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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脸微漾     雇我吧崇祯txt下载     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1章、豪格夺权

    豪格虽然失去了皇位之争的大势,但其皇长子身份,尤其是手握两黄旗铁杆支持的天然优势,足以与多尔衮的两白旗分庭抗礼。

    所以,即便这次大举入关,多尔衮为了防患于未然,而将他与代善生拉活扯地分开,点了他的兵马强行塞入自己的入关大军中,但豪格的本部兵马,尤其是两黄旗原本建制,多尔衮也未敢强行拆分以免内生战乱,因而豪格旗下的兵力,除了两白旗外,就属他的兵马最为强盛。

    同时,就像多尔衮不知在他四周安插了多少眼线一样,豪格、代善也一样在多尔衮身边,培植了不少属于自己的内线和密探。

    多尔衮罕见地一夜未归,这个从不曾在大军出征历史上出现过的异状,毫无悬念地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被送到了豪格手上。

    “只是巡视一条大河而已,又不是天遥地远,居然彻夜不归,他又想干什么?”

    豪格第一反应,就是多尔衮这个素来心狠手辣的叔父,是不是又再变着法子准备算计自己和自己手中的两黄旗。

    然而,就在他开始苦思着自己应该应对的手段之时,又一个惊人消息传来:

    和硕英亲王阿济格,也在今日一大早便秘密引军三千,一路循着多尔衮出行踪迹追寻而去。

    豪格虽然没有争到帝位,但毕竟也是数一数二的名将。

    这个消息,让他一下子从内斗的头脑发热中清醒过来,紧接着便有一股莫名寒意,从心底遏制不住地冒将出来。

    要知道,多尔衮派系,乃是以其三兄弟为基石构筑而起的庞大势力。

    而在这次入关准备定鼎中原的百年大计中,多尔衮费尽心机,多方算计,却自始至终都始终留着一手,三兄弟中,从不会窝在一堆,而是一定要各自分掌一军,就算是这次入关这么大事,他也还是将最为悍勇的多铎留在了盛京,摆出毫不避讳的制衡代善之意。

    如此,多尔衮才放心地让阿济格回归两白旗本部兵马中,两大兄弟第一次罕见地同掌一军。

    现在多尔衮一夜未归,阿济格又秘而不宣地引军而去,这番异动,怕已不是兄弟阋墙的内部之争,而是一定发生了了不得的未测事变啊!

    “来呀,给本王备马,点齐三百亲兵,速去中军!”

    来到中军要地,还未近身,阿济格麾下两大都统叶臣、阿山,便双双迎上前,表面脸上恭恭敬敬,但却实则毫不退缩阻拦道:

    “肃亲王赎罪,我家王爷奉命暂管中军要地,叔父摄政王外出公干未回,特发此令。”

    豪格哼一声,忍住怒气,好言好语道:

    “不要瞒本王,本王也是征鞑靼、平蒙古、杀朝-鲜的百战王爷,不是在家的富贵王侯。”

    “老实告诉本王,这两日,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

    阿山目光闪烁,迟疑了一下,就见叶臣忽然大声道:

    “有叔父摄政王,能有什么大事?”

    “肃亲王爷,我二人奉命在此听差镇守中军,还请不要为难与我二人。有什么事,待摄政王和我家王爷回来,自有一番交待。”

    豪格顿时怒火上头,举鞭恐吓道:

    “狗胆包天,本王没有为难你们之意,反倒是尔等一直都在狗仗人势刁难本王——”

    “速速让开,本王要进帐亲自瞧瞧,胆敢阻拦,鞭子抽死尔等!”

    阿山、叶臣对视一眼,不退反进,又向前一步道:

    “王爷赎罪,我二人接到的军令是,无论是谁,在叔父摄政王回归之前踏入中军半步,我二人便是死罪。”

    “但在我二人受死之前,我等也会先以金刀对其杀无赦!”

    啪地一声,两道恶狠狠的鞭子,一左一右,恨恨抽在了叶臣、阿山脸上。

    “狗奴才,不要落在本王手中!”

    豪格抽出两鞭子后,虽然怒气冲冲,却又未敢真的硬闯中军要地,只是气呼呼地坐在马上,左顾右盼,叫骂连连。

    正在这时,又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而至,人还未到,声音便先到了:

    “叔父摄政王可回来了,叔父摄政王可回来了?”

    叶臣、阿山一看,顿时又是头大如牛,苦笑一声上前道:

    “尼堪贝勒爷,还请留步。”

    “叔父摄政王尚未回营,我等奉命在此镇守中军,请贝勒爷不要让我等作难。”

    尼堪看了两人一眼,也是闷哼一声。

    不过,他可没有豪格的权势熏天,所以也只能是闷哼一声,随后装模作样地过来与豪格相见道:

    “原来大阿哥也在哩,小弟见过大阿哥儿。”

    两人对了一下眼,豪格哼道:

    “此乃中军要地,不是我们宿营场所,不要将家里的称呼拿出来乱叫,要直呼本王这次统兵官职。”

    这些对话,自然是两人早在之前就商量好了的。

    于是,尼堪马上改口道:

    “是,前部总统领大将军。这都两日了,叔父摄政王到底去了哪里呀?”

    “若是三日还不见人影,遵照先帝定章和遗训,可就要十万火急呈告皇帝御前,速速召集所有王公大臣紧急会商啊!”

    豪格点点头,加重语气道:

    “汉人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尼堪,你还忘了另一条定制建章法令,大军若是征战在外,主帅一旦有事或者遭遇什么不测,三军同样须得速速改组重组,依次递补,选出临时统帅,以免祸及三军将士!”

    见两人明显一唱一和,一直躲在中军内的兵部承政,同时也是阿济格心腹和幕僚的车尔格,忽然现身道:

    “和硕肃亲王放心,叔父摄政王在出行踏勘前,便已赋予我家王爷临时代行中军职责,断断不会出现群龙无首之忧。”

    “王爷和贝勒爷若是无事,还请速速各归本营,做好自己的事情,恪尽职守,万万不要误了军情!”

    说着,这车尔格竟然真的捧出一道金刀令来,双手高高举起,毫不畏惧地瞪视着二人。

    豪格见状,不由得也是泄气,暗自对尼堪使了一个眼色,再次扬鞭戟手骂道:

    “狗奴才,休要张狂。”

    “听着,明日午时,本王准时再来。那时,如若叔父摄政王还是未归,那便是祖训说的三日大限,到时可就由不得你们一家自说自话了!”

    说完,他扭头道:

    “尼堪,我们走!”

第302章、打野战的阿济格

    抵在最前面的吴六郡,忽然听到自己的前锋传来一阵鼓噪声。

    紧接着,便有侦骑来报:

    “将军,我们已经抵达伯爷指定的下游最顶端,前面就是一片望不到边儿的沼泽之地。”

    “只是,这里似乎曾经发生一场至少千人以上的大战。孙千户带人搜寻了一圈,发现遍地几乎全部都是建奴那边的残破兵器、旗子和器物!”

    吴六郡不敢怠慢,赶紧纵马上前,亲自查勘了好一番,于是沉吟道:

    “不错,果然都是鞑子们的东西!”

    “只是好生奇怪,一场大战下来,为何只有一方打烂的刀枪器物和辎重呢?”

    “就算是这支鞑子军被全歼,围歼鞑子的兵马,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死伤啊,怎么可能没有他们遗留下来的东西!”

    想着,他忽然一激灵,叫来孙千户道:

    “不要在管地上的破东烂西了,赶紧把你的兵马全部撒出去,尤其是在背水一面,一定要扎稳阵脚,万万不得大意!”

    孙千户其实早就背心发凉,腿脚暗自一阵阵的发软。

    因为,在他从军以来,除了听闻过百年前大明官军对鞑子还屡有胜战之外,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北方建奴,有过一次被成建制地在大明土地上,被打死的辫子军有超过千人以上的。

    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友军,但放眼现在已经崩塌的大明,哪里还有如此强横的兵马,不仅远胜于他们的关宁铁骑,对待鞑子兵也是砍瓜切菜一般。

    这样的一支兵马,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啊!

    孙千户将自己旗下的所有兵马,刚刚排好阵型,吴六郡便从后面将吴三桂迎了过来。

    这一次,面对遍地鞑子器物和尸首的吴三桂,也是如临大敌,直接翻身下马,连连查看了好几处横七竖八的鞑子兵残躯,以及四处横亘的刀枪、破旗,唯独没有遗留下一匹战马和随行的牛羊,愣怔半晌,方才挥手道:

    “祖大乐呢?速速教他过来,辨认一番,看看这是哪一支建奴大军!”

    祖大乐赶过来,只看了一眼,便是面色凝重,举目四顾,远远近近眺望了好一番,随即翻身下马,四处走了一遭,俯身拾起几样器物,低头端详着,忽然浑身发抖,大汗淋漓道:

    “怎么可能,这、这怎么可能啊?”

    见势不对,吴三桂走过去,逼视着祖大乐道:

    “此言何解,为何如此如丧考妣?”

    谁知,祖大乐竟然充耳不闻,忽然又抬头张望起来。

    良久,便又起步狂奔起来,一直奔到一处脚印、马蹄印混杂不堪之处,方才停下来,低头辨认着什么,然后两眼一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探手抓起烂泥中的一截刀片,看了又看,随即面目狰狞地嚎啕大哭起来:

    “不可能,绝不可能,摄政王明明还在盛京城里,凭他身份和要紧程度,怎么可能说入关就入关,而且还直接以身犯险到了这山海关呢?”

    什么——

    吴三桂闻言,也是吓了一大跳,蹦起身道:

    “二舅,你、你刚刚说什么,摄政王多尔衮到了我山海关?”

    这一下,就连簇拥在四周的吴三辅、高第等人,也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天呐,多尔衮竟然到了咱们山海关?”

    “老天爷,这支被灭掉的建奴大军,多尔衮若是也在其中,那、那岂不是要翻天了!”

    祖大乐嘴里喃喃着,失魂落魄地爬起身,忽然便向大河中跑去,边跑边喊道:

    “不行,不行,无论如何我得回去亲自瞧瞧不可!”

    吴三桂怔了怔,急忙指道:

    “快,快快拦住他!”

    吴六郡、孙千户眼疾手快,两人一前一后,亲自出手,硬生生将祖大乐拦下,然后拦腰抱住,将几欲疯癫了的祖大乐摁在了地上。

    吴三桂瞪着犹自像疯狗一样挣扎的祖大乐,忽然后怕地看了看四周,望着同样有些发愣的总兵高第骂道:

    “直娘贼,你一个大将,怎么也像一个卒子似的,还不前后布阵去?”

    高第一听,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抽出背后的令旗,跑将出去。

    谁知怕什么偏偏来什么,只听一声炮响,一支数千人大军,忽然从上游绵延而来。

    前锋之兵,看见沼泽地中,竟然早已横着一支大军,慌忙停下,扎住阵脚,就是一声炮响,将战报传至后军,紧跟着四面八方便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牛角号音:

    “呜呜……呜呜……”

    顶在阵脚外围的吴六郡,定睛一看,顿时面如死灰道:

    “鞑子,是鞑子大军,怕是、怕是三千众也不止啊!”

    吴三凤、高第等也都慌了神。

    以前也不是没有与鞑子大军这样面对面过,但那都是一个在高高的城墙之上,一个在野,打得再怎么惨烈,好歹也都有一座城池可以倚靠。

    现在完全就不同了,像这样在旷野之上直面一支鞑子军,而且还是数千人以上的大军,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场面啊!

    望着慌乱不堪的士卒,吴三桂生怕炸营,然后就会一泻千里直接溃败而去。

    那样的话,他们就会被人追着屁股狼赶羊群一般,只有等死的份儿。

    心里一急,吴三桂突然也胆气陡升,拔出宝剑,拍在自己的汗血宝马屁股上,打马来到阵前,大喝一声:

    “慌什么,山海关近在咫尺,此处又刚刚覆没了一支鞑子军,就算真打起来,我们也是以逸待劳!”

    说着,他趁着自己的兵将精神一振之际,赶紧又给吴三凤递了一个眼色道: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二舅请来,让他与对面招呼一番?”

    吴三凤顿时醒悟过来,慌忙转过头去,以从未有过的恭谨,点头哈腰地将祖大乐请到了阵前。

    “二舅,你老人家赶紧上前求情,来的这一支建奴大军,可是二舅的熟人?”

    祖大乐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不可自拔,但是,当他蔫头巴脑地来到阵前,打眼一看,奴才的嘴里顿时毕露无疑,望着对面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就是喜极而泣道:

    “这次不会错了,咱们盛京有名有姓的虎将、悍将,全都入关来了——”

    “好啊好啊,既然连和硕英亲王都亲临战阵来了,摄政王已经身在关内,这是确信无疑的了!”

    和硕英亲王,难道对面之将,竟然是阿济格?

    吴三桂闻言不由得心里一震,赶紧眯眼向对面望去……

第303章、大王对小王

    阿济格运气不错,在散布于大河沿岸的无数侦骑协助下,没用半日,便准确地追踪到了多尔衮及其护卫他的三个牛录兵马,留在地上的痕迹。

    紧接着,又用了半日,就顺着杂乱无章的无数马蹄印,一路循迹摸到了石河最下游这方沼泽地。

    唯一令他意外的,就是此处竟然还有一支人数多达三千之众的大明官军。

    这在当前大明已经实际存亡之际,简直就是让人不可想象的事情——

    天下居然还有大明兵马,敢于如此大喇喇地游弋在野?

    天性就喜欢杀戮和嗜血成性的阿济格,顿时将满腔怒火,全都集中到了对面这支明军身上,竟直接冲到阵前亲自叫阵道:

    “大明的羊子,安敢伏击偷袭我草原雄师?”

    “不要走,速速报上名来,我刀下不斩无名鼠辈!”

    吴三桂一看竟是阿济格亲自上阵,原本是存了小心,甚至还努起了一张笑脸准备相迎,冷不丁听到这“无名鼠辈”字眼,顿时有些恼怒,身子跟着便是一缩,头也不回道:

    “高第,你是山海关新任总兵,你且先上去周旋一二!”

    啊——

    高第不仅认得对面大马之上是建奴赫赫有名的八大王,而且还是除第一勇将多铎之后的悍将阿济格,原本心里就有些犯怵,现在一听要自己第一个上阵,顿时慌了手脚,愣怔半晌,方才在吴三桂刀子般的眼神下,哆里哆嗦地提马上阵。

    眼见他只顾纵马而上,手里却连他惯用的开山刀也不摘下,与他素来交好的吴六郡迟疑片刻,还是喊了一声道:

    “高、高总兵,兵器,快取你马上的兵器啊!”

    正喊着,一道鞭子,忽然飞了过来。

    扭头一看,却是自家的伯爷,正怒气冲冲瞪视着自己,张嘴便是破口大骂道:

    “要你多嘴,蠢货,他比你可聪明太多。”

    “直娘贼,怪不得老子能让他当山海关总兵,而你,这么多年,老子想拔擢与你,你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只配一直做前军参将!”

    吴六郡顿时懵了,被骂得一愣一愣的,缩头在后面,眨巴着两眼,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自家伯爷为何突然的如此勃然大怒。

    正想着,被他银子喂出来的吴三凤,扭头悄悄咳嗽一声道:

    “鞑子,尤其是王公一级的鞑子,常常自视甚高。高总兵上前,又不是去叫阵,摘了兵器在手,反而一上去就可能会马上一言不合厮杀起来。”

    “他若不带兵器,那阿济格乃是堂堂的建奴和硕英亲王,就算是有心杀人,他也碍于自己的身份,不会暴起阵斩的,懂了么?”

    吴六郡摇摇头,连忙拱手谢道:

    “总兵大人,卑职、卑职让人见笑了!”

    说话间,高第也来到阵前,思之再三,决定还是不以两军交战身份,送上笑脸道:

    “末将山海关总兵,见过和硕英亲王,王爷吉祥。”

    这句话,倒也让阿济格有些大感意外,忍不住吊起眼睛将他打量道:

    “你是山海关总兵?”

    “那吴三桂,他不是一直都有心做北投之将吗,为何还要在此设伏,杀我草原铁骑!”

    啊——

    高第顿时汗毛林立,忍不住四下看道:

    “王爷这是何来此言呀?”

    “我、我三千大军,也是刚刚才抵达此地不久,也就与王爷大军前后脚而已!”

    说着,他到底还是不自信,低头偷眼看了看马蹄下的战场遗迹。

    阿济格哼一声,断然摆手道:

    “教吴三桂上前说话,你一个小小总兵,不配与本王多言!”

    高第顿时如蒙大赦,赶紧拱拱手,退回阵中。

    吴三桂见高第如此犯怂,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多言,只是本能地紧了紧战袍,于是催马上前。

    对阿济格,他们可以说算是两个“老熟人”了,所以一朝再见,彼此倒也没什么生疏感,反正来来去去已经打了这么多年,双方底细,各人自知。

    早在六年前的松锦大战之时,那时还一腔热血的吴三桂,就曾与阿济格有了第一次对阵交道。

    但那时整个松锦战线,包括山海关在内,政治上有洪承畴掌控,军事上则由祖大寿做主,吴三桂还是青涩战将一名,刚刚有一点声名鹊起。

    而阿济格这早在攻占朝-鲜之时,便已打出了自己的赫赫战名。后来更是在塔山、连山攻防战中,与另一名王公贵族中的悍将阿巴泰一起,连克宝林寺、旺民屯、于家屯、成化峪等诸多城池。

    尤其是在后来的锦州大战中,阿济格又与名将济尔哈朗携手,暗中成功策反蒙古台吉吴巴什,打了一个祖大寿措手不及。甚至,他还一度亲自攻上城头,身先士卒血战在阵前。

    身为满清皇室,而且还是八大王之一,这阿济格,也算是创下了建奴军事史上的一个先例——

    王公贵族,第一个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可能也是最后一个,以如此尊贵身份抢城头!

    所以,虽然都是两国名将,但吴三桂在阿济格面前,其实充其量就是一个晚辈后生而已。

    而事实上,当两人真正面对面交战时,也的确是这样。

    崇祯十五年,阿济格再次奉命围攻杏山。

    打到一半,阿济格忽然神来一笔,分出一支奇兵,突袭山海关。整个关宁防线,顿时引起连锁震荡。

    吴三桂也就在这时,第一次以主将身份奉命领军出战,引兵四千,驻守塔山、高桥一线。

    也就在这一战中,两人终于有了第一次正面交锋。

    然而毫无悬念的是,两军刚刚接触,阿济格仅仅放出风声,说要以他手中握有的八门红衣大炮,猛轰高桥城池。

    吴三桂听到风声,痛感自己手下刚刚才攒起的一点子弟兵,于是当场便毫不犹豫地全线退兵而去,将塔山、高桥一线的所有城池,拱手送给了兵不血刃的阿济格。

    当然,后来吴三桂也终究还是发了一次狠,在阿济格率兵追击,连克诸多城池后,兵临宁远城下,又是云梯,又是红衣大炮,将从大明火器营学到手的所有本事,全都用上了。

    结果,在游击吴良弼、都司王国安等众将战死,阿济格一举突破前屯卫,又接连阵斩总兵李辅明、袁尚仁等三十余员大明大小将领,整个守军几乎全军覆没。

    危急关头,吴三桂却带着他的四千关宁铁骑,出其不意地在城南斩杀阿济格旗下一名都统,随后血战出城,不仅逃出生天,还以两千对两千的伤亡,创下了一段被皇帝崇祯念叨了好几年的辉煌战绩。

第304章、吴三桂的血性

    在吴三桂上去前,祖大乐认清了对面来将竟然是阿济格后,找就一马当先冲了过去,直接滚鞍下马,激动不已道:

    “英亲王爷,英亲王爷,你老人家怎么亲自出马了?”

    望着刚刚因为挣扎而显得有些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祖大乐,阿济格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他来,只是一脸倨傲地哼哼道:

    “你是谁,怎么又上来一个无名鼠辈,吴三桂这个手下败将,连本王面都不敢来见吗?”

    祖大乐已经看到吴三桂提马而来,唯恐也惹恼了他,毕竟这两人,是他此行都惹不起的人物,于是赶紧撩起散落的头发,陪上笑脸道:

    “和硕英亲王,是卑职呀,祖大乐,摄政王钦点的信使!”

    哦,阿济格定睛看了祖大乐两眼,这才冷冷道:

    “原来是你?”

    “哼,祖大乐,你这是在吴三桂军中么?瞧瞧你办的好事,关宁铁骑吃掉了我这么多草原儿郎,你居然连一点讯息也不传回!”

    啊,祖大乐一下子慌了神,转头四下看着脚下明显已经过打扫了的狼藉战场,心里发苦道:

    “王爷,你、你误会了——”

    “这里也许是埋葬了不少我草原的雄鹰,但事情却绝非关宁铁骑所为,这点卑职完全可以作证。”

    “而且不瞒王爷,平西伯这次领军出城,说起来也是为了北投大事,只是亲自送三批信使的吴三凤,莫名其妙的失去了音讯,他才冒险出城,一路寻到此处。”

    “谁知,我们刚刚搜寻到这里,王爷你老人家就来了。老实说,这里什么情况,到现在平西伯也与王爷一样一无所知啊!”

    话音未落,阿济格却莫名地忽然勃然大怒,戟指便破口大骂道:

    “住口,本王现在断定你已吃里扒外,趁机回到故国,早就居心叵测,重新反水,又来蛊惑吴三桂北投之事。”

    “哼,你因为你能瞒得住本王?”

    “现在的大明,连皇帝都死了,所有能战之将,能战之兵,死的死,散的散,降的降,除了关宁铁骑一家,放眼当今天下,哪里还有任何一支兵马可以有能力设伏吃掉我整建制的草原雄师!”

    说着说着,阿济格更加怒火中烧,扭头大喝一声:

    “来呀,将这反复无常之贼,给我速速绑了!”

    护佑在阿济格左右的博洛,乃是他座前最为死忠和悍勇的副都统博洛,不等话音落地,便拍马而出,猿臂长探,一个马上叼羊之势,探手就向祖大乐抓来。

    离其仅仅两个马身之遥的吴三桂,见状顿时犹疑不定起来:

    出手拦阻吧,似乎有些多余。毕竟,祖大乐本来就是他们派过来与自己谈判的信使,从根上说他们其实还属两边阵营。

    可是,眼睁睁看着没有任何表示吧,似乎也说不过去。

    凭阿济格嗜血如命的性子和为人,万一他在暴怒之下,而且这已经算是两军阵前了,他当场手起刀落,真将祖大乐给砍了头,传出去与自己威名有损不说,而且以后见了祖大寿,也确实不好交待啊……

    患得患失之间,吴三桂手中马鞭已经身不由己地本能挥出,嗖地一声,便奇准地向博洛手腕处抽去。

    博洛也是久经战阵之人,感觉到一股冷风袭来,同时眼前黑影闪过,这家伙一个镫里藏身,便从叼羊式一下子翻过身来,整个人瞬间到了马的另一边,在翻身坐回马鞍的同时,另只手已然摘下横在马鞍一侧的黑金锤,呜呜有声地看也不看,照着吴三桂当头砸下。

    果然是一言不合,便是直接上手杀人啊——

    吴三桂听得兵器袭来之声异常雄浑,不敢大意,也是反手摘下找就横在鞍前的青龙长刀,后发先至,贴着黑金锤的一侧便反手倒削过去。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黑金锤虽然威猛力沉,沾上不死既伤,但在速度和长度上,毕竟无法与长刀一较高下。

    博洛无可奈何,只好先求自保,手腕力道一变,将大锤直接砸向冷风森然的刀锋。

    吴三桂刀下不知斩过多少颗脑袋了,岂肯与这熊罴般的莽汉硬碰硬?

    只见他嘴角悄然就是一声冷笑,同样的也是手腕上巧劲使出,掌中长刀顿时刀锋变刀背,一个披星戴月式反撩,就向博洛难以移动的双膝恶狠狠磕去——

    啊,博洛猝不及防,挥动黑金锤就去阻挡,岂料大锤怎能与刀枪轻便一样可以随心所欲?

    一个躲避不及,刀背已然重重敲在了他的一双腿上。

    眼见博洛就要断腿,只听一阵控弦声起,一支狼箭,嗖地一声钉在青龙长刀之上,力道之大,竟带的吴三桂刀锋就此一偏,让博洛堪堪大锤挥下,就此格开了整个刀锋。

    一个回合,就险些落败,让临阵对战几无败绩的博洛,恼羞成怒,拨转马头,顿时红了眼睛,嘴里哇啦啦地大叫着,将手中黑金锤舞得山响,又要复战吴三桂。

    这时,阿济格一身冷哼,拍马加入战团,横在两人之间,森然对博洛道:

    “退下,你败了不要再丢人现眼!”

    说着,他转目瞪向吴三桂,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上上下下打量着他道:

    “不错不错,吴三桂,几年不见,塔山一战,你的刀法,大大长进了!”

    现在的吴三桂,换任何人对他这副口吻讲话,他都可能会勃然大怒,甚至将暴起杀人。

    但是面对阿济格,而且还是数次都完败在其手下,他实在是提不起任何怒气,以及同样也久居高位养成的王霸之气,来与他在言语上硬气碰撞一番。

    怔忡半晌,吴三桂终究还是慑于当前差强人意的天下大势,在心底权衡一番后,决定还是主动放低身段道:

    “和硕英亲王乃是天下名将,能得王爷高看一眼,长伯甚是荣幸。”

    “只是王爷高瞻远瞩,还请千万不要因为我在此地而误会于我关宁铁骑。如果这里真有一支贵军埋骨于此,若是我所为,当如此箭——”

    吴三桂说着,忽然取出一支羽箭,一掰两半,高举在手,指天发誓。

    阿济格当然是少数深知内幕之人,对于吴三桂当前对整个满清入关大计举足轻重的作用,也是心知肚明。

    方才对他的恐吓与暴怒,也仅仅是在发现这里死了无数自家草原雄兵后的瞬间反应。

    现在,面对吴三桂的再三退让、示弱甚至示好,阿济格当然也不敢过分相逼,而且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乃是赶紧寻到多尔衮的下落。

    于是,阿济格垂下刀锋,点头道:

    “平西伯,既然决心已下,为何还不快快决断,引军投来,也好兵合一处,再无你我之分?”

第305章、莽古尔巴

    莽古尔巴是多尔衮这次轻率地只引着三个牛录的兵马,作为殿后的一支牛录中的探马,一直远远吊在整个出行兵马后面,因为多年出战,都已经不再有遇到强悍对手,所以也是浑身轻松,一个人被远远放在最后,骑在马上,一边左顾右盼,好奇地看着大河奔流不息的模样,一边还在嘴里哼着小曲,时不时地摸出腰里的酒葫芦给自己灌上两口。

    这个酒葫芦,就像眼前碧波浩荡他看见的石河,当然不是草原之物,而是他当年俘获的许多个汉人男女中,在战后分到他名下的一对汉人作为他家产奴隶中的那个汉人男子,送给他的。

    那个汉人男子,被抓到草原前,虽然是一个不错的农夫,但后来这莽古尔巴才发现,连他的上差都不曾分辨出来,这汉人农夫竟然还有一手自己酿酒的好手艺。

    在适应了被劫掠到草原之后的生活,汉人男子也渐渐认命了,于是在几年后的某一天,忽然用草原上数不清的草根,加上他自己从嘴里省下来的口粮,酿出了一种完全有别于关内的酒酿。

    经过品尝和再次改良,他将这种口味全新的酒酿,作为礼物,装在酒葫芦里献给了莽古尔巴。

    十个草原人里至少有九个都是嗜酒如命,莽古尔巴也不例外。

    在得到这种被他惊为天物的酒酿之后,这个汉人男子,获得了回报——

    莽古尔巴不仅从他分到手的七八个蒙古、朝鲜等地女人中,将一名外部落的本族后金女人送给他作为妻子,而且还将自己的名字拿出来,送给了他一个草原名字:莽汉。

    不过,展露出惊人手艺的莽汉,并没有被莽古尔巴当做献媚礼物往上送出去。

    一来,他实在舍不得。

    二来,隔了这么多年再往上送,反而还会招来祸端。别的不说,单是“隐匿精巧工匠”这个罪名,就够他掉好几次脑袋了。

    所以,他虽然送给了莽汉又是女人,又是名字,但却对他看管得更加严苛了。

    平日除了干活,他几乎完全隔绝了莽汉与外界任何人的交集,只在他的一亩三分地的草场之间生活。

    当然,这也导致他相当于抱着一个聚宝盆,却不得有任何据此发财的念头。

    要知道,据莽汉自己说,假若在关内,凭他这种口味全新的酒酿,一旦当做产业发展下去,用不了几年,绝对可以家缠万贯的。

    但莽古尔巴想得却完全不一样,而且草原之上的人,只论牛羊马的多寡,不算金银财宝。

    所以,他自己只要有这样一种美酒,藏在身上,每次可以偷偷喝上几口,他已经十分满足了,哪里还舍得劳心费力去想什么发财的事情?

    而且他的运气不错,这次大举入关,每次行动,他都被当做殿军中最后尾随的那个远哨,可以一个人远远吊在大军最后,十分自在。

    可惜这一次,却忽然风云突变,莫名其妙,就在他们来到这条莫名其妙的大河岸边时,从密林中杀出一支莫名其妙的汉人军队,而且人数还不过百,噼里啪啦,不过两三个回合,就用他们手中那种令人恐怖的火器,眨眼间,便杀光了三个牛录整整六百人的草原铁骑。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在他眼中一向是英雄无敌的摄政王爷,竟然直接被这不到百人的汉人武装生擒活拿,甚至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而他,若不是远远吊在后面,加上见机不对,不顾一切地跳入一个泥潭将自己藏了起来,恐怕现在也成了那些汉人的阶下囚。

    让他震惊不已的,还有那些汉人,居然对杀死的人头一点也不感兴趣,却战马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渴求,甚至连死马也不放过一匹,全都被他们搜刮而去。

    是的,除了战马,他们甚至连兵器也都是一脸的鄙视。

    莽古尔巴躲在泥潭中,在一层层腐烂的枯枝败叶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地看着,迷惑着。

    他实在无法想象,大明人不是对他们这些称之为“鞑子”的脑袋,可望不可求吗?

    一颗鞑子的脑袋,据说在汉人皇帝那里,竟然能换到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他们怎么突然都弃之不顾了啊!

    躲了整整一天,直到那支不过百的汉人远离,莽古尔巴也没敢爬出泥潭,生怕被那些汉人杀他一个回马枪。汉人的狡猾,是十分有名的,而且在此前他们草原人可没有少深受其害……

    第二天,当他准备爬出泥潭逃命去时,一支更大的汉人大军,忽然地动山摇地杀了过来。

    再然后,便是他熟悉的马蹄阵阵,以及听一声就能热血沸腾的牛角号声,也由远及近,一路绝尘而来。

    直到这时,他才一跃而出,在自家人的马蹄之下,狂欢一般庆幸自己终于回到了自家人的大军中。

    然而,当他像一个泥人般地被人提溜到阿济格面前,他才忽然发现,面对他的,竟然是被人活捉而去的摄政王那凶名赫赫的亲兄弟,和硕英亲王!

    而且,这位王爷,仅仅只看了他一眼,便目光森然地直接挥手说了一句:

    “大军尽墨,他却独独一人活命,可恨,可恶,可憎也。”

    “还要他作甚,砍了,直接将脑袋放在本王马蹄之下,非践踏拖行一路而不解恨哉!”

    一番汉人般的掉书袋,直吓得莽古尔巴后悔不迭,真想一头再躲回到那泥潭中去。

    因为是阿济格亲自下令,其他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而是由他的侍卫,直接上来两人,将他一左一右摁在地面,一人挥剑,就要斩落之时,魂飞魄散的莽古尔巴,这才激灵灵想出活命法子,挣扎着大喊而出: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王爷亲自出马,肯定是来寻觅摄政王爷下落,莽古尔巴虽然是唯一活下来的,但却知道摄政王爷现在何处……”

    话音未落,阿济格顿时面色大变,急忙命侍卫将他嘴巴捂住,望着数丈之外的吴三桂道:

    “平西伯,既然误会了,你现在可以速速退去了。”

    “不过,你得将吴三辅留下,在我军中以作此后信使往来之用。另外,本王还得分出一支牛录规模兵马,随你进入山海关,也作联络之用,你可有疑议?”

第306章、一月后

    莽古尔巴为求自救,突然暴喊出来的一声“我知道摄政王爷现在何处”的大呼,几乎近在咫尺的吴三桂,自然也是清清楚楚听在耳中的。

    现在他一看,原本对他不依不饶的阿济格,转脸就要放过自己,吴三桂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多尔衮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阿济格绝不会亲自带兵随随便便就跑出来的!

    这样的话,那多尔衮的消息,可就比天还大的事情了,此情此景,他又怎么能离开呢,只是不离开的话,他又以什么理由留下来呢?

    纠结半晌,吴三桂忽然急中生智道:

    “英亲王爷,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将我三弟吴三辅送至王爷座前,以供王爷随时问询北投大业。”

    “只是不知王爷可知刘宗敏十万大军,已经连过我三座前沿城池,距离山海关本城不足百里之地。此前我连派三批信使,为的就是此事,紧急敦请摄政王速速派兵八百里驰援。”

    “如今,既然连英亲王爷都已近至这石河两岸,想必摄政王爷近在咫尺。如若可能,可否与摄政王一见,以便面呈诸多事宜?”

    这个——

    吴三桂这一军,还真就将住了阿济格。

    阿济格在军事上赫赫有名,颇有建树,但在政治和权谋上,可就比他兄长多尔衮差太远了,即使是面对吴三桂这样的老手,也是相形见绌。

    怔忡半晌,他扭头看了一眼他的心腹爱将兼帐中高参车尔格。

    车尔格眼珠子转了转,附耳对阿济格说了两句。

    阿济格点点头,于是转头望着吴三桂道:

    “平西伯想要拜见我摄政王之心,可以理解。只是摄政王接到你的几次飞毛信后,正居中调停诸多军务,怕是近些时日都恐难拨冗召见。”

    “不过平西伯倒可以尽管放心准备北投大业,摄政王予本王有金刀临机决断职权,你见了本王也就等于见到了摄政王本人。”

    “故此,平西伯最好还是照本王方才的提议,先将令弟吴三辅送至我大军之中,另外在山海关城内拨出一块城防之地,供我一个牛录兵马驻扎。”

    “这两样事办好了,到时我摄政王军务处理的也差不多了,到时在择机召唤平西伯相见便是。”

    吴三桂见阿济格不上当,而且也处理得相当妥当,无计可施,只好退而求其次道:

    “原来摄政王赋予了英亲王临机决断大权,如此倒也真让我山海关目前岌岌可危之势,多少有了一些倚仗。”

    “既如此,英亲王爷你看这样可好,既然王爷已经到了山海关家门口,不如就劳驾王爷再多走上十几里地,到城里走走看看,顺便也好指点一番,将如何应对那刘宗敏的十万大军?”

    这是吴三桂的权谋之处,可谓一石三鸟,十分的狠毒而且精准异常,无论阿济格如何应对,他都会有斩获。

    不过这一次阿济格也不是吃素的,当即摆手断然否决道:

    “不用了,本王在摄政王未入大军之前,手握临机决断大权同样也是军务繁重,哪有空闲转道山海关去看你的防务?”

    “山海关城防乃是你的本分,平西伯,你万万不可只是一味地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大军入关这件事上。老实告诉你,倘若山海关有失,你北投一事的分量,也就无所谓轻重了,这点你可要想想清楚!”

    吴三桂当然早就料定,阿济格绝对不会受他激将,贸贸然进入山海关城里去的。

    他不敢入城,嘴里说得再怎样严厉,他也在气势上输掉了,最差也是露怯,证明了山海关在他们满清那边,现在是举足轻重的地位,是确信无疑了。

    有了这点,自己手中的筹码也就可以更重一些。

    吴三桂一番深思熟虑过后,随即摆出恭谨状,扭头深深看了一眼吴三辅,有些歉疚道:

    “三辅,这次要真的辛苦你了,去英亲王座前听差,你要好生做事才是!”

    吴三辅欲哭无泪,哪知道这一次出来,竟然是自己将自己送入了虎狼之窝,这、这简直就是一条不归路啊!

    内心挣扎了半晌,明知推脱不掉,可他还是为自己争取道:

    “二哥儿,吴三镇在京城里不知所踪,吴三凤又在这石河两岸莫名消失,我若是再一走,我们兄弟几个,眼下可就只剩下二哥儿你一人了。”

    “王爷座前听差,仅仅只是在两边军阵传递信息而已,其实随便一名参将以上即可将此差事做得很好了,何必一定要我亲自出面呢?”

    吴三桂当然知道吴三辅这是在给自己打苦情牌,而且心里其实也是不愿意真的拿最后一个兄弟当别人的人质的。

    可是眼前形势就是这样差强人意,他也没得选择呀。

    怔忡半晌,吴三桂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嘴里也肃然道:

    “不要再说了,王爷座前听差,乃是一等一的大事,非你莫属,谁教你是我吴氏子嗣呢?”

    吴三辅眼见事已至此,只好为自己争取更多保命条件,脸上一副可怜相道:

    “二哥儿说什么,那便就是什么好了。”

    “只是,我这次可以带多少亲兵呢?”

    吴三桂一听,马上转头看向阿济格,拱手道:

    “王爷,你看——”

    哼,带多少亲兵,你也是一只圈里的羊罢了!

    阿济格鄙视地看了一眼吴三辅,嘴里不屑道:

    “他一个亲兵营有多少人,都可以悉数带去。只是一样,我大军大举入关,所有粮草都是自给自足。”

    “他带多少人本王不管,但自己的吃食,自己解决,本王是一粒米一棵草也没有多的!”

    连粮草都没有,一旦出征,这还了得?

    这下,别说吴三辅,就连吴三桂也一下子愣住,呆在原地,半晌都没有缓过劲来。

    良久,吴三桂才摇头道:

    “三弟,我看万全起见,这次你还是带上一百亲兵足矣。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人三骑,除骑乘之外,多出的两匹骡马,我给你全部带上粮草辎重,管三四十天是绰绰有余了!”

    吴三辅只好点点头,勉为其难道:

    “也只能如此了,二哥儿,但有有一点,一月后,还请二哥儿万万要再派人专程送一次补充粮草才行啊!”

    吴三桂还未说话,阿济格就在一旁冷笑道:

    “笑话,一月后,我草原铁骑怕是早已踏平了这北地,恐怕就连你们的京城也都拿到手中了。”

    “那时,你一个区区百人亲兵营,还要补充什么粮草,本王到时给了!”

第307章、何去何从

    既然都已说到这个地步,吴三桂感觉该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也的确再无话可说,于是命人速回山海关,紧急调用两百匹骡马和大批粮草,以供吴三辅做人质时自用。

    之所以舍近求远,要从十多里地之外的山海关城内调拨骡马,倒不是他舍不得三千大军中现成的战马,而是随军口粮他们一口都随身携带,否则,三千大军将粮食让出来,也足够吴三辅百人之用了。

    所以,既然还得回城筹措粮草,那再用战马当骡马使用,可就有些大材小用甚至暴殄天物了。

    而且十多里地,也就个把时辰的事情。

    同时,吴三桂还可以借这个调粮的借口,在这里多留一刻。

    阿济格不知是计,见吴三桂如此郑重其事地开始执行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一试的安排,也就不好再催促赶他们走人了。

    而且,既然吴三桂真的开始按他说的动了,他这边马上也面临着挑选合适人选和调配相应兵马,去山海关驻守事宜。

    在随行的一众幕僚和战将之间,阿济格看了又看,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叶臣、阿山、车尔格以及博洛这四人身上。

    阿济格要安插一支兵马到山海关城内,四人自然在旁是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个神来之笔!

    四人刚才暗自交换了一下眼神,颇为自家的王爷能有如此眼界和韬略,而感到一丝惊讶。

    现在见阿济格只是盯着他们四人看,四人不由得又对视一眼,叶臣随即点点头,出其不意地出动站出来请缨道:

    “王爷,既然吴家四公子入我军中,那就有卑职代表王爷,去平西伯那边吧?”

    没想到,阿济格的心里,正好也是倾向于叶臣。

    因为,叶臣虽然是他的心腹爱将兼帐前幕僚,而且还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出身。

    但实际上哩,他祖上三代,也像关外佟氏一门那样,早就变成了披着汉人面貌的地地道道后金人,其父辈也都从小生于斯长于斯在草原之上。

    像这样的汉人家族,从努尔哈赤时代开始,整个满清皇室,也都无一例外地将他们视作自己的同根同族对待。甚至,有时与其他王公贵族有了矛盾,整个皇室还会更偏向于他们这些汉人根脚的满人。

    所以,到了叶臣这一代,经过几代满汉通婚,像他们这种汉人,早就不算什么真正的汉人了,其忠诚自然也是毋庸置疑的!

    见叶臣主动请缨,阿济格也就不再伤脑筋了,直接点头道:

    “好,叶臣,此次匹马单枪驻守山海关,便由你主持整个军务。另外,除了你可以在三千大军中任意挑选军马外,本王再将十八侍卫拨给你两名,时刻护佑在你左右!”

    拱卫整个京师皇室的兵马为专门的朗卫,但在这支朗卫中,真正贴身保护皇室的,却是朗卫精锐中的精锐——一支人数不过千人的侍卫营,个个最低都是各部落的十大勇士中的好手。

    而这不过千人的侍卫营,即使是阿济格这样的“八大王”,分到他头上的侍卫,也不过三十人而已。

    所以,在这个满清,若是有谁能得到一两个侍卫临时护卫,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

    叶臣也是喜形于色,赶紧喜滋滋地接令谢恩道:

    “多谢王爷眷顾,属下必不辱使命,静候王爷亲率大军威武进入山海关的那一刻!”

    这句话说的,幸亏吴三桂不在旁边,否则心里不知会是什么滋味。

    很快,两边都安排妥当。

    山海关方面,也以最快速度将一应粮草及时送到。

    于是,吴三辅几乎是一步三回头地引着他百人亲兵,加入到了阿济格的三千大军中。

    而叶臣则表现相当不俗,在拜别了阿济格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带着他精挑细选的一个牛录兵马,混杂到了吴三桂的三千大军之中。

    随后,便是两支大军,分道扬镳,各自消失在远处。

    只是回程的路上,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可有可无的祖大乐,开始变得无比沮丧。

    而且,他一直都想不通,在石河尽头的那片沼泽地,为何死的都是满清士卒,死相也是五花八门,除了极少数看上去是被刀枪砍杀所致,绝大多数似乎都是被某种奇怪的火器,所瞬间毙命!

    而最大的悬案,还是这支被完虐的鞑子军,摄政王多尔衮到底在不在其中呢?

    对于这个问题,吴三桂其实比祖大乐还要上心。

    因为,这将直接关系到他和整个关宁铁骑的前程未来走向,甚至眼前的取舍啊!

    吴三桂阴沉着脸,时而高兴,时而愤怒,时而又十分的失落。

    他高兴的是,不管怎样,这次总算是与满清的最高层亲自见上面了,虽然不是多尔衮本人。

    愤怒的是,现在他真的成了吴氏满门的孤家寡人,爱妾陈圆圆不知到了哪个男人手中,就连自己的父母兄弟,也都个个不是不知所踪,就是成为这样那样的人质,被别人扣在手中!

    而更让他失落的是,刚刚在石河岸边,那个幸存的鞑子小兵,那忽然的一嗓子,若是真的话,多尔衮竟然是在那支被灭的鞑子军中,那这可就是天大事情了?

    若真是那样,北投大计,可就要赶紧重新考量……

    想着想着,他忽然脱口喊了出来:

    “高第,高第,祖大乐呢,他现在何处?”

    高第因为吴三辅的事情,也正自心里惴惴不安,听见喊声,赶紧凑上来小心道:

    “伯爷,祖大乐么,他正在后面垂头丧气着哩。”

    吴三桂哼一声,冷脸道:

    “他倒自在,你去,教他速速来见本伯!”

    祖大乐蔫蔫地赶过来,有些不知所措道:

    “长伯,何事差遣?”

    吴三桂看他一眼,忽然挤出一丝笑脸道:

    “二舅,方才在石河尽头沼泽地旁,那突然钻出来的鞑子小兵,他说的话你也听见了?”

    祖大乐怔忡地点点头,忽然来了精神,反眼望着吴三桂道:

    “长伯,这件事你不要问我。老实说,在没有那个小兵之前,单是那片战场,我这心里,也早就心乱如麻了,你问我什么,现在也是白问!”

    吴三桂不动声色,只是拿眼打量着祖大乐,半晌不言语,但再开口,便是直接直呼其名地单刀直入道:

    “祖大乐,于公你是盛京那边的特命信使,我不问你问谁?”

    “于私,你我是亲亲的甥舅,你有事不对我说又对谁说!”

    “别瞒我了,二舅,其实你心里早就想清楚了,那多尔衮,十有**是在那支鞑子军中,是也不是?”

第308章、追击

    同样的拷问,同样也正发生在阿济格的大军中。

    走到半路,见再无吴三桂及其关宁铁骑动静,阿济格便迫不及待地停下来,命人将严防死守看管着的莽古尔巴押至面前。

    “你叫什么,为何独独就你一人活命下来?”

    因为事情太过机密和重大,甚至一旦猜测成真,整个盛京将会立刻天翻地覆,地动山摇。

    所以,这一次,除了阿济格自己,百米之内,就连车尔格、阿山这些心腹和所有侍卫,也都远远地被他支到了外面。

    整个问话,只有他和莽古尔巴两个人而已。

    面对从前几乎不可能如此相见的高高在上的英亲王爷,莽古尔巴已经吓得直接尿了裤子,瑟瑟发抖道:

    “王爷,奴才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部落的落选勇士,名叫莽古尔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做了一名探马哨骑,一直充作殿军最后一个游骑支用。”

    原来是一个“狼尾”!

    所谓“狼尾”,其实就是满清特有的一种出征军专用样式,即在每次出征的大军中,作为殿军的那支兵马,必有一个人要充作远远吊在整个殿军之后的那一名哨骑,以防有敌尾随,及时发出预警。

    因为这个人必须形单影只,却又与整个殿军若即若离,同时又完全有别于那种专门的侦骑哨探,故便被形象地称之为“狼尾”!

    而这样的专有军制设置,身为八大王之一的阿济格本身就是制定者之一,岂有不知其中奥妙之理?

    见莽古尔巴居然是一名“狼尾”,他不由得收起了一丝轻视之心,反而更加恼怒地瞪着裤子湿了一大片的莽古尔巴,很想当场一刀砍死他道:

    “既然是一个狼尾,而且还是部落落选勇士,为何如此不堪?”

    “你可知,像你这样如绵羊般汉人的怂样,简直是我母后科尔沁博尔济吉特部落的奇耻大辱,若非有话问你,本王早就一刀砍下你的狗头了!”

    谁知,莽古尔巴不仅没有羞惭难当,反而更加不堪地嚎啕大哭,边哭边道:

    “英亲王爷,奴才不是怕死,奴才哭的是我叔父摄政王爷啊!”

    “方才人多嘴杂,奴才不敢胡言乱语。现在只有英亲王爷一人,奴才方敢吐露真言——”

    “叔父摄政王爷,他、他其实就是在那片沼泽地军中!”

    话音未落,阿济格顿时一阵头晕目眩,愣怔半晌,忽然一脚踹出,将莽古尔巴大脚踢翻在地,拔出金刀便欲刺下,双目猩红,口中连连咬牙切齿道:

    “奴才,狗奴才,安敢胡说八道,辱没摄政王英名?”

    “他乃草原不落雄鹰,岂能被、被——”

    说到一半,就连他自己也感觉说不下去了,忽然也是嚎啕大哭,又是大脚踹出道:

    “说,你个奴才,快说,摄政王既在那军中,可他人呢?”

    莽古尔巴爬起身,挣扎着一指远方道:

    “回、回王爷话,摄政王爷,被、被那奇怪的汉人掳走了!”

    什么?

    阿济格忽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一把揪住莽古尔巴道:

    “奴才,你说什么,摄政王没有死?”

    “那片沼泽地战场,其实根本没有摄政王埋骨处!”

    说着,阿济格忽然癫狂起来,仰脸朝天,双手乱舞,哈哈大笑不止。

    远处的车尔格、阿山等人,惊恐万状,不知所措,却又不敢靠近半步。

    良久,阿济格才恢复了常态,盯着莽古尔巴道:

    “快说,快说,摄政王现在被带到了何处,是他一个人被掳走还是身边还有其他人也还活着?”

    莽古尔巴赶紧道:

    “英亲王爷放心,摄政王爷其实没有吃一点苦头,而且那那汉军百人战队也没有故意为难王爷,而且王爷身边的范文程、范大人,也一直陪着王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却让阿济格一下子听到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弦外之音。

    他忽然又抬起大脚,踢在莽古尔巴面门上,耳红目赤地骂道:

    “狗奴才,摄政王身边的兵马再少,也是三个牛录,近千人草原铁骑。放在大明,对上万人明军,也是输少胜多。”

    “你这一双狗眼是怎么看的,一个汉军百人队,就将护卫摄政王的三个牛录兵马给灭了?”

    莽古尔巴倒在地上,眼瞅着暴怒的阿济格,更有些不敢说话了。

    因为,他亲眼看见的,可不是什么百人队,而是跟恐怖的一人对九百铁骑,不,这样说也不对,而是根本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只听到头顶一阵阵嗡嗡嗡风响声过,九百铁骑就被摧枯拉朽般地一个个被打成了筛子。

    至于后来的那汉军百人战队,仅仅只是过来打扫战场而已的……

    阿济格冷冷地瞪着忽然闭嘴的莽古尔巴,恶狠狠道:

    “为何不说话,快说,还有什么呢这个狗奴才没有说到的?”

    莽古尔巴牙关紧咬,眼睛一闭,抬手指了指天上道:

    “英亲王爷,三个牛录铁骑,不是、不是被那汉军百人战队灭掉的,而是被从天而降的莫名神火给吞没的!”

    “后来,后来,摄政王爷见势不对,在最后的两名贴身侍卫护佑下,顺着河岸飞马撤离。”

    “走到一半,一名汉人少年公子,匹马单枪,从后面一路追到。那汉军百人战队,也从前面拦住去路,并直呼那汉人少年公子为神威将军。”

    “最后,摄政王爷被逼无奈,遂与他当场赌约,双方各出两人赌输赢。结果王爷两大顶尖侍卫,先是恶斗一个汉人家丁,最终却被一个汉人和尚彻底击倒。”

    “一来二去,王爷就自己跟着那汉人少年公子,和他的百人护兵顺着这条大河一路向上走了。”

    就像听书一样,阿济格只听得一阵阵咋舌,直到这时,他才喜忧参半地自言自语道:

    “如此说来,兄长倒是以计谋护住了自己。”

    “而跟着那汉人什么少年公子而去,也只不过是一种拖延战术,也许半途就会想出什么法子,重新逃出生天呢?”

    “嗯,不行,本王无论如何也得马上跟着追上去才行!”

    说着,阿济格将瑟瑟发抖的莽古尔巴端详了半晌,方才将车尔格、阿山等人唤到了近前。

第309章、这样的“船”

    谁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听了一遍后,车尔格、阿山、爱松古以及博洛等众多幕僚和心腹,全都在大惊失色中,纷纷摇头,坚决反对阿济格再次以身犯险,以免又重蹈覆辙。

    这些人不敢想象,在已经确认失去了摄政王这个噩耗之下,如果阿济格也跟着被最近一连串发生的神秘事件所连累,再失去了他,那整个盛京可就要真的天翻地覆,万劫不复了!

    而且,爱松古、阿山这些悍将,平日里对唯唯诺诺,但一旦遇到这种事关整个国体之变时,他们所有人的胆子,都是出奇的大,就算阿济格现在拿出金刀,甚至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绝不会退缩半步。

    一众心腹战将和幕僚,很快达成共识,仅仅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由最为孔武有力的阿山和博洛,上前出其不意地将阿济格拦腰抱起,然后将他架在马上,毫不犹豫地便撤军而去。

    阿济格一开始十分愤怒,一路叫骂,甚至扬言回去便要将他们全部砍头。

    然而,在爱松古、车尔格的授意下,三千大军,已经完全从出来时的耀武扬威,尽可能的大张旗鼓,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偃旗息鼓,而且一路专门挑拣着河岸旁的林子行走,走了半日,从大河尽头来到大河中游时,一个场景,让怒骂不止的阿济格彻底熄火了——

    只见湍急的大河之上,忽然多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船只。

    这些大小船上,无一例外全都站满了手持刀枪的汉兵,一个个警惕地瞪视大河两岸,明显是在沿路搜寻着什么。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少数大船之上,甚至已经架起了红衣大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两岸。

    唯一可惜的是,这些巡弋在大河之上的武装船队,竟然没有打出他们的旗号。

    然而,没有旗号的汉人,有时反而比打出旗号的汉人,还要难对付,甚至更加难测、可怕!

    爱松古一把将莽古尔巴提溜过来,将他推到最前面道:

    “狗奴才,睁大眼睛看看清楚,这船上的汉兵,有没有唯独摄政王的那支汉兵百人队的人?”

    莽古尔巴自然也知道厉害,急忙揉揉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起来。

    看了半晌,他方才害怕地摇头道:

    “都、都统大人,这大河上的水兵就是水兵,与此前拦截摄政王的那一拨汉兵,完全是两路人!”

    此言一出,车尔格、爱松古等人,不由得更加眉头紧锁。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可就越来越大了!

    别的不说,没有入关前,这大明好像死水一潭,每个汉人,也都像绵羊一样随便捏弄都只会叫唤而已。

    但一入关,怎么就突然跑出这么多汉人、不是,是汉兵出来?

    而且,还东一拨,西一波的层出不穷啊!

    倘若整个大明现在都是这样的汉人,那、那这次大举入关,这仗可该怎么打下去呀,尤其是现在连最为英武不败的摄政王都折戟沉沙到了人家手中……

    三千大军,一动不敢动,全都平息凝气,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大大小小的船只,足足过了一炷香,方才从大河之上呼啸而去。

    船队刚过,车尔格、爱松古等人,便齐刷刷地向阿济格望去,一个个焦躁不安地出声谏道:

    “王爷,为今之计,第一要务是王爷你个人绝不能再有任何闪失,必须速回大营!”

    “是呀王爷,回到大营后王爷还应速派心腹回京,将此天大之事速速通报与豫亲王知晓,同时赶紧想出一个对应之策来。”

    “另外,王爷,我们恐怕还是得做好与其他各旗沟通准备,一旦消息再也无法隐瞒,或者形势发展到已非我两白旗可以独立支应之时。那时,王爷,我们就得抛开个人恩怨,团结一心全力对外了啊……”

    七嘴八舌中,阿济格也是越听越惊心,越听越害怕,隐约感觉到这件事情,其实到了这时,已然不是他多尔衮、阿济格、多铎以及两白旗自家的事情,恐怕早晚都得向那个白捡了一个皇位的小福临通报此事!

    一阵烦闷后,却又一时无解。

    最后,阿济格烦躁地一挥手道:

    “回营,回营后尔等速速拿出一个章程来再说!”

    众人簇拥着阿济格刚要上马再度沿河潜行而去,河面上,却忽然又传出一阵紧似一阵的轰鸣声。

    车尔格等人慌忙将阿济格又扯下马,屏住呼吸齐齐望去——

    只见一艘外形十分怪异的小船,既没有风帆,更没有船工,甚至连惯常的桨都没有一个,却在奔流如注的大河上如履平地般风驰电掣着,而且速度还奇快,转眼间,便远远地点射而来,又一闪而过,一阵风似也的消失在远方。

    这样的“船”,谁见过呀,简直闻所未闻。

    而且,它周身散发出的光泽,似金非金,似银非银,整个船体根本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做成的,但却又像铁壳船,又似巨木巧工而致那传说中的郑和宝船!

    这“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包括阿济格在内所有人都还怔怔地盯着河面发愣。

    忽然,莽古尔巴喜不自胜地喊了出来:

    “王爷,王爷,奴才听出来了,这刚刚过去的怪船,它嗡嗡嗡的声响,正是此前在那大河尽头剿杀摄政王兵马的那种声响!”

    声响,剿杀?

    众人一阵愕然,阿济格更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忽然一鞭子挥出狠狠抽在莽古尔巴身上道:

    “狗奴才,你就算听出声响,也不用这么兴高采烈的吧?”

    爱松古心细如发,忽然质疑道:

    “不对呀王爷,这奴才说的对不上啊。”

    车尔格也早就反应过来,跟着戟指骂道:

    “狗奴才,前面你说的是这嗡嗡嗡声响是从天而降,才有伴随着的神火而下。”

    “现在又说是刚刚过去的那怪船,娘的,船在大河之上,怎么又牵扯到了天上去,难不成你说的这嗡嗡嗡声响背后的怪物,还能上天入地下海吗?”

    莽古尔巴一听也怔住了,细细一想也对呀,跟着便又痛苦不堪地连连摇头为自己辩解道:

    “王爷,这声音奴才是听得一模一样绝不会错的,但为何它又、又从天上到了这大河之上,奴才可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阿济格已经一刻也不想在这大河岸边停留了,只是一脚踢开莽古尔巴,忙不迭地往自己的马背上爬道:

    “走,快走,离开此地再说!”

第310章、谁是红娘

    几乎与阿济格及其三千大军擦肩而过的,当然不是他们眼中所谓的什么怪船,而是那艘已经让临时大营很多人都已经熟悉并喜爱上了的小炮艇。

    现在,这艘小炮艇,几乎已经成了这条大河神一样的存在和象征。

    昌明礼和他的所谓六大文人,在被孟远特别许可让他们上了一次小炮艇参观之后,他们在朝圣般啧啧称奇了很多天后,忽然由最具文采的闵安生主笔,联名给小炮艇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

    “玉娇龙”号!

    蛟龙倒是很贴切,只是前面再加一个“玉”。一下子让本来其实是一样凶器的小炮艇,平添了一丝暧昧的粉红意味,听上去虽然说不上不伦不类,啼笑皆非,但总觉得不是那个味道。

    不过,对这样的小事,甚至基本上算是坊间趣事而已,孟远也没有当真,更没有时间去深究。

    没想到的是,孟远还没有就此事去找昌明礼“问罪”,昌明礼反倒在后来的一次汇报临时大营扩建加固事宜时,却借这个机会,主动跟他解释了一番。

    谁知,昌明礼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让这个本来不是什么事情的事情,越来越朝着坊间传闻走向,传得越来越邪乎了。

    原来,昌明礼他们为小炮艇起名时,因为爱之深,思之奇,所以算得上是绞尽脑汁了。后来,他们终于达成共识,定格在了“蛟龙”二字上。

    谁知后来在某一天,因为在临时大营临时居所待得有些烦闷,加上久未与孟远见面,阿香便又自己跑出营区,趁着小炮艇一次靠岸机会,再次登上小炮艇散心。

    结果,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昌明礼他们看到。于是,这些没有一点正行的文人士子们,在看直了两眼的同时,竟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字——“玉”。

    于是,美人,美玉,加上神一样的小炮艇犹如蛟龙般的身姿,小炮艇最后被这帮文人正式确定命名为“玉娇龙”号。

    命名后,因为阿香与孟远第一次相见,是昌明礼命她为孟远奉上了一碗山泉水解渴。

    所以,昌明礼隐约间,时常以“红娘”自居,除了私下不断明里暗里“教唆”阿香主动一些,实在不行,晚上干脆自己爬上孟远的大床之外。

    甚至,还壮胆不止一次地直接当面提请孟远,反正他一个少年公子进进出出也总是形单影只,不如索性将阿香收了算了。

    如此一来,本来好好的一样武器,凶器,让这些没有正行的文人士子一掺和,顿时变得香艳无比,一来二去,这小炮艇,好像一下子成了阿香的专有之物一样!

    不过,这都是临时大营人们在辛苦劳作之后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而且几乎所有人其实也都在心里盼望着孟远与阿香好事成真。

    所以,大多数军民说笑归说笑,但真正面对小炮艇时,还是十分敬畏的。

    而与此同时,在孟远的亲自督促之下,彭桥东、赵六两人也是殚精竭虑,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拿出了他们在登莱水师时所有的干劲和本事,渐渐的,倒也真让临时水师,从无到有,变得越来越有型有样,差不多可以成军,开始进入孟远期待已久的,担负起对这条大河上下两岸的游弋、监视和巡查任务。

    阿济格他们刚刚看到的大小船只在大河中滚滚而去的阵势,就是临时水师的第一次大河巡视的首发式。

    这么大的事情,孟远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所以,在临时大营临时大总管昌明礼,已经正式从大河峡谷中调过来担当临时大营守卫的新兵营雷光腚部,以及罗恩生、郑成功等人的再三敦请下,孟远也就顺水推舟,再次亲自驾驭着已被正式命名的玉娇龙号小炮艇,压阵出发,跟着庞大的船队之后,意气风发地以大河主人姿态,开始了大河巡视的首发式庆典。

    当然,说是庆典,其实就是从大河峡谷出口处的上游部分,顺河而下,一直巡游到大河尽头的那片沼泽地,就算是庆典了!

    可惜的是,这条大河还不算真正掌控在他手中。

    若是以后整个建设大军,在完成了大河峡谷以上段落的全部基建任务后,走出大河峡谷,开始峡谷外的大河两岸建设任务,到那时,倘若阿济格再想躲在岸边密林中蒙混而去,那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知不觉,孟远再次将玉娇龙号开到了大河尽头。

    这一次,可不同于上一次他一人一艇而来,现在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帆影点点,船身荡漾,虽然没有旌旗招展,但波光碧影下的浩荡声势,却依然还是另有一番气象。

    而且这一次,玉娇龙号的乘员几乎已经满员,而且济济一堂,临时大营能算得上的头面人物,几乎都在艇上了。

    众人意气风发,举目远眺,颇有一番指点江山的惬意。

    七嘴八舌,交头接耳中,因为没有赶上在这沼泽地围歼多尔衮之战的打扫战场一事,一直有些耿耿于怀的雷光腚,忽然暗自捅了捅罗恩生,叹气道:

    “老罗,你再给我说说呗——”

    “上次你带着新兵连百人队,奉命赶过来时,三个牛录,那可是足足九百人的鞑子军啊,而且还都是多尔衮座前从未吃过败仗的朗卫营,除了将军一人,再无任何一兵一卒,他们就灰飞烟灭了?”

    “那你们过来时,将军不还是一人一骑,像赶羊似的跟在多尔衮后面,让你们来捉人的吗?”

    罗恩生似乎很不想多谈这件事,左顾右盼道:

    “有什么好说的呢,反正你已经也从大河峡谷调了上来,以后多得是自己看的机会。而且,现在你一人已经在这里了,你自己到处认真瞧瞧,不比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更好啊!”

    雷光腚一听也是,转头无聊地看了两眼,忽然又东一棒槌西一榔头地飞到了向阳城那边,嘴里啧啧有声道:

    “对了,老罗,你说多尔衮被押送到了咱们的向阳城后,那老东西会是什么反应?”

    “嘿嘿,咱们的将军,简直什么人在他面前,都好像一个玩物一样,只要将军想,就没有谁能逃得过他手心的!”

    郑成功在一旁听着,忽然哼了一声,插话道: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哼,谁说你家公子没有头痛的事情?你们且看着吧,那多尔衮不去向阳城还好,去了向阳城以后可就热闹啰!”

第311章、一山不容二虎

    无论是新兵连,还是新兵营,甚至其他与郑成功有过交集的各营,几乎无一例外地对郑成功这副莫名其妙总是露出高高在上优越感,而且始终都将自家将军当做平等人物对待的行径,十分不满。

    所以,郑成功刚一张嘴,罗恩生、雷光腚,甚至包括站在邻近的李拾柴、郝二秋都不约而同地翻了翻白眼,嘴里恨恨道:

    “姓郑的,你在我们这里,吃喝都是我家将军的,还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算什么东西?”

    “告诉你,别以为你仗着总在我家将军跟前不离左右。小心别落单,晚上去茅房,被人抹黑桩!”

    郑成功逃出京城时,随行的还有百多个家丁、亲卫随扈,现在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寄人篱下,还好孟远一直拿他当上宾对待,不然他这日子都不知会颠沛流离到何等程度。

    所以,对于这一点他十分敏感,当即脸上就变了变,神色黯淡,良久,方才失去了他贵公子天生的那种飞扬跋扈之态,摇头道:

    “你、你们,你们真是将别人的好心当做了驴肝肺,我想说的是,你家公子将多尔衮送回向阳城不是一步好棋——”

    “一山不容二虎,他、他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懂吗?”

    罗恩生毕竟是从前京营里的老油条,而且几乎就要升任副千户,见多识广,政治嗅觉还是相对敏锐一些。

    听了郑成功的话,他抬手止住了郝二秋、李拾柴等人的怒骂,忽然压低嗓子道:

    “姓郑的,那照你这样说法,我家将军活捉了多尔衮,不将他送回向阳城好生看管起来,还能将他放在何处?”

    “他可是多尔衮呀,整个建奴的摄政王,比鞑子儿皇帝还要威风的太上皇一般!”

    郑成功见罗恩生被自己打动,脸上不觉又多了一丝嘚瑟,抬手比刀道: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手起刀落,咔擦一声一了百了!”

    昌明礼不知何时,拽着两边的船舷栏杆,摇摇晃晃地从另一边摸将过来,正好听到话头,顿时出言斥道:

    “你真是黄口小儿,岂止个中朝政中的深意?”

    “哼,瞧你样子,比我家公子似乎还要大上两三岁,见识却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果然还是我家公子乃天纵奇才下凡也!”

    说别人,郑成功肯定是要当场跳脚的。

    但拿他与孟远比,他是半个字都没有说的,而且还心服口服。

    不过,不服气却还是真的不服气。

    只见他巧妙地避开孟远的名字,只是揪着昌明礼的话头回到自己的话题道:

    “昌总管,那你说说看,像多尔衮这种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引起天下震动的人物,放在何处才不算我信口雌黄?”

    昌明礼哼一声,吊起眼睛斜睨着郑成功道:

    “这还用说,当然是我家公子选择的送入向阳城去呀?除了这个最佳法子,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路数比我家公子这样的深思熟虑来得更加老辣了——”

    “唉,可惜就是老夫跟了公子这么久了,竟然一次还不曾去这个传说中的向阳城走走看看。不过现在临时大营,也的确是离不开老夫啊!”

    老辣?

    郑成功实在想不通,简简单单一个送多尔衮进向阳城,跟“老辣”这二字扯得上什么瓜葛!

    呵呵,郑成功想着,忽然发现自己想通了,不由得便是望着沾沾自得的昌明礼发出阵阵冷笑:

    这个老狐狸,为了讨好巴结自己的主子,拍马屁都他娘的拍到这等田地了……

    接到快马急报敌酋魁首多尔衮被生擒活拿的惊天消息,向阳城临时大总管的关望春,顿时惊呆,又惊又喜,半晌方才大笑三声,连忙将这个喜讯往皇帝那边呈报。

    紧接着,他便又派人到留守的各营,召集各营主官以上的人速来总署衙门开会。

    不过,等他忙完这些,冷静下来,忽然也像郑成功、昌明礼他们一样,心中蓦然生出了突然静下来后的那种细思极恐的味道来。

    随后,便是一股股的不解,忧虑和担心,不断地向外冒出。

    王天相、曹小毛两人一前一后,联袂进来时,一眼便撞见关望春愁眉苦脸地坐在他的案前,不由得就是一怔:

    “老关,你叫我们大家来开会,怎么自己反倒摆出一副苦哈哈的样子来?”

    “就是呀,老关,军中无戏言呐,捉了多尔衮这等天大人物,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喜事,你可别是拿我们开玩笑啊!”

    正说着,程文举火急火燎地一步跨进来,浑身像打摆子似的颤抖着,几乎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态,一把攥住关望春的胳膊道:

    “老关,摄政王、哦不,多尔衮他、他真的被生擒活拿,现在正往向阳城送来?”

    关望春看了他一眼,抬手抹了一把脸道:

    “咱们公子亲自交待下来的事情,还能有假?”

    “不过程先生,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程文举一怔,赶紧掩饰地一转身去找自己的座位道:

    “这是足以震动整个天下的大事,老夫、老夫乍闻之下,自然是心潮澎湃,难以自己啊!”

    关望春哼一声,意味深长地再此盯着程文举看了一眼,忽然间,就发现自己面前又多了一个人,而且情绪似乎比程文举的反应还要来得更大。

    当然,他的反应再大,情绪再怎样激动,也没人去多想。

    因为他是佟国章,建奴铁杆的追随者——曾经的佟氏家族一员。

    “老关,老关,摄政王爷真的被公子逮了一个正着?”

    关望春咳嗽一声,不满道:

    “佟国章,这里是向阳城,除了公子之外,没有什么王爷?”

    谁知,佟国章今天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瞪着关望春看了一眼,忽然反唇相讥道:

    “老关,你这句话有问题!”

    “什么是除了公子之外,这向阳城最大的不是皇帝么?”

    这句话,彻底惊住了已经到场的所有人,就连关望春也是吓得面红耳赤,嗖地一声站起身来,怒视着他道:

    “佟国章,你今日昏头了么?”

    “老夫那样说话,整个向阳城心里都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不要胡搅蛮缠,更不要混淆视听!”

    佟国章脱口而出后,见所有人都开始对他侧目而视,顿时冷静下来,急忙讪讪地拱手道:

    “错了,错了,在下失言,还以为摄政王、哦不,是多尔衮,已经押解到了向阳城哩,唉……”

第312章、长公主怎么进了将军房舍

    消息传到王承恩手里,他一时无法相信,愣愣怔怔地瞪着送信之人,只是赫赫在嘴里兀自笑着。

    直看得送信人心里发毛,连连唤了几声,方才将王承恩叫得还魂一般清醒过来。

    这一下可就不得了啦,他忽然毫无征兆地转过身去,跑得连脚上的鞋子都掉了,手舞足蹈,边跑边喊:

    “大明先帝,列祖列宗啊,你们听见没有?”

    “哈哈哈,敌酋魁首多尔衮,今日竟被我大明生擒活拿,这是我太-祖-皇帝举义旗、驱鞑虏又一次神威再现啊,哈哈哈……”

    不过,跑到一半,他癫狂般的喊声,陡地戛然而止。

    紧接着,王承恩像被施展了定身法一样,一下子停下来,变成了一尊泥塑。

    等等,等等——

    身为从前秉笔大太监的王承恩敏锐的朝堂经验和嗅觉,终于在这一刻觉醒了。

    他忽然意识到,孟远将这个天大喜讯,第一个送给他,而不是直接报呈给皇帝,这本身就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信号。

    这其中,包含着太多弦外之音,以及摆不上台面来的东西啊!

    别的不说,单就眼前想都不用想一定会发生的,就是凭皇帝眼下这份性子和脾气,加上他早就扬言如果有朝一日活捉了建奴任何一个皇族,他都要对他们生吃活剥的誓言。

    多尔衮一旦送来,两人一相面,那还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不得当场掀桌子吃人才怪……

    若真那样,神威将军又不在城里,谁拦得住皇帝啊!

    想着、想着,王承恩忽然从巨大的惊喜在,一下子又跌进了巨大的恐惧深渊。

    “大公公,大公公,你老人家这是怎么了——”

    闻讯而来的小安子不明所以,凑到近前,有些手足无措地唤了两声。

    唉,王承恩忽然长叹一声,看了一眼小安子,摇摇头,一转身,调转方向,朝太后的房舍摇摇晃晃地走去。

    现在已经不是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了,日子在神威将军的护佑之下,随着孟远不断的出手和构建,兵强马壮,衣食无忧,从前的宫廷生活,又慢慢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所以,已经很少看到王承恩主动来访,太后懿安皇后一见到他,马上警觉地出声道:

    “王公公,发生什么大事了,是神威将军凯旋了么?”

    王承恩摇摇头,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又闪过一道忧色,愣在那里,怔忡半晌,方才五味杂陈道:

    “禀太后,是、是一样天大喜事。”

    “只是这件天大喜事,委实牵扯太多,咱家拿捏不定,只好闲先来见过太后,讨一个可行章程,才敢、才敢再去面呈天子!”

    懿安皇后一听不是孟远归来,紧绷的身子,忽然一松,脸上又平复了下来,嘴里淡定道:

    “既然是天大喜事,好说不好说都是好事,只管道来便是。”

    于是,王承恩一五一十地将多尔衮被生擒活拿,然后又被孟远送回向阳城看押,以及他自己对这件事的所有担心和揣度,全都合盘端给了懿安皇后。

    懿安皇后还未听完,便像王承恩一眼,又惊又喜地一下子从坐席上站了起来。

    等王承恩将事情原原本本全部说完,她也是愣在原地,久久无语。

    良久,懿安皇后才看了一眼王承恩,迟疑不决道:

    “王公公,天子自打头脑清醒以来,现在身子可好完全了?”

    王承恩一听此言,立刻会意,歪着脑袋回想了半晌,于是肯定地点头道:

    “皇爷自己用膳吃茶,短途行走或散步,已然无什么大碍了。但元气还是伤得太厉害,面前活动多了还是气喘吁吁。”

    嗯,懿安皇后闻听,沉思了一下,忽然凝眸望着王承恩道:

    “接下来我问你的话,你最好不要瞒我,心里是怎样想着的,就在嘴里直接说出来——”

    “王公公,神威将军离开城池葱葱已经许久了,皇帝他现在你面前,还会提及神威将军么,他嘴里又说的什么,还是抱怨多些还是感念多些?”

    王承恩心里咯噔一下,犹豫半晌,决定还是实言相告道:

    “禀太后,皇爷对神威将军,似乎、似乎仍有些执念。”

    懿安皇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低头黯然神伤道:

    “唉,这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原本一切都好端端的,他、他这一醒过来,本来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喜事,怎么就完全变味了呢……”

    这种话,王承恩哪敢接茬儿,甚至是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一时间,两人都莫名地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这时,对面的房舍,忽然响起一阵吱吱呀呀的开门声。

    王承恩偷眼一瞧,顿时愣住了:

    那个房舍,不是神威将军的住处么?

    门响倒不是怪事,神威将军即使不在城里住,每日也都会有小太监、小宫女进来洒扫一番的。

    但是、但是坤宁宫主若是在那个房舍进进出出,可就、可就让人大惑不解,甚至、甚至是说不清楚了呀……

    王承恩心里咚咚咚乱跳起来,忍了又忍,终究还是脱口而出道:

    “太后赎罪,咱家是老眼昏花了,还是看错了,长公主怎么会在神威将军、将军的房舍里呢?”

    原本就一脸阴沉的懿安皇后,听到王承恩这句问话,绝美的脸上不由得更是冷得能滴水出来,看也不看门外一眼,便哼声道:

    “王公公你不是老眼昏花,而是装聋作哑。”

    “你自己忘了,上次向阳城守卫战大捷,一举灭杀六千曾经不可战胜的鞑子兵。后来神威将军为此举办胜战庆典,举城欢庆。”

    “皇帝也也因此苏醒过来,高坐城头与民同乐。谁知却乐极生悲,失足坠城。”

    “所有人都手足无措之际,长公主于是发下宏愿,谁能救活皇帝她就从此以身相许终生服侍在侧。”

    “你想呀,别说是这小小的向阳城,就是放眼天下,有这个本事的,除了神威将军还能有谁。于是从那时起,这小蹄子就真的说到做到,开始堂而皇之地进出对面的房舍啰。”

    王承恩一下子想起来了,不由得一阵愕然道:

    “这、这——咳咳,没想到,这长、长公主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发下的誓言就一定要来做到呀。”

    “只是、只是她说她的,咱家听着也就是笑笑而已,怕是神威将军那边也是一笑了之吧?”

    “对了,神威将军还在城里时,咱家三天两头都要去找他去说事情,那时并没有见到长公主进进出出啊!”

第313章、懿安皇后的绯红

    谁知,懿安皇后莫名地就是自己脸上一片绯红,就好像是自己做下了这样的事情一样,在那里扭捏不安道:

    “从前在皇宫时,王公公这一双眼睛,目光如炬,怎么现在却成了摆设一样?”

    “那小蹄子自己要做什么事情,岂能让你们瞧见!”

    “再说了,她发宏愿终究是她自说自话,她做不做,怎样做,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教人直通通地看到,况乎人家神威将军,也从未表示过什么不是?”

    王承恩阅人无数,又是察言观色老手,洞悉人心,放眼大明,怕是没有几人敢与他一较高低。

    眼见懿安皇后也是这般扭捏作态,完全失去了一个太后的威仪和端庄,王承恩不觉心里又是一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顿时感觉自己再也不敢多看一眼她,一低头,就想着要赶紧逃离才好。

    可是,此行主要是为多尔衮之事而来,没有讨到一点主意就落荒而去,实在心有不甘啊!

    思虑半晌,王承恩只好拿出从前眼观鼻、鼻观心功夫,目不斜视道:

    “长公主之事,咱家终究是是一个外人,不敢胡言乱语。”

    “太后,只是这敌酋魁首多尔衮到来之事,却是怎生一个法子才算万全之策呢?”

    其实,坤宁宫主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

    在懿安皇后心里,多尔衮才是一等一的天下大事,曾经身为一代国-母的她,岂能不知孰轻孰重?

    只见她忽然一正色道:

    “王公公,你既然猜出了神威将军的心思,那你想过没有,神威将军为何要这么做?”

    王承恩想也未想,脱口就道:

    “这还用说,太后,这是神威将军的仁义之处,咱家岂能不心知肚明?”

    “唉,这是皇爷列祖列宗开眼了,降下这样一员神威将军来!”

    懿安皇后脸上莫名一阵羞红,忽然垂首道:

    “那你就去做吧,王公公。”

    “不过你怎样禀报,本宫倒是有一句结尾的话儿可以送给你,你自己琢磨着对皇帝,到底说还是不说,又或者换个时机另外再说。”

    王承恩大喜,急忙拜道:

    “咱家谢过太后,愿闻其详。”

    懿安皇后点点头,于是一本正经地就像面对着皇帝一样道:

    “你听好了,王公公,见了皇帝,呈报完敌酋魁首之后,你就这样再结尾加一句——”

    “皇爷,请恕大伴儿斗胆直言,没有人时,还请皇爷一个人静思想想,倘若我大明再次兵强马壮之时,神威将军就像从天而降一样忽然哪一天又从我大明消失了,皇爷以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王承恩听了一怔,在心里默了默,随即望着懿安皇后长身一揖道:

    “咱家替皇爷多谢太后赐言,我大明有懿安皇后犹在,也是天大的福分也!”

    懿安皇后看了一眼郑重其事的王承恩,忽然一挥袖在嘴里啐道:

    “快去,快去,都是一家人的事情,什么谢不谢的!”

    就在两人说话间,从根据地山谷外迎出十里之地的李记,从罗恩生手里接过押送多尔衮、范文程重任,带着他从大河源头建设基地精挑细选出来的新兵营组成的三百人特别战队,穿过三道警戒哨,顺着山谷已经初具规模的官道,一路回到了根据地中心。

    一路上,多尔衮、范文程都没有说话,只是不时地暗自对视一眼,两双眼睛,就一刻不停地透过车窗,将沿途走过的路,一一记在心里。

    直到进入山谷,整个景色蓦然一变,变得让他们在任何一个细微之处,都是异样的陌生和新奇,两人终于面面相觑,心有同感,望着窗外的士卒开口了。

    “这燕山何时变成这般模样了,多少探马回报,都从未有对此处片言只语的说法?”

    “来来来,过来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两旁的新兵营官兵,自然是早就三令五申,叮嘱了又叮嘱,对这大车上的二人,须得打起十万分精神应付。

    如今一听两人发声,顿时如临大敌,虎视眈眈瞪着二人。

    很快,李记闻声而来,遵照孟远在密令中的面授机宜,将两人打量了一番,随即应声道:

    “二位稍安勿躁,我家将军说了,愿赌服输,输了就是输了,在这路上,还是不要为难下面的军民才是。”

    “待得到了目的地,二位想问什么,我家将军都已经交待了下来,无论二位看到什么,想问什么,都会有人一一支应解答。”

    见李记不卑不亢,而且话说的滴水不漏,多尔衮哼一声,讪讪地指了指地面道:

    “尔等鼠辈,岂是本王对话之人?”

    “本王只是好奇,这燕山虽是靠近京畿重地,但素来都是荒山野岭,杳无人烟。”

    “尔等不知何时,竟在此大动干戈,暗自大兴土木,不知不觉,居然兴起这样一个去处来。别的本王也不为难你,你只说说,这脚下的官道,你们是怎样修出来的,看上去如此别致,却又让人大感怪异?”

    李记下意识地看了看官道上的地面,不由得也是一愣。

    他被派往大河源头护卫大集镇、大码头建设,已经很有些日子没有回来了,许多事情,其实他也是今天第一次看到。

    这条官道,从前的确不是这样。

    刚来时,神威将军只是派人从山谷谷口位置,倒退着一直朝向阳城里面,将原本只是谷底的一条若有若无的山径,做了一番平整和拓宽。不像现在,上面都已经能跑拉着多尔衮的大车了!

    而且还不仅仅如此。

    现在一眼望去,整个官道已经焕然一新不说,而且整个路面,全都是细碎的小石子铺就。上面又用一层不知是不是搅拌了糯米水的粘土浇筑,一下子使得整个路面,变得平顺笔直,车轮碾压在其上,完全感觉不到一丝颠簸。

    就算是骑在马上,马蹄敲在上面,也是软硬适当,纵马而行,比跑在任何路面之上都感觉到无比的舒坦和惬意。

    看了两眼,李记马上就反应过来,别看这小小的官道,一点点变化,这里面的门道,可不是一般人能晓得的,一定又是神威将军的杰作。

    想着,他忽然望着多尔衮、范文程鄙视地一笑道:

    “二位就不要为一条区区官道伤脑筋了,呵呵,等你们见了我家将军的向阳城,那时再啧啧称奇也不迟!”

第314章、夜幕下的刘府

    十几里地,对于巍峨雄壮并由多座卫城构建而起的山海关,加上骑兵的速度,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叶臣对于这座雄关,当然也是闻名已久,作为已经算不上正宗的汉人,私下里在自己的心里,也曾想象过几回。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机缘巧合还真到了山海关,而且还是要领兵驻扎其中。

    这份感觉,有些五味杂陈啊!

    在一里地之外,远远欣赏山海关的壮观轮廓,是最好的不远不近的距离。

    远了,看不真切,尤其是城墙上那些斑驳的岁月痕迹细微处。

    近了,又会压抑,而且只能一叶窥豹,自然不可取。

    看到叶臣引着他的三百辫子军停下来,一个个仰着脖子,呆呆地眺望着一里地外的山海关,吴三桂只好也跟着停下来,勒马在几丈外陪着。

    这时,总兵高第凑过来,耳语道:

    “伯爷,卑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吴三桂斜睨他一眼,轻哼道:

    “说。”

    高第盯着叶臣及其麾下的三百鞑子兵,捂嘴道:

    “伯爷,让建奴进城卑职也很赞同,反正他们也不过几百人而已,而且刘宗敏十万大军已经就要兵临城下,有他们在,左右也是一个倚靠。”

    “只是卑职有些担心,像他们这般大张旗鼓、大摇大摆地进入我们的山海关,很可能会引起民心不稳。毕竟,这些年他们劫掠成性,烧杀无当,我们的百姓见了他们会从心里仇恨,这样会不会对伯爷声名有所折损?”

    吴三桂目光闪动,抬头远远看了一眼山海关上正迎风招展的大旗,忽然意味深长地笑道:

    “高总兵,前些天本伯不是让你已经主持了北投议事会了?那些士绅豪族名门可是代表了全城,在请愿书上都一个个签字画押了的!”

    “哼,他们总以为本伯那是在吓唬他们,好像故意拿这些手段逼他们捐钱捐物一样。”

    “现在,本伯请一支真正的建奴兵马进城,他们总该信了吧,本伯北投决心,这次不仅是动真格的,而且刘宗敏十万大军一旦兵临城下,他们若是本跟着本伯同心协力守城,到时全都他娘的一起被闯贼看了脑袋!”

    “直娘贼,本伯就是想看看,到底谁还敢三心二意!”

    原来如此啊——

    高第恍然大悟,终于发现自己与别人的差距,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直到看够了,叶臣方才心满意足地扭头道:

    “平西伯,咱们现在可以进城了吧?”

    吴三桂于是催马上前,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一马当先,来到城门洞前,亲自叫城道:

    “今日谁在此当差值守,速速开城!”

    城头守兵,其实早就远远地看到了回城的吴三桂三千大军,听到吴三桂亲自叫城,守门官赶紧命人放下吊桥,洞开城门,然后亲自迎了出去。

    这处城门,正是刘校坚原来担负守城官千户的北城门。

    现在的守城官,则是吴三辅在拿下刘校坚后,安插过来的亲信。

    只不过,吴三辅不可能将这里的守城兵马全部大换血,所以除了百户以上的军官,九成以上的什长、伍长和兵卒,依然还都是心里在私底下向着刘校坚的老人手。

    不过,顶破天这也就是心里打抱不平了,这些大小军士,即便再怎样对吴三辅不满,他们也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反叛之事来。

    而且,他们认为这都是吴三辅做的坏事,与吴三桂无关。

    但是,当他们打开城门,列队望着鱼贯而入的回城大军,里面竟赫然夹杂着一队面目狰狞、趾高气扬的鞑子兵时,几乎在场的所有人,一下子全都傻眼了。

    直到大军过后,他们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更有那些胆小一些的,甚至还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要知道,这要是搁在战场上,明军对上鞑子兵,那一定就是不死不休的一场血战啊!

    到了晚上,几个什长、伍长凑在一起,悄悄合计了一番,加上前两天百户康老八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追杀,一直撵到城外至今都还是杳无音讯,而且上面连一点说辞都没有。

    而现在,连鞑子兵都能堂而皇之地大摇大摆进入山海关。

    如此看来,这已经不是吴三辅在使坏那么简单了,而是近来满城风雨说平西伯要北投建奴的谣传,怕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了。

    这些人终于人人自危,感到了一丝兔死狐悲的不妙处境。

    于是,一帮人选出了几个胆大的,趁着夜色,在这天晚上一路摸到了刘府。

    他们害怕有吴三辅暗中派人在此监视刘校坚,连门都不敢敲,直接翻墙而入,倒将刘府上下吓了一个鸡飞狗跳。

    等到平息下来,几个人才发现,现在的整个刘府,除了一个庶出的外子刘校望之外,已经没有主事之人了。

    一问之下,他们才知道,家主刘台山,早在风闻刘宗敏十万大军从京城杀来之时,就被吴三桂以“宁远六儒”之名派了出去,与刘宗敏假意和谈去了。

    而被吴三辅重伤的刘校坚,也不知躲到了何处。

    好不容易壮起胆子,又乘黑摸进来的几个人,顿时傻眼。

    纠结半晌,这些人只好实言相告道:

    “刘家小哥儿,你不认识我们了,从前常常跟着千户大人回来府上喝酒吃肉的。有时候,你不也被你哥儿拽着,从书房里出来陪着我们吃喝一顿的!”

    刘校望当然记得他们,而且也知道他们深夜摸来,不仅是过命的交情,而且一定也是有什么紧急大事来找他兄长。

    可是,单凭这些,他也不能将自家哥哥的行踪一下子说出来啊!

    好在刘校望拳脚不行,脑子还行,最终急中生智道:

    “各位兵家哥哥儿,长兄之事你们肯定比小弟我还要清楚是怎么回事对吧?”

    “现如今他为了活命,而且又不想连累阖府上下,所以只身躲了出去,的确是一个人都没有告诉。”

    “这样吧,诸位有什么要紧事,可以先跟小弟我说。说不定哪日我兄长就有信来,到时小弟便将诸位来寻之事转告过去可好?”

    事已至此,当然也只能如此了。

    几人对视一眼,随即将来意说了一遍,又指天发誓了一番,随即连夜乘黑摸了回去。

第315章、风骨,算计

    刘校坚其实就一直躲藏在北城门附近。

    距离北门仅有百多丈之远的街区大片民居,有一处早在多年前就被刘台山有心买下的深宅大院。

    当然了,当初出手买下时,图得是离北城门咫尺之遥,方便刘氏产业进出,而且刘校坚又是北门守城官,值更时也不用从北城到东城来回奔波。

    谁想到,这座院子现在反而成了他们的救命之地。还好当初买下时,因为事关产业囤货机密,所以没有几个人知道。

    而刘校坚最初在此躲了几天,原本是要摸出城去,在附近的刘氏产业再潜伏下去,看看状况再定的。

    不过,刘台山被抓了差,因为一直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刘校坚也就没有动窝,耐着性子,每日惴惴不安而又充满期待地等着他父亲最后的定夺。

    父子俩儿此前商议的初步方案是,倘若吴氏一族最终铁了心北投鞑子,他们就要哪怕舍弃了这宁远一线的所有产业,也要想尽一切法子离开这片伤心之地,同时也是是非之地。

    当然,如果有更好的选择,甚至无需抛家舍业继续留在山海关是最好的了。这个结果,唯一出路就是有比吴三桂更强横的势力保住他们的家园,而且还是鞑子的死敌。

    目前来看,能满足这个条件的,也就出李自成和他的大顺军一家了。

    至于刘台山心属的南-京朝廷,实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连京城这边都支离破碎了,他们那边恐怕更是烂泥扶不上墙,最好不要去指望他们……

    第二天,刘校望便将几个北城门守卒找了过来的消息,传递到了刘校坚手中。

    刘校坚其实不用多想,就猜出了他们的来意。

    因为,在他躲藏在此的日日夜夜,哪一天,除了吃饭睡觉,他不是两眼都紧盯在北城门口?

    北门近来所发生的一切,包括百户康老八他们那几十个不堪其辱而奋起抗争的士卒,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昔日的袍泽,就这样被人欺凌,甚至肆意追杀。而吴三桂已经引着大军回归多日,竟然对此不闻不问。这让原本还对吴三桂抱有一丝冀望的刘校坚,彻底死心。

    所以,接到刘校望的通报后,刘校坚心里也是一阵激荡,就在脑海中酝酿的一个大胆念头,也在这一刻,再也遏制不住地一阵阵冒上来。

    他决定,今晚就开始行动,哪怕没有接到父亲传回来的最终去留确信,他也要以身犯险,去找他这些原来的袍泽们,等待时机,一旦刘宗敏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他们就干一票大的出来!

    刘校坚知道,从今天眼睁睁看着那三百鞑子兵犹如主人般地纵马走过他曾经坚守的这道北城门那刻起,吴氏一族,就算彻底在他心里崩塌了……

    同样为山海关城里的自己府邸担惊受怕着的,还有身不由己深陷在刘宗敏大军中的刘台山。

    经过双方最初各怀鬼胎的假意接触后,现在两边基本上都大致摸清了各自底细。

    所以,最近两天,双方都已心照不宣地安静了下来。

    刘宗敏不再假模假样地每日都要召见以李友松为主的所谓“边关六大儒”使团。

    李友松他们这边,也不再虚与委蛇地每天都要去刘宗敏大帐前问一遍,今日权将军也没有闲暇会面。

    当然这都是表面上的,私底下还是依然暗流涌动。

    比如,同为“边关六大儒”的使团,同样的,几乎也是一人一个心思,每天都各自瞪着两眼,一边警惕着别人的任何举动,一边挖空心思地寻找任何机会,试图找到与刘宗敏独自见面的良机。

    这里面,稍稍占据了一些优势的,还是刘台山。

    因为,李友松跟他是一边的,也是对北方建奴恨之入骨,是坚决的反对投降鞑子的保皇派。

    这一日,一个机会终于来了。

    刘宗敏派人找到李友松,突然提出了一个此前从未提到过的要求:

    现在,十万大军已经连克除山海关本城、卫城以外的所有大小城池,同样也完成了对山海关的包围之势,只等闯王最后一声令下,三军便要发起总攻。

    有鉴于此,为了鉴别吴三桂归顺的真假,同时也为了整个北地边关再遭战火的生灵涂炭,所以闯王决定再给吴三桂一个机会——

    打开城门,放刘宗敏旗下最为精锐的中吉营八百轻骑入城,并划拨一块营地供其驻扎。

    同时,开放面临十万大军方向的东城门,由刘宗敏旗下的另一支后劲营三百刀盾兵,两百火铳手,与吴三桂原有的城防兵共同值守。

    如果吴三桂无条件地答应驻军,并在三日内完成,刘宗敏则率十万大军回撤到最后攻克的邻近城池,偃旗息鼓,整军备战,待吴三桂正式归顺,并引军并入大顺军之后,争取在夏初对鞑子展开全面北伐,以彻底平定北方。

    这样一来,“边关六大儒”中就得有一个人临时抽出来,与刘宗敏指定的这支入城兵马一道,前往山海关洽谈。

    得到刘宗敏亲自召见,并一举拿到手令的李友松,顿时喜出望外,回到营地,便火速叫来了刘台山。

    “刘兄,天大喜事,汝侯今日将我找去,亲自下达了要求驻军山海关的测试令。依我估计,吴三桂十有**就要露出狐狸尾巴,到时一定就会慌了手脚,就看他敢不敢当场就翻脸了!”

    “不过,汝侯已经集结了一支千多人的精锐,我们这边需要分出一人引路,同时充当双方的接洽信使。”

    “为了不让别的人插手此事,借机坏事,刘兄,这个信使,就只能从我二人中选一个了。”

    刘台山马上毫不犹豫道:

    “那正好呀,咱们不是早就商量定了么?你继续留守在此看着其他人,我去当这个信使。”

    “而且,你是真正的大儒,平日就一个书院,教书育人,再无其他牵扯,不像我,多多少少还有一个犬子是千户,怎么说手里也有一些生死弟兄,当此千钧一发之际,正好用上!”

    李友松点点头:

    “不瞒刘兄,我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刘兄呀,方才的话你可听清了?万一那吴三桂露出马脚,他北投鞑子的计谋再也包藏不住,一旦当场翻脸,汝侯派去的千多兵马其实就是羊入虎口,你也会有性命之忧啊!”

    刘台山笑了,一脸淡然道:

    “无妨,为山海关献身,总好过被吴三桂裹挟到鞑子那边生不如死的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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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名地下雇佣军兵王排名世界前十的汉家儿郎孟远,在完成了一单数百万美元生意后,正在美丽彼岸大都市灯红酒绿夜生活中享受人生,一道【拯救大明皇帝崇祯】超时空悬赏令,突然强行砸到了他头上。崖山之后,无问东西,带着汉家儿郎对明末那段惨痛记忆特殊的情感,同时也带着囤积的大批军火,孟远穿越到了正在进行世纪大决战的明末皇城,而且正好落在煤山上,并与正在山上眺望京师战事的崇祯相遇。只是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崇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而直接将面对面的孟远给无视了过去,然后便下山带着一群太监御驾亲征去了。紧接着,一道又一道超时空的悬赏令再次出现在孟远头上……雇我吧崇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雇我吧崇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