帝才命他镇守夏州这要冲之地,可谁料到,守着守着,自己的敌人连可汗都换了,这些人到底是来劫掠夏州,还是来内附的?

    李应元不敢怠慢,连忙命人请来本州文武商议了一夜,这才确定,这理应不是突厥人的阴谋!

    突厥是真的发生了内乱,而且内乱极为严重,已经自相残杀到了相互屠戮对方妇孺的地步。

    于是次日清早,李应元整装,带着本州文武们,下令开了城门,所有的州兵全副武装,监视着入城的突厥人。

    李应元则高坐在刺史府焦灼的等待,现在他可是麻烦缠身,一面等着突厥人的消息,一面四顾左右,略显焦躁的道:“太子殿下可有消息了吗?”

    前几日,长安就来了人,声称太子来了夏州,这真是吓着李应元了,一旦太子在夏州出了什么闪失,他李应元绝对难辞其咎。

    此时,一旁的一个属官道:“使君,下官人等已派了斥候四处去寻了,倒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只是……”

    “这意思是还没有下落了?”李应元拧着眉头,脸色沉重:“现在外头兵荒马乱,到处都是突厥人,太子殿下只带着区区数百人,一旦遭遇了突厥人,岂不是羊入虎口?”

    “下官从长安方面打探到了一些消息,说是太子殿下这次来此,是要奇袭突厥可汗,还说……什么天雷,什么飞球……哎……使君……”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属官,他露出了沉痛的样子:“我看……太子殿下身边有奸臣啊,居然敢教唆太子殿下深信此等荒诞之事,可偏偏太子还信了,不只如此呢,据闻陛下龙颜震怒,在派出了追兵没有追到太子的情况之下,已下发了诏令,四处张贴……”

    李应元对此也有耳闻,他的属官里有不少的大族子弟,他们的耳目灵通,和长安方面有很深的瓜葛。

    这事不说还好,一说……李应元便心疼起来!

    我们李家好不容易得了天下,怎么就出了这么个混账太子,这和隋炀帝又有什么分别?还有那奸臣……

    一想到这奸臣,李应元眯起了眼睛,沉声道:“此奸臣……我也略有耳闻,可是姓陈?”

    一下子,堂中居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那么大一个陈正泰,现在已经家喻户晓,连夏州这地儿的都听到他的大名了。

    李应元越想越气,不禁咬牙切齿的道:“姓陈的就没有好人,太子殿下要被他害苦了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浮想到的乃是李建成,是王世充,是隋炀帝,是北周静皇帝。

    众人都略显尴尬,却都不好接话。

    正说着,此时,却有一个突厥人徐步走了进来。

    李应元不是没有和突厥人打过交道,他在夏州,就经常有突厥的使者来,大多都是威逼利诱,态度十分的可憎。

    可这突厥人一进来,却让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却见这突厥人到了堂中,再没有以往的桀骜不驯,而是直接匍匐在地,以示屈服,而后毕恭毕敬的道:“下臣突利大可汗使者阿史那贺逻鹘见过刺史。”

    李应元先是讶异的看着拜跪在下头的人,一听,震惊了。

    因为他听到对方阿史那的姓氏,这……岂不是突厥王族?

    突厥王族亲做使者?

    他显得犹豫不定起来,定了定神才道:“我只知颉利可汗,不知突利可汗。”

    这贺逻鹘道:“颉利可汗会同其亲族数十人已死,其心腹重臣亦多被天雷击杀,如今……突厥可汗,乃是我的父亲突利。”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天雷……

    哪……哪里来的天雷?

    老天开眼啊!

    不对,不对,这天雷,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噢,对了,不久之前,太子殿下不是说要用天雷对对付突厥人吗?

    突厥可汗……真被天雷打死了?除此之外……还有数十个王族,还有……

    这是……一网打尽……

    毫无难度的将事情串连起来,李应元吓了一跳。

    他觉得这一切很匪夷所思啊!

    而最令他不可思议的却是……

    突利这个人,他是略有所知的,因为他是上一代突厥可汗的儿子,那可汗死后,因为突利还年幼,所以他的叔叔们成为了可汗,而他因为有着更纯正的血统,被人称为小可汗,因此……突利也一直遭受可汗那个死鬼的猜忌,可没有想到,这可汗一死,突利立即便登上了可汗之位。

    更没有想到的是……突利成为了可汗后,居然派出了自己的儿子阿史那贺逻鹘亲自来做使者。

    这说明什么?

    李应元脸上看着镇定自若,可心里无比的震撼,其实此时,他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他只在乎太子,他隐隐感觉到,这可能真是太子干的,若如此……这太子岂不是……

    岂不是弹指之间,就让这突厥天翻地覆?

    李应元问:“那么,尔来此,所为何事?”

    “回刺史的话,……”虽然作为王族,突利可汗的儿子,可是贺逻鹘显得极为恭顺!

    他小心翼翼的继续道:“颉利可汗篡夺我的父汗之位,倒行逆施,更与大唐为敌,此番率众而来,挑衅大唐天威,而如今,颉利可汗已死,我的父汗继承了可汗之位,已痛下决心,愿归顺大唐,与大唐永不开衅,彼此之间,理应为父子之邦,彼此和睦,因此父汗特命我来,作为使者,恳请刺史接受父汗的善意,也恳请刺史能够上书大唐皇帝,父汗将亲往长安,拜见唐皇,执臣子礼,愿岁岁纳贡,甘为臣属。”

    李应元已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事情颠覆得太厉害了!

    原是气势汹汹的突厥铁骑,如乌云压顶而来,可转过头,他们居然怂了!新的可汗上位,毫不犹豫的派了自己的儿子,而后乞求和平,甚至他们没有提出任何条件,便要做父子之邦了!

    显然,这一次,是大唐做爹,他做儿子。

    这气运……也太好了吧。

    难道……就是因为那天雷?

    这突利肯折服,只怕也没这么简单,定是他这汗位并不稳固,突厥之间,彼此自相残杀,这突厥人的力量已经大为削弱,若此时,大唐再派兵讨伐,他们根本无法抵抗。

    就在这短短时间里,李应元的心里已有数了,不过,他暂时不关心内附的事,而是道:“我来问你,那天雷……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贺逻鹘就如实道:“天上来了一个飞球……”

    飞球……

    李应元:“……”

    众属官们已是激动起来,甚至有人坐不住,居然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待他们问明了详细的原因,所有的疑惑,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

    李应元激动得泪水要夺眶而出,他暂时顾不上贺逻鹘,只让贺逻鹘先去驿馆歇息,而后整理了思绪,立即让人预备笔墨!

    他和本州的文武属官们一起,却是皱着眉头,口里道:“这一定和太子有关,突厥人一夜之间,死了千人,不只是那突厥可汗,还有他的妻子,以及他的子侄数十人,统统毙命,其突厥类似于宰相、将军、都督人等,也都在一夜之间被尽诛了。只是太子殿下……现在不知何处,也不知是否安全……可是……这飞球、天雷之说,显然与之是吻合的,诸公你们看,这奏疏……该怎么写?老夫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就算这奏疏写出来,也没有人相信啊。”

第一百零七章:太子回来了

    虽说这事何难令人相信,可是李应元还是飞快的写好了奏疏,随即命人立即飞马送去长安。

    而在歧州,一队奇怪的人马出现了。

    这一群人风尘仆仆,为首的那个,正是李承乾,只是……

    此时,李承乾的形象不大好看呀,一张原是白净的脸,却是鼻青脸肿!

    这是怎么弄的?

    飞球降落的时候,没什么准头,落地的姿势也比较糟糕,于是十几个在飞球中的人,犹如进行了翻滚测试一般,在那狭隘的藤筐里,足足的翻了十几个跟头,这才落地。

    落地时,一群人几乎想要呕吐。

    好不容易的,当其他的禁卫搜寻到他们时,他们已又累又饿,险些被郊外的野狼给啃了。

    而那飞球已经残破不堪,李承乾便命人将飞球就地烧了,而后日夜兼程的赶往长安。

    到底炸了谁,夏州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他一概不知。

    甚至李承乾的心里是有些后悔的,因为他觉得可能炸错了也不一定,人就是如此,冲动时做啥事都觉得干劲十足,等事做完了,顿时觉得好像这样做没啥意义,反而是想到即将回到长安,面对父皇的怒火,还有满朝的质疑,心里便不禁惶惶然起来。

    这一路带着忧心忡忡的心情,却安然的过了歧州,随即便抵长安了。

    一到长安,便有一队闻风而来的禁卫,在张千的带领之下迎面而来。

    张千见了太子,乖乖行了礼。

    李承乾心里七上八下,定了定神道:“现在朝中如何?”

    “殿下,陛下勃然大怒……”

    李承乾顿时就打了个寒颤。

    李承乾硬着头皮继续问:“陈正泰呢?他没有事吧?”

    “二皮沟县公被陛下软禁了起来,现在闭门不出。”

    “没死?”李承乾咧嘴,乐了:“朝中怎么说?”

    张千深深的看了李承乾一眼,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道:“等殿下回朝之后,便知。”

    他对李承乾已经不抱有任何的期望了。

    原以为太子殿下的地位是稳固的,可是从这些日子的情况来看,事情并没有这样的简单。

    他是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有些事自是看得清清楚楚,陛下如今对于太子的不满已经增加,而对于皇子李泰,却多了几分宠爱,这几日……都是李泰侍驾,陪在皇帝的身边。

    张千随即将目光落在了李承乾身后的程处默身上,却程处默亦是鼻青脸肿的样子,心里嘿嘿一笑。

    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知道,现在整个长安,都已炸开了锅了。

    “陛下得知殿下回了长安,已召了满朝文武大议,殿下……请随奴来吧。”

    李承乾的心顿时就像给压着一块巨石,仿佛觉得自己即将要上断头台一般。

    若父皇只是私下里见自己,或许这事还不严重,最多便是狠狠的训斥自己一通,可突然召集了朝议,那么事态可能就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李承乾用了很大的力气就默默的稳住了心神,接着乖乖随着张千前往太极宫。

    ……

    “殿下回来了。”

    东宫里,一群属官振奋了起来。

    孔颖达的脸色很是阴沉,随即又打起了精神,他与陆德明对视了一眼。

    这二人,都是当朝的十八学士,也都是太子的老师,此刻,他们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

    可是很快,他们又担忧起来:“陆公,我已听说陛下几次三番的召见了越王殿下。“

    越王殿下便是李泰。

    这显然是一个可怕的信号。

    陆德明与孔颖达对视了一眼,陆德明担心的道:“是啊,太子殿下此次太过了,陛下一定对太子极为失望。”

    “事到如今,如何挽回?”

    陆德明沉默了片刻,才道:“前些日子,太子殿下都在看杂书,每日与人厮混,不再读经史,若要让陛下不憎恨太子,当务之急,是不是……”

    后头的话,陆德明没有继续说下去,孔颖达却是了然了,陆德明乃是道德高士,这甩锅给人的话,不好挑明。

    孔颖达却是咬咬牙道:“不错,事到如今,只能如此,无论如何,必须将这责任推至那陈正泰的身上,人是陈正泰教唆的,近来的东西,也都是陈正泰教授的,陈正泰误导太子,太子年少无知。”

    二人有了主意,孔颖达的眉头舒展了许多,道:“老夫这便搜罗那杂书,与陆公一道入朝。”

    太极宫的钟鼓响彻。

    京中所有人都已得知了消息,太子回来了。

    许多人家都担心起来,自己的子弟……回来了吗?

    有资格成为禁卫,并且还能随扈在太子身边的人,往往都是各家的近亲子弟,毕竟……太子所代表的乃是未来。

    此时,大家既是担心,随即……又开始注意起朝中的风向起来,听闻陛下数日召见越王,只怕……

    不管任何人带着如何的心思,都换上了朝服,不约而同的抵达了太极宫。

    ……

    陈正泰这些日子,修了许多书信,可送到了太极宫,却是石沉大海,他有点懵,看来这套路不太管用啊。

    他已尽力闭门不出了,在家中几乎要闲出病来,此时陛下大朝,也只好乖乖换了朝服,出去呼吸了新鲜空气,而后……往太极宫去。

    陈正泰心里颇为忐忑,到了太极宫外头,这里已来了不少人,只是可惜……没人愿意搭理他,所有人看着他过来,都就像碰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都下意识的脚步挪腾,尽力距离他远一些。

    他偶尔能听到别人的低声议论:“我就说了吧,姓陈的和谁亲近,谁便要倒霉,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竟是太子殿下……”

    “慎言。”

    “这是祸害啊,太子也是瞎了眼……”

    “今日陛下大朝,只怕是盛怒之中决心……”

    陈正泰充耳不闻,倒是此时,有人朝自己走来了,不正是自己的亲爹陈继业是谁?

    陈继业乃是盐铁转运使,这些日子他都忧心忡忡,他靠近了陈正泰,就低声道:“儿,别怕,我思虑再三,昨夜和三叔公商议了一夜,这事……只能甩到程家身上,他们家家大业大,程咬金立有大功,又是陛下的亲信,他还有一个儿子娶了公主的,这又多了一层保障,就说这一切都是程处默……”

    他声音越来越轻。

    见陈正泰若有所思,陈继业看了陈正泰一眼:“儿啊,你可千万别将这事揽在自己的身上啊,这事太大了,你受不起的,再说了,太子胡闹,与我们陈家何干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陈正泰面无表情,只是点点头。

    过不多久,便见一队人马来了,众人纷纷侧目。

    却见太子换了蟒袍,却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大家见了太子这惨不忍睹的样子,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此时宫门开了,众人再不顾不得其他,纷纷鱼贯而入。

    宣政殿里,李世民已经端坐。

    听闻李承乾回来,李世民的心里倒是放心了一些。

    本来家丑不可外扬,可想到此事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若是装聋作哑,反而会传出无数的流言蜚语。

    李世民也只好硬着头皮,索性举行朝议。

    等所有人入殿,李世民的目光,首先便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一见着李承乾,李世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这……

    这李承乾鼻青脸肿,面上还有几道伤痕,其实……李世民并不心疼,想当初,他戎马半生,受的伤多的去了。

    可偏偏……堂堂太子,如此狼狈,这算怎么回事?

    李世民抚案,他心里已是气结,更是禁不住失望!

    众臣行礼,李世民方才声若洪钟的道:“突厥袭朕边镇,朕已敕将军李靖率精兵数万,前往夏州击贼。而今数万儿郎整装待发,朝廷为此……拨付了无数的钱粮…朕要的……便是一举解决边患,可是呢……朕的太子,竟也想要击贼,太子……是不是?”

    李承乾听罢,连忙出班:“是,是。”

    “是什么?”李世民不禁大怒:“你是太子啊,即便想要为朕分忧,何以只带数百兵马,就敢如此的莽撞?太子不是去了夏州吗?好,很好,朕想问问你,你击了多少突厥人?是一个,还是两个……你若是取了一个突厥人的首级,朕便算你不枉此行!”

    李世民是何等人,他早知道李承乾要无功而返了。

    这李承乾既然带着人完好的回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没有遭遇到突厥人。

    因为突厥人的作战方法十分简单,他们以骑兵为主,若是李承乾当真遭遇了突厥人,哪怕只是突厥人的散兵游勇,一番搏斗之下,附近的突厥人一定会前来驰援,到时……就别想轻易走脱了。

    李承乾一时懵了,他想了想道:“儿臣……应该击杀了不少吧,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那个夜晚,投下了火药,整个飞球因为失去了负重,直接升空,随即被横风吹走,等李承乾想要再回去查看战果时,却已回不去了,只好往南前行,确定安全之后,采取了降落的措施。

    但是李承乾觉得……这火药的威力,应当能杀死至少数十人的吧。

    李世民还没开口,反是这殿中的文武百官,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等他们察觉到自己失态,便又都立即噤声,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这可是唐初,站在这殿中的人,哪怕是房玄龄这样的文臣,也是亲自上过沙场,甚至可能还砍过人的。

    他们对于战争的理解,比寻常的文人要透彻得多。

    什么杀死了百八十人,这是什么概念?显然,常久处在东宫的太子,是无法理解的。

    李世民一听文武大臣们哄堂大笑……作为一个父亲,却如心被扎了一般。

    其实他并不想废太子,李承乾某种程度而言,很像自己,除了年少,有些鲁莽之外,心性没什么不同。

    这是自己的嫡长子,也是自己呕心沥血培养了许多年的继承人。

    自己怎么可以轻易将他废黜呢?

    可是,李承乾居然在文武百官面前如此的出丑,这样的太子,未来如何能够服众,将来……等自己百年之后,又怎么压得住这些赫赫有名的文武百官?

    李世民的脸微微一红,随即虎目一张:“那么……首级呢?”

    “儿臣没有得到首级。”

    “哈哈……”李世民并不气恼李承乾有前往夏州杀贼的行为,他所气恼的,恰恰是这个家伙出丑的丑态,口口声声说杀贼,却没有首级,这岂不是欺君之罪?

    “当时儿臣……”

    “够了!”李世民大怒,拍案而起:“到了现在,你还想糊弄朕吗?”

    李承乾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

    此时百官们脸色都惨然,陛下当殿如此训斥太子,这是不多见的。

    陆德明和孔颖达二人见状,立即出班道:“请陛下息怒,太子殿下年少无知,这是臣的教导出了问题,只是……只是……”

    孔颖达继续道:“从前太子向来纯善,只是今岁以来,心性愈发的不同,他已久不在东宫读书,而成日前往二皮沟,臣还听说……二皮沟县公陈正泰,每日与他一道,甚至……还听说……陈正泰给了太子许多书籍,太子彻夜诵读,日夜颠倒……臣……臣……臣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太子这个时候,正是学习真学问的时候,若是此时对四书五经弃置不顾,而去崇尚杂学。对东宫的大儒弃之如敝屣,却与二皮沟县公为伍,这不是国家的福气啊……”

    他一番苦口婆心,倒是把话说透了。

    太子最近变了,可是变了的原因,和东宫的大儒们没关系。

    之所以太子这样,就是因为他没有好好在东宫学习的缘故。

    而误导了太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陛下的弟子……

    李世民听罢,默不作声。

    百官们纷纷暗暗点头。

    这殿中绝大多数都是儒臣,不学四书五经,跟姓陈的一起瞎混,你也不想想那姓陈的从前是干啥的,跟他鬼混,能有好结果吗?

    陈正泰大抵是预料到有人是要指责自己的。

    他心里一阵无语,古人都不厚道啊,当初李承乾成日往二皮沟跑,非要和我鬼混,我甩都甩不掉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呀?

    现在好啦,啥事都栽在我的头上,你咋就不说太子他爹为老不尊,生出这么个荒唐的家伙呢?

    “胡说。”有人厉声大喝,站了出来,却是陈继业!

    陈继业急了,这是想干啥,想把x盆子都栽在我儿子的身上?

    陈正泰本还沉得住气,他正在揣测着李世民的心思。

    可一见父亲站了出来,这下不得不立即有所反应了:“敢问孔公,这是什么话,我如何误导太子殿下,需得说个明白?”

    孔颖达看了陈正泰一眼。

    所谓同行是冤家。

    虽然陈正泰自认为自己和孔颖达不是同行,可孔颖达却认定了这个。

    孔颖达淡淡道:“今日太子殿下造成的如此后果,不正是二皮沟县公误导的结果吗?”

    陈正泰不由道:“什么后果?”

    孔颖达道:“太子殿下他……他擅自前往夏州?”

    陈正泰就道:“前往夏州有罪吗?”

    孔颖达道:“他乃太子,怎可……”

    “历来古代的贤明君王,都还有御驾亲征呢,太子怎么就不可以保境安民?”

    “你这是在混淆是非!”

    孔颖达不愿和陈正泰辩论,他觉得这会污了他的名声,可是陈正泰纠缠不清,百官们也在作壁上观,而陛下呢,却也默不作声,此时不给予回应,却是不成了!

    于是孔颖达就道:“这不是保境安民,这是胡闹。”

    陈正泰则是回答得坦然:“突厥来袭,杀人劫掠,太子殿下回击,怎么就成胡闹了?我的恩师……为了平定天下,当初不也四处征战,难道这也有错?”

    “这是职责不同,太子的职责就是读书明理。”

    “读书明理,就是对边镇无数人被杀戮,而自己养尊处优的躺在东宫之中,朗读如何做君子的道理吗?若是对弱者被屠戮充耳不闻,对百姓们被劫掠而置之不理,却还有心性读书,那么我看,这样的人,也不会明什么大道理。”

    “陈正泰……你这是在故意颠倒黑白。”

    “我如何颠倒黑白?”

    “太子这样的行为,对天下没有任何的好处。”

    “读书明理就有好处?”

    一番针锋相对下来,孔颖达气得要吐血!

    他没见过如此胡搅蛮缠之人,问了一大圈,似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孔颖达道:“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这话你听说过没有?”

    陈正泰摇头:“没听说过。”

    孔颖达懵了。

    老夫跟你讲了这么多大道理,结果你来个没听说过?

    他当然不能和陈正泰耐心的解释:“就是要治天下,就先要正心诚意,要读书。”

    “噢。”陈正泰颔首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么孔公有没有正心诚意呢?”

    “这……是自然。”

    “那么孔公正心诚意,还修了身,理应已经算是出师了,突厥人来袭,孔公为何读了这么多书,却还在读书?”

    孔颖达:“……”

    “不是说了要先读书,读了书之后,才能治天下,保境安民的吗?孔公读了这么多书,怎么现在还在读啊。”

    孔颖达气的脸都红了,恼怒的道:“你这是胡搅蛮缠,老夫不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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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贵公子介绍:
贞观三年。此时李世民已擦拭了玄武门的血迹,雄才大略,气吞山河。此时一代名相马周还在给人喂马,蛰伏于市井,等待着宏图大展。此时公主殿下们初成年,豆蔻年华,情窦初开。此时一代骁将和名臣们,开始了他们的故事。也在此时,陈正泰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经历了懵然,随即纵身跃入这无数王侯将相掀起高浪的历史长河,故事从这贞观三年开始……唐朝贵公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贵公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贵公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