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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籽日     金枝夙孽txt下载     金枝夙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再携手

    倾染染冷漠地看着她,“女差难道是有我想不到的心思么。真希望是我说错了。”

    无忧目光游走上这间会客室的全貌,称得上是一片狼籍。地上还散着碎裂的瓷片,蜿蜒如蛇形的血迹,那样一滴一滴地滴到砖花的砖地上,经过了时间,已经被深深地吸附进去,在室中透进的天光之下闪着炙热而沉闷的光泽。

    看得人脑壳都疼。

    另一边,一只金丝走线的蜀锦绣鞋也被扔在一边。而此时,倾染染就那样赤脚站在自己面前,走过那些碎片,却不能在她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丝的痛苦来,或者是那些痛苦已经被大片大片的怒气所掩盖,让人拾寻不得罢了。

    无忧看罢多时才微微仰起头来去看她的脸,然后是一片的平静如水,“郡主觉得冤枉,可以讨厌无忧。”她说的是实话,也是唯一能给她的答复。这样简单,也这样的绝决。她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无忧知道接下来她会是如何的反应。

    果然,她听了她的话,像发疯一样地咆哮起来,“文无忧,你到底是在打什么样的主意?无论怎么想,你当时的受伤,都是成为后来旖贞不让鸣棋喝那天山青的缘由。是你,是你破坏了这一切。难道是找到更大的金主了么。难道是你亲手将我推下火海了么?”

    无忧垂首道,“奴婢要感谢郡主将奴婢想得如此聪明。”

    倾染染愣了一会,又忽然仰天长笑,“要不,我怎么会只相信你呢。女差那样做,是因为喜欢鸣棋世子么?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一种可能。可女差已经不可能与世子在一起了啊。所以,女差就再帮我一次吧。”

    无忧抬头看向她,“郡主还敢再相信我么?”

    她冷笑,眸意深邃,“该恨的还是要恨的,可是该共同谋利的地方也不应该放弃,女差说是不是。本来,我真的很生气,生气得这就要去杀了女差呢,可是又想到女差的不足,又像这样想要与女差共图大计了呢。”

    无忧脸色微微生变,她没有想到倾染染会如此顽强。可也并不是真的如何惊奇。倾染染能在众女当中脱颖而出,本已不同,现在又是孤注一掷,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原不新鲜。

    她未出语,只是看向倾染染。

    倾染染眸间光彩汇聚,“女差应该知道,你只不过是暂时让鸣棋世子鬼迷心窍的女人罢了。我父王有很多那样的女子。鸣棋也会有很多。辛苦到手的那一段时间,自然会珍爱备至,谁知道是不是在心疼自己的辛苦付出,然后无趣再到厌弃。这样位高权重男子的花言巧语又怎么能当真呢,女差你说是不是这样。”

    倾染染的单凤眼扫过无忧,仔细打量上面的颜色变化。而那扫过来的眼风中有怨恨,有得意,有不甘,亦有口无遮拦的痛快,想要看到无忧失望的等待。一轮又一轮地生出,又一轮接着一轮的融进众多颜色当中。

    无忧却只是平静,“郡主高见。无忧只不过是仰人鼻息的婢子罢了。从无须贵人多有顾虑。”

    倾染染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微微有些惊愣,但转瞬已经媚笑,那声音尖尖直钻进人耳朵里,又要一径向里,“女差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也是,像这样每天都几乎是如履薄冰呢!可女差也一定会知道,大公主不会喜欢,鸣棋世子喜欢女差的吧。而且那时看世子的情形,了解的人自然会了解得更多。不知道大公主会忍勾引世子的女差多久呢?我来中原的时候,父王曾派了许多人前来打听这位大公主的脾气属性。回禀回来的密信中记了这么一件事,大公主还在十几岁的时候,听说如果吃了对手的肉,可以复制对手的力量与美貌这样的话,生生在被俘获的起元国大公主的手腕上咬了一口肉,就那样生嚼了下去呢。”

    倾染染话音刚落外面“扑通”一声响,看着人影倒下去。无忧知道是蝶儿受了惊。

    这样的事,自然也逃不过倾染染的眼睛,她向着那身影的方向柔媚一笑,“女差果然比我想得要难驾驭得多。可是怎么办经,这样好的女差却终究是太过命苦,世子厚爱优渥这等福泽也要为女差带来祸殃,霉运到极致。从前,我以为我是到了绝路上,怎知回头一看女差的绝路,才是真真的想出办法来。如果世子已经大婚,一切都会多有不同,更何况,女差还是最佳的媒人。有谁还会怀疑世子妃最宠信寸步不离身边的女子会有世子有染。”

    她的一番话,如同一带寒风萧瑟向无忧袭来。而身上的重衣担不得那层风,更让其深深漫进四肢百骸。

    倾染染打量着无忧的样子,似乎是察觉到围绕在无忧身边的那层寒气,轻然一笑,“所以,女差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助我功成吧,再到我身边来,寸步不离,一切安好。”

    无忧看了她好久,只觉得双眼都看得有些发涩,僵僵的表情忽然就生出一个笑意来。

    室外有阖得太严的门透入更多的风来,将她衣袖吹得微微飘荡。

    这样明质艳丽的女子,连倾染染也看得心头一动,但也太抢眼,她不会将她留在身边太久,在这一瞬,她就已经做下这样的念头。

    可是现在,她只有她这一根救命稻草,去靠近鸣棋,倾染染这样想得很深,忽然听到她的笑声,就像是蜻蜓点水的那么微微一点而已,却足够动听,无忧笑向她,“名利双收是值得这世上每一个人至死追求的东西。奴婢当然殊无二致。本来以为,就这样被放弃的郡主,奴婢也会跟着一道想不起,奈何,郡主又总是这样一鸣惊人。让人无法不去注意。”

    一步步向身后的尊座走的倾染染,忽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女差就是女差,似乎是不能很好的威胁的,那就许以富贵吧,以我的执著,以女差的聪明,让我们收揽进怀中这天下的富贵吧。春叶初长,在这皇城之中躺藏着不世的野心。让女差痛苦的那些人,我会让他们流泪,这是我要给女差的礼物。”她明明是带着笑意说出这些话的,却是字字凛如渴望嗜血的刀锋。似乎是一下一下地割过人的耳朵又一径向内。

第一百八十三章 无可

    走向身后尊座的倾染染,毛骨悚然地笑,“女差就是女差,不好威胁,那就许以富贵吧!春叶初长,在这皇城中躺藏着不世的野心。让女差痛苦的那些人,让他们流泪,是我要给女差的礼物。”她说出这些话来,字字凛如刀锋。

    然后,是她们不说不话,连珠眸都不动的对视。

    室外有闷闷的雷声涌过,看来是要下第一场春雨了。然后,忽起的扑打得窗纸有声。

    屋子里静了那样长的时间。静得仿佛尘世都就此陷落,再无可寻。

    一直守在外面,却能听清屋子里全部对话的蝶儿,有些稳不住阵角了。先是走来走去,接着是心跳个不停,生怕里面会发生什么。

    毕竟,刚刚见倾染染的样子,让她吓了一跳。而且,听到她说大公主的那些话,吓得她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发出了些声音,所幸,里面是没有听到的吧。

    可现在,她再也稳不住,伸出手,哆哆嗦嗦去触那门缘,向前一点、再一点,就要碰到,忽然听到无忧的声音在说,“奴婢愿再承郡主厚爱。可一切只能慢慢来。因为奴婢也想不出即时的办法来。”

    倾染染又笑了起来,边笑边走向无忧,那笑声太大,太刺耳,无忧是紧紧咬住牙,才没有去捂起耳朵来的,她垂下头不再向倾染染注目。

    直到无忧眸中,她的鞋子走近,倾染染的声音响起,“看一个人看人的眼光,就知道她今后能走到哪一步。文无忧你真的是一个很吸引男人的女子,怎么能连说出违心的话来,也这么真诚呢,好吧,即使是违心的也做得用心点,我们都达成各自的所愿吧,然后再相互怨恨。那样真的是很有意思。”

    还是好着的,蝶儿放下了一点点心。

    看到无忧出来,蝶儿几乎是扑到自己姑娘身上去。无忧向她笑了笑。她明了地点头,默声随着姑娘出去。

    可到了外面,就再也忍不住了,“姑娘刚刚的意思是答应她了么,之前,姑娘不是说大公主已经确定不喜欢她了么?”

    无忧点点头,“有没有听到阳奉阴违这句话,我这样说,只是为了能活着出来。”

    蝶儿吓得一吐舌头。

    无忧冲着她一笑,“骗你的,你也不想想,倾染染杀人怎么会亲自动手,可是她的手下全部被赶了出去。所以她眼是不会亲自动手杀人的。”

    蝶儿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姑娘,“姑娘怎么到了现在还在打趣,这意思是说,她没有行凶,是因为没有人手么。”

    无忧再笑,“你个机灵鬼,被你看出来了呢,怎么办,那就不得不承认了,你家姑娘就是这样见风使舵,计算钻营的姑娘。从前也许是好的吧,还以为能一直好下去,起码不会那么快变坏,可是变起来可真是快啊。这么不能答应,也不会去做的事情,也应得那样痛快。从一开始就注定会食言的啊。”

    然后,她低下头,不让蝶儿瞧到自己一双充满哀伤,焚烬如灰的眼。

    蝶儿听了无忧的话,早已惊得一张脸雪白。但看向姑娘时,正见到她抬头微笑。才放下心来,原来只是说笑。可这真是让人心痛的笑话。

    回到府上,无忧已经打算好,去见三姐姐的事情已经是不能再拖的。恐怕连自己对合周的那样希求非分的依赖也要如实地说出来。要不然,就真的不知何以安慰三姐姐了。

    白里阳光还足到了晚上,寒风浸浸,无忧一想到这些事就心烦意乱,自然味口不佳,草草吃了些点心,在心中打着腹稿到底要如何说,才能不漏破绽。

    大太太对于移亲的事,自然也在尽力阻挠。

    就只是,近些年,大太太在内宅中动了太多的心思,对外面的事并不大上手,目前来看,想要一下子休了光禄大夫家的心思,不会那么容易,估计也是用个拖字。而且她为了阴狠,说不定,现在正在想的是如何让三姑娘出面,来闹这一场。好容她们坐收了渔翁之利去。

    所幸,唯一能让无忧心安的是三姐姐一向知书达理,又偏生是坚强女子。只是再坚强也终究是女子,这一世要寻找的太多,能生生压在心底的痛又能多有多少。

    那般的感伤好似洪水要满溢而来时,忽然听到蝶儿唤了声“姑娘”,才回神过来,看到面前立着一个眼生的小婢子。

    那婢子向无忧行了礼之后,向四下瞧了瞧,手上利索地递过来一张纸条。

    见无忧将那字条轻轻握在手心里,才低声回着,“夫禄大夫家的公子让奴婢传话,请姑娘将这信代为传给三姑娘。”

    无忧点点头。那婢子快步而去。转瞬消失在假山之后。无忧看了一会儿那背影,心下不禁佩服合周的聪明,若不是他早就提醒那位公子对三姐姐有意,今日,这番转机真会吓她一跳。

    手中如得到珍宝一般握着那信,不知是喜是忧。只觉得,心是跳得极快的。惚然觉得是喜,能在这样的时刻得到三公子的真实心思,可缓三姐姐的忧心,哪怕日后事不能成,也多少有些寄托。但又心知,这喜来得太晚。那些痛早已深深划了下去。

    远处松影卷风啸出好大的动静来,她想爹爹一向是爱听这些的。然后,又不知为什么会想到这些。逼自己去想些别的。

    急步走向前,地上是快快移动的一双影子。她在想,怎么会这样,连天赐良缘也让人不能轻易高兴起来,一切都像是来得不是时候。

    到得三姐姐那里时,三姐姐正在树下闲听松涛。夕阳之下,纤纤一影婉转,劲风迴荡,吹得她裙角狂卷出大大的波痕来,向在她身后望去,可以看到不到五十步远的地方是候府后园中的一列青松,此时正迎风急摆,松涛阵阵。

    看她能这样寻物宜情,无忧心上说不出的高兴但转即更觉得悲苦,这样好的女子,偏偏命途多舛。

    三姑娘看到跟着自己的小婢向身后行礼,回过头来瞧,见是无忧,笑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无忧瘦了,可是王府食物让人不快?”

    无忧笑笑,轻声道,“其人更甚。”

    三姐姐眼中闪过一丝担心,但转瞬就是眼神清徐了,她明了了无忧这样说是在调笑,只是为了让她安心。

    姐妹走近,相视一笑。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诗情

    三姑娘瞧着跟着自己的小婢向身后行礼,慢慢回过头来瞧,见是无忧,笑看一会儿,才轻道,“无忧瘦了,可是王府食物让人不快?”

    无忧听三姐姐如此打趣,笑笑,轻声道,“其人更甚。”

    三姐姐眼中闪过一丝担心,但转瞬就是眼神清徐了,她明了,无忧这样说亦是调笑,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

    患难中的真心,宝贵无比。

    姐妹走近,相视一笑。

    陪三姐姐听了一会儿松涛,无忧始终是惦记着那封信。那时以为,那位公子与三姐姐无缘,于是总是在想,如果他们情投意合该有多好,该有多好。但其实,她自己也已是笃定,不会有那样的奇迹。

    然后,又想着若想要真的劝动三姐姐,自己是必要先想通的。

    她想得通一点了,三姐姐也自然会想通。

    最后,又往往笑自己的无知,明知那样的伤,会有疤痕,还奢望着三姐姐会忘掉。

    不想,接下来是如此的起承转合。手里的信变得沉甸甸的,就像是全部的希望正握在她手心里。

    终于,她鼓起了勇气,看向三姐姐,“那位公子托人带来了一封信,字迹真是上好,心意也让人感动。”因为风有些大,她说得断断续续。

    三姑娘转过头来看她,轻轻地笑,那样的笑容真的是极美的,就像是霁朗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无忧想,这样也会收来最好的结果吧!

    三姑姑轻轻展开信,无头无款,就只得一小段诗。

    无忧略过一眼,想那开头与落款处,就是小婢带来的口信中的内容了。

    虽不知信上到底写了什么,但是见三姐姐那样认真瞧信,心上就已经是说不出的松快。亦有浮想联翩,也许一切会就此转机,他们本就相爱,只要时机得成……忽然看到,三姑娘将手中的被风展动的信页,握合成了一个纸球。

    无忧震惊地去看三姐姐的脸,还只是平静,静得找不到一点点情绪,她也在看无忧,“会开心读这样情诗的人,是谁呢,日后会知道吧。”

    无忧知道三姐姐一定是知道了移亲的事。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三姐姐。

    看看她眼里的茫然无措,三姑娘笑了笑,“只要那人还在这候府中,我们的未来连一天都说不准。还要这些虚妄做什么。那些痛终究是落了根,呼吸之间都会觉得疼。于是习惯了,可以说笑,然后置之度外。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是大度。”她举了举手中的信,笑了一下,“这个只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东西。”说完,拿过早靠在石椅上的花锄,来铲身边一棵小树根部的土。

    三姐姐这样的举动说不出的奇怪。

    无忧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思考再三,还是说出心中的疑问,“土还是冻着的吧。一定很硬。”

    三姑娘手上停了停,“是啊,很硬,但只埋掉这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下一瞬,无忧已经猜到三姐姐要做什么了。

    她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三姐姐。

    三姐姐抬起头来她笑了一下。手上利落将那个纸球丢进坑里。转眼就扑上土去。

    无忧不再说话,只是蹲下身,看着那封信就那样,被三姐姐眼睛都不眨地埋在了树根下。

    三姑娘,早知无忧来意。更加知道,无忧之所以,一直都说不出口的那些话是什么

    三姑娘握着铁锨想了好一会儿。看着新鲜被翻起的土,忽然就想到,他的样子。那位公子,那样来到自己的面前,可是自己给他看的,却是自己,最丑陋的样子,那时真的好伤心,可又能怎么办?

    有些时候。容貌是女子一辈子的福分。可又有些时候,家世才是。

    她仰起头笑向无忧,“去者日以疏,来者日以亲。我与他终是有缘无份。”

    无忧早想过,这样的消息是瞒不住的。

    又或许有人并不想瞒住这样的消息。无忧只是心痛,三姐姐,要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够真的,遗忘那些事。那些确定的陷害,和那些确知的。无药可救。

    她走过去,扶住三姐姐的肩,险些抑制不住眼里的泪水,“我是罪人,谁让我这么巴巴的来,却只能和姐姐说这样的坏事。”

    三姑娘向她笑,“就是说呢?我那聪明的妹妹,如何不将这样的事敷衍成好事呢?”

    三姑娘说完,打量了一下无忧的衣服,“我看妹妹还是快回去换些隆重的衣服再出来才好。毕竟晚上还有一出大的。”

    无忧愣了愣。

    三姐姐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渐渐变得柔和的松枝,放下手中的铁锨,拍了拍手,再过去无忧站起来,“女孩子总归如此,再怎么高傲遇到让她真正心慌的事儿时,到底会坐不住的。倒想与妹妹设个赌来赌一下,高傲如斯的五妹妹,会闹哪一出呢?”说完转身向屋子里去。

    看着回身向屋子里去的五姐姐,无忧提步跟上,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担忧,“眼下的情况是,五姑娘虽然急了,但是大太太那里,还是有些经验的,会拦着五姑娘是一定的。”

    三姑娘对此却并不担心。微带笑意,“你当我只是闲着,偶然也让我做了一件大事。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让她们出去打听这五姑娘那边的风声,却发现了一件奇事,五姑娘差人买了一些比丘尼的衣服。看他们要得仓促,必是要用在今晚了。

    无忧一时惊诧,“姐姐说的,是比丘尼的衣服吗?”三姑娘点头,无优继续好奇道,这么一说,五姑娘难道,是要驱鬼吗?”

    三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哪有那样的事,人家是要驱这送上门来的东床快婿也未可知。”

    无哟,慢慢反应了一下,想出了其中的门道,才觉得好笑。

    才展出一丝笑意又瑟瑟地收了回去,心上终归是惦记着,合周的事,觉得有必要,也跟三姐姐说一下,这样稍有支吾,就被三姐姐看出了行迹。

    她笑了一下,然后说,“让我猜猜,这一丝的苦恼,是为了谁?”

    无忧轻轻了抿唇,“什么都瞒不过三姐姐!”她以为,三姐姐,会问下去。但停住脚步的三姐姐,只是抬手给她指那颗最远的松树,“松涛已经变小呢。”无忧问,“三姐姐怎么不问?我还有事要说。”

    她落下手指,只是淡淡道,“该做的,总要做,何况,那位公子,相当的聪明。”

第一百八十五章 自卑自怯

    无忧轻轻了抿唇,“就知道什么都是瞒不过三姐姐的!”她想着,三姐姐,会继续问下去,毕竟这些是连她这个当事之人都不太清楚的事,怎么能让人不发一问呢。

    但停住脚步的三姐姐,只是闲闲抬手给她指那颗最远的松树,“松涛已经变小呢。余韵回还亦是好的。”并无再多说什么的意思。

    无忧想了想,终于自道,“三姐姐怎么不问?我还有事要对三姐姐说。”

    她落下手指,只是淡淡道,“该做的,总要做,何况,那位公子,相当的聪明。我现在就只能想到这些。”

    无忧看向远处,幽幽道,“那位公子,他真的就只有聪明吗?”

    三姑娘笑,“就是说?除了聪明,还多了一些对无忧的心意。”

    无忧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三姐姐,“可是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三姑娘幽叹,“妹妹在心下如何想现在的他,就是现下妹妹对他的心意。心意何来对错之分。”

    “一个被命运抛弃的人365天都处于挣扎之中。自己与他好像都是这样。”

    话音刚落,便有婢子过来向三姑娘传话,看到七姑娘也是在的,向她们一并行了礼,道,“可巧,七姑娘也是在的,老太太要见姑娘们呢。现下正在厅里等着呢。”

    三姑娘与无忧对视都笑应。三姑娘的婢子引那婢子出去。

    无忧遂扶着三姐姐向回转。路过树边时,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那埋信的树根,再向着蝶儿使了个眼色。蝶儿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进到屋中,三姑娘遣了全部的人出去,蝶儿也跟着退下,她看了一眼外面防风的窗纸,与无忧对望了一眼又是相视一笑。都确定两人都发觉了刚刚的婢子是在假传老太太的意思,也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五姑娘在背后使弄。

    这下连一直有所怀疑的无忧也开始确信,三姐姐说的重头戏了。

    无忧想了想问道,“她这样的方法好么?”

    三姑娘摇了摇头,“不过而而,起反向作用的可能更大。刚才在外面不便多说,现下,我倒是期望那位合周公子想出办法来。能让这件事情真正回环的,也只有外部力量。二叔并不能自暴机宜向人求助。五姑娘所行还是一样,只是在逼迫二叔罢了。她从小就是不懂得二叔对她的心意,只懂得跟你争宠。到了此时,二叔虽然急的是我这孱弱侄女的姻亲。可若是一切重回正轨,她也是有份的,但是看起来,她似乎不太相信候爷。”

    三姐姐分析得不错,五姑娘从小便是这样的脾气。

    无忧还在心中理顺这些事,三姑娘又道,“我们知道从前的好,也就不用纳闷现在的她的选择了。倒是合周……”三姑娘说到一半抬起头来看向无忧。

    无忧略略有些尴尬,“我已经向他做低伏小。”

    看出无忧的无奈,三姐姐叹了一声,“他侍你可还好。”

    无忧点了点头,“一切不过是发乎情,止乎礼。可我总是怕他会看破。”

    “如果要是看破,早就看破了,毕竟是那样聪明的人,只是看破了,也不能从中拔出来才是真的。我没有见过那位世子,要不然就能真的给你几句有用的在他们之间为你分辨,眼下只能苦了你。”

    无忧明白三姐姐的意思,合周是她们不能得罪的人。哪怕要像这样虚与委蛇。鸣棋就更不是。

    无忧又稍坐了一刻,便回去换衣服,三姑娘也打扮得体,两人分头向着会客厅去。

    本以为,只是宣布要剃度出家这样的事,就是五姑娘能做的极限。却不知道,五姑娘的狠厉,似乎更甚于大太太。但一切就像是三姐姐说,做得如何狠决,在承受的也不过是爹爹。这样念起这个字眼,一时觉得生疏。她与他还在僵着。五姑娘只道,候爷最爱的是她文无忧,却不知道,他伤她也是伤得最重的。

    三姐姐真是聪明,就像她说的,五姑娘到得很晚。

    大家都已经得知道是上了当五姑娘假传老太太意思的当,可总要看到罪魁祸首,于是都等在厅中。候爷已经发过三遍怒去,连茶盏都摔了,大太太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她也找不到五姑娘。

    无忧来的时候,外面都是提着风灯在找五姑娘的婢子。

    会厅中的大门敞开,里面却静得可闻落发。当中令人抬来的案桌上面置了竹鞭,看来是为五姑娘所备。

    无忧向门槛另一边,几乎同时出现的三姐姐行礼,微等了一会儿三姐姐的脚步,在三姐姐身后进得厅堂之中。无声向老太太、候爷并着大太太与家中一应长辈,各位姐姐们行了礼,轻步归座。这样的时候本就是无话可说。倒是省了许多心思。

    差一点儿成为事中主角的三姐姐也乐得清闲。

    又等了一些时,候爷大怒道,“真是越发大胆,快快派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尸。”

    其实,大家都明白,虽说候府很大,但对家生的奴才们处处熟悉,怎么会真的找不到五姑娘。

    一切不过是看了大太太的眼色行事,都懂得人情世故,见风使舵,又不能真的将五姑娘给押过来。

    那样的金枝玉叶,何人敢动得一下。是以一切不过是个拖字。所以五姑娘才可以顺利准备着她的事。虽然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但到底胆气是第一条。

    到了现如今,大太太也并不是真的想让五姑娘就这么出来了。这样被找到,本身就是一个错,还不如到底要看看她能打点出什么。也一定是要打点出来什么才是。动静都闹得这么大了。保不齐第二天连天子都要闻得到风声。

    大太太手心里实实地握了把戏在。

    五姑娘提起裙角,踏过月洞们,正在她房外张望的婢子与小厮们全部低头行礼。

    再踏出第二道月洞门,月色如水般铺就一汪明亮,像这样伸出手,去好像立时就能沾染如水月色,指尖清凉。

    她微微冷笑。那样的笑意,仿佛就生在月色之上,绵绵悠远。其中的绝决与狠厉幽幽闪过,越来越重。

    她想,这件事,母亲所说的再耐一时,等着三姑娘那边动作是不对的。

    三姑娘那样的身子,历了那次病发,在光禄大夫的儿子面前出丑的事,早自卑自怯了,她哪里再有勇气挽留本已离去的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心观自在

    五姑娘想,这件事,母亲所说的再耐一时,等着三姑娘那边动作的所谓方法,是不对的。

    三姑娘那样的身子,历了那次病发,在光禄大夫的儿子面前出丑的事,早自卑自怯了,她哪里再有勇气挽留本已离去的人。

    至于爹爹,又怎么会不心疼贤儿,他和那个女人的好儿子。就算是个傻子,他也会为了那个女人而爱他。

    除了她自己发难,再无别的选择,这才是真的。

    只因,她再也耐不得那样的“一时。”就像是心头生生地长起一根刺来。

    五姑娘是那样堂堂走进会客厅里来的。带入一室月色,米色衣裙与厅中所铺的厚厚毛毯融成一色。能这样在众人面前孤注一掷,她想这也是自己的福气。

    候爷将桌子一拍,“还是一个女儿家,便是如此大胆。”候爷仕途多年,已经鲜少能有事情这样轻易挑动起他的情绪。但是看到五姑娘不紧不慢的样子,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五姑娘不甚怕地只是僵硬行礼,然后,也不等候爷发话,就自己直起身子来,“只因女儿从前不知爹爹会这样讨厌女儿。”那样的嗓音清亮,字字清楚。

    让在场众人皆听出五姑娘语意里的埋怨之意,候爷惊了惊目色,怒火已渐呈脸上,又反复压下去。大太太却是真的怕极了,一直不住地给五姑娘使眼色,被候爷看了一眼,才低下头去,自先认着错,“候爷操劳国事,是我没有教育好她。”再看向五姑娘,催促道,“还不快快向你爹认错,好好地讨了罚去。”看五姑娘只是立着不动,又轻声催促,“还在磨蹭什么,快啊。”

    候爷只是冷冷哼了一声,“看她这样的气势,不听她说什么,才是真的可惜了。”目光转向五姑娘,“你自认的道理,在这里,说给这让你骗来的众人听听,也不枉他们被骗来这一场。”

    大太太作势要起来阻止。被候爷看过去的眼色逼得又重新坐下,两手交握,丝丝陷进皮肉之中,紧张得忘了痛。这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她想自己一双眼睛尽数盯在了外人身上,真真忽略了自己的女儿。又偏偏在这里出了岔子。

    五姑娘似乎就是等着这一时,目光鲜亮抬起头,正视文安候道,“女儿认为,女儿并不适合嫁给那位光禄大夫家的公子。正如黄河十年易道,泛滥成灾,世人才说十年河西十年河东一样。连这样的河水移道,尚且有祸,更何况是姻亲大事。无论是在谁人看来,光禄大夫家都是希求非份。爹爹推拒就是。如何让母亲苦恼,也让女儿恐惧。”五姑娘如此说,更多是清楚明了地在埋怨候爷。

    大太太忙瞪了五姑娘一眼,五姑娘也只作视而不见一般,微微抬高头颈,那样仰视着会客厅的藻井处,“女儿细细想过了,那光禄大夫家,无非就是想将家谱修上去,才要与我们结此良缘。如此,女儿已经想到办法,只要爹爹向他家别荐了旁的高门姻事,让他们另外蓝田种玉,事情可解。”

    候爷早听得怒火万丈,伸出手来将五姑娘点指,“这就是你的所谓办法,简直是胡言乱语。这样的事,可是你说推就推的。况且,你这样推出去,又是到底要谁那么乐呵呵地来接。”顿了顿,觉得自己已经说清了事情原委,五姑娘会知难而退,遂问,“到了现在,你可知错。”

    大太太一脸焦急地瞧着五姑娘。

    五姑娘不理她娘亲使过来的连环眼色,只是梗着脖子道,“母亲何必慌张至此,女儿只是母亲一个人的女儿么。女儿不认为女儿有错,女儿只是说出了心中所想,即使今日不说,也会久在心里,****那样怪爹爹无情。”

    候爷沉声训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你看来只是无情之举?”

    五姑娘咬了咬唇,一字一顿地说了下来,“女儿违背父母之命,当然不妥,事情错了当然要纠正过来。就算是在父母之前无礼,也要这样做。”说完也并不避开候爷的目光,只是定定迎上去。无忧向她看去,看得出她用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的手心。无忧在心中嗤笑,五姑娘还不曾尝到这世上的痛。

    候爷的声音已近咆哮,大太太在一旁吓得直发抖,“岂有此理。今天是荒唐至极。你既知,你此时行径于礼不合,还要这么堂而皇之地来在父母面前。你有没有想,违背父母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会再一再二,再三再四。所以从一开始就要给你教训。”

    候爷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五姑娘的笑声打断,“所以,女儿也不是在求爹爹而是告诉爹爹女儿的心意。”说完,举起双手来在空中击了击掌。

    候爷眯起眼来,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击掌声过后,厅外进来两个婢子,用托盘呈着远远看去像比丘尼所着的僧衣一套。脚步有些惴惴地走上堂来。

    候爷微微皱了皱眉,抚额,还没有出声。大太太已经有些坐不住。她早知道这样的办法无济于事。

    而且不仅是无济于事,也太欠考虑。本来,事情还给候爷捂在鼓里,也势必会让事情归于原位,自己原想在其中逼动了三姑娘坐收渔利,却不想,在自己亲女儿这里节外生枝。

    无忧静静坐在姐妹们一侧,微微与三姑娘、六姑娘过了过眼,倒觉得有些无趣。

    她可没有那么无聊,会喜欢看五姑娘苦苦挣扎的样子。只是微叹她太过性急,没有看出来,此时在这堂中,不想让移亲之事发生的人不下五个。个个都在出力。

    看来真的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心里想了一会儿,已觉生烦。

    来的时候,还真的是想看戏的。现在戏来,她却已经没了兴致。偷眼看向众人,大姑娘一脸急色,显然也是觉得五姑娘这一出不成却又将她担心。三姐姐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自在,那么端庄坐着。

    四姑娘惊得脸都白了,她一向胆小,可今日里偏偏这父女那样顶了牛。六姑娘闲闲看着手指。大太太急得脸上都见了汗,三太太也是一脸急切地观风,巴望着能从中得到些什么,倒是老太太这么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眯眼,像是睡着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兵戒

    四姑娘惊得脸都白了,她一向胆小,可今日里偏偏这父女那样顶了牛。六姑娘闲闲看着手指。大太太急得脸上都见了汗,三太太也是一脸急切地观风,巴望着能从中得到些什么,倒是老太太这么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眯眼,像是睡着了。

    四姑娘伏在六姑娘耳畔道,“看来,老五是一定要向二叔要出一个结果来呢。”

    候爷脸蕴怒色,五姑娘更是心浮气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伸手就解自己的衣服,口里还带着泣声念念有词,“女儿再不求爹爹别的,只求,让女儿能素净地遁入空门。这样做,爹爹就不会那么难做了吧。”

    五姑娘刚刚说毕了要遁入空门的事,就开始动手,解她自己的衣服,转眼之间,已经脱下外面的锦祅,这就要脱去中衣。众人才解,她嘴里所说的素净原是如此。

    大太太简直是要气得从椅子上滑下来,再不看候爷的眼色,赶紧吩咐两边,现在就将五姑娘送回房去。以免当真闹出笑话来。

    两边的丫头婆子,呼拉潮水一样地涌上来,将五姑娘包在其中。让她不能再行动作。

    五姑娘大喝一声,“看你们哪个敢上来。女儿只是认为要将这世间的肮脏全都脱得去了,才是真的素净。不知那位公子,可同女儿一同遁个空门。要是他也敢去,这门姻亲,女儿无拒。”

    丫头婆子们被五姑娘的气势给震住,吓得不敢动,都转过头来看候爷与大太太的脸色,候爷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着老太太行了个礼,“母亲您看得累了,也回去歇歇吧。儿子教育不好女儿,真是羞愧,这便下去自省了。”见老太太微微点了个头,便大步流星踏下座来,向两位太太并着姑娘们道,“我累了,你们瞧吧。”说完,看向大太太,“明天记得将她锁起来,再不许出来现眼。如果她实在是心诚就如了她的意。”

    大太太,“唔“了一声,又反应过来什么,哀婉叫了一声,“候爷。”

    候爷如若不闻,也不转身,那样直接出去。

    大太太又转身去瞧老太太,“母亲,您这老神仙倒是说句话,解解我们这凡人的苦。”

    老太太长叹一声,睁开眼,瞧了一下大家,最后目光落在五姑娘身上,“五丫头,从来都是这个急脾气,这样的事,早烧得你爹头疼,哪一桩不会为你想,你却闹来这一出。叫你娘口里的神仙都说不出话来。要我说,今日得见的人再不准提起这个事,才是正经。要不然,我这做神仙的也容不下。”

    大太太又惊又喜,“你瞧我们都只会胡乱咋呼着,倒是老神仙这仙气说得个要紧事,你们也都听得清了,今日的事,只到得这里,若再听了,便是不饶。”

    众人齐声应了。

    候爷一走,五姑娘也就脱不下去了。

    几位姐妹都赶紧过来,拾她掉落到地上的衣服,将她重新包裹住。

    大姑娘想要将她扶起来。

    后面的大太太已经出声,“就让她在这里跪着,现眼的家伙。”

    大太太如此说,不过是要给老太太听的。老太太向来疼爱这些孙女,哪里见得了这个,果然轻嗽一声,“在她老子面前演演也就算了,她今天这个样子,横竖是咱们娘们教是她不好。咱们再这样颠三倒地罚她,也是晚了,也有那么一桩好处在的,我看她这个样子,去了婆家,倒是不用让人担心会吃亏。”

    大太太闻听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老神仙这时候,还要拿我们这些苦命人来取笑。”

    几位姑娘又要扶五姑娘起来。谁知,五姑娘也怄着气,死死跪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

    连大太太身边的米嬷嬷,都想不出这种状况要如何打发了。

    大太太冷冷哼了一声,“那就依她,大家都不在这里看她。她那爱作给人看的心思也就淡了。”说完,笑眼向老太太道,“还请老神仙赏了我们苦命人仙气,让我们能到老神仙屋里,摸上两把叶子牌。”

    老太太自然明白她要淡着五姑娘的意思,嗯嗯啊啊地道,“看你教了个坏女儿有功的面子上,这就赏你两把输的。”

    大太太与三太太这样连捧带哄地扶了老太太出去。

    这下,屋子里只剩下几位姐妹了,六姑娘道,“五姐姐这样跪着,我们可就要去了。要不然,我们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杀。”

    大姑娘本也带着些怒她不争的意思,气道,“就算她们比你小,偏生我是受得起的,却也说不上话去,到头来,你还是白跪着罢了。”

    五姑娘呆呆抬起头来,“那就要一直这样隐藏心思么。所幸,闹这一出,看看到底会怎么样。再坚持一下看看会得到什么。”说完,将头埋在胸前大哭起来,“我到底犯了什么错。爹爹他要这样对我。”

    无忧暗暗心想,看来一切皆如三姐姐所料,五姐姐这般的当局者,是很难说得通了。

    众姐妹又是一阵安抚,才将她平息下来,刚刚好些了,厅外传来杂乱的兵器撞击声,让大家生生惊了一大跳。

    “众位姑娘,候爷有令要我们这就将五姑娘押回房去。”一个听得出风霜砥砺的声音,在厅外高喊着。太过浑厚,震得人耳边都有回音。

    众姐妹没经过这个,都只看着大姑娘。

    大姑娘却是个没主意的。一时也慌了手脚,只是紧握着五姑娘的手。

    五姑娘却笑了起来,“这就是我要看的结果啊,刚刚爹爹不动怒,不过是怕吓到祖母。这会儿上是要将我罚了去。”

    “五姑娘请自己出来吧,属下不想唐突。”那有棱角的声音继续高喊道。

    五姑娘咬了咬牙,挣开大姑娘握住手,慢慢向厅门口去。大姑娘一下子拉住五姑娘,“不可,我这就去告诉祖母。祖母不会让他们带你去的。”

    五姑娘慢慢推开她的手,又转肩让过几位姐妹的手,“一人做事一人当。”

    大姑娘道,“你身上衣服太单薄,可要冻出病来,我让他们再等等这就去给你取衣服。”

    外面的兵士显然是听到这样的说法,大声道,“候爷有令,即刻关五姑娘进屋,不容有待。”

    此时,五姑娘已经走到门口。

    几位姑娘又拉她。

    兵士见状,伸出手来要将五姑娘拉出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强颜

    那只要拉五姑娘的手刚刚伸过来,就被五姑娘大力打开,紧接着大喝一声,“我会自己去。不劳你们动手。”说罢,紧了紧衣衫,又拢了下头发,头也不回地走在他们前面。

    厅外早立着几个人,大姑娘见候爷身边的管事也在,忙上去问道,“爹爹现在是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那管事忙陪笑躬身,“大姑娘也知道候爷的脾气,这会子正是在气头上,如何劝得了,刚刚那样忍下,也是给了老太太的面子。只不过是这样押回去,其它的,又怎么会刁难。”

    大姑娘气得跺脚,却再也想不出如何办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兵士们押着五姑娘鱼贯而出。

    无忧向外望去,五姑娘的脊背挺得更直。

    四姑娘见状,刚刚恢复血色的脸,又白了起来,有些战战兢兢地问,“怎么办,二叔不会是将五妹妹的话信以为真,要送她去当比丘尼吧?那可怎么得了。好好的女子呢。”

    众人都吓得心头一寒。

    六姑娘脸上却没有如何畏色,只是平然道,“四姐姐可真能乱猜,一来,帝都从无这样的先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二来,二叔也不过是在气头上。哪里是要来真的。现下,也只不过是锁进屋子里,予以小戒。但凡,五姐姐一个错认下来,满天的乌云就全散了。说起来,这件事的重点不再候爷,也不在什么比丘尼上面,就只在五姐姐一个人身上。今日就只能这般,明天好歹,找个机灵的婢子,向里面送信,说服了五姐姐就是。我们一直只在这里胡思乱想又有什么用。”

    听六姑娘说得有理,众人也就散了去。

    七姑娘与各位姐姐做别,微微与三姑娘对了对目色,再没多说什么,也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气已然回暖不少,算得上是风清日淑的佳日,无忧到大公主府的时候,弥姑娘与大公主正在谈着,因为旑贞郡主与太子姻亲皇室行祭拜天地之仪的事。

    那时大公主正说道,“算那女子识相,自己也跟皇兄说了这事,我借贞儿与太子姻亲的事,向皇兄这一出祭拜天地的事,就是要她无法赖账。”说到一半,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弥姑姑,“你说,你昨天劝回了贞儿。我倒有些头疼她来磨人,她可会理解我们这爱她的心思。”

    弥姑姑笑听着的,“等他们长大了总会知道。”

    等弥姑姑又向大公主禀报过几件小事后出来,无忧向她行了礼,准备进书室。

    弥姑姑轻道,“女差留步。”

    无忧折回,静等着她吩咐,她想了想,道,“之后,会有因郡主与太子得配良缘而祭拜天地的仪式,殿下的意思是要带你入宫。女差要好好准备一下。万万出不得差错。”

    无忧点头应是,然后有些担心地问,“郡主那里……”弥姑姑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欣然一笑,将目光放得向远处一些,“郡主她很聪明。”

    无忧乖觉地不再问下去。目送弥姑姑去了,方回转书室。

    大公主心情很好。无忧得了好些夸赞,只是心上担着那重事,到底只是强颜欢笑。虽然心里确知,不想让移亲之事发生的人不再少数,可眼下也到底没有个准信让人安心。

    到了中午的时候,方传来好消息。侯爷被钦点成回京述职的光禄大夫的主官。明眼人都瞧得出,光禄大夫处于下官的位置,再不会提起移亲的事。这样也算是候府避过一劫。

    无忧刚听到消息,好生地喘出一口气来,想了想,让蝶儿马上回候府去报信。之所以这样急,是要说给三姐姐听的。

    自痛快了一阵,回过神来猛然想到,事情能发生这样的转机并不是偶然。能有这样力量的人一定是大公主,可大公主对此并不知情,就算是知情也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想来想去,给出这个奇迹的就只能是合周。是合周变着方向借了大公主的力。

    他一向是如此的。

    无忧眉间隐有难色。她不知道要如何对待这样的合周。又如何让彻底说服自己,能一直不愧疚地与他周旋下去。

    可王府再大,有些相遇也是避无可避。

    在这样的遇到他之前,她想,她可能会逃开。或者是更见行迹。但其实,还是这样向他走过去。步步生姿。那是她唯一对他的讨好。

    来王府的这些日子,合周越发变得温润。

    她听得到自己的心跳。越是走近他,越是听得到它们以一种奇怪的声音在跳。

    脚步停在他面前,行下礼去。

    他亦还礼。

    寂静强悍在他们之间蔓延。

    他说,“他们。”

    无忧亦抬起头来说,“他们。”

    啊,发觉他们一起在说,都停下,又开始谦让。

    终于无忧说,“谢谢公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眸光被洒下的光线耀得光彩不定,“你猜到了。旖贞郡主那里还好吗,听说还来找过殿下。”他似乎是故意转开话题。

    无忧想了想,“弥姑姑说郡主很聪明。”

    “五姑娘的事,我昨日里听说了。闹得很凶,恐怕会牵连到你。”他放低了视线,想到看到无忧半低头头的目光。但无忧已将头低得更低。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让他看到她眼睛里面的胆层游移。

    无忧淡淡回道,“她一直恼我。之前,估计是想让我放松戒备,可今次的事一出,她又会记起爹爹独对我好的事情来。那些只不过是她的错觉。”无忧说出这些话,心上却一直在着急,合周帮了自己,他就是这样实实帮了自己。可是自己却没有什么表示,哪怕是一句关心的话。那样的话,却这样难以说出来。因为实在是想不到,他到底需要什么。

    一队巡逻的兵士在他们身边走过,目光直视前方,并不瞧他们,可无忧的心,就像是被那样齐整的脚步声踏过一样,沉沉的疼。

    他沉吟了一会儿说,“现下,我在担心倾染染,她看起来不像是会放弃的人。”

    无忧告诉了他,倾染染找到自己的事,像这样交换秘密,会让人觉得是亲近的。

    她轻轻咬了咬唇,“公子的衣服有些起皱了,要不要我拿去熨一下。”

    他只是看着她。半天无语。

    无忧面露难色,“公子有什么不方便的么。还是无忧说错了什么,请公子不要见怪。”

第一百八十九章 良多

    无忧想了好久,终于轻轻咬了咬唇,“公子的衣服有些起皱了,要不要我拿去熨一下。”

    他只是看着她。半天无语。

    无忧面露难色,“公子有什么不方便的么。还是无忧说错了什么,请公子不要见怪。”她低下头去。

    他微微抿了抿唇,“怎么会有错,我没有办法拿给无忧,才是真的。无论是这里还是候府,都有太多双眼睛盯着我们。”

    无忧有一丝尴尬,这是她费尽心机想到的,能为他做的事,却忽略了这些。一时又找不到话来说,只能那么默着。脸上也越来越烫。

    后来终于反应过来,他手里拿了纸伞是要出去的样子。

    “公子是要出去么,今日天气响睛,如何带伞。”她这样没话找话地说,自己都觉得无趣。

    “嗯,估计,等我回来的时候会有风云。无忧晚上的时候不要出去了。可能会被淋湿。”他说。很认真地。

    下雨?无忧抬起头看了看,晴朗的上空,淡淡一笑,“公子所知良多。”这样听起来,真的不像是单纯的夸奖,起码从字面上的意思来看是这样的。无忧说过之后觉得是失言。她想自己真是冒失。

    他却轻声笑了一下,让无忧听得出欢快,他为什么所喜,似乎是为了自己刚刚的一句夸奖,但那句说得确实是实话。他能做得到许多无忧想都不敢想的事,可也变相说明,他真的不好骗,她的一举一动他都心如明镜。这很可怕。

    “无忧!”他忽然叫了她一声。一脸要说什么的样子。

    她心中一惊,似乎能感觉得到,他像是要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去瞧他。

    他微微垂了一下头,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五姑娘很快就会被放出来。而且她一定会找你做她的出气筒。”他说完抬起头看无忧的反应。

    无忧没有一丝惊讶,只是点了点头,小的时候哪一次不是这样。她们姐妹并不亲近。无忧能感觉到她深深的厌恶,可这种感觉说出来没有人相信。但眼前这个人竟然知道。

    看到无忧眼中的惊奇!他轻然一笑,“可见,刚刚夸我不是真的,现在自己都在惊奇。”

    无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无忧不曾说谎。说的也是真心话。”

    他将目光望向一边的高树,让人捉摸不定地道,“我一直在等那一天。”语一声肯定,散尽时光!

    身后有脚步声传过,无忧与合周对了个眼色,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两厢行礼,这才匆匆别过了。

    过了些时,往候府报信回的蝶儿,回转。却不怎么爱说话了,无忧早知道会如此。

    五姑娘会误会这一切,都是无忧故意的,诸如无忧早知道这些事,却隐而不发,故意让她在人前那样出丑。

    无忧看着远处的假山,向蝶儿笑,“傻丫头,怎么劳动自己生气?她本会那样想。我们一直都是她听到名字都会痛恨的人。这些又何曾变过。来在王府些日子,你倒是生疏了。”

    蝶儿奇道,“姑娘怎么知道五姑娘这么快就被放了出来。奴婢还以为她闹出那么大的事,会被禁足些日子。哪里知道,回去的时候,就听到她冷嘲热讽。”

    无忧道,“家里出了喜事,爹爹自然欢喜,大太太又如何不会抓住这个时机去求爹爹。他自然比我们更要早知道,也许昨个夜间爹爹就已经知道了呢。想来也是为三姐姐高兴,又是自己的亲女儿,给了大太太面子,放了她出来。”想想昨个五姐姐真的是白劳动了一场。

    蝶儿还想说什么,被无忧笑止了。蝶儿行了礼,转身闷闷而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脸上恢复了些血色,向着无忧一笑。无忧也笑,说,“刚才不是生气了吗?这下怎么又笑了?”心上知道他是为三姐姐高兴。能等到这一天,心上真的是痛快。

    晚些时候,回到府中听芝儿说才知道了,那位光禄大夫公子一听到如此起承转合的消息,就跑来了候府来见三姐姐。

    结果,却大大的出乎人的意料,似乎是不欢而散。

    那时真的是阖府震动。那位公子也像是浑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就那样匆匆而来向三姐姐表白心意。

    无忧先是一喜,那位公子那么快找过来么,可见是真的喜欢三姐姐。从人样子来看就已经是般配,甚至他们都爱读诗写诗。

    “三姑娘怎么会拒绝那位公子,是如此煎熬才得来的良缘呢。”蝶儿几乎是泛着哭腔。无忧知道是刚刚过来找蝶儿的三姐姐身边的婢子,传染给她的情绪。大家一直都是盼着这些的。

    这里面当然也包括无忧。

    稍进了些晚饭,便有些坐不住。

    连蝶儿都戏说,这样坐不住的姑娘还真是第一次。

    无忧几乎是不跑着,去问三姐姐,“你到底对那个公子说了什么?”

    三姐姐只是,淡淡的说,“我说了他该知道的事!”

    无忧喃喃,“三姐姐终归不能将气撒在无辜的人身上,这些也不是那位公子所想。”

    三姐姐默然无语。

    “三姐姐如此可是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此等行事,可不是我那一直聪明伶俐的三姐姐所为。”无忧无法说服自己不对这样的事情生气。那么好的人,三姐姐真的要就此错过么。

    三姑娘凭在榻上,眯了会儿眼,睁开眼看了无忧一眼,知道这三两句话是打发不走无忧的,所幸直起身子来,“我知道妹妹想说的什么?我又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置于险境呢!至于他,那么心地善良的人,我又怎么忍心害他?

    毕竟,我要,去报复那些人,不只是说说而已。我这样的残破之躯,这样的身世,若是真的嫁给了他,他就要成了命不好的人了。”

    无忧听得眼圈一热,又生生忍住,“所谓夫妻本就是患难相扶的一双手。何来拖累。”

    三姐姐点了一下无忧的鼻尖,那样好看地笑,“这个看来不会是古老岁月里的故事了。你们就都不要再动这个心思了。我心里有数。”

    无忧又想了想,问,“那他怎么说?”

    三姑娘怔了一下似乎沉入回忆之中,“他说,他还是?”

    她想,他在那些痛苦里,依然动三姐姐动了情。可老天却没有将他们成全。

    三姐姐很平静。无忧却说不出可以劝她的话,只因声音已经哽咽。

第一百九十章 世子无小事

    从三姐姐那里出来时,天下果然下起了雨。无忧想到那人的话。身边的蝶儿被三姐姐喊着回去取雨具,而无忧就那么走进了雨中,觉得它们都不是雨,而是如同一种神迹是被那人呼唤而来的。这样断续下在地面上。如同一种遗落。

    身后响起蝶儿赶上来的声音,有些惊吓地叫着,“姑娘。”

    “无事。”她说。“就是想这样走走。”

    ‘’如何让三姑娘改变,想法?“蝶儿在无忧身后轻轻地问。油纸伞已经撑到我的头上。

    我摇头,“现在还无法。“若真的说起来,这也并不是无忧了解的三姐姐,这样的坚定,似乎是第一次。

    还想再向前面走走?头上的雨伞就停了。

    “虽是春时,但是下着雨,天气还是有些湿冷,姑娘还是回去吧。”蝶儿在身后小心提醒。午后阳光充裕,大公主来了兴致,要去荷塘观春水,时序三月,节庆日还曾屋冬云密布,纷纷鹅毛,似乎真的就是一场春雨之后谁暖呀,有万物萌芽,要似乎要不了多久,就要莺啼柳依依啊!

    大公主扬起手中的帕子,给弥姑姑指前面的柳树说,“看见了新芽。”

    手帕刚扬起忽起一阵春风将帕子扬了出去。

    无忧赶紧去拾。公主手搭凉棚,向帕子飞去的地方望

    笑道,“看这风力,怕是要吹过假山去的。”

    无忧,紧了几步还是让那帕子翻过高高的假山飞了过去,抬头看看有些陡,只得绕到后面去。

    那个挂在树梢踮起脚来够,身后有个声音响起,“连母亲的帕子都爱攀高枝。”

    无忧想真是不巧又撞上了鸣棋,之前自己算是无理取闹,现在他肯定要报复了。

    规规矩矩向他行礼,问世子好。

    鸣棋靠在山壁上撅了撅嘴,“昨天不是对我很生气,今天怎么还记得我是世子这回事?”

    无忧微微垂眸,再抬眼,“奴婢不敢。”

    因知他不会痛快的离去,所以对他说,“世子想这样见大公主吗?”

    鸣棋知道无忧说的是他现在,邋遢的样子,昨天去喝了酒,所以就成这样了。“母亲一会儿要来这里吗?你这是在赶我吗?”

    无忧低头。

    他说,“果然。你们要做什么?在这里看风景吗?这里可真没什么好看。除了眼色。”

    “世子现在的样子要见到公主不太合适,还是回去整理了再来才好。”

    他挑了挑眼皮,“你担心的可真不少。怎么会就不担心冤枉了我呢!”

    “我与世子这样见面会引人猜忌。”

    他呵了一声,“母亲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世子无小事。”

    拾帕子的事情不能再拖,无忧只得木着脑袋,向他行礼,然后,向他告罪道,“奴婢要在世子面前失礼了。”

    鸣棋知道他指的是帕子,还不等她转身,已经抢先一步在走了树上的帕子。

    无忧想自己出来的时间已是不短,于是,急着对鸣棋说,“下次有事下次再说。”又想够那帕子,鸣棋却并不买账,扬起脖子就喊,母亲,无忧急得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真实触摸到他的那一刻反应出了什么,紧扣的手掌忽然变得虚握。还在迟疑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忽然感到手心里一阵温热,鸣棋竟然将舌头伸的出来,在她手心舔了一下,吓得她又赶紧的快手。倒退两步出去。脸都吓白了。

    他握着帕子,挑挑眉看无忧,“难道我的诚意还不够吗?还是我的地位?”

    无忧并不敢跟他多有纠缠,摊开手想要从他手里抢走帕子,他盯着她的眼睛,伸手将帕子举到无忧根本够不到的高度,“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还是说沉默本身就已经是答案?”

    他将她逼到角落如同一面铁壁,“现在这个时刻够危机么,我起码要听到一句赏心的话才肯放你走呢。”

    “无忧没有那种福分能够走近世子。”

    鸣棋期待又无赖的表情渐渐冷厉下来,一如质问,“你在说什么?”

    她如若无闻,只是看着鸣棋手中的帕子,“公主殿下,怕是等得着急了,奴婢并不能在此久留。这是为世子好。”她说出这样的话,怕的连头都不敢抬起。

    鸣棋紧蹙起眉,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他高高举起手,做出要抛出帕子的动作。”

    无忧,布满惊恐的眼睛,刹然,又深重了一重。颤音断断续续从喉间飘出,

    “善修世子!”

    那声音,又轻又细,夹带着瑟瑟,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一般。

    鸣棋目光冷冷,“你以为我会上当吗?”忽然觉得无忧握住了他的袖子,无忧这样还是第一次,他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去看到,目不斜视在他们身边走过的善修。

    意识到会发生什么,想要追出去,被无忧拉住,她摇着头,握住他的袖子,额头上,细汗已经密布,衬得脸色煞白。

    鸣棋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见机行事。

    假山前面,响亮的声音在向大公主问好,无忧想,这一次她必是难逃一劫,基本可以推测下场惨烈。

    大公主与善修的对话断断续续传来,“姨母。好雅兴。大公主笑道,一年之计在于春,诚然如此。””

    善修的声音含了淡淡的嘲讽,“在旖贞里,太子并非良人。”

    大公主倒像是觉得这话题有趣儿,“这世上没有适合的姻缘只有适合的人,我的外甥呢!来王府的雅兴又是什么?。”

    善修一脸认真,“偶尔外甥也想见一见鸣棋。外甥告退。”

    无忧又要心跳加快,却没有听到下文,终于慢慢意识到逃过一劫。

    鸣棋紧崩着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放松,将手里的帕子,放在无忧手上,然后侧开身让出路来。

    无忧,慢慢绕出假山,调整一下呼吸,做出微笑的表情,也检点了一下仪容,才快步走出去。

    大公主从善修离去的方向上回过头来。一看到无忧头上的枯叶就笑,“我猜它会出去捡个高枝儿,没想到还是真的是这样!”

    无忧赶紧赔笑,“殿下真是神机妙算,奴婢也借了殿下福气爬上了高枝呢!”语毕屏气静听身后的动静,鸣棋并没有走出来,她慢慢松了一口气。

    见大公主已经提步前行,赶紧跟上去。心中了如明镜,这次,善修放了他们一马,估计是在还上一次欠下的人情。要么就是骄傲,这些事本也是不能入他

    眼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孩儿面

    第二日,像往常一样,又遣了车夫先回去与蝶儿在街上慢行的无忧,接到小童递来的纸条,说是一位好看的姐姐让她送过来的,字条上面字迹清秀间透着遒劲,无忧,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自然知道倾染染的邀约。

    无忧知道她会不甘心会来找他,却没想到这么快。

    碧云堂,帝都中名头并不如何响亮的茶庄,但倾染染却终归仔细,这茶庄正在无忧去王府的必经之路上,是以,无忧是识得的,也省去了许多口舌与脚步上的麻烦。

    同上一次一般,包下了全楼,只为说话方便。

    一刻钟之后,无忧已经登上茶庄二楼的木梯,转过扶手,施施然行至天字一号,那小二引路到此处,止步行了礼,退下。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倾染染已经婷婷而迎。

    无忧与她见礼,又谢座,才沾了半个椅子坐下。

    无忧向他微微一笑,“郡主好像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真是让人羡慕。”

    成如女差所说,“这个是我至死方休的心愿。女差不会想看到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吧。”

    倾染染亲自为她执壶,无忧笑推不敢,见倾染染,执意如此,只得道,“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倾染染笑,“女差从来客气,你我情同姐妹,还称什么奴婢,自然该以姐妹相称才是。”

    她放落碧瓷茶注,执起面前釉杯,“这世上有什么能不被人拒绝的东西吗?最近我一直在想这样的事。”

    无忧只是微微带笑,那是她从来如一的恭谨,“奴婢哪里懂得那些?奴婢一向只做吩咐的事情惯了的。”

    “和女差这样说话,就能感觉到大公主的气息呢?我与女差是以共襄大计的身份开始就以这样的身份保持到最后吧!上一次,让女差见笑了,那么过分的倾染染看起来难成大器吧?世子妃的人选,不是要选好的,而是要对女差有利的人胜出才是上策,女差也是这样看的吧?”

    无忧垂首,“上一次,失败是奴婢的全责,奴婢不敢找借口推脱。”

    “庸人才会恐惧,聪明人只会贪婪!人有什么时候,只会一帆风顺吗?说真的相信女差会太假吧,可不信就太难做成。看来,我们只能共谋,听说女差切慕上,这很难吧!我父王有三十四个女儿,却独独最喜欢我,只因我在自己喜欢的东西面前从不犹豫,所以总是得到。也就总是开心的笑,连草原上最大的巫师说,我的笑容漂亮,是个有福慧的郡主。我想他说的不错!”

    她举起手中的釉杯,视线铺在浅碧茶面,再到微微泛起的涟漪,笑盈盈抬头,“女差你说呢?”真真娇媚如花。

    无忧做出认真倾听模一样,轻轻颌首,“奴婢,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唯请郡主铺出路数,奴婢,尽全力随行就是!”

    倾染染低头细思一刻,再抬起头来,两颊嫣红,“所谓方法真真简单至极。“撞浴”,深夜沐浴的郡主与烂醉如泥的世子。所以,为我找到烂醉的世子吧!也在适当的时刻,叫来人看戏吧!”

    蝶儿紧紧跟在无忧身后,一脸惊吓又止不住,疑惑,“那位郡主又想出这样厚颜无耻的办法来吗?世子是因为姑娘,才夜夜醉酒,她想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

    无忧皱了皱眉,蝶儿吓得吐一吐舌头,但还是小声嘀咕,“可大公主不是已经不喜欢他了吗?还曾经那样说说给姑娘知道。”

    无忧顿了顿脚步,“可大公主不会拒绝长孙,这就是倾染染一开始说的在这世上,谁都不会不会拒绝的东西。”

    以无忧对大公子的了解,这是倾染染唯一能送出的,大公主无法拒绝的大礼。

    蝶儿想了想,又提到,“姑娘,又为什么一定要帮她?世子不喜欢忤逆。”

    无忧,只是静静移步没有出声,刚刚倾染染早在点她,如果她不同意,她会去找合周。自己想入宫的事,知道而且有理由告诉倾染染的人也只有合周。无忧向他微微一笑,郡主好像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真是让人羡慕。

    成如女差所说,这个是我至死方休的心愿。女差不会想看到我去求合周公子的吧。

    看来他们已经是见过面了的,她要比合周更快得到倾染的帮助。

    拥有了鸣棋的倾染染,会送她颗眼中钉走的远远的。而幽深大内是绝佳去处,能得到皇上恩宠的人太少,太少。所以她敢于尝试。

    这才是,她不能告诉蝶儿的真相。

    蝶儿还是气的不行,“可她就能保证一定就此珠胎暗结吗?也不怕送子娘娘偏偏不让她求得麟儿。”

    无忧,那可不是现在要愁的。现在要紧的是自己像这样给人禁在深宅大院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得知鸣棋的去处才是真正的难题。

    一日,天气愈发暖和,大公主赋得好诗赏了书室侍奉的无忧与外面听使唤的婢子们每人一壶西域新进的葡萄美酒。

    蝶儿恭恭敬敬,给托回去,撅嘴,“大公主这脾气可真是豪爽,都是女孩家的却赏酒喝,我们家姑娘若是喝了,可不得斗酒诗千篇。。”说完,已经一阵风的倒了一杯出来。蝶儿恭恭敬敬,给托回去,撅嘴,“大公主这脾气可真是豪爽,都是女孩家的却赏酒喝,我们家姑娘若是喝了,可不得斗酒诗千篇。。”说完,已经一阵风的倒了一杯出来。

    室中顿时酒香四溢。

    虽然酒是,大公主送给无忧的,但并不意味着。可以随便喝。

    无忧正要让蝶儿仔细收起的时候,小南走了进来。!

    “姑娘…”小南边进来边说,忽然闻到了什么,顿了顿。

    无忧打量她有话要说,点了点头。

    “奴婢似乎闻到了一种叫,“孩儿面”的,西域葡萄美酒的味道。”

    无忧点了点头,“没错,这酒的名字就是叫做孩儿面。”无忧放下手中正在看的字帖。拍起掌来,“真是好本事。”

    小南脸红了一下,不敢应姑娘夸奖,忙道,“奴婢从小跟着爹爹能闻香识酒种,只是些野本事,当不起姑娘夸奖。”

    无忧笑到一半,忽然以手扶额,低头不语。

    没错,那个之前几乎以为不可能想到的办法,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想到了。

    只要让小南就得了,鸣棋世子身上的酒味儿,就可以知道他总去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二章 道镜先生

    接着,还要想一下如何得到鸣棋的衣服,不谦虚地说,可能性还是太小。完全没有那个理由,大公主身边的女差能拿得到世子的衣服。

    蝶儿用了半天才搞懂无忧的意思,眨了眨眼,出主意道,“我与世子身边常带着的小厮相熟,可以向他打听世子的行踪。”

    无忧摇头,“万万不可,如果想全身而退就不能留下一点把柄。我们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尚且不知,千万不能将自己也搭进去才是。只能反过来一下,想办法得到你说的那个小厮的衣服吧,让小南这么机灵的鼻子闻一下,应该大致可以了解是哪家的酒了。”

    抬头看看,蝶儿一脸懵懂。小南一脸的不自信。

    无忧温笑一下看向小南,“帝都酒楼每一家都有独特酒种,但也不外乎那几样。”

    小南有些抱歉地说,“知道的酒都是嗅得出的。可奴婢想着会不会有出新。”

    “这酒也是最新的,是在哪里闻到的?”

    小南略想了想,“是在大太太那里。”

    无忧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大太太对酒了解很多,她那里的种类已经是最全的了。你从她那边出来,外面的就更难不倒你了。幸亏世子喜欢流连市井,要不然可就真的是想不到办法了。”

    最后,看看发呆的两人,最后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意思,“就是用蝶儿想出的办法得到小厮的衣服,小南嗅出酒种,就可以找到地点。然后我们将这些都告诉给倾染染郡主就算事成。她今后可算得上是欠了我的呢。虽然也不一定能报答。”

    “她到底能帮到姑娘什么呢。”蝶儿止不住地好奇。

    无忧淡笑,“她恨我入骨。但那恨也会有着不同寻常的作用。”

    蝶儿一脸担忧的表情。仍然不懂无忧的意思,又知道姑娘心中的想法可能未全然定形,是以并不追问。

    无忧轻声,“也许,她就是那个能送我,到我想要去的地方的人。”想了想又嘱蝶儿道,“事情并不着急,你也万要小心,不要露出什么痕迹。”

    蝶儿点头,手上继续铺无忧床。心上也开始想着办法了。虽说是与那叫山子的小厮相熟一点儿,但要一下子拿到衣服,还是有那个了。想到今天有些姑娘留给自己的米糕,心里有了些打算。

    一夜无事。

    第二天,无忧这一双主仆,仍早早去到去到大公主府上。却见着大公主书室当中是有客人的。无忧没敢直接进去,向着下面蹲守的婢子打听,那婢子想了一下,道,“是弥姑姑带来的一个怪人。奴婢是在献茶的时候,听到殿下一直尊称那人为道镜先生。还好像听到会解梦的事情呢。”

    无忧点了点头,正看到弥姑姑下来。

    无忧向她行了礼,道,“殿下有客人,奴婢就候在下面了。”

    弥姑姑摇摇头,“你进去服侍吧,我另有些要紧的事。对了,来的人是道镜先生,专擅解梦,更擅续梦。你只要陪在殿下一边即可。”

    无忧听得有些好奇,略抬了抬眼向书室上打量,弥姑姑知道她意思,本就不想瞒她,也因没有什么好瞒,遂道,“那种续梦的方法,说来神奇,可以帮人回忆起梦中未竟的片段。殿下昨夜为噩梦所扰,遂连夜派人到山中请来的道镜先生,解梦也续梦。”

    无忧恭送着弥姑姑离去,快步上了书室。轻轻挑帘进去。自顾自向大公主与那位道镜先生行礼,再脚步轻轻转到大公主身后。那时大公主正闭着眼,似乎是在回忆当时的梦镜。

    道镜先生撩起眼光来看了无忧一眼,便不再投来目光了。

    续梦之说,无忧从前也是听过的,今次却是第一次见。但见那道镜先生一副白眉、白髯长垂,却有几分仙风道骨之相,正在思索之间,听得大公主道,“先生是要我再将昨日的噩梦再说来一遍么。”

    道镜先生眯了眯眼,手把须髯,点了点头。

    大公主道,“不知是因何而起的,在那梦中,我只身一人找不到他们,只是来到一片虚镜。觉得连脚都踏不到实地上面去,虽是在梦中,那种虚无之感真的是清晰之极。一直好似尽力挣扎,直到来在一座大山之前。可是仔细看时,又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山乃是倒垂,而且已经愈发见了歪斜之势。我惊得尖叫了一声,却陡然发现那山并非青色,乃是紫色,那种紫色炫目之极。好像到了此时,还是被那种颜色冒得脑袋疼一般。心上到了些时也不能落实。遂求问于先生。”

    那位道镜先生点了点头,“殿下能记起的就只有这些了么?”

    大公主点头,“如此向先生叙述了两遍,可有出入的地方。”

    道镜摇头。

    大公主道,“那这就是全部了。”

    陪在一边的无忧想,还以为自己这么一头扎进来,会是一知半解,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这是又说了一遍么,自己也算是听得全了。

    那位道镜先生,将几个手指掐在处,轻轻算起。

    室中静可闻发落一般。

    大公主向无忧伸出手,无忧知是要茶,赶紧将一边的温茶奉过。大公主接过茶时看到奉茶的手,抬头看了一眼无忧。无忧赶紧垂首,大公主轻抿了一口,又递给她,不再看她。一双眼睛只紧紧盯住道镜先生。

    无忧虽然从未闻听过这位道镜先生,但,能让大公主依赖至此的人,想来,也必是有过人的长处的。

    就比如这个现在,本来一副仙风道骨样子的道镜先生,忽然已经变得大汗淋漓,那汗又似乎并非是一般的汗,便像是水又像是雾气一样,源源不断从他头间散逸出来。

    转眼已经充斥室中,缭如幻境。如此一来,刚刚近在咫尺的道镜先生已经形同化去,身形隐在室中迷雾之间让人看得不清了。

    连大公主也惊讶得捂起了嘴巴。

    无忧从前并不相信这些神论之说,只觉得一切不过是人心所想。可是眼前这位静止,动也未曾动的道镜先生,可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一时也有些瞠目结舌。

    又过了半晌,道镜先生忽然长叹一声,似乎是收起了神力一般,烟云满室就在这个眨眼之间,一刹澄澈。

    大公主与无忧这时才能看清这位道镜先生,但见他须眉皆炸,就在这室中无风自己上下飘动个不停。

第一百九十三章 原凶

    见这位道镜先生长时间不打算开口,大公主有坐不住,自行问道,“先生在法术中看到了什么。”

    道镜先生抬起目光来看了大公主一眼,脸上紧绷的神色渐渐放松开来,平声道,“大公主不过是遇到了前世的一位仇人。”

    大公主听着他的意思,一脸震惊,“先生看到了这个么。”

    道镜点头,“道镜先为殿下解梦,那一山垂斜,乃是倾字一义。全山覆紫,是为染指颜色。道镜想问殿下,最近是否见过与倾姓的男子。”

    “快帮我想想,这倾姓的男子。”大公主扭过头来对无忧道。说到一半,“倾姓的男子没有,倾姓的女子倒有一个,染指,啊,这个名字也是吻合的。只是并不是男子。”

    道镜先生望着大公主一直无风自动的须髯,忽然止住,“那此女子必是性格刚烈至斯,能行男子之事。”

    大公主听得已经脸上变色。想来是句句说中了大公主心中的要害。若是个旁人,大公主定然会以为,是先行知道了这些事,可是这位道镜先生从来居在山中。对帝都无一了解也是真的。

    无忧心底也动了动。这位道镜先生所说,到底是不是实,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可这就意味着,倾染染再不能来到大公主身边。那么,自己对倾染染的那些期待,也就只会化成泡影。

    想想,今日里真是惊险,差点就要为大公主带来长孙。幸好,那样的事情也并没有那么好办。

    后来,这位道镜先生开始续梦,要无关之人一应退出,无忧行了礼,守在了门外。并没有心思听里面如何续梦,只是想着,这位所谓的道镜先生是不是被什么人收买才专程来说这些。也就是说,在这些事情的后面,也许还有自己并不能看到的势力在左右。是那些郡国来的郡主么。连名字也说得这么直接,可见对倾染染已经是恨之入骨了。

    就在此时,猛然看到鸣棋靠着书室下面的大树,伸出手来向她打着招呼。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都能让人看出笑意明快来。

    无忧心中瞬时对一切清楚了然。能左右这位连大公主都信任以极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原来如此。

    鸣棋一直想要摆脱倾染染。

    随他的便。无忧遥望着驿馆的方向想,反正自己不会再接近倾染染了。倒也没有欠她什么,终归曾经想过占得先机才与她共谋。但若是占出了这样的卦相,自己是该避着她了。

    等她下了书室,再抬头,鸣棋已经不见了。刚刚是来向自己示威了么。心头觉得好笑,又有一点酸酸的感觉。不等拾寻出什么具体心绪来,有小婢过来送信,说是有人托了专程带给女差的。

    无忧并没有接过手,只是这么居高临下,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直接对那婢子道,“这人应该是送错了信,我与她并不相识。从哪里得来的,就送回哪里去吧。”倾染染那么聪明,一定就会明了自己对她的回绝之意。看来,她们连面也不用见了,真是干净利落。

    那小婢奇怪地看向无忧。

    无忧也看向她。

    她忙低头,行了礼,退了下去。

    倾染染的人脉不得不服,可半路杀出来的鸣棋直接送她去了死路。这又有什么办法。

    *****

    二月春时,万物生机盎然,似乎也只是一夜之间的事,蝶儿立在小桥边遥望着世子小厮们进出的方向。从她现在站的地方,其实只能望到一角。但是好歹碰碰运气,说起来,他们已经很巧地遇到过彼此好几次了。今天不知能不能成。

    前些时,一次偶然,她替王府的一个婢子过来送东西,看到一个小厮刮花了世子的绺子,怕得坐在这桥下哭。

    也是她爱管个闲事。见只是随手就能成的小事,也把那小厮难成那个样子,就随手帮他将那个东西重新打了一遍。

    也因此与那个叫小山子的小厮变得熟络起来。

    之前,已经察觉那小山子是个贪吃鬼,便想着从家里给他带来些什么来吃,却一直找不到什么由头。

    昨晚听姑娘说想知道鸣棋世子的行踪,一下子就想到了小山子偶尔也会跟着世子。今儿个早上才名正言顺地带了米糕出来。芝儿与小南都说那米糕好吃,还巴巴地馋着,她可是全都拿了来。

    一直看呀看,进进出出的小厮不在少数,可就是没有小山子。都快放弃的时候,给她瞧到一个有几分像的身影,细瞧瞧更像了几分,才想着如何叫他,又不被别人察觉,怎么一转花又不见人影了呢。

    心上正急着,背后冷不丁有人说话,“老远就瞧到姐姐在这里瞧我。”忽然冒出来的小山子吓了蝶儿一跳。捂着胸口道,“可像是个猴崽子,就这么钻出来,吓死个人。”

    小山子以为她生气,忙向她作揖。

    蝶儿也不止他,只是将手里的米糕包裹向他手里一推,“便宜你那土气的嘴的。”小山子瞪大了眼睛杵在那儿,半晌一双眼睛又开始在蝶儿的米糕包裹上面转,就像是闻了香味。

    蝶儿见他那副傻样就笑,“怎么,我的东西你不敢要?”

    他挠挠脑袋一笑,眼睛里已经有些湿意,“当是,我只是,只是,从未有人给过我东西这样,我只是……”

    看他还要像这样一直结巴下去,泪花也要翻出眼泪来,蝶儿撇了撇嘴,“都多大了,还要抹眼泪呢,你家世子倒肯带你出去。”说完,自己动手打开包裹,取出米糕来,硬送向他嘴里。

    小山子将米糕咬进嘴里,憨憨地笑,口齿不清道,“我家世子威风八面,哪里用人保护,我不过是跟着打个杂罢了。”

    说完,大口开嚼,还一个劲地说好吃。

    蝶儿笑看了一会儿,目光向他衣服上打量,忽然咦了一声,小山子给她一惊一乍地吓了一跳,一口米糕噎在嘴巴里,咳了起来,边咳又边说,“我说,说,咳,咳,说错什么了么?”

    蝶儿却是一脸欣喜,“那倒不是,是你的衣服破了。”

    “哪里,哪里。”小山子扒着自己的袖子,使劲地拧着身子瞧,口里还吃着米糕。

    蝶儿指了指,“就这里,就这里,没看到么?”

    “啊,这个是外面的,总是刮坏一会儿脱下来就成,里面还有。”小山子说完继续吃,一副很好的样子。

第一百九十四章 私相授受

    蝶儿目光闪了闪,“那你先脱下来,我回去有时间帮你补上,你们总是做不好这些的。”

    小山子吓得连忙摇头摆手,“这可使不得,我只是世子粗使的小厮,怎么可以劳动姐姐做这些?我自己回去补补就成了。”

    蝶儿将眼睛一瞪,“你不相信我的手艺?”

    小山子忙摇头,“不是不是,嗯,小山子怎么敢不相信姑娘?昨个儿,随世子出去一夜。衣服上全是酒气,而且昨天世子醉的狠了还吐在了我身上。衣服变脏了。味道也很是难闻。”

    说完,他将头埋在胸前,不好意思起来。

    蝶儿一把从他手中抢过衣服来,“脏了坏了才要洗才要补,要是好的,我还说这个干嘛你当我是金枝玉叶,大家一样的苦命人,不过是主子赏脸才人模人样的,亏你还要不好意思。”

    小山子犹豫了一下,将衣服交到蝶儿手里,蝶儿珍宝一样地抱着,一脸笑盈盈,劝他,“你快吃啊,再多吃一块呀,时间若是久了,这个不新鲜就不香了。”说完,喜滋滋的去了。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低头闻一闻,味道确实有些大。

    蝶儿看到姑娘回复的时间尚早,变央了一位相熟的

    婢子给无忧带去了话,说自己先回了侯府。

    侯府这边,侯爷升了回京述职的光禄大夫的主官,大太太垂了两行清泪,向侯爷求情放了五姑娘出来。

    大太太让她到侯爷面前去请罪,五姑娘梗着脖子说,不出去就不出去,我又没有错。大太太气的点她的额头,“傻丫头。你只当你爹只有你一个女儿,便是闹破了大天也得可你一个疼呢!你与无忧都是未嫁的。你与你爹闹得生分了,日后,反倒出脱了那女人的丫头。”

    五姑娘撅了撅嘴,“小时候。爹爹便是偏疼她的,女儿争了这么多年,事事要强,到头来还是不能讨爹爹喜欢,不如顺其自然,反正,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不如那个庶女。””

    大太太斥道,“没出息的丫头,这样的你就要怕了吗?除了懦弱你就没有别的能耐了吗?有这嘟囔的时间?还不快去想想,怎么向你爹求饶。”

    大太太发了些火,心里到底疼着姑娘叹了口气,“侯爷现在是被蒙蔽才会这样,等过了些时候,自然就知道,远近亲疏。侯爷现在入了宫,怕是上灯时分才会回转,你给拘了一天也出去逛逛吧。晚上要认错也是一定的”。

    五姑娘都着嘴出去,随便揪着枯枝生闷气。母亲让她去认错,那里真的是要她认错,不过是想讨好爹爹。可她就是气不过。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虽然不是如何大,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能听出心急的感觉来。

    五姑娘抬眼向前方看。

    背光而来的是七姑娘身边的蝶儿。

    看来自己听的不错,蝶儿跑的脸上都见了细汗。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五姑娘略微低头沉思,此时时间尚早,她怎么就这样回来了?隐约感觉事中必有蹊跷。看了身边婢子一眼。

    那婢子,五姑娘眼中的示意,走上去拦下了蝶儿,皮笑肉不笑地作揖,“蝶儿姑娘。从哪里来?跑的这样上气不接下气的?”

    蝶儿惊了一下,顿住脚步,紧了一下手里的包袱。但马上想,没有什么可怕的,一定要做出平静的样子才是。

    定下身来向五姑娘行礼,淡定答话,“奴婢是从王府中来,早上去王府的时候不小心将姑娘的披风拿错,到了下晌时才发现,奴婢想着姑娘前些日子受了风寒还未好,莫再吹了风,这才紧赶着来换。”向五姑娘回结了话,很懂规矩地候在一边等着五姑娘的意思。

    五姑娘看看她,和气地笑了一笑,似乎没有问话的意思。倒是那婢子接着问,“姐姐

    可是还要赶着回王府去,要不要我过去帮忙找找?“

    蝶识大体地垂头道谢,“谢谢姑娘好意啦,另一件,早上也是找出来的,放在了手边,拿错了而已。”

    说完,也并没有急着要走,仍是继续看五姑娘的意思。五姑娘,点了点头,示意她随意。提起步来,向前去了。

    那婢子也赶紧跟上五姑娘才出了半步,似乎是给什么绊了一下的样子,忽然直直朝着蝶儿摔了过来。她摔过来得得太快。蝶儿躲闪不及直接被她扑在地上,手里的包袱也甩了出去,里面的东西随之散落出来。

    已经走出去的五姑娘远远瞧着她们一双,没有动。

    无忧心上已道不好。

    果然,那婢子瞧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已经尖叫了起来,“啊,可是不得了了,这里面怎么会是男人的衣服?”五姑娘听得真而且真,已经慢慢转转,回身向这边过来。一直走到那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前面,停了下来,低下头静静的打量着地面上的凌乱。眉头随之皱起。

    那婢子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在五姑娘面前将那些衣服细细的抖开来看。

    “真的是男人的衣服呢!”那婢子笃定着。

    五姑娘慢慢将目光移过蝶儿,嘴角轻轻撇了一下,“你是要自己说,还是让人去问你家姑娘。”

    然后又笑笑,道,“也是呢,无论如何都是难选,怪只怪,我那亲妹妹怎么会如此的不小心,这样的事情也让你这样毛手毛脚的,若是今天我一个人看到也就罢了,可是你看我们这么多的眼睛见到此事,又怎么能当做它没有发生?说来这样的事情真是没有办法。但也是必然要说得清才能过得去的。”

    蝶儿这下是真的慌了起来,连忙摇头摆手说,“不是,事情不是这样的。五姑娘,你听我说。…”

    五姑娘一脸遗憾地看向她,“虽然我们是亲姐妹,可是亲妹妹她这样男人私相授受,我也是不敢向父母隐瞒的。你也不用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告诉给猴爷与大太太,让他们知道,也好还了其妹妹的清白。其实只要想想,这事还是要庆幸的,幸亏是我发现了,要是换作了他人,不定要闹出怎样的风波,伤了妹妹名誉。”

    蝶儿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闯祸了,五姑娘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天,没想到讲她给撞上了这样的事情。自家姑娘便总是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了。急得她抱住姑娘的脚,向她求饶。

    一句话点醒蝶儿,这些都是我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抛弃

    转眼间,五姑娘已经吩咐那婢子叫来了人,将蝶儿好生绑了起来。直接扔在地上。

    那些被叫来的仆妇,看出五姑娘的意思,抿唇向着五姑娘道喜,“这样的事,幸亏是五姑娘您发现,要不然,就这样透出风去,七姑娘还要怎么做人。”她声音里含着讨好腔调直指七姑娘的错处,听得五姑娘轻抿一笑,她摆了摆手,叫她们将蝶儿拉向花厅,听到蝶儿一路上都在说不关七姑娘的事,这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厌烦起来,使人扯了块布堵住了她的嘴巴。

    眼前就只剩下,无忧回来与她对质,这样的人赃俱在,看爹爹还怎么将她回护。她仰起头来看天,“终于等来了这一日呢。”

    无忧刚刚在候府门前下得马车,便有小厮来说,候爷与大太太都在花厅,请姑娘这就前往花厅。

    这样的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就像是所有人都在等她一样。

    无忧向他颌首,心上已经转过几道弯,表情上却并不带出,只是稍微凝神看了一眼这传话之人的眼色。

    有些微微的尖滑,似乎是在打量她的反应。

    难道是府中出了什么事,看这人这样的反应,此事不是与别人相关,而必是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再向大门处看看不见蝶儿身影,心中已经有些猜测,索性试试眼前这人,轻声道,“是蝶儿她出了什么事么?”

    这人惊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七姑娘,垂首回道,“姑娘自己去瞧吧,候爷好像是将七姑娘屋中的蝶儿叫了过去。”

    无忧想自己能探问出来的意思也就只有这些了,这样正式地叫了蝶儿过去,必然意味着事关重大。难道是蝶儿拿的那名王府小厮的衣服被发现了么,要是那样的话可就真是有口难辨了。

    无忧赶快提步,走在三月的黄昏之下,心下如同下了一层冰棱,那样一根接着一根锥在心上一般,千虑一失,难道是真的在此出了岔子,那可真的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如果真的是为这件事,自己又能如何解围呢。只是一味的否定一定无用,更何况,要来这件小厮衣服的真正原因无论是她还是蝶儿都是不能说清的。那就一定得有证据,倒可以与那小厮当面对质。可那也正是大太太所想,与王府的人当面对质,坏了我的名声,既然是有了这样的怀疑,也必然会有大波的猜测,到时候可就真的要尝尝人言可畏了。

    一面想着这些,一面快步向前。身后忽然有个声音轻道,“你可想好了如何应对么。”

    她惊了一大跳,但又马上镇定,因为听声音已经猜得到是谁。之前也一直在想着如果是遇到,又是像这样在危难之时遇到他,自己会否又要向他求助。

    然后,一切事情似乎是配合着,又变成了这样。

    她,只能向他求助。

    这样低下头,想对他说点什么,那是她唯一能讨好他的办法。可现心乱如麻,是真的想不到如何像样的话,能那样柔情蜜意地说给他听。讨他的欢心。

    他看了她一眼,“刚刚问了那小厮,已经能猜得到事情大半了吧。”

    她根本来不及诧异,他到底如何得知这些,只是用哀求的眼神看向他,“蝶儿根本没有做他们想的那些龌龊事。”

    他仍只是看着她,逆光的身姿之下,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那些并不重要,现在时间紧迫,我只说,你将一切都推给蝶儿吧,然后分开身来,还可以去求倾染染。眼下,我也只想到她能解这个状况了。”

    无忧抬头看他,“她想要的东西在蝶儿手里,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拿到,没有那个,我无法去求倾染染。”

    合周微微沉吟了一下,“那个我会想办法。你只要将一切都推给蝶儿。切记。”他有些不放心地盯向无忧。

    一切都被他猜中。无忧摇了摇头,“如果做实是蝶儿做的这件事,他们会直接将她定了罪,说不定,会以家法要了她性命。而我,他们多少会姑息。以名声换一条命,这样至少是值得的。”

    合周目色紧了紧,“我就是怕你会这样想,才来这里等你的。这样有碍名声的事情是一定不能承认的。如果一旦应下,他们就会泼来更多的脏水,让你再难洗清。所以,从一开始就要杜绝这一切。”他看着她,“你,要做的是更多的事情。”

    他说得不错,如果真的是要权衡利弊,抛出蝶儿是一定可以保存她自己。可人心也是肉长的,蝶儿与她早已情同手足。蝶儿不惜性命之险忠心护她,她也一直都希望最起码能保她平安。怎么可能像这样的结果,明知道会送她去死,还要这样……

    可合周最后说的话,又如一记最大的冰锥透心而过。她的命,早就不是她自己的。她要爱护她自己为了那些她深爱的人。哪怕是牺牲她自己。

    心上就像是生生裂开来伤口一样地痛。这样看向自己落在地面上的影子,都觉得是残破的。

    自己早已是个蛇蝎心肠的人,就好像是要像这样毫不落痕迹地抛弃一条生命,她也必须得做。

    虽然事后,她会尽力去挽回,可那些是否真的有用,她连想都不敢想。

    而至于今后,她到底会变得多恶毒,只怕连那位道镜先生也是算不出的吧。

    她就那样走离了合周,没有听到他最后说什么。说什么都是一样的,眼前这一关。她只能抛弃蝶儿。她那么那么快就改变了主意。也许这本来就是她愿意做的呢!而那推拒根本就是假的。

    到得厅上时,蝶儿已经哭得声音嘶哑,无忧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蝶儿就已经在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所为,与无忧没有一分的干系。

    “忧儿,她说的可是真的,你对此一无所知么?”大太太见候爷气得说不出话来,当先问了出来,那眼里一片慈爱,伴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落到无忧眼中时,如嗜血的利刃,一分分吃透她的血肉。

    她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道,“女儿并不知情。只知道今日里,蝶儿这丫头,自己先行回府。就连这回府,也不是当面亲口说给女儿听的,是叫王府的一名小婢带过的口信来。”那嗓音平柔和缓,也似乎是杂着几分怒意,像是错疼了婢子的主子在深深惋惜。

第一百九十六章 恶心

    无忧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向候爷与大太太行礼,道,“女儿并不知情。就连蝶儿私自回府,也不是她本人当面亲口说给女儿听的,而是叫王府的一名小婢带过的口信来。”那嗓音平柔和缓,也似乎是杂着几分怒意,像是错疼了婢子的主子在深深惋惜一般无可挑剔。

    五姑娘在一边听得冷笑。

    不知是她说得真诚,还是事情原本就让人瞧得出她是清白的。候爷几乎是一下子就相信了她,只吩咐今日进宫累了,先将蝶儿押下去再说。

    无忧记得每一次爹爹对自己的错都绝不姑息,而这一次就像是放纵。

    大太太还要多说什么。候爷摆了摆手将众人遣散。姑娘们福身目送着长辈们出去。慢慢跟在身后。又渐渐落下了些许距离。

    五姑娘是同着无忧比肩而行的,看到厅前走过四姑娘养的猫儿,长长叹息一声,“你这不知死的东西,就胆敢这样走到人前来。也不怕你主子扔了你。也是你自己不懂,要是早早知道主人心狠,可还会做那些忠心之事。怕是现在后悔得要死!”

    六姑娘听出她指桑骂槐,笑了一笑,“你还别说,这心里话啊,就只得和跟你心思相通的东西说,管它是石头,还是只猫呢。要不然,闷在心里也就病了。前两天,我丢了镯子,跟我那只砚台说了好久,后来它体量我可就找到了呢。可见人啊都是有通灵之物的!”

    五姑娘听了六姑娘的话,神情微恼,但又瞬即如常,“妹妹的东西,就算不会失而复得,也终归只是物件罢了,若是人就这样给弄丢了,可就是再也回不来了。”看六姑娘又要说什么,她先截过话来,“七妹妹这里苦恼着蝶儿的事,我们就不要再论这些失而复得的事情了,不过,说来,若是那般不正经的丫头,留下来又有何用。去了她,心里也便得清静。七妹妹晚上定然会做好梦的。”

    无忧紧紧握住手心,福身向她回礼。

    五姑娘目光定定地瞧着她笑。

    那是无忧最讨厌的神情,而此时此刻,连带着对自己做出那样残忍决定的厌恶,也一道讨厌了进去。如果不是母亲与贤儿,她宁愿化成一团火焰再一头撞向她,与她一起焚毁也便罢了。

    指尖渐渐涌起痉挛来。就像是那道痛恨,在身体之中快速长大一样。可还是要笑,连眼底最深的情绪也再出笑意来。

    五姑娘看了她许久。

    她努力压下去,因她目光瞧来带起心底的恶心,终于能生出力气,向她福身,“姐姐亦做好梦。”

    她声音极轻,就像是从天而落的雪花那样摇曳散开。

    五姑娘似乎是有些失望,也或许是蝶儿给她带来的失望,现在才在她脸上出现,她高扬起脖颈,“妹妹可知,我最喜欢那颗星,所以,我一定会看着它的,它的每一次眨眼,每一个举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的好妹妹。”她最后的一句话语音极淡,如果不是夜深四寂,她几乎都要听得不清。

    六姑娘身后的婢子惊道,“呀,下雨了,姑娘们快散了吧。淋湿了可就不好了呢。”

    几位姑娘相互行了礼,都快步而去了。

    一直在外面等无忧的芝儿走过来,想要将披风,披在无忧身上,被无忧摇头拒了,只是一言不发,向自己的院子里走。这条路真的好长啊,那时,她赶着要去见被带入庵堂的母亲时也是,她一直跑啊跑,可就是跑不到一样,如果她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去求爹爹,事情是否还会有转机。无数的夜里都是这段梦。一直跑啊跑,去也总是梦不到最后。

    刚转入拐角,远远瞧见自己的院子,就看到在外面等消息的婢子们,大家只要瞧到她身后没有蝶儿,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敢问,只是候在那里,然后拱护着她进了院子,她看了一圈,“都去歇了吧。”

    芝儿为难道,“可姑娘回来时还没有吃东西。”

    她摇了摇头,“我不饿。累极了只想睡。”

    小南赶紧过去铺床。才铺到一半,无忧就已经吹了灯,倒在上面,可才倒了一刹,又猛然坐起,吓了小南一跳,要去掌灯,被无忧止住,“去取你的衣服来,我要去见合周公子。”

    小南一脸的犹豫,“这个时候,五姑娘一定会瞧着姑娘您的,这样动作会不会太过危险,如果见合周公子被他们发现,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无忧自己拔去发间的配饰,“他们认为这个时候,我一定不敢出去,认为我即便是要商量什么也会去大公主府,等他们瞧不到的时侯再说。而明天,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留住合周世子不让他出去。所以,我要见他,只能是在今晚这个现在,他们最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小南向外走出了几步,又停下身回看无忧。

    无忧知道她的意思,自从那次,她想法办了小南之后,便一直没有委过她重任,那样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十分相信她,可是今时这些事,无忧却亲自这托付给她这样的大事,“姑娘如何信我?”她看向无忧的目光炯炯若燃。

    无忧认真地看着她,“要说是同命相连也是我们。”

    “所以姑娘要像这样押一次宝吗?”她一脸惊异。

    “也是你的押宝,跟他们荣华富贵的不受待见,还是跟我风雨如晦的有梦可做。这一切也全凭你。”

    “为什么不是芝儿。”

    “她当然另有重用。”

    小南想了想,似乎是笃定了什么转身出去。

    下一刹,芝儿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姑娘当真信了小南?”

    无忧目光定在指尖,“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会懂得如何取舍。大太太是个残忍又不喜欢留痕迹的人,一旦被她选用做了窥者,无论功成与否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小南早就清楚这些,她只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是不是像她期待的是个聪明人。这么长时间,她应该也对我心里有数了。这人生啊,说到底竟只是一桩赌局。”

    语半想了想,“对了,一会儿,他们也许会变着花地过来试探我的行踪,你去应门,如果听出是你,他们就会放心,因为他们现在还想不到小南会倒戈。”

    芝儿顿了顿,“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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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夙孽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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