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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籽日     金枝夙孽txt下载     金枝夙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二章 真云著

    无忧感觉到,鸣棋与自己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已经吐息可闻越发的慌乱,他的声音擦过她后颈,“我这样帮你弹这曲子,是想让你听听这弦中,我的心事和你自己的心事。”

    她虽然慌乱已极,一切感觉都迷离不清,但仍能体味得出这离奇弹法之下,两只莫名配合完美的手正奏出和谐音色。

    鸣棋无比肯定道,“无忧,这就是,你对我万般拒绝之下,隐藏的真实心意,看看我们能在一起能奏出多么和谐的琴音来吧,从今而后,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对我口嫌体直。”

    无忧手上一颤,琴音偏颇,给他伸手捂住,纠正了回来,“你放心,我母亲可是听琴的行家里手,我们如此的二人合奏,会将她迷惑,让她听不出到底是何人所弹。”

    无忧轻道,“可大公主会派人来瞧,这一切都是掩不住的。”

    鸣棋耐心地再变化一套指势出来,琴音精彩而令人陶醉,“母亲会为我们的琴音迷醉,反而会叮嘱他们不得前来打扰。”

    无忧轻轻“嗯”了一声,鸣棋手上一颤,走了两个音儿。虽然无忧一直撑着坚强,但她的柔弱无力,就在这个时候透露。说不出惹的人生怜。

    一曲广陵散终了,鸣棋直接拉起无忧的手,“夜深寒重,我身上穿得甚少,该回屋了。”

    无忧闪了闪目光,作出告退之姿,可那姿态被鸣棋并不肯放开的手,拉的歪了歪方向。

    鸣棋再将五指紧了紧,“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想将你我邀得面谈的人,怕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不消一时三刻,就会将她的意思通知到王府。你若是早早回去睡下,就还得起来。真是要多麻烦有多麻烦。倒不如我们坐在温暖避风处等她。”

    鸣棋说的不错,倾染染动了胎气情况危急的消息,被带入王府通报给鸣棋,再到无忧耳朵里时,时间刚刚好过了一时三刻。并没有一点拖延,足见倾染染的重视。

    东方已现鱼白肚时,无忧,刚刚找得借口从鸣棋眼前消失,给侯府送去了消息,说是王府今日差事紧脱不开身就不不回去,留在王府息室中过夜,这样的时候,从前也有两次,蝶儿没受什么为难的就带回了大太太说知道了的消息。

    诸事办结了,无忧缓缓乏累眼睛,正打算到床上,合衣卧一卧。就有王府的婢子前来报信儿,说是大公主要见。稍稍打听了一下,果然是与倾染染相关,倾染染的所在,是无忧心上的禁忌。可她始终躲不过,鸣棋在大公主面前点她的名字,说什么可代表大公主的人选,弥姑姑是最为适当不过的,但倾染染身份不到那个位份上,就只好劳烦女差走上一趟。连理由都漂亮到如此。

    倾染染早知道,因为蔡单志,无忧会避开与运送珍宝有相关的一切事,但估计会猜不到,鸣棋又会拉上无忧一起来,反要她做了无忧不在场的头号证人。

    鸣棋那副闻听倾染染有急的样子简直是上蹿下跳,才说定要带无忧去,又开始嘱着人带各色食材,左一样右一样吩咐的很是细致。

    大公主耐心地看他对下人们一顿吩咐,抬头拿起茶盏又放下,“棋儿这是在做些什么,瞧着不像去深夜探病,倒像是要去山中赏游一日带足吃喝的样子。母亲怎么觉得有些滑稽?”

    鸣棋瞪着晶亮的目光向他母亲,“为表关心,儿子打算常在她那里呆上些时,又想,他们本是游牧之族,饮食必不合我口味,适宜饮食自带,也少将他们麻烦。”

    大公主正在扣严茶盏的手,发出两声盏沿摩擦声,已经忍俊不禁笑道,“难得你开了窍,可她恐怕吃不了这些。况且又是在虚弱之时,哪里受得了这么多进补?”

    鸣棋抬眼目光扫过站在大公主身边的无忧,“如果吃不了的话,女差可以帮忙助吃些。”

    无忧忙垂下目光。不做声。此时说什么都是错。

    一切准备完毕,紧锣密鼓向倾染染所在的驿馆去。

    无忧坐在马车之上,闭眼想了一下鸣棋并没有拒绝向驿馆去的意思,觉得看不明白。此时天已放亮,本该是他提早锄禾仪队行经大街的时间,再将自己涂成个大花脸,与那些人诡异周旋起来的准备时刻。可现在完全不能从他脸上瞧出这些应有的焦急。

    难道他这样又是要释放出大量的烟雾,用以遮掩太子的目光?既然是布下偷天陷阱,就要用尽全力一手遮天?

    听着马挂銮铃声响悠悠不绝,无忧知道鸣棋骑着的马就在自己马车之前,整个马队走的并不快,这样下去,光是到倾染染所在的驿馆,就要耗下去大半日的时光。

    一个念头,猛然涌上脑海,也许整个事情,是不是可以被大胆猜测一下?就在刚刚的某一个鸣棋在上马,所有人都不曾注意的时刻里,走在这队伍之前,春风得意马蹄不疾的人,已经换成了另外无关紧要的人来代替。

    而真正的鸣棋,早已经赶往红狮子大街。想到此处,已经耐不住好奇心驱使,慢慢伸出一根手指来,挑起车厢一头的纱绸,将整个头都探出去向外面瞧,要确认那马挂銮铃声音来处。

    却猛然发现,在自己的马车前面,并列骑行的,不只是鸣棋一个人,更有云著公子陪同。

    此时,云著不知是对他说了一句什么,他已经仰天长笑起来,手下略策了策缰绳,马蹄急送出几步去,将云著落在后面。

    云著很快打马跟上,又跑到鸣棋前面去,回过头来,满脸暧昧笑意,又对他说什么?再抬眼时,瞧到马车上,正在挑帘观望的无忧。

    无忧向他点头行礼之后,做了个嘘声姿势,哪知道?他根本不卖她这面子,直接出指给鸣棋指,正探出头,将他们二人观望的无忧。

    鸣棋,马上回过头来,正看到,无忧因为他的观望,避的太急,一下子撞到车框上,给帘子上面的流苏卡住了簪子,反而一时缩不回头去,只得别别扭扭的亦向他点了个头,然后,狠狠瞪一眼云著,再尴尬的伸手去分离流苏和头上的簪子。

    心上,更陷迷雾,现在已经看的很清楚了鸣棋是真鸣棋,云著也是真云著。

    看他们说笑逗闹的样子,可是将那要演给太子眼线的无事一身轻,演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第三百三十三章 彩云琉璃

    无忧给帘子上面的流苏卡住了簪子,一时缩不回头去,只得别扭地向鸣棋点了个头,狠狠瞪一眼云著,再尴尬的伸手去分离流苏和头上的簪子。

    现在看清楚了鸣棋是真鸣棋,云著也是真云著。

    他们说笑逗闹,将那要演给太子眼线的无事一身轻,演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如此,不仅骗得过太子,连她这个半个知情人,也觉得他们这样看起来,太是没心没肺,可不像是要做大事的状况,难道事情本就藏有蹊跷?

    迄今为止,关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借助合周的半知半猜,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还没有判断全部走向的可能,但已经板不住要去怀疑,如果错过今日运送珍宝的机会,估计再不会有珍宝现世,而大家轻松获得行程,只需掉调几个包,运用为数不多的神机营霹雳火们,就可以带走珍宝的事了。

    鸣棋说什么也不会放弃,至于大公主,也许并不是像表面上一样,只认为鸣棋是个什么安全可爱小白兔,爱吃萝卜,爱吃菜。如此的不加动问,不过是想着,他们母子谁抢来不是抢呢?反正离了太子与皇后的手,就是肉烂在锅。以上所有,都是基于鸣棋非动手不可的估计。

    看他们,走过正阳门,又绕过深阳门,像是要绕个远道的架势,无忧,已然是彻底看不清他们的想法了,关键是他们不仅要迷惑太子,连自己人也迷惑的不轻。抱怨终了,才想起,自己终归还算不上是他的自己人。

    好不容易缩回头来,又忍不住挑起个指缝向外继续看。那身影逍遥在马上?还未有一点前去打家劫舍的意思。凌乱得无忧心上各种想法层出不穷。

    最后决定好好复习一下,昨日夜里合周的各种说法,思来想去,终于停在合周最后离去时的问话上面,“难道公子已经有了新想法,这就想要推翻一切么?”她有点想不出,鸣棋这么愉快的打退堂鼓的原因,难道说,才不上战场,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是物是人非,四大皆空,然则她虽算不清楚英雄如何穷途末路,私以为鸣棋那一身蛮力无处可施,向往闯出一场天花乱坠祸事的架势,未有丝毫消退,反倒连日时连日只见长进,也就是说他在打的,必定是别的主意。

    此行的终点到达,她跳下马车中,听到云著冲着鸣棋提问的那句,“世子新变的这招真是够损的,原来以为世子,只是偶尔出卖一下朋友,换点酒钱,现在连一心找你斗殴的对手也要出卖,不仅出卖还要倒卖,最重要的是还能在出卖的间隙里囤积居奇,真是不得了。世子这么有缺德的天赋?你妈妈知道吗?”

    云著说起这些话来,并没有避着人的意思,更着实说明,此时,在这帝都中,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那红十字大街上去了。在这周围只恐连个太子眼线都不曾有。

    无忧走过去,近到鸣棋身边,“世子不再去红狮子大街了吗?”

    鸣棋并没有回避本不该由无忧提出的问题,“说来,这世上的想法,真的是跟风雨阴晴一样,说变就变。其实,昨天在见到你跟合周之前,我已经先行入宫,面见君上,给他讲了一个,细而悠长的故事,讨来了,好些彩头,正打算用那些彩头做两身衣裳呢!皇宫的彩头就是民间不同,我那八百霹雳火们差点抬不回来。”

    无忧奇道,“世子怎么会突然改变了想法?”

    鸣棋垂下目光,深深将她相看,“因为昨日一跟他们俩商量完,我就后悔了,我觉得我并不是蔡单志的对手,就该在与他的对峙中找一点滑头才是。”

    云著凑上前来?向着善修王府方向一指,“善修世子不肯前来这驿馆看热闹,此时在家里闲的慌,带着他那一妹放纸鸢玩儿呢?不过,这位世子武艺计谋都好,演戏也栩栩如生简直完美无缺,生生地否定人无完人这件事,今日倒让我抓着个缺点,就是这纸鸢画的太是糟烂,我盯的眼珠子都要绿了,也没有看出那个是老鹰还是秃鹫。

    无忧想了想,“奴婢虽然没资格谈及世子决定对错,却不得不顾虑,他们本蓄意用蔡单志将奴婢牵连进其中,纵然奴婢生命卑贱,为此搭上性命不足为道,只恐事情如果全面败露,会以大公主女差身份牵连王府。这样就大大的不好了。”

    鸣棋抬起手,抚了一下自己的眉尖,温润一笑,“最近,关于女差我的想法多多,常常因此夜不能寐,我一直在想,要么将女差推入深渊,让女差只能由我一人救起,从此对我唯命是从,寸步不离。要么就是将女差从这深渊中捞出,换成清白身份,再对我唯命是从,想来想去,就眼前情况来看,蔡单志的出现简直是天赐良机,会助女差完美洗脱罪身,清白于世。”

    此时,日光已经大耀大明,他的笑意,就在阳光里放大,就像是一整个春天在无忧面前开放,无忧仰起头盯紧那明亮的目光,心中涌起,三分忐忑,三分惊异,三分期盼,只余下一分平静让她还能,紧紧蜷住手指,没有拉向他衣袖,她紧紧屏住呼吸,生怕在那一呼一吸之间,就吹乱了他的想法半分,空中飘落冬日里最后的残留落叶,在他们站立的街道,铺成一片金黄,云著叹出一声感慨,“如此少年公子与美人的温情对视,该当是飘花才是的。这是什么破街道,竟然只会飘个落叶?”

    一身玄衣黑发的少年未出语时,已经伸手,接住一片落叶在指尖,内力冉上叶根,本已枯死的叶片,神奇又重现生机变成绿色,那样擎到无忧面前,无忧低下目光去瞧,心上不知涌起何种感想。眼前衣袖一带,云著已经伸出手夺过去,惊叫着,“这就是世子一直在说的新内功吗?真是让人叫绝,如果用在人身上,会不会连起死回生也能做到?”

    话音刚落,被他夺过去的叶片,在他手上风干松脆成点点碎末,飘散在空中,云著又叹了一声,“唉,这么快就消失了,所以说,彩云易碎琉璃脆,你们还是不要太美好了,那样就容易劳燕分飞,你们还是相爱相杀得久一点吧!那样,上天诸神不曾艳羡,也不会在你们之间横生枝节,总之……”

第三百三十四章 拳拳

    话音刚落,被云著夺过去的叶片,在他手上风干松脆成点点碎末,飘散在空中,云著又叹了一声,“唉,这么快,所以说,彩云易碎琉璃脆,你们还是不要太美好了,那样就容易劳燕分飞,你们还是相爱相杀得久一点吧!那样,上天也不会妒忌打扰,总之……”

    他还想再说什么,被鸣棋拉到身后去,“去我的马鞍子下面瞧瞧,里面有全部的内功口诀,没有什么难的,不过你一上午都不要再说话了。”

    云著惊的沉默半刹,最后道个“成交”跑走。

    “是什么?世子在皇上面前说的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是,是事情的全部么……”无忧的声音在那之后响起,“我的那个清白,到底是要让他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够得到。”

    鸣棋轻轻抿了抿唇,“是最小的代价。”

    无忧已经在冷笑,“可已经黑了的东西,到底要如何才可洗白?”

    鸣棋的声音,清凌凌响起,靠近他的落叶,全部飞散,“这样的事,的确并不容易,可在特定的时刻里,若能沾上黑色的血,就可接近重归白色。”

    无忧似乎已经明白他的全部打算,脸上那个完全期待的表情,瞬间破碎,身子,在落叶之中一起簌簌个不停。鸣棋并没有要将她安慰,而是更加声音坚定的说,“那些已经生不如死的人,你该将他们成全。”

    无忧目光闪闪,“真要是那样的话,世子也该将我这垂死之躯成全一下。”

    鸣棋摇了摇头,“无忧,这样的你,是报不了仇的,前后顾虑,心有善念,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更有可能,再将你所爱之人推入悬崖,更何况,他们又本是站在悬崖之上的。”

    无忧忽然捂住耳朵,“世子习惯了残忍为生,可无忧不能,如果这一生注定如此,我宁愿断去生涯,永不转世。”

    他向着无忧走第一步,“那你母亲与弟弟他们也该一并放弃生机吗?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将头埋进双手中,抽泣之声断续传来

    ,“我该想出更好的办法来的,而不是视人命如草芥,这样将一个忠心之人抛弃。”

    他们对立而望的方向,忽然,涌起迷人目光的大风,更多的落叶,从不知处涌来,飘落,再被吹得打旋儿,他说,“时间差不多了,我昨日向皇上告密,蔡单志会去劫珍宝的时间就在此时,无忧,你会成为手刃逆贼的首功之人。如此的血腥自证清白,定然会取信于皇上。”

    无忧似乎是已经撑不住心伤,身体一分分的滑向地面,在就快要跌落时,被鸣棋抱住,她想要挣脱,他并不给他空间,“你现在要想好的,就是面见皇上时,怎么为自己自证清白?蔡单志他总不能白死一次,如果他是一代良将,我会可惜他今日屈死于帝都之中,可他早该死了,不是么?深陷冤案之中,文不能报效国家,武不能纵横沙场。一个甚至再不能抛头露面的人,又活着何用?”

    无忧闻听他如此冷酷的说法,用力捶打他胸膛,“说什么活着何用?我不是如此,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出来劫这珍宝,本是真心帮我,我却将他利用。这怎么能说得过去?”

    鸣棋语声淡淡,“我早已让人在他住的军营中,毁掉一切书信往来,用那些珍宝,换得你一世清白做人,是我一生中做的最合适的事。从前,我用性命去拼不败将军之名,真真有些想不开,此时,只是身外之物就能保得你周全,简直让人觉得便宜到家。”

    她紧紧咬住嘴唇,鲜红的血自唇上流下,他轻轻抚摸过她嘴唇,“你到底还要这样折磨你自己,到什么时候?”

    她反抓住他臂膀看向他,“鸣棋,我还要造孽到什么时候?你知道吗?那些人,他们全都被我害死了,纵然现在还活着的人,也是备受摧残。”

    鸣棋拍着她的后背,“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因为你他们才陷此情境,没有你,他们就一生大吉了吗?世事早有前定,你一个柔弱女子,哪里有那么厉害。”

    云著捂着嘴巴,抱着本武功秘籍,欲说还休几次,最后,止不住嘴唇不动,声音传出来那样的提醒,“我说,二位现在这个地方有一点点尴尬,它是在那位高国郡主的门前,你们这样的不管不顾,她不仅要记恨你们的仇,连我的也一道记恨得实诚了,少不得要恨我个大疙瘩,话说,她们怎么一直就不肯出来看个热闹呢?莫不是世子你这次,连女人也不放过,全都杀人灭口了吗?”

    鸣棋轻轻抬起手向云著,“你不知道吗?我早该杀了灭口的其实另有其人,至于里面的人,不过是全部都打着瞌睡而已。”

    说完朗声向跟来的侍卫道,“你们在门前支起大锅,做些美食来吃吧,也好留下证据,我们是来瞧过郡主的,还带来了拳拳并不假的心意。”

    看看已经是日上三竿,鸣棋将无忧抱上马车,吩咐人直向红狮子大街而去。无忧今日只穿着素简样式的女差官衣,与鸣棋几番牵绊之后,好多处都给压出褶子来,鸣棋有一下没一下的为她顺平,“不是想做个蛇蝎美人吗?今日,一役就重回到垂泪美人了吗?”

    话音刚落,轿帘一挑,云著又捂着嘴,挤了上来,鸣棋看了他一眼,“不去看那秘籍,我可要回来了。那东西可在如今的市面上,可以卖到一万两黄金。”

    云著眨了眨眼,没说话,但也没有下去,鸣棋又瞪他,“还不快下去,三个人坐在这里面太挤了。

    云著又唇形不动,开始腹语出声,,“我这样挤上来,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我是怕你们一方伤心太过双双殉情而亡,坐在这里,不过是看着你们的。”

    鸣棋向他眨了眨一只眼,“你放心,我们殉情时,是会通知你的。”

    云著腹语道,“那又是为何?平时不见你这么周到,殉情的时候,怎么要对我这么周到,还念念不忘呢?”

    鸣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我们要离开这个世界,而你还活着,这真是让人觉得不幸,我会先推你入崖悬崖,也好杀一个够本儿,再添一个赚了。”

    云著给鸣棋气的一阵哆目瞪口。最后,捂着胸口下了车。

    赶往红狮子大街的途中,处处都能听到人们们在议论蔡单志。

第三百三十五章 王者归来

    鸣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再看看云著,“我们要离开这个世界,而你还活着,这真是让人觉得不幸,我会先推你入崖悬崖,也好杀一个够本儿,再添一个赚了。”

    云著气的一阵哆目瞪口。捂着胸口下车。

    赶往红狮子大街途中,人们都在议论蔡单志。

    无忧止不住在自己模糊的记忆中搜寻关于这个名字的样子,那人的样子,只是比模糊的记忆更淡的一个影子。一处处街景在她眼中闪过,一切还是从前的样子,不管这世上是否有一颗忠心在今日死去,这一切都是一仍其旧,可人心却不能如斯平静。

    红狮子上标志性的红狮,在马车转过大境福的牌坊时露出一角,她紧紧捂住胸口,泪落如雨不能抑制。

    鸣棋的声音在她耳畔低低响起,“也许他今生转世至此,就是想成全一世忠烈之名。而这一次,虽然不能留成清白姓名,但到底能救他恩人之后一命,也算得上是有始有终。”

    她在泪水中迷蒙抬眼,鸣棋的借口找的真是好,蔡氏一门已经害得他亡命天涯,他有幸活了下来,她终于又为了自己苟且,上前给他补了一刀。抬头仰望车顶,不让更多的泪溢出,却只是徒劳。

    马车停止的一刹那,无忧希望它永远行进下去的愿望破灭,空中已经泛起血腥味道,在那纷乱的喧闹中,无数的人影在动,在凌乱,他们到底是在欢愉,还是在痛恨,她早已分辨不清。

    然后,鸣棋携着她的手停了下来,她的衣角被肆虐的风吹得飘摇无定,就像是要分崩离析而去。

    从前热闹的大街,已是一片焦土,大片死尸横陈,可见,鸣棋故意避开的那个刚刚,这里发生过怎样惨烈的战况,而本已经入春的帝都,忽然飘飘起晶莹如小米粒般的雪花,风一吹,就飘进人眼中,化成泪,再流出来。她看到扑倒在地的高大身影,缓慢而有些磕绊的脚步,正将他们之间的距离寸寸缩短。

    飘摇的颗粒状雪花之中,她向那身形影伸出手,又在空中停住,五根手指。牢牢握紧,指甲刺进血肉之中,在半空中停住的手,正有鲜红的液体,自那掌心中流出。一直紧紧跟在她身旁的鸣棋见状,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无比镇定的,在那掌心的正中放上一柄血的匕首。

    她低下头,用目光打量那锋利钢刀上新鲜的血和陈旧的血,沾染雪花,瞬间呈现出异样的妖艳混色来。

    她发着抖,蹲下身来,并没有握紧的那把刀却没有自她掌心滑落,她打量地上的人好久,忽然又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像是要将那人翻过身来,看一看他的样子。

    鸣棋的声音,陡然在她身后高亢响起,“王府女差诛杀罪臣贼子有功,今日在场者皆可作为见证。尔等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将罪臣的尸身抬下去,也好早早将事情巨细禀告给皇上。将这街道还与子民通行。”那声音落下,天地之间涌起翻天覆地的风流来,力量汹涌,将就要上前的侍卫们纷纷吹得不进反退。有的甚至连刀都握不住,给这风吹得掉在了地上。

    无忧手中的刀也被带着疾风吹落,咣当一声落地,又翻滚几下,上面被凝结的血,就像是复苏了神元,忽然在那刀面上流动起来,最后聚成大大的一滴,自刀尖坠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渗入泥土之中仍然经纬分明。

    无忧周围兵士都被吹退的同时,只有单薄的她,仍然固定在原地,死死盯住地上那个身影,“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回来?可你既然重新归来,就当知道,这里无处不是陷阱,你做的这些事要给谁看?给我吗?可你看,你连命都搭上了,我却救不了你,连像这样去看一下你的脸都不敢,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只是个胆小鬼,我只会苟且偷生,如今你后悔了吗?可一切都已经晚了,一切,都再也挽回不了了。”

    语尽,她如同血色点染的唇,忽然剧烈地抖了起来。连身子都站立不住。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贼子抬走!”鸣棋向两厢吩咐道,已经出手将无忧稳稳扶住。

    旋风一样的人群,呼啦一下子涌上来,将蔡单志抬起,无忧,仍立在一边发愣,忽然一块玉佩坠在她脚边,莹然翠色已经隐在血污之下,“单志”两个字的阴刻里渗进了血丝。

    她伸出手去,将那玉佩拾起,再比上被抬起的蔡单志腰间,想要想到给他重新系好。

    只系道到一半,手里的玉佩陡然滑出,眼前有什么一闪,带出一阵疾风扑面,无忧一直痴惘的神色一顿,脸上已经无半丝血色,唯有瞳孔中映出,满身鲜血的人,向着她伸出手来,直接扼上她颈项,粗重的声音响起,“已是穷途末路,小姐还想要苟活道到何时,今日之后,这世上蔡氏再无翻身之日。”有怨怼之色从他眼眸底尽处源源泛起,她看清那张陌生面孔,唇中仅有时间吐出蔡单志三个字。就被掐住喉咙。

    那双手的力量,大如铁钳,只是一刹那,她已经觉得透不过气来。

    她瞧到鸣棋焦急的脸色,却一直,听不清他在喊什么,只看到无数的兵士涌上来,她看到正对着蔡单志高举的刀头,想要高喊不要,却发不出声来。

    蔡单志没有死,他的眸光如同最锋利的刀,纵然在她呼吸不得的时刻,仿佛还在那飘忽的感觉中接受那种目光的反复切割。

    但极快得,那双扼住她脖颈的手,松散开来。新鲜的空气,就像一支利剑,极其迅速地闯入她的喉颈之中,直至胸膛深处,明明是死里逃生的畅快感觉,她的真实体味却如同身体中的血流,正被寸寸冻结,全身上下止不住地阵阵发寒。

    慢慢缓了缓,看得清楚的眼前的一幕,是太子正拦下,能对蔡单志造成致命一击的鸣棋高举的凉扇。

    太子的声音嘹亮响起,“原来,我一直猜不准是世子的心意。”他微微低头,抿出一丝冷笑,“是因为,我那东宫离王府远,喝的水不同的原因吗?”

    再低头看一眼蔡单志,“久经沙场的人就是禁活,你看他这精神头,还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世子,你可不能伤了他。你那扇子砸下去,少说得有千斤的力量,就不要来雪上加霜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九死未毁真身

    太子的声音嘹亮响起,“我一直猜不准世子的心意。”他抿出一丝冷笑,“是因为,东宫离王府远,喝的水不同的原因吗?”

    再低头,看一眼蔡单志,“久经沙场的人就是禁活,你看他这精神头,还像有话要说的样子,世子,你那扇子砸下去,少说得有千斤的力量可使不得。”

    鸣棋若无其事地自太子的剑下抽出自己的凉扇来,状似心疼地看看上面给太子的剑砍出的白印,再看看左右两厢的大内侍卫们,“世子都如此说了,你们还举着刀作什么?但是,传说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手劲儿如此之大,难道在太子这里,那个缚鸡之力指的其实是苍鹰一类的神兽吗?太子殿下这么厉害,你母后知道吗?”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云著,在他们之中探进过一个头来,凉飕飕一笑,“鸣棋世子刚刚这句是我的台词儿来着。”

    太子幽幽加夹紧目光,有寒若冰霜的光泽在其中慢慢蕴动,“是世子首先放弃了常人的想法,世子可知道,经世子如此反身向皇上告密,大家都得不到好处,本来世子谋划的不错,是好像有一些好处,是什么呢?嗯,为了心爱的女子,洗脱罪名以斩杀罪臣之名成就,不过,可惜,这蔡单志他命不该绝,等到我来救他。我倒是好奇,能够再活一次的他,会如何选择,会不会像之前那样那么傻?想以他这孤单血肉之躯,保得他恩人之后平安。人生在世,总要有为自己而活的时刻,这一次,他总该明白的透彻。大家都得不到珍宝,想来是打平了,可世子太贪婪,反而输进去更多。”

    立在鸣棋身边的无忧,身子摇了摇,鸣棋手疾的拉过她的手,又转身将她交到身边的侍卫手中扶到一边。再次看向太子,“太子所说的世事难说定,正合我心,况且,女差斩杀逆贼有功,是有目者共见的,我劝太子还是不要妄动猜测,小心你纠结出来的东西,连你自己都承担不起,那可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看这天气风清日正时,正式读书时。”

    周遭寂静异常,太子突起的笑声,伴在渐大的飘雪之中,夹带细微的寒气,依旧响亮,“世子的威胁真是忧美,又在这漫天飘雪中以诗意为证,本宫记得了。”

    说完,他伸出手,在空中挥了挥,东宫羽卫从暗处涌出,排得肃整,低头等待他吩咐。

    他又扫了一眼,只能撑在地上断断续续喘气的蔡单志,“这逆贼伤得不轻,现在就将他带回去好生调养,以供皇上审问幕后真凶。”

    东宫羽卫们得令,三下五除二就要将人抬走。

    无忧急向鸣棋道,“不可!”说完,自知露出了情绪,不再出声。

    鸣棋那边却已经笑出声儿来,“冤有头债有主,这蔡单志劫的是神机营的东西,若是要论个冤家,便是大内的羽卫可将他带走收监,也万轮不到太子操心。时间不早了,太子今日该读的书都读了吗?嗯该问的安,也问了吗?这些琐事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太子还是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太子顿在半空中的手停了一下,优雅收起,“世子这么理直气壮,难世子是将神机营,全埋伏在这红狮子大街左右了吗?如果本宫与大内御卫,胆敢说出一个不字,世子是不是就要摔倒刀为号,要将我们齐齐断送?”

    鸣棋敛了敛衣袖,一脸神色怡然,“太子此言差矣,今日今时在此的不速之客分明是东宫羽卫,现在不见我神机营一人,殿下却反说要杀人灭口的是我。难道太子殿下从头到尾读的书就只有指鹿为马一本?还是说太子还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想对皇上的位置取而代之?太子不是不知,皇上喜欢的是与世无争的绵羊太子。我觉得太子还是不要这么早就锋芒太过才是。”

    他微微凝起目光,“鸣棋你不要得意的太早,即便是人被送到宫中,真相如何,也迟早会大白,这一切不过一场注定。”

    鸣棋一笑,那笑声转瞬在狂风中消失,残留的抽气声又紧跟着被吹得散乱,只剩下他断断续续被风吹断说给太子听的句子,“太子今日若是一定要带这个人走的话,御林军不是东宫羽卫的对手,皇上最后留下的,会是这个印象。太子难道不是一直大气儿都不敢喘的装虚弱吗?那就继续装下去,不该再想太多的事儿的了,出手成功得太容易会露馅的。不过太子操这么多心,怎么还是操心不见老呢?难道是养颜有术?”

    说完,还是很是感叹地啧啧了两声,太子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蔡单志,

    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鸣棋望着他的背影,目色渐渐变得凝重,眼前的大内侍卫已经将人抬走。云著挠了挠头凑上前来,“蔡单志真是名不虚传,果然有九死未毁真身,但眼下危局怎么个破法?太子回去必然会想办法,我想,这人到了最后还会到他手中,而他就一定会先将他治好,再严刑拷打,不用说事情本来就是他说的那样,即使不是,他也必定能屈打成招。而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围魏救赵还是釜底抽薪?”

    鸣棋向着他伸出手去,他忙伸过脸来看看鸣棋掌心疑问道,“这上面什么也没有写啊!”鸣棋一脸随意,“看来,这秘籍我是该要回来了,也好卖上万金,买个计策。”

    云著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差点口若悬河,惊的捂上嘴巴,又开始腹语,“现在的事,已经事关皇宫大内,世子需要眼线,我与我推荐的人或可为适当人选。”

    鸣棋挑了挑眼皮,一脸思索,“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些出生入死的事,你一个局外人,一定不会愿意舍命参与,我也并不想强求。”

    云著看着鸣棋仍然伸出来向他要秘籍的手,都快急哭了,“我只是在嘴上贪生怕死,其实最忠贞不过。”

    话至于此,鸣棋忽然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云著本因讨好鸣棋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闻他言语圆圆瞪起,“话说,我从前,也是闲云野鹤一样的出世公子。”声音又渐渐低下,附近在鸣棋耳边,“这些大内高手,我们全杀了他们吗?还是先去赶去拦截太子将他杀掉?仔细想想那些东宫羽卫也不太容易对付。”

第三百三十七章 和衷

    鸣棋忽然近到云著耳边,说了句什么。云著本因讨好鸣棋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圆圆瞪起,“话说,我从前也是闲云野鹤一样的出世公子。”声音又渐渐低下,附近在鸣棋耳边,“这些大内高手,我们全杀了他们吗?还是先去赶去拦截太子将他杀掉?”

    鸣棋剜了他一眼,“我本不想大声说的,可是你不仅耳朵不好,连你的联想能力也让人……算了,你从小订下娃娃亲的姑娘来找你了,面色看上去很焦急,你是不是对人家做了什么?”

    云著忙去捂他的嘴,“世子做什么口无遮拦,还这么大声?”

    “我第一次说的时候,可是跟你耳语来着,谁叫你一直都听不清楚,还跟我胡乱打岔,我就只能明明白白的讲出来,怕你听差了,反而误会什么!”鸣棋同样是一脸无辜。

    云著一边呲着牙,一边向街上一个,隐约向他走来的身影跑过去。

    鸣棋抬头看向无忧,发现,无忧隔着被眼前的给侍卫们抬来抬去的尸体,正在与他对望。

    他想,这一次太子可是帮了他,他想过无数次要靠近无忧的办法,和衷共济,风雨同舟,当属最好的亲近,可也一直不得那样的机会。此时,看到正有深深忧虑从她眼神中透出而那是他们共同忧心的事,心上反倒觉得异常安稳。他们正在同一条船上,也必会驶向同一个终点。他一直走到她身边,“好了,现在知道他没有死,你不用再愧疚,可见你高估了自己,生来就能害人的能力。这样想想,这也并不是一件坏事。”说完,再向她笑笑。

    无忧终不能如他般坦然,“这些大内高手将他带回去会做什么?应该与太子的做法是一样的吧!”

    鸣棋折合手中的凉扇,做出此问题,值得深思一番的样子,然后,欲说还休几次,结果只说出个,“那是他们的事,我们又何必操心?”

    无忧被他这一松一弛的神态弄得焦急万分,“世子犹豫不愿说出来的部分,是他们会对他严刑拷打,而他必会受刑不过,将一切招认,对不对?”

    鸣棋听到无忧的话,脸上的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只是抬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添在无忧肩上,“怎么到了现在,你还不肯信太子说的话吗?”

    无忧问,“太子说的什么话?”

    他垂头想了想,“也没有什么,你不用问了。”

    无忧急了,“世子何必故弄玄虚?”

    鸣棋深深看定她,“除了我,这世上谁都不要相信就对了。”

    无忧目光中染上戚色,“你这样的意思是早已信实了,如果皇上以高官厚禄为诱饵,他会说出一切。”

    鸣棋摇摇头,“这世上不过非此即彼,能混沌于冥冥之中的,也不是不存在,但说到底,人们所见也不过两种,忠诚之名,谁人不愿,付出巨大,就会成为其障碍,如果更有当事者,为此死过一次,觉得名声之流,不过身外之物,顺道看破个红尘,那么之于结果,便再不可说一定。”

    无忧定定看着他的眼神,透露出来的全是不能相信。鸣棋不计较她不肯开窍,只是将她拉起,朝向马车处大摇大摆的走过去。

    很是匪夷所思,想要将蔡单志的死移花接木到无忧身上的事,已经因蔡单志的一命坚挺,全然败露,又被太子按下个正着,此时还他若然联合了原著公子,行一场杀人灭口的罗刹事,也还说得过去,可是这般牵起她的手徐徐行去,反倒让人琢磨不透。

    只是一对上他温暖如日阳的双眼,她又忽然辨不得那错是在哪里?

    马车转出了红狮子大街,才像是到了人间,无忧也终于理出些头绪,他们已经重陷于危险之中的说法,不是没有那样的可能,纵然她那么不愿意相信这会是真的,但当理智从惨烈中回归时,依然想起关于这个蔡单志,她其实一无所知,而人心本易反复,鸣棋所说并没有错。

    可此时,向鸣棋看过去,他脸上的郑重,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是神态轻松。就像刚刚的事情不曾发生,他也的确说出那样的话来,“刚刚的那件事,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了。太子的想法不会成真!对于今天的这些情况,我已早有准备。刚刚的焦急,只是做给他看呢!看来我这戏做得精湛,将你也一同骗过了。”

    无忧刚想问个什么,正在行进的马车轿厢里忽然,窜进来个大活人来,他一起上来,就坐在无忧身侧,焦急地掀起轿帘一角,向外偷看,一边看一边向他们提问,“你们怎么会来得这么晚?为了甩掉她,你们知道我跑了多少街吗?腿都快要跑断,真是不贴心。”

    鸣棋抿了抿唇,“我倒觉得,她很适合你,穷追不舍的精神就很像。你要是讨厌她,也就是在讨厌你自己。”

    云著再三确定马车后面再没有人跟上来,才放落了轿帘,靠在软垫上一个劲儿的喘气,最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去,“想来,佳公子榜单上,我的排名又要靠后了,从前,大家都不知我有亲事在身的。”说完,一脸极致惋惜之色叹气。

    无忧有些好奇道,“那贤罗公主搞的什么风云榜?上面的佳公子都是没有成亲的么?”

    云著弯下腰去调整自己的靴子,头也不抬的回,“也不是没有奇葩,鸣棋世子将孩子都养了,却还是排在第一。这样没天理的情况已经很久了。我一直在怀疑这榜单的公正性。总有一天要将它推翻。”无忧听得目光一黯,已经扭过头去。

    云著义愤填膺地将一切说完,忽然,反应出了什么,忙赶在鸣棋冷笑变色之前,狠抽自己的嘴巴,“我是木头,我是木头桌子,我是木头椅子,刚刚才的声音什么都不能代表,是木头摩擦地面的声音,吱!”说完,对着无忧的愁眉不展挑了挑眼,又开始唇形不动,只出声音,“如果是代表无忧姑娘所言,就不算我说的,刚才一进来听了一耳朵,世子说,关于起死回生的蔡单志被太子揪住把柄的事,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吗?”

    鸣棋神色轻松地说一切不过小事时,彻底震惊了无忧与云著,但是四两拨千金而已,这位世子又不是没有做过。无忧与云著见识过太多遍了,平静的很是迅速。而且,云著还正经八百地将他的方法打听。

第三百三十八章 乱人眼球

    鸣棋神色轻松地说一切不过小事时,彻底震惊了无忧与云著,但是四两拨千金而已,这位世子又不是没有做过。无忧与云著见识过太多遍了,平静的很是迅速。而且,云著还正经八百地将的方法打听。

    鸣棋向着车外看了一眼越下越大的雪片,眼中漫进晶莹剔透的雪花光亮,“太子以为我们入了死局,接下来,他必然会前去找他母后帮忙,将蔡单志搞到手,然后,只需要守株待兔,等我们上门即可。但那么与人为善,根本就不是我的风格。更是奸佞小人不配得到的风格。”

    云著一脸的看不懂,“世子既然早知道,他会再次抢回蔡单志,那刚才还干嘛跟他硬碰硬,非要由大内侍卫带走蔡单志呢,直接给了他还和谐不吵闹?”

    鸣棋一笑反问,“公子说,是那皇宫好打劫还是东宫好打劫呢?“

    云著努努嘴,“就根本没有一个是好打劫的!又不是没有试过,上一次太子府找苍鹰,你们差点搭了命进去。”

    鸣棋那厢已经乐的欢快,“就是说啊!那我们,干什么还非要闯府救人呢?”

    云著忍不住疑问道,“世子的意思,是我们也守株待兔吗?因为没有办法逃脱,所以,最后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保留一贯的骄傲,在被抓的时候,表现得优雅一点?”被风吹起的大片雪花,落在他脸上,被他胡乱抹去,这场雪下的又急又快,似乎只是转眼之间,天地之间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鸣棋脸上出现欣喜表情,云著还等他说出什么来,他已经向无忧伸出手,是要扶她下马车的意思,扶到一半,回过头来看向云著,“啊,刚刚过国舅府的时候忘了提醒公子,公子看你是要走回去,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善修世子那里?”

    云著闻言稍一犹豫,鸣棋已经抖了抖手,“算了这外面雪天路滑,你又是极重风采姿仪之人,借你马车,公子先回去吧!我们也下车去换防滑的马车来坐。”说完,继续扶着无忧下得车来,还提醒着雪滑。

    云著一把握住鸣棋的手,“世子刚刚的话正说到精彩处,不听到结尾,会寝食难安。况且,刚刚,我是出现在你的身后,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对我始乱终弃。世子一向都是很有办法的人。应急时的办法,更是往往天衣无缝,要是不听,人生都不美满了。”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应他话音儿,抖了抖的鸣棋,以为,他肯定会严词拒绝两次,他本一向难搞,尤其还是在女人面前。

    结果,才想到一半,鸣棋已经并不同他虚礼什么,反而是赞同的点下头来,“这次公子眼光很好,虽然事情败露并不在预料之中,但,要让太子开不得口,将事实指认的方法着实很多。之前,不是,因为鸣得被诬龙阳之事,母亲打算,报复一下国舅的吗?我们这里失误,只好用母亲的办法前去堵上窟窿。我这么说,也不一定就要用这个办法。”语气里带着可选办法太多,他却只能选一个的,可惜意味。

    云著捂住嘴巴,将脸憋得通红又开始腹语,“世子现在长进的太多,而且经验经验积累得太快,要不了多久,大公主门人就都得遣返回乡了吧!不知又要省下多少银钱?大公主当年那是生下个长子啊,简直生下个聚宝盆。”

    鸣棋对他的胡扯笑而不语。

    太子的出现,之于无忧,简直如同晴天霹雳,她想了很多蔡氏旧案沉渣泛起,母亲与贤儿遭到殃及的可怕后续。但,像这样,能够马上得知鸣棋可以有办法轻松化解一切危机,简直是喜出望外。

    云著倒是有些迫不及待的催促,“公主殿下用于除去国舅的办法,可谓之妙计天成,太子横生枝节,这样就用那妙计交换两厢,很让人可惜!还有那些,多到数不过来的坏办法,世子都一一说出来听听,看看有没有可能大家乱炖一场,闹个独特的味道出来。”

    鸣棋在他二人目光之下,不疾不徐道,“若是全都说出来,你们今天恐怕不能睡觉。”

    云著好奇道,“真有那么多办法吗?”

    鸣棋点头,“如果是用说的,能说上一天。我这里就挑几个简单的跟你们说一下吧!其一,如果我估计的不错的话,太子现在就会去找皇后,想办法将蔡单志从皇宫大内运往东宫。他要不出来蔡单志也就算了,如果要的出来,我们就可以就可以用母亲计策里从国舅而起,最后牵出皇后小库的事来,做个一比一交换。这是之前说过的办法。其二,是盗走东宫押在他手中我的那柄金扇,同时顺走苍鹰,送他个忧心无限。其三,让高国人作出证据,我当日不曾出现在红狮子大街,此计唯一不好的地方是,要收买一众侍卫。但现在,绝对是来得及的,因为蔡单志还在昏厥之中,皇上也并没有提他们三方前去对证,只要,那些侍卫们,没有亲口将我的名字说道说给皇上听,一切就都有篡改的余地。其四,只要拿到母亲那边,一点点的收获,我们就可以绕过太子,拿到皇后面前,让皇后娘娘亲自将蔡单志其人调包出来,一切危情可解。”

    云著张了张口,“这些办法听起来还行,现实中,做起来,可就有些难度了,东宫经了之前的事,必定早已布岗严密,更何况,这一次又要加个蔡单志。”

    鸣棋则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有什么难度?谁又要你真的做了?”

    云著,“啊?”

    鸣棋微微一笑,“公子真正要做的事吗?其实简单的很!就是将以上消息,分期分批地告诉给太子。记住务必要详尽扼要,最好要找个文人润色一下,以显重视。”

    云著吓得直伸舌头,“世子说的是全部吗?刚刚这些的全部么都要透漏吗?”

    鸣棋点了个头,扬起声调,“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要告诉他,当然就要告诉他全部。然后,我会找舌烂莲花之人,前去见蔡单志。向他横陈,他若是嘴巴不严的厉害后果。”

    云著叫绝,“世子的意思是,这么多办法,不过是瞒天过海,乱人眼球,而眼下这个才是正题吗?”

    鸣棋抿唇一笑,“当然也不是,连这个也一起都传给太子吧!”

第三百三十九章 金何来 尘已

    鸣棋扬起声调,“要告诉他全部。然后,我会找舌烂莲花之人,前去见蔡单志,向他横陈厉害。”

    云著叫绝,“世子的意思是这么多办法,不过是瞒天过海,乱人眼球,而眼下这个才是正题吗?”

    鸣棋抿唇一笑,“连这个也一起都传给太子吧!”

    云著闻言,吓得大惊失色,最后,又变成一片和谐的敬佩,“世子就是世子,事情还没办,先送太子一百个圈子转晕他。”然后,再由衷赞道,“皇上与皇后伉俪情深,这位太子的储位得来容易,除了苍鹰那传说,打他生下来对他不利之外,他已经很久,没被什么天时地利人和烦过了,世子这次,送他这么大一个混乱,他一定要感动得涕泪横流了。这样的事,若然是那些头脑简单的,只向简单处看,也许没有什么,但太子很有几分脑子,经他那脑子合并整理出来的,恐怕就不只是世子提及的,那几个屈指可数的麻烦了。这样太子自乱阵脚阵脚,想来想去,必会假说蔡单志是在府中,而其实另觅藏处,那样才正中了世子下怀吧。他伤得很重,估计能给世子留出的时间,足有半月之长。”

    鸣棋见他终于弄懂了自己的意思,只是笑笑,不再言语什么。无忧只余感叹,自己要走的这条路,就是要与这些绝顶聪明人为伍或者为敌。行一步事,能看透三步后续的他们,自己还是尽力,不要得罪他们的好。

    *****

    善修若有所思扫一眼手中茶,再看一眼鸣棋,无忧与云著时,大公主安排的去见国舅的地痞,已经在大雪初停时,拍打上国舅府大门之上的铺首衔环,被守门人一顿呵斥也无动于衷。最后,终于因太过执着而吸引来一脸嫌弃的国舅。

    那地痞一脸看破却并不说破的表情,微微挽了挽雪白绣青青翠竹的袖面,露出里面的颗颗圆润佛珠,上面錾着的“尘已”二字直直钻进国舅眼中,那是一心修佛的太后的法号。国舅还想看得更仔细些,袖面已经给那地痞慢慢放落,将那些晶晶莹透亮的珠子掩得严严实实,不见踪影。

    紧接着,地痞长叹一声,起身,“怪不得,人们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只是为了见国舅一面,可难为死人了。国舅既然事繁,小的也不便打扰,只是可惜了这桩买卖。”

    说完,再将本已经垂下来的袖面,自上而下那么一振,做出摇头甩甲之姿就要向外走。赏宝鉴宝这等事之于国舅,一向可谓得上是火眼金睛,稍搭个眼上去,便知是真是假,尤是刚刚只得一眼,就给他看出那是宝物,上好的檀香十八子,香气浓郁,必是经过贵族珍藏的东西。

    至此,国舅才回过味儿来,这人手中能有錾刻太后法号的串珠,足以说明这人并不是一般的泼皮?不仅不是一般的泼皮,只恐是自己慢待不得的人。

    想到此处,马上,调个笑脸出来,将之前下人与自己的种种怠慢厌弃,一推二六五,“之前,贱奴不识人落了口舌,才让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壮士切莫往心里去。请问壮士大名仙乡何处?”

    “金何来。至于落脚地么,就是这帝都本街,街面上人,说不定与国舅日日都要碰上一面呢!”这人话音落下时,身在国舅府的鸣棋已经转过目光看向云著,“这些也终究是不瞒你的,我们要做个套,装进去的人是生你养你的老子,到什么时候都是改变不了的,你是要一同跟着掺合,还是干脆与我们对着干,也全由你。”

    云著陷进善修身边的太师椅之中更多一些,脸上只是冷漠间的疏离神色,闻听鸣棋相问,才一点一点攒出个笑意来,“我早想过了,国舅若是彻底脱离了富贵,返身于平,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早有三个算命先生说得一般,他若是粗茶淡饭,可安享余生,紫金爵带反害他身首异处。这本还是是我最后能对他的好。”他说完这些?落下茶盏的那声“嗒”里,国舅正引手将金何来向花厅里边让,边走边指点那些只露出一半脑袋,已然被冻透奇花异草,“可说呢,这天时无常,本来开得好好的花,被今天中午猝不及防下起的大雪覆盖,全部冻死。”言语间惋惜不已。他自己说到中午忽然下起的雪,猛然间想到被抓的蔡单志,心下对大公主的地位画了个混,若然是那人牵扯到大公主身上,嘴角已然带着笑意,那样真是得再好,也免得他日后出手。

    那金何来回看一眼,因思绪正盛,而止住脚步的国舅,轻咳了一声,将他惊得回神,才问,“国舅可于那朝堂之上,听说关于大公主的最新消息?”

    国舅向他让过座,自己也缓缓坐下,整理袍角的手一顿,“今晨有些头痛,得皇上恩旨由于家中休养,不曾上过朝。”其实。这位国舅因着近日要在京中,乱鸣得名声的事,早与皇后商量的清楚,称病在家,是不去上朝的,只是对外说得体面些,以身体为借口罢了。当然,这个金何来问及此事,也并不是要纠结于他到底上不上朝,而是要说一个新消息给他听。

    国舅暗想着,要是说蔡单志的事,他是知道的,却并不想说破,只听他要说些什么。

    金何来弹了弹手指,娓娓道来,“与我相熟的一个宫女听得不全,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当年蔡氏余孽蔡单志落网,乃大公主全力寻访为皇上分忧而成。听说,国库开放,皇上与皇太后让大公主从中任意选择珍宝作为奖励呢!想来是那些珍宝,个头太大了,不好搬出,只因国库南坡太修得太陡,上次,我前去领个赏赐,摔了我个狗啃屎。”他这样兴致勃勃说到一半,像是想起国舅是个生人,慢慢合了嘴巴,咽下了那后面的话去。

    国舅听闻这金何来说国库南坡修得抖陡,就知道他说的是太后的大库,心上一阵阵痒的紧,也更加断定此人必然是与太后有关。对着如此的弦外之音咽了咽口水也跟着这金何来一起跑题到那国库上面去了,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的声音发抖,算是平心模样,“听壮士的,意思是亲到过国库了?”

    这金何来马上机警异常地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怎么会有那种事呢?我怎么能够去过国库重地呢?”

第三百四十章 水仙

    国舅听金何来说,国库南坡修得抖陡,知道他必是去过的,也更加断定此人必然是与太后有关。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的声音发抖,“听壮士的意思是亲到过国库了?”

    这金何来机警异常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怎么会有那种事呢?我说的是在梦中,是梦中?梦过罢了!”

    他越是极力否认,国舅越是一准认定,这个金何来,必须是太后眼前新晋的红人,然后,想起妹妹提过几次,那伶人的名字,是叫什么来着?仿佛就在嘴边,可这一时就是想不起来,让人着恼。端起茶盏的手,给热水烫一下,却忽然福至心灵,想起,那人的名字正是叫金可来,跟眼前这个叫金何来的人,只差了一个字,在他们之间,必定有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理出如此头绪的国舅,急不可耐开口之前,欢喜的,咬了几次舌头,才焦急地说出心上的话,“我与壮士一见如故,今世虽然到了此时此刻才得以相见,想来,前生必是至交无疑,现在更是越看越觉得面善,如果壮士不嫌弃,我可否唤壮士一声贤弟?你我以兄弟相称,也好说话方便。”

    金何来一笑,“贤兄有如此之心意,小弟也就斗胆,攀个高枝,尊国舅一声兄长了。”

    国舅那厢早已喜笑颜开,高声称道,“我的好贤弟!你我说话,再不必有所隐瞒,既是知心的兄弟,就该当开诚布公。敢问,好兄弟刚刚提到的那个要事,到底是什么?”

    金何来在这个国舅终于提起底气,开门见山一问的当口,却忽然捧起手遍边的香茶来慢慢品起,微啖进去一口之后摇了摇头,“这茶,送来的时候,装茶盒子里面的锡里子破了,吹了些尘土进去,都不鲜了,改日,我让人送些好的,给贤兄品品,那又新又鲜的茶,细里的味道。要说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虽然是进京来找我们的门路求得好处去,却瞧着我们不懂,南边那茶的细里之处,时不时就要大胆包天的将我们糊弄一二。贤兄下一次得了他们敬奉,可也不要就立马给了他们好脸色,还需看看他们心意是否实诚,别惯的他们越发的大了胆子去。”

    在这金何来侃侃而谈的期间,一直企图,将话题重新引回正事的国舅,几次开口,都被金何来浸在品茶神思中一心将他指点的样子搞得,不好真的说出话来,将他的意兴打扰。

    金何来自话了半晌,高高向上挑起的眼神,微微垂落一点,刚要再说个什么,有小婢前来续茶,此时,桌子上摆着瓶水仙,水底子里映衬着枝叶纤纤,将光色投在那伸来续盏的手上,更显得那只手,肤白若芷脂。国舅本还想着,只听管事说了句,他是泼皮,还厌卷不已来着,可这么一听他谈吐,却觉得是个大大了不起的人物。

    若然是泼皮也必是上可通天的泼皮。他妹妹虽然贵为皇后,却因为大公主的原因一直不得皇太后欢心,平日里麻烦甚多,自己若然是从金何来,身上找出那通天梯来,少不得要让妹妹对自己刮目相看。

    但自己却对这人一无所知,听他能细致挑出这些南边过来的鲜茶的毛病,更加觉得,此人见多识广,自己要献上去的那个殷勤,并不如何容易成就人家欢心,还琢磨着,这样的事,到底是要如何个了结?忽然凝到金何来冲着前来续盏的小婢呆呆发愣的样子。

    国舅本来一片云雾的脑子忽然像是给拔出了万丈金光来,也将目光向着婢子脸上瞧去,此时婢子续杯的手,将离未离那茶盏,正被那金何来状似无意的按实在手心里。

    婢子脸上出现惊怕之色,一双柳眉紧紧蹙起的模样,亦看得国舅心神一荡。

    细细思量起来,自己似乎从未在府中见过此女子,又扫了一眼管事,管事明白他问意,但着实无法在此时当面回答什么。只得低下头去。

    国舅瞪了他一眼,听到两声轻咳嗽之声从耳边响起,才转神瞧到,金何来已经靠回椅子背儿去。而婢子一经金何来放开手,便如鱼儿得水,急慌慌逃了去,竟然都没有给自己续杯。

    但他早在这个发现之前,已经捧起茶盏,眼下,只得装得像是其中有茶一般,微呷了一口,向管事道,“你还戳在那里杵着什么?还不快叫人准备下酒菜?我与我这前生失散多时的贤弟,也好边吃边聊。一醉方休。”

    金何来将那雪白袖面再挽一遍,道了声,“且慢!我与国舅要说的是件天大的事,你们暂且退下。”

    因着他是生人,那管事有些犹豫,被国舅瞧了一眼,慌忙退身几步,再躬个身走开。

    金何来本是一身痞气,动作粗放,一见众随从被贬退,马上换了副高贵气质出来,国舅见状由不得肃然起敬,“承蒙金老弟看得起,愚兄有幸倾耳一闻贤弟金语指教,真是三生有幸。”

    金何来点了个头,“国舅可知道公主为何在国舅之前的纳妾礼上,力压四座独独出了十万雪花银之重的礼金?”

    国舅想了想,道,“大公主其人,极好面子,吃穿用度一尽铺张,那是从小惯了的,十万两在她那儿,不过是点小银子。”

    金何来凝起目光来,“国舅的身份却是她的眼中钉,她要是还当那是小钱的话,就绝不该花在仇家身上。”说到此处,他面色越发凝重,国舅直觉他要说出了不起的要事来,越发屏气,他的声音已起,“对于国舅这种,她记恨起来想要生啖其肉的人,亦能送十万两的银子礼金,只能说明,大公主得那个些个银钱好似风吹土,而送给国舅,这种,她半只眼睛瞧不上的人虽至十万两,在她看起来,也不过是点屁钱?”

    国舅闻言心上一震,只觉得他分析得在理。

    金何来又道,“你道,她一个大公主位份上的俸银能有多少?可大公主府上下几千口人,哪有一样是将就的。这些真金白银又是从何而来的?”

    国舅动了动唇,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定要听出,那个了不起的天机是什么才肯罢休?

    可说到此处的金何来,却并不着急将其中内情点透,只是一顿咋舌才道,“道理虽然在这明面上,我却不知,国舅我的好贤兄,有没有这种打算。”

第三百四十一章 金道

    金何来道,“她一个大公主位份上的俸银能有多少?可她府上有几千口人,哪一样是将就的。这些真金白银又是从何而来的?”

    国舅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只等他续下下文?

    说到此处的金何来,却不将内情点透,只是一顿咋舌道,“道理虽在明处,却不知国舅如何打算。”

    国舅那想闻听下文的心思急如火焚,冷不丁,又被他岔开话锋,只得接上去表个态,“你我既是兄弟相称,愚兄有如何的心思,也不会瞒于贤弟你。贤弟有如何的想法,但讲无妨。”

    金何来凝神,向着国舅做个略略思索的表情,顾虑疑问犹豫,诸般般情绪皆在眼角处翻滚一番。就在国舅已经按捺不住情绪时,才一气呵成,说道,“小弟只想问大哥一句,可想囤成自己的富贵。”

    国舅一愣,“此话何意?”

    金何来似乎有些为难,“此语乍然听起来,是有些挑拨离间,兄弟虽然没念过太多的书,却跟在富贵人身边,瞧了不少事儿,瞧过几次,那几分几寸上就是致命的火候,才敢斗这个胆,同贤兄你说的。国舅此一时正在盛时,皇后看重,委以心腹事,为此能多多担待国舅的缺点,但若他日太子登基,天下清平。国舅可试想,你那位好外甥,第一动手斩尽诛绝的,你觉得会是谁呢?”

    谈及长远来看的荣辱兴衰,国舅脸上已经变得凛然正色,“我那太子外甥,虽然是个心软的好孩子,但也十分听他母亲的话,将来他若是能登基,只要皇后对他说起,今日大公主的有意难为她母亲与我的事,他必会听了他母亲的话,先拿大公主开刀。”

    金何来抿唇而笑,将手摆了摆,“国舅要是那般想,可就是真的大错特错了,国舅请想,皇后做出的几件大事,包括在南堤筑坝那几件事,虽然讨得皇上的欢心,缩短工期,说是天意加持,但现在,闹得民怨沸腾。新官上任三把火,来日,太子荣耀登基,为讨天下万民爱戴,只恐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会是国舅您,今时今日,国舅越是承了皇后的意思,担了那些大任,也就错得越多。”如此小声说至此处,忽然又放声道,“咔嚓!国舅的脖子,可经不得那圣人心思算计。”

    他这样猛然提起音量,惊得国舅,险些从座位上跳起来,动了动唇,却已发觉金何来挑了挑眼角,一片真挚诚色,从其中来,“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国舅请想,国舅虽是皇亲贵胄,其实,不过仰人鼻息,行动掣肘,不若亲自挖开一条黄金道来,握得大显命脉!到时,皇后对待国舅爷,再不可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国舅被这金何来生生将心事戳得正好,好生激动了一会儿,“贤弟与我一见如故,当真我今世贵人,莫不是,我前世行了什么大德,才求得我们今生见面?贤弟所说皆是至理箴言,句句切中我要害,愚兄那皇后妹妹性情刚烈,翻脸无情,我虽身加天恩,但也少不得要看她脸色,我这个兄长在她面前,是没有半分底气,但是他替我拦了许多窟窿也是真的。可假设,我当真想,自立门户,让她刮目相看,又该当如何做法?”

    金何来飞快掠了他一眼,“怎么,国舅从前对此竟然没有一个打算。”

    国舅苦笑两声,“现下,我那太子外甥之事,已经忙得我焦头烂额,哪有时间,计思长远。”

    金何来一脸恨铁不成钢,颜色鲜明,“国舅一颗忠爱之心,皇后却见得并不分明,今日早朝还说,要将国舅主管的漕运权力下放出去。赢得满堂朝臣喝彩。”

    国舅去执盏的手抖了抖,直漾出半盏茶来,这才瞧到压在书案上的密信,那是皇后的笔迹,想来,说的就是此事,他由打心底涌上不痛快来,“我那个妹妹从来雷厉风行,能做出这么这等大义灭亲之事,也并不出人意料。”说完,像是给谁在心上横刺了一刀,要他见分明,一点点的血流四溢,终于忍不住再次求望于金何来,可这金何来话锋一转,却说到自己身上去了,“国舅出身世家,不知小弟事事难处,想当年,家父为奸人所害,在回京述职路上,船覆而亡,我母子三人流落帝都街头一十二载,终得贵人相助,混得衣食温饱。”

    国舅虽无心这些事,但听他深情提起,也只得跟着感叹,“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贤弟有今日所成,也算可告慰金大人遗志。”

    金何来是继续愁眉不展,“其中苦楚,不可尽言,唯向国舅道上一句,卿须怜我尚可无家。”

    国舅蒙了蒙,瞬间反应出来,他的意思,是在向他要刚刚那个小婢。仔细想想,那玉腕雪荷面容的小婢,倒真是让人心上痒丝丝的。咬了咬牙,心一横,“愚兄不知贤弟喜欢何种姑娘,今日便斗胆做一回那乔太守,点出鸳鸯谱来。哪怕是点错了呢,也是愚兄的一点心意。”

    金何来拂面之手顿了顿,看向国舅,“兄长恩情重如山,只是不知,我兄长那弟妹……”

    国舅对上他目光,“如此卑贱身份的姑娘,不用贤弟真的就娶她做了正房,只是送给小弟做个侍妾,就已是他的福分。我那新新的弟妹,贤弟也是见过的,就是刚刚的那前来续茶的小婢子,不知贤弟可否中意于她?”

    国舅明知会正中下怀,还故作一脸疑问,怕他不允之色,金何来眼中升起,满意笑意,“那恭敬不如从命,小弟这就收下贤兄美意了。”他还想再说什么?国舅也留了一手,“贤弟身份贵重,如果此一番回去,这么贸贸然带回去个卑贱丫头多有不妥,愚兄先代替贤弟将那丫头收留在府中,吃穿用度一应是夫人标准。直到再为贤弟琢磨出来一处正经别院,再将她移送过那边去安置,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国舅这座所谓的送金何来别院,不过是想留下那让金何来垂涎的丫头,用以做个威胁。金何来明白他意思,微微翻了个白眼儿,也不好强行将人带走,只得点头道谢,又去吸茶。

    国舅见他耐得住,不肯求自己要人,急得抓耳挠腮,忍不住又提,“刚刚兄弟所说的金道,让人在心中艳羡,愚兄真真忍耐不急,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名堂。”

第三百四十二章 五尺珊瑚

    国舅这所谓的,送金何来别院,是想留下那让他垂涎的丫头,用以威胁。金何来明白他意思,微微翻了个白眼儿,只做不懂一般道谢,又去吸茶。

    国舅见他耐得住,不肯求自己要人,忍不住又提,“刚刚,兄弟所说的金道,愚兄真真忍耐不急,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名堂。”

    金何来听问,表情一瞬如万千花开,仿佛是一提起他口中的金道,就已经让他忍俊不禁!

    国舅只得耐下心思,一本正经的等他笑完。

    半晌之后,他前仰后合得尽了,才拍了拍一旁的桌案,“到了此时,国舅仍然以为,我刚才提的大公主富可敌国是妄语无凭吗?”

    国舅闻言忙摇了摇头,“她那排场,与我在这帝都之中,并列穷奢极侈的两大高峰。她与我的用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在这上面,并不喜欢瞒人,说起来,我与那大公主唯有在此一桩事上,都是敞亮人。其它的她可都喜欢玩阴的。”

    金何来又是一笑,“可国舅在这帝都之中名声,对比于大公主如何?”

    “这个……”国舅神色一暗,“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的名声,是顶着风都能臭出八百里去。天下人都道,这帝都之中的进项有三分之二,都进了我的府库之中,其实,哪里有那般的道理,我要是能得三分之一,就已经要被我的妹妹念叨上几出。那市井之中将我说的如何黑烂之心,可说到那位大公主倒一直在议论她穿戴她用度,都是觉得那是她分内所得,说来世事不公至斯,我实属那易冤体质。”

    金何来一笑,“既然世人皆只看到大公主清白,可她那巨额用度到底何来?”

    国舅一怔,又慢慢释然,“不过是些太后赏赐,助她硬撑。可她那外人瞧不到的聚宝盆里,独缺了五尺高的红珊瑚……她……而我……”

    国舅正说得起劲被金何来出语,劫过了话头去,“依国舅所言大公主吃穿用度,极尽奢靡,是仰的太后恩赐,可大公主是比国舅多出来的那一块中的门人与私兵,又是以何为费,难道只是那些世人皆以为忠烈的王爷的区区官俸吗?“

    国舅一时语塞,“这个我倒不曾想……所以它的来处是……”

    金何来将中指竖起,勾了勾,国舅蛮乖巧地附耳过去倾听。

    “卖官鬻爵。”四个字说得再清楚不过。国舅一听如同五雷轰顶,自那椅子上跳起来,“好啊!竟还有这种事?她顶着一身清白之名。行的却是连我这等外戚恶人都不齿做的下三滥事。我还道大公主虽然穷奢极欲,结党营私,欲取帝位而代之。却必定与这位向来忠义,也瞧不上大公主做派的王爷无关,实实没想到,这夫妻窝里,乌鸦是一般黑,竟将大显官爵变卖。中饱私囊,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我这就上殿,告发他们去。”

    见他作势欲起身,金何来也不拦他,只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那么笑,笑得刚走到厅门口的国舅又停下脚步,回望金何来,“贤弟所笑何事?”

    金何来将大腿一拍,“小弟是笑贤兄还是小孩心性。这个事若然是敢做,必定是周密异常,岂可让国舅请你抓住他把柄,另则,便是国舅的那位太子外甥又是何许人也呢!”

    国舅一时糊涂起来,此时是说正事儿,怎么忽然将话锋转到他那太子外甥上面去了?但看金何来无比正经,看不出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只得边寻思边答道,“那小子只读圣人书,清正磊落,最看不得不平事,上次还为这个,求他母亲莫用刑,有妇人之仁……”

    金何来听他语罢,于空中击出掌来,“国舅到了此时,还只看得出这些的话,小弟就奉劝贤兄行乐需及时,否则等到太子上位,革故鼎新,第一个要办的人就是你这堂堂国舅,来个名利双收。”

    国舅闻言抖了抖眉头,这样的提法,他一时竟无言以对,他无法拿出证据,驳这金何来的说辞,他能有今日,全靠妹妹是皇后亲手提携,而今明显有了私心的妹妹,第一确保的,还是他那太子外甥地位。金何来看看他纠结眉眼,知道火候已到,压低音量,“小弟一开始提到的所谓金道,其实本就是握在国舅手中的东西。”

    国舅一脸茫然。

    金何来继续释疑,“如今国舅手中的漕运权利虽废,可还握着西河进奉朝廷岁贡的大权。光是那些随侍的官员,个头总有从三品之大,国舅只要发卖出几个,就已是数目可观。金何来彻底点透谜底之后不再出声。国舅看向金何来的目光全是想要点头又后顾无限的意思。国舅心想若是一般的中饱私囊,也算是无可厚非,遍目这大显又有几人绝对干净。

    大显入主天下,帝国肇始,纳了许多前朝旧臣,遗风旧故颇多,风气既是如此,他又独占皇后妹妹的优势,得了不少好处,可谈及卖官鬻爵,动摇国家根本,天子变色的罪过,他还真有点怵头,那看似一本万利的买卖,好是好,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恐怕连他那位及中的妹妹,也要给掀将下来。不得不让人顾虑多多。

    金何来眯了眯眼,“我此番来找国舅,可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有一位西河贵族托我做个中间人,想托于国舅以黄金四十万两买一个小小六品官职,他本想走王爷的路子,再经从中作用大公主导到国舅身上。只是小弟与国舅有几次眼缘,觉得国舅有鸿福之相,必是命里含和天赐转机之人,才冒着得罪大公主的风险,前来游说国舅,国舅请想,与那岁贡相关的职位,虽然官高,但其实并不在国之中枢之上,且官位众多,这眼前不过是个小小六品,就价值黄金四十万两,这其中油水可见一斑。今上文治武功,目光长远,更重军事,并不常向这纳贡之事瞧,才将此清闲又含极油水的活,给了国舅。若国舅不当此良机,赚得些真金白银,走走你那太子外甥的门路,他日再想做他好亲亲的舅舅可就来不及了。

    况且,国舅即便不思及长远,至太子登基之时,也要顾虑眼下,九皇子崛起,如今,他们圈在局中奋力争夺皇位,国舅更应独善其身及早为自己打算,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第三百四十三章 母珠

    金何来语重心长道,“若国舅不当此良机,赚些真金白银,走走你那太子外甥门路,可就来不及了。

    况且,国舅即便不思及长远,也要顾虑眼下,九皇子崛起,如今,他们圈在局中争夺皇位,国舅更应独善其身为自己打算,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说完,伸出手拍拍国舅肩头头,“如此大事当然不能要国舅现在就一口咬定个什么,来日方长,只是希着国舅早做打算,时不我待。小弟之语一番妄论,只请国舅三思。”说完,起身要走,国舅已动了三分心思,亦觉有更多地方不妥,留下个活动话,“贤弟所说兹事体大,且容兄三思,以保无患。只是贤弟此一去,叫愚兄如何再觅弟踪迹?”

    金何来一笑,“贤兄莫急,明日我还要带贤兄去个好地方,也好让贤兄去瞧瞧那些银子来去的走法。到时,我的国舅好贤兄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犹豫不决了,现今小弟落脚地就在云中驿馆,此时虽与贤兄投机,却还有一桩未了,王爷说妥的生意,三家纷争着一个位置,将那白银抬起了十万两之多,我现在是一手托四家,得去问问王爷意思才好定夺。”

    国舅动了动唇,心中万般怀疑,又夹杂着万般不甘,再添上些万般的抓耳挠腮,简直想要发足狂奔上一场,方能,解了心中激进难熬情绪,知道是真的留不下金何来,依依不舍相送到府门口。还在望着金何来大摇大摆离去背影若有所思,管事已经在他身后出生声,“老爷要不要去查查这人的底细?他这样忽然前来不可轻信。”

    国舅哼了一声,又忽然转身,“马上派人这就跟上去看看他去处,王爷的办公之处可不是一任一人都能进的去的,看看他被如何对待,一切也就一目了然了。”

    管事连忙点头下去安排。

    国舅再转头,看那个影子给瞧得不见了,叹了口气,猛然,给蹲在身后抱着密信高高捧起的小厮,吓得一跳,抬起脚来,狠狠将他踹倒,“你这不长眼的东西,鬼一样的跪在这里,要作死啊!”

    那小厮吓得跪地磕头犹如鸡啄米。国舅瞄了一眼自他手中脱飞出去的,用于他与皇后密信往来的特殊信笺,哼了一声道,“还不快拿上来!”

    小厮忙连滚带爬去拾起,再恭恭敬敬递上去,国舅接了信,直向屋中去,将那空无一字的密信,在白日里依然遍点的猪油灯盏上烘烤一遍,信笺上的字迹方显现出来,“大公主已向皇上求得与飞营家联姻,速做应对之策。”

    国舅嚼了嚼鸣得姻缘四字,品将出其中深意,惊了一下,这大公主好生的反咬一口,若然是鸣得小小年纪,可求娶的飞云家女子,除了自己十二岁的女儿飞营云婉,就再没有旁人正和那年岁。自己才放出鸣得有龙阳之号的恶名,这边又巴巴送上女儿,简直是猛打脸给大公主看,自讨苦吃。

    他将密信狠狠摔在地上,怪只怪自己糊涂。只恐他终究会如被牵累的事,从他说给皇后那样的想法时,皇后早就看出了端倪,但却为着抢夺珍宝,制造迷雾重重,由了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去,也不加提醒。此时想想,那个金何来话中的道理,半分不差,他不过是皇后与太子眼中的一颗棋子,一日对他们有利,一日得以炙手可热。只等那天下既定,从前他们吩咐下来的事,好的不论,只管将那些错的,一应推到他身上便了。皇室又何时讲过骨血亲源之情。

    他这厢悔的才跺过脚,那边已得皇上圣旨下诏指婚,“秋熙鸣得与飞营云婉结成连理,同旨敕造世子府。”

    国舅在心上冷笑,皇后这密信来的,真是时候,与那圣旨,只不过是个脚前脚后的功夫,让他根本无策可应,真是可惜了她这纸片般薄的恩情。

    无奈之下,只得接了圣旨,谢恩,归于座,愁眉不展。宣旨官才出去,跟定那金何来的人进来回禀说,那金何来直入了王爷办公之堂,且与一众门人有说有笑,看来平时是出入得惯了的,且入得堂中足有半个时辰之久,国舅听闻眼中泛起光泽,从前,他也去瞧过那位秋熙王爷,却没见得那王爷的好脸色,不过小坐半刻,便给半咸不淡地送了客。恼恨了大公主家好久,如今,区区一个金何来,竟然比他有面子得多了。

    彼时,善修正将二泡的茶水端手中,看向无忧,“所以,我那无事不能的姨母,到底是从哪里挖到金何来这个宝的。”

    无忧先行了个礼,才慢慢讲给,各位世子听,“此人不过是个骗子,前些时,拦住大公主前去降香的马车,端出一只硕大夜明珠来,要售卖于大公主殿下。”

    鸣棋一笑,“我母亲手上最多的就是这种珠子,只恐他的不够好,我母亲瞧它不上。”

    无忧抿唇,“一个区区升斗小民,敢拦住大公主殿下马车,自荐夜明珠怎么会没有出彩之处?”

    云著听说有出彩之处,扣合手中茶盏,“难道,这个金何来向大公主殿下进献的珠子,就是那世面上只听过传说,不见过真身的南峰母珠。依我看,这能吸引到大公主眼光的就是非传说中,日生五珠,闻风长大的南峰母珠不可了。”

    无忧轻笑,“那金何来的说法比之云著公子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说自他这颗定海神珠之中,可看出篱边黄菊关心事,窗外青山不世情。”

    鸣棋一脸疑惑,“此语何意?难道是自那其中能看出人的心事,以及人前世今生更替之间的事来么?”

    无忧将左手指点在掌心,“就是这个意思,他第一日给大公主看的,是一颗,素净珠子,其内累光洁莹净,纤瑕未染,让大公主握在手中,以心事默语相告于那素珠,再取回素珠,平然告退,称第二日还会来来殿下二进香的地方拜见,让殿下看自那珠中生长出来的公主心事。”

    善修静静举杯,抿唇观望着手中纹丝不动的水面,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任何东西。

    云著却已经迫不及待,“那第二日,那珠子到底如何了?”

    无忧点了点头,“第二日,他再捧来的珠子之中,自那素净夜珠之中映出万里河山如画,江水拍崖如怒,有四品官服之人给浪涛卷去,失了性命这些古怪画面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珠变

    云著却已经迫不及待,“那第二日,那珠子到底如何了?”

    无忧点了点头,“第二日,他再捧来的珠子之中,自那素净夜珠之中,映出万里河山如画,江水拍崖如怒,有四品官服之人给浪涛卷去,失了性命这些古怪画面来。”

    鸣棋点了点头,“这可正经是我母亲的心事。”

    云著拍手叫好道,“这说的,说不定,就是我说的那颗南峰母珠。但女差却先给了结论,说他是骗子。所以不会是大公主殿下想将如此珠子与如此人才一同据为己有的官方说法吧!”

    鸣棋慢悠悠呷了口茶,将目光投向花厅之外,业已打花苞的金带围,眼神漫进去其中良久,才不咸不淡道,“他能知道这个,并没有什么稀奇,国舅与母亲的宿怨京城无人不知,连三岁的孩童,也能念上几句他们过结的歌谣,他本是要拿洞透人心思当做饭碗,赌上一次,也有几成胜算。”

    云著一听也觉得有理,但一想到,那些呼应大公主心事的场景,并不是自金何来口中说出来,而是自那可夜珠中生生印出来,造起假来,十分困难,又疑惑不解道,“可那珠中自现的江山风流,小人投江,又是如何做到的呢?虽然,这种半路撞见的诡异事多半是江湖术士故弄玄虚,但不得不说在这众多骗子之中,金何还是骗得有些成本,光是一次拿出一颗,连大公主都觉得,毫无瑕疵的夜明珠来,就让我等相形见绌。可两位世子一脸高冷,难道是在将人家嫉妒不成?”

    善修一脸好笑道,“珠子是真的,可拿珠子的人,就必然是假的。”

    鸣棋亦点头,“无忧你就直说了吧,他是不是同时骗了几家?”

    云著闻言拍手,说,“世子如此的提法不错,用别人的珠子,再去骗别人,这可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不过,世子早就看透了这个局了么?”

    鸣棋瞥了一眼他的惊讶,漫不经心道,“我猜,他会向母亲借上颗真的夜明珠,说虽然他的夜明珠也会映出母亲的心事,但如果,有母亲自己的从旁助以神元之气,就会出现更加精准的心事。”

    云著很是感兴趣地向他伸过头去,“这么听着,就像你亲自去骗过人一样,你是从哪儿听说过这些的?”

    鸣棋对对他笑意,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街上三文钱一段的说书人说的,故事里这种桥段多的是。”

    云著挠挠眉毛,“那些,我也听过不少啊,怎么没有听过这个?难道是因为我听的是两文钱一段儿的原因吗?所以没有你的这个精彩?那大公主相信他,让他拿到真珠子了吗?拿到之后,就直接走人了吗?骗局就这么结束了吗?”他一口气问出一连串问题。

    还不等无忧回答什么,鸣棋已经接起过话去,“哪有那么快,他还得去第二家将真珠子卖了,或是继续骗下去,至于他选的是哪一种?你听女差说的吧!”

    云著才反应过来,他不是这个故事的正主,又反过身来,笑眯眯的看向无忧。

    无忧,“棋世子猜测不错,连说法也是一般,他果然借了大公主的珠子。只不过,这个金何来骗起人来,有始有终,很是敬业,还跟殿下约定第三天会给大公主看那转世珠里面的名堂,且将他自己的素色夜明之珠,押在了殿下用抵殿下的珠子。”

    云著又有些奇怪,“这个骗局至此,还是公平的,看来,精华处会在第三日,而他拿走大公主的珠子,莫不是真的又去骗了另外的一家?而他用以抵在大公主处的珠子又可是真的?”

    无忧点头,“这次,让公子之前的说法正中,每个人在这世上所欲所念不同,他虽是行骗之人,也懂得分门别类,此次,拿走大公主的珠子,便是用公子之前提的那个以珠生珠的说法,给另一家的一位命妇看。试想,大公主家的夜明珠,何人能挑剔的出来毛病,只恐,那位夫人一见这样的珠子就信实了,他是个人物,此后,他各种的说法,也再不会引起怀疑。至于公子怀疑的,他的珠子想来也是在别处借来的,哪有不真的道理。”

    云著表示,他还有一点不懂,就算大公主心事之说,天下皆知,可不知用如何手法印在那珠中,即便只是云霓间一瞥,昙花间一见,也是奇之又奇,让人称道的天象奇观,那人又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无忧掩唇而笑,“那些,不过是他画在手心上,再将手心覆在珠身之下混淆视听。他选的那颗珠子极是通透,练了许久手上功夫,动作娴熟,自然能以极快的速度障人眼目。

    云著先是点点头,再摇摇头,“那第三天,他来还珠子时又撒了什么了不起的大网?”

    “第三天,他捧来的那颗珠子里面,壮丽河山,消失不见,慢慢幻出的场景,犹如蓬莱仙境,却原来是九天之上,王母身边的一个水灵童女正在殷勤浇花,那花开,攸然富贵,转眼结果。”

    无忧这边话音刚刚落下,云著已经忍不住又出来点评,“这仙人转世之说,不过是个讨好,大公主见多识广,至此应该就能看出,前后几个珠子都是同一颗,神珠映出来的心事,只不过是他察言观色的品断而已。”

    无忧再笑,“殿下亦是如此之想,遂马上试他珠子的神力,屏气凝神清空心中所想,看那珠子有何变化。眼前的天庭转世珠忽然清白如素,就算当时殿下能够想到他是将画作在手上,然后附上珠子,到了这一步,他并没有碰过珠子啊,珠子上的画作消失,当真使人无法不上当。”

    云著接过婢子换上来的新茶,大力吸进去一口又吐了出来,“难道,骗子之说是假的?反而是大公主殿下遇上活神仙才是真的吗?”

    无忧道,“如此,大公主殿下爱极了那珠子,与他万两银票,买回去,至今时仍只素净夜明珠一颗,再无任何变化。”

    云著拍大腿仍然执迷不悟,“要不然就是那珠子确实是真的,可就是因为一女二嫁才使得法力消失。”!

    鸣棋冷笑一声,“听个传说也能上当!不过他骗了我母亲,可是骗错了人。此后,势必要想办法,让他吐出的珠子的,况且,母亲又有得是功夫。”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为伍

    云著拍大腿仍然执迷不悟,“要不然就是那珠子确实是真的,可就是因为一女二嫁才使得法力消失。”

    鸣棋冷笑一声,“听个传说也能上当!不过他骗了我母亲,可是骗错了人。此后,势必要想办法让他吐出的珠子的,况且母亲又有得是功夫。”

    无忧,“发觉上当,大公主殿下便使得要好的命妇,出现在于此不远的路上,果然,再次遇到这小骗子金何来,按照约定不同他说一句话,只按着那海捕公文上的画影图形,对了形影,就拿下,五花大绑押来王府。发现他袖间藏了与众不同的彩釉,有的颜色可以长存不退,有的又可以转瞬消失,以供他随意作出图影变化,而且他将那些精细画样,画在素珠之上的速度奇快,这也是人们往往上当的原因之一,看似繁琐缭乱的图景,在他手中不过寥寥几笔,简直叹为观止。如此,本来怒气正盛的殿下,看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正应了,诳骗国舅这次的必不可少之人。就将他免罪留用。

    鸣棋疑惑,“你说母亲,想给他身份的设定是这帝都之人,可国舅只要一打听地面上的老人儿,便知此人身份造假。”

    无忧,“其实这人确实住在帝都城中,每次行骗之时都会乔装易容,是以在这城中的身份,正是泼皮一枚。”

    善修也有不解,“那又如何让他真正行走于我那向来刚正不阿的姨父面前?”

    无忧,“他画得一手好画,此时正是王爷上好的画友,自然能出入得堂口,与王爷侍从极其相熟。这些国舅会万般注意的地方,本来就是真的,当然也就没有任何纰漏。”

    鸣棋有些忍俊不禁,“本来还以为这个金何来跟合周公子有得一拼,皆是能洞察人心思之人,不想,他比合周公子更要奇葩,不仅能将我母亲讨好,更能打动我那一向平板公正的父亲。”

    善修揉了揉额,“但,我那姨母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皇上用不了多久会西征的?”

    鸣棋看了一眼无忧,“挂在西壁上皇上从前的盔甲。”

    善修点头,“所以,才要诱导国舅在西河岁贡上著下大错?姨母果真好眼力。”

    大家再喝了些茶,将那话题转到了蔡单志身上,一提起蔡单志,云著更是迫不及待将鸣棋让他负责一再告密的说法全抖了出来。

    全部听完,善修已经是笑的前仰后合,看向鸣棋“你的那些关于太子计策也不理清个头绪,就这样全盘告诉给太子,让太子睡觉的时候也得睁大眼睛。从此,他的那颗心就算是放到了你身上,得跟你一起转悠上好些时候。可若是传过去的消息太多,让他累的太过精疲力尽,他却反而可能从他执迷不悟之中拔出来。”

    鸣棋点头表示赞同,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先让无忧告退,他们本出来的时间太长了,不好一起回去。无忧感念他体谅幽幽退去。

    善修明白鸣棋的意思,事情最核心的这部分,是不能说给无忧听的。而鸣棋这样光明正大的让她告退,她反而不会多想。

    待得脚步声去得远了,鸣棋冲着善修点了个头,“兄长,猜的不错,蔡单志必须得死,我只能相信一个死人不会将任何人出卖。”

    云著惊了惊又很快镇定,“你到底怎样做,才能将这件事的真相掩饰一生之长。”

    “我有没有想过要掩饰,只是不想她现在就来阻拦。”鸣棋的意思无比简单。

    善修也紧跟着好奇,“那我就有什么知道的必要吗?”

    鸣棋低头一笑,“现在的情况是,我已经跳过了兄长需要的那个必要。兄长你只能与我为伍。”

    善修伸指扣了扣杯盏,“我已经很多年不做坏事了,不清楚做坏事的目的和意义了。可我现在是一脚就踏进了你的泥泞里面了么?

    鸣棋说,过些时他会给出完美的计划,或者是干脆硬闯。然后起身告辞。云著也跟着出来。

    他们在里面的功夫已是不短。出来的时候,春风化的雪水淋漓,自王府门前向东流出一条小河来。

    云著那边还念叨着,王爷怎么会舍弃一世英名,参与诳骗国舅的奸计其中?鸣棋用扇子给他敲了敲重点,“你这宫廷侍卫,还要在外面晃荡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云著拍了下脑袋,“我还在适应这份差事。但真的是不适应。”

    *****

    白雪化流,看不见的水汽上升之中,一身红衣的鸣得隐在被风吹动了帘幕之后。精心点缀的香车,正向帝都之外的十里庵堂行去。

    虽然刚下过雪,才现出日阳,他却让人将轿帘换成了五色串珠,马车走动起来,那些浸过香料的串珠,扬动纷飞,散出醉人香气来。

    珠帘之后,鸣得只是托腮静坐,跟他的小厮对他以这幅架势出门,很是担惊受怕,思来想去,婉语相劝,“世子身份贵重,去往十里庵堂的路有些荒凉,万一有草莽野夫藏在其中,惊了世子就不好了。”

    他慢慢挑起狭长眸光,“我母亲这个月没给你们发过银子么?怕草莽干什么不滚出王府去找个清静饭吃?”

    小厮吓得不敢再多说,拜下身去,想要退在一边,却给鸣得叫住,“怎么不说完呢?你那暗戳戳里的意思?我打扮成如此架势,他们就以为那些讹传并非讹传了吗?那我从前不这样,这些讹传又是打哪里来的呢?如今我母亲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竟然让我娶了那口烂之人的女儿,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小厮听他说的激愤,越发不敢起身,恼的鸣得扬手掷出轿厢内的壁瓶,“还不快给我让开,日暮之前一定要赶到十里庵堂。”攸然擦过小厮耳边飞过的壁瓶,坠在地上散开一滩瓷屑如雪。

    听鸣得说快走,不是开玩笑,马夫再不敢怠慢,扬起鞭来,全速前进,速度太快,很快落下跑在后面的小厮,那小厮奋力追上来,几次都只来得及喊一声世子,就被再次落下,一颗硕大金元宝,自轿厢之中擦过轿帘,扔在马夫身后,鸣得声音随之响起,“做得好,就按照这个速度不要停下来。”

    那个赶车的身影没有出声,只是侧过身一礼,鸣得已经慌张道,“不要停下,千万不要停下来。”

    与此同时,对面山崖上临风而立的少年公子,目光如炬。

第三百四十六章 琴升

    听鸣得说快走,马夫不敢怠慢,很快落下跑在后面的小厮,小厮追上来几次,都只来得及喊一声世子,就再次落下,一颗金元宝,自轿厢之中扔在马夫身后,鸣得声音随之响起,“做得好,这个速度不要停下来。”

    与此同时,对面山崖上临风而立的少年公子,目光如炬正望着这花哨飞奔的马车双轮傍地滚过石砾明显是两边不对称的声音他转回头看了一眼蹲身在自己脚下侍卫打扮的从人,“今日是你助我失了二兄长。可你想会怎么对待你呢?我的弑兄的仇人。”

    跪着的侍卫闻言惊得目瞪口呆,膝得到离鸣琴更近的距离,“一切一切都是属下按照琴世子吩咐做的,小人无错啊世子。”

    鸣琴柔软透明的目光中升起,与那种柔软光泽完全相反的阴森之光来,只是那人向他瞧过去,已同一柄飞刃掷将过去,“你的罪过,会跟你的死一样纯粹,你是要说它是洁白无暇的么,我会成全你的说法的。但我起码要给我的兄长报仇,才能让我心安。”

    跪在他脚下的人听明白他的意思,惶恐之中起身就要向后逃。

    鸣得看清楚他那个动作的眼,掠过一丝笑意,眨动了一下他森林一样繁茂的睫毛,下一瞬面前人倒下,再不出声,有长长的血迹自己他颈间溢出。

    鸣得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一脸平然地看了一眼那转过山道的马车,“我的兄长不要让我失望地安静消失吧。”说完,微笑走下山道,画面隔空转换,他人已经出现在另一处可看得马车的高高山石之上,马车骨轮之间已经传来越来越嘶哑的摩擦声,“我的好兄长,一定要相信,如果换成是别人托生成我的兄长,我也一定会这么做的,这并不是针对于你。只因我实在不喜欢争抢,而你的命格却是精于此道。”劲吹的山风之中,这些字句一点一点被吹得消散,只余下山石之间淡淡的回音。

    鸣琴落定的目光之中,一切恰如他计算,马车在急速奔驰中失掉了左轮,然后就像一只不受控的兔子在山道上跳跃,可以想象车中的人会承受怎样的碰撞。然后必死无疑。

    确完这一切已经完美发生,鸣琴脸升起,与本该欣喜表情完全矛盾的吃痛神色,紧紧捂起胸口,下一瞬单膝跪在地上,有纷乱的泪珠若断线珠子,一般坠在地面之上,仿佛由他一手炮制的后果也会真的让他心痛不已。

    坐在马车之中正心急如焚要赶往十里庵堂的鸣得,只听到马车传来嗒的一声响,还没来得及反应出什么,就已经给巨大的力量甩出马车。直接投在山地上。幸好不是想像中生硬撞击,似乎还有一点软软的触觉。他在半空中已经惨白得透了的脸色,在他落实地面,反应出来自己大难不死的一刻,一点点恢复了血色,唇角也挂上一点喜气,自语着,“真是万幸……”

    视线中已经出现一双小巧僧鞋。边缘走线清楚明快,这样的好看看。

    他心中想到一个人。

    万分希望是她。

    又万分希望不是她。

    慢吞吞抬起头来。

    看到面前正立着一身素色尼衣的女子,手中捧着一只鸟窝迎风吹动处,让人看清里面的活物亦是一只灰色的麻雀。慢慢抬起目光上到那张如天边明月一样的姣好面容时。

    全部的思想自此完美停顿。

    他觉得自己周身上下的血一瞬停止流动。

    他本来设想再见到她,他该当有一瞬的清高姿态。然后再行转换出思念,那些才会生动。但他着实是将她思念得疯了,很快就让他自己脱离了这些设定,眉目与嘴唇已经抖到了一处。

    那远远看看去身上未有一点点的艳丽颜色,整体色彩极易与山间壁道混为一体的身形。犹是隐在立在另一侧山峰暗处的鸣琴也一眼认了出来。

    这是一个天然的纰漏。

    他要阻止他们相见。

    然后让他们得以更早的相见。

    原本的错过,被他成全。

    鸣琴目光浸上月色全是冰冷。

    本来还在分析自己哪里受伤的鸣得慌张地呲了呲牙,再抬头时下次对上那双黑得纯粹的晶眸,那眸光晶晶的亮,也冰冰的冷,未点缀任何情绪在其间。只是微垂下三分在看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他。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入不得眼只得低下头,女子僧鞋之畔躺着一方丝帕。

    鸣得垂下头想,这一生是否真的是与宛如无缘,这样坐车来看她是真的全心全意想要是楚楚公子模样,也是真的到头来却是这般狼狈不堪样子。

    就算是她赶来救他性命他原该谢她,可在这个此刻里,连那谢她的话也觉得羞愧得说不出口来。

    他拿过丝帕攀着一块凸起的岩石,想要优雅一点儿爬起,可是粗糙岩石磨上手心上的划伤,痛得他止住哼了出来。

    为了见她,他此时搭上一条命。此时,却只希望,他们其中一个现在就消失才好。他已不指望他还能在她面前神采奕奕,可却在认清她是潘二姑娘宛如时,有那么一点点天真地求天上三尺神名让他这就消失。他怎么能让她见到这般模样。

    潘二姑娘将手中托举着的鸟窝小心翼翼交给在她身后赶上来的婢子,又轻语嘱着,“可别摔了那些小家伙,刚从蛋壳里面孵出来的,却给风吹在地上了。回头想想办法再送回那棵树上去吧。”

    同是尼衣打扮的婢子点头,鸣得躲躲闪闪抬头时,潘宛如宽大的尼衣袖子就落在他身旁,“可伤到哪里起不来么?”

    他心头猛然窜过一个想法,于是有些扭捏摇了摇头,“全伤到了,由里到外。”宛如看了一眼,还幸存着的车夫,“若是伤了,就快回城中看伤,我院子里有马车。车夫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也伤到了,就再去找人。这附近……”

    鸣得闻言,忽然一改沮丧变得踌躇满志一般截住她后面要说的话,“伤的虽有些重,但还在忍受范围之内。短暂休息一下就行了。看来要有劳姑娘搭救了。”

    说完,他仰起头来看她的反应。

    他以为她会拒绝,因为无论是谁,都看得出他的来意。而她的平静也给出了答案。

    潘宛如垂下头来,看了一会他的眼睛,他努力瞪着想让自己的说法很纯良,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做到了那个纯良,但是眼睛给瞪得酸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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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夙孽介绍:
他说,“我已是王爷,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她答,“不要喜欢我,我不只是文无忧。我也不会喜欢你,我不曾有那种情愫。”她是万千离弦的箭,穿过层台漫月,烟笼寒水,只向仇人的心。她是万滴轻柔的雨,千娇百媚,回望倾城,只向助她功成之人、奉献一切。力量在握时,她要掀起血雨腥风。剧情指南1,剧情流,柔弱女子完美蜕变,走上腹黑一世+相爱相杀的不归路。2,前半段宅斗,后半段官斗复仇。金枝夙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枝夙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枝夙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