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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籽日     金枝夙孽txt下载     金枝夙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七章 得如

    鸣得以为她会拒绝,因为无论是谁,都看得出他的来意。而她的平静也给出了答案。

    潘宛如垂下头来,看了一会他的眼睛,他努力瞪着想让自己的说法很纯良,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做到了那个纯良,但是眼睛给瞪得酸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隔着山风与他安静相望的宛如正微微垂下头来,发顶处束起的高髻上道巾随风飘动,被已经坠到山边的那一点点暮光回映出层层叠叠的光影,直映到她脸上去,就像是她无一情绪脸上倏然做出的表情,明明耀耀那样好看,可日光坠得太快,天色仿佛就在他们这个默看之间黯淡了下来,她的表情又成了一成不变的空白,绝色还是绝色,就只是媚眼空空,不含及一丝悲喜。

    山风越发呼啸得剧烈,他的抽痛声直接被撕扯破碎,用了下力才感觉出脚确然是伤了。心上反却安定下来,原本一直装出痛楚的表情慢慢抽离了开来,眸中隐约现出一点笑意来,良久,他没有挪开看向她的目光。

    这世上的事,也许当真是唯其有之,似以像之。宛如之前看到他受伤的样子,应该早就猜出是装的,是以并没有打算要救他。他表情轻得平淡,一动时乍然而起的痛色,留在她眼中。

    “施主脚上伤了么,便是贫尼的禅房又要如何移动过去?”她问得虽然平淡,却不冰冷,直到在扶他回去的路上,她又搭救了一只松鼠。将他们一同照顾的时刻,他才感觉到,她如一的平静。

    给松鼠包好了伤口就轮到他了,这样刻意排在那小家伙的后面就是想得到优厚照顾。

    一挪动,他就喊疼,宛如无法,只得将他膝上的布料一层一层剪开,她动作极是轻柔,用清水清洗了伤口就开始敷药,却什么也不问鸣得就像他们本是不相识得。

    他忍了半晌,想要质问,又怕吓到她,所以改成了,无关紧要的,“这是什么药?闻上去有略略的香。”

    宛如听闻他如是说,表情仍只平静,“只是一般的化淤药物。施主回去可改换力道更大的一些药物。此山中并不盛产化淤草药。”

    鸣得猜不透她心意。却再也忍不住那些一时含在口中要对她说的话,“你,在这里还好吗?”

    她手上的动作不停,只在已经剪开小口子中心,均匀涂了药,触及他伤处时扫了一眼他咬牙的样子,再轻再柔一些继续涂药。一切做得结了,才轻轻将最外面的衣服放下来,答非所问道,“不知施主可信我手艺,依我这新学的本领看来,施主的骨头没有什么事,可能是刚刚那里长年丝草积累的原因……”

    话到一半,忽然被鸣得接了过去,“那也未免太过可惜了。”说到这里只觉得喉头梗住,几乎是咬着牙,说下去,“伤得那么轻,我就不能赖在这里了。不过是我真的伤得轻,还是姑娘本就不想再留我了?”

    她的目光一分一分地从他腿上褪去,将手中的药,交给身后也是尼衣打扮的婢子,目光已经看向那只可怜的松鼠,话却是说给他听的,“施主可用斋饭?”原本坐在禅床上的仰头看向她的鸣得,忽然硬生生地直立起身来,“想要让我走,又为什么救我?”话尾处是被他这一起身膝头用力时的痛楚再起的抽气声,和衣襟挂落的铜盆坠在地上咣啷啷地响声,响声落地直散出其中半盆清水来。那水溅湿了宛如的裙角,听她吩咐去外面备斋饭的婢子听到声音惊得冲了进来,站了一会儿,半晌,又慢慢退了出去带阖了房门。

    潘二姑娘回头向他行了个礼,“不是贫尼不留施主而是施主身上的伤还是及早救治才好。”

    烛火融融之下,温暖灯光之下,鸣得嗓音干涩,“你在恨我么。”

    荡在烛光闪动里的眸子轻轻看了他一眼,安静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却仍然做势要向外走。

    鸣得不顾吃痛,赤着脚踏过那床上的水面,“国舅使动奸计,说我有什么龙阳之好,我娘亲为了挽我名声,竟让我娶了他们飞营家的女孩,去赌天下的口,你看,这是我带你回去的最好时机。我不喜欢那个飞营云婉,我喜欢的是你,只要我娶了你,世人的口舌也会消散。”

    宛如顿下身来,目光只到他唇畔,再没有向上看,唇角却温出一抹笑意,“施主你该休息了。无愿要去看看那些刚刚孵化出来的小鸟们了。”

    鸣得累了一样地闭了闭眼,又忽然放声大笑,“无愿,无愿,你竟起了这样的法号么,那么所谓从前的心愿又是什么。还是说,你本就是在以这个法号怀念于从前?”

    她转过的脸,神色不见一丝波动,“看佛做人修成所慧,即便是不能也能求个心静。”

    鸣得觉得在那一瞬,自己的心上生长出了罅隙,又自那当出吹进源源不断的冷风来,在这样自心中吹起的冷风之中,他的脸色再次回到如惊吓,血色全无的时刻,“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么,我对你的喜欢给你带来的就只有恐惧么?”

    她已经转回身去,向前出了一步,“这世上本没有对错,不过是在人心希求,如果想得开,一切也就开了。在眼前,还是在心上都是一样的。”

    鸣得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我记得的,你说过,你最是害怕孤独,而在这山中就是整日整日的孤独。你不该留在这里,你在这里的时刻,我每日都心如刀割。就算不是为了救你,我也要救我的那颗心。”

    她已经近身到门前,“从前的事,我忘了,施主也忘了吧。”

    “可你刚刚分明说过是在心上。”

    她打开房门,“天下苍生,万物景致,都在这颗心上,不过并没有什么能特别罢了。公子若是不弃,一会儿会有人来送斋饭。”

    厚厚的木门如同一道穿不透的界限,要将他们的这场相见隔成两生,也终在最后一丝缝隙处,被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加了些力气。

    他比她再多加一些。

    那门合不上。

    他们的视线撞到一处。

    那处细微的缝隙被拉大。他再一出力,已经将她拉进怀中,“几月前,我放弃过一次你,也为那次放弃后悔不已。之所以能一直忍下来,就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带你进王府。如今机会来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第三百四十八章 赖

    鸣得与宛如的视线撞到一处。

    门中那处细微的缝隙被拉大。他再一出力,已经将她拉进怀中,“几月前,我放弃过一次你,也为那次放弃后悔不已。之所以能一直忍下来,就是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带你进王府。如今机会来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岁月会平沉世子今日说这些话的激动与执着心绪。唯有佛经千年未变。”她轻巧自他怀中抽出身来,再站出一些距离去,看了一眼鸣得的伤腿,“世子要是再追上来,这伤口又得另外包扎了。那样只恐今夜就要下山了,救过松鼠之后我这里已经没有治瘀伤的药了。”

    鸣得看着自己仍伸在空中,但却已失去她的手,忽然笑了起来,然后以目光那么那么明亮地看向她,让她的表情,在那明亮的目光之下无所隐藏。

    “你说的很对,你的身份,与我相差悬殊,也正是那个身份悬殊且像梦幻一般的小丫头,真正闯进了我的梦中,让我知道什么是做梦,在同一时间能够一同为某事跳动的心远在那些悬殊之上,让我为之着迷。如果不见,就心生依恋,如果相见,就生出更多的依恋。到目前为止,我能纠正你说法的就只有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就不配拥有真心。这是你的提法。可一旦离开你,就会觉得我自己命在旦夕,岌岌可危,这是我的答案。”

    宛如已经触上木门的手一瞬停住,到了现在为止,两个世子所有的表现都与,王府女差文无忧所说无二!

    她们初见之时的对话,浮现在她眼前。那是并不入第六耳的绝密私语,即便是在对话的当天,她也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文无忧问她在两个世子中,会如何取舍?当时她已经帮助文无忧见过她的母亲,便没有对她再行隐瞒什么,“如果是真的喜欢,两个全都不喜欢,可宛如自知自己身份卑微,心中藏着的人,无法触及,如有必要会在两位世子当中选择一个,成为这一生的依靠。只因宛如已认命,纵然是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也比在此孤老终生要强上许多。”

    文无忧看出了她说的是事实话,点了点头,“姑娘对无忧有恩,无忧想要报答于姑娘,却其实并无门路报答,只有一点提醒给姑娘,若要让这两个世子神魂颠倒般的牵挂一世,若即若离是为上策。今后他们找上门来,姑娘更要执着一心,屡次将其拒绝,多在这里等上些时日,总会碰上更好的机遇。”

    她记得她当时很惊异地问,“他们会一再地找过来吗!”

    无忧当时笑着点头。

    第一次,她故作镇定赶走了这些世子们,其实心上后悔的不得了,以为他们,一去就不会再回头,时间也果然,等了好久,前日是鸣琴来过,这一次是鸣得。

    她微微抬高眼角,说出的话,清泠泠如珠玉坠落冰盘,“我心已入佛境。多谢世子上心。假如,宛如重新做回世间痴女,当以身相许,以酬世子今世倾慕之意。”

    她说完这些话,手上有些哆嗦地打开房门,仓皇间逃了出去。鸣得还想再追,又看到她坠落在地面的丝帕。缓缓低下身去拾起。

    如此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到膝上的痛,又慢慢坐回禅床之上,他想,自己并不是没有收获,那样一直清清淡淡的女子,想来再不会对这世上的谁说出那样的话,以身相许酬他倾慕之意。

    他这样命途多舛的奔波而来,本应非要娶到她不可,但因着她一句话,就完全改变了主意。说来,那只是一句大约在来生才会实现的,倾慕他的托词,神奇地让他受用得周身上下如浸日阳。

    脑子里空白了一会儿,又想起自己来的时候,马车突然发生的意外。第一个想到会害自己的人就是国舅,但这一次,他的情绪复杂,私心里甚至有点感谢国舅在这个时候使出的幺蛾子,能让他在宛如面前装一回可怜。

    虽然他放弃了,马上去报复国舅的想法,但转而想到,自己的身边一定安有国舅的密探,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将服侍在自己身边的小厮们一个一个的在脑海中拉开来影子,细细琢磨、猜测着会是哪一个。一边有点感叹,这么许久的时间,自己终于向着宛如近了一步,看了看腿上的伤,还在新鲜之时,他当然不能这么快就回府,要不然,下一次可就没办法,再找这么好的长久带在她身边的理由了。

    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四周,果然,在一边的书案上放有纸笔布列,他抬起伤腿,跳到书案之前,取过一张空白宣纸,提起笔一阵刷刷点点,书信一封,毕了,自语着,“明天找人带回王府去。”

    信是写好了,可是能赖在这里的理由,还是觉得有点单薄,偏偏身上已经觉得乏累,有点昏昏欲睡。他狠狠掐了自己一下,逼他自己一定要想出留在这里的理由,不坚强,不附会,完全是自然的那种理由。

    正想到,要说是正常的理由,真是一个也没有,他就只能剜口挖舌死赖在这里不可。

    “施主斋饭,已好,奴婢能进去吗?”鸣得听了听这种僧俗混用的语法,就知道是宛如身边的婢子,他撂下手中拿起到一半的佛经,眼睛一亮,唇边已经漾起一丝笑,这是忘了她的存在,这里本就藏着一个好帮手,他应了一声,让她进来。将一直歪着的身子扭转,抬起目光来,炯炯地将她看着,“你家姑娘待在这里,呆上了瘾,那你也要在这里陪她一世了?”

    婢子脸上的神情有些抽搐,扑通一声跪在鸣棋脚边,凄语带泪,“奴婢现在想的不是自己,而是姑娘,毕竟正是最好的年纪,却一意了在这里,再加上身子孱弱,这里的风寒气又大,已经病了好几次。奴婢担心姑娘撑不上许多时,就会伤了根本。到时便才是回环无力了。可姑娘却不急这些,每日每日的禅心素静,奴婢真是怕了姑娘真投了进去。”说完,早已泪落如雨。

    鸣得拿起素净瓷碗,看了一点点已经跪近自己脚边的小婢子,挑了挑眉,“你倒是忠心之人。你家姑娘没有看错你。我们联个手骗你家姑娘下山如何。你放心,只要我将你家姑娘带出了这庵堂,她就是我的人了,夫唱妇随,为你求下情来又有何难。”

第三百四十九章 飞蛾飞

    鸣得拿起素净瓷碗,看了一点点已经跪近自己脚边的小婢子,“你倒是忠心之人。你家姑娘没有看错你。我们联个手骗你家姑娘下山如何。你放心,只要我将你家姑娘带出了这庵堂,她就是我的人了,夫唱妇随,为你求下情来又有何难。”

    等到那小婢子出了鸣得的禅房,脚下,风起一般,直向着自家姑娘的屋子去。将鸣得的意思全部告诉给了宛如。

    宛如只是低着头,看着佛经,声音不高也不低,“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由着自己的意思,都胆敢背着我,听他人摆布了!”

    婢子吓得跪在地上,“奴婢再不愿姑娘受苦。”宛如亲自蹲下身去,将她扶了起来,“我本不会同意这样做,但你若不听他的,岂不是要因此将他得罪。”叹了一声,“那样的归宿,谁人不想,但若是人无千日好,也就没有意思了。”

    小婢子其实一直闹不懂,自家小姐为什么从从始到终都在怀疑两位世子的真心。

    宛如再看她一眼,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也是第一次跟她说透这其中的道理,“纵然情深,也抵不住这天长日久寻常消磨,更何况,我的身份又与别人不同些,大公主与我那只挂了名的爹爹一直都是冤家死对头,对这桩亲事的不允,早就是放在那里的了,我这飞蛾一头扑过去,能给人暖个手的功夫都坚持不住,当然要仔细琢磨,再琢磨。只想着让两位世子的其中一个,做出一件不能回头的事来,我才能跟他们其中一个下山。可这样的事,又不能只靠告诉给他们。眼下也只能看着他们上到牛角尖里钻。或者我们也来个将计就计。”

    听自家姑娘一番解释,小婢子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宛如听小婢说鸣得想到的办法,是想假借有贼盗之说,带她们一起逃走,再将她诳向王府。抬头看了看外面,夜色深深,距离他说的子夜时分行事已经不到两个时辰,一双柳眉紧紧锁起,她早算定了,要鸣得做出那等不可回环之事,说出来容易,做出来绝非等闲。想想如果不能在这恰当的时间内想到办法,就就又要重回到,被人摆布的命运之中,即便能被明德带回王府,也不过要听从,大公主的意思,给她做个侍妾,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想到侍妾二字,她唇边露出丝冷笑,一颗心像是瞬间给细密的蛛网缚紧,转着圈的那么难受。

    一个想法在眼睛里晃,又给她慢慢挥去,如果真的那样做了,也未免太过残忍。

    *****

    国舅没有想到,那金何来说带他去看的事情,会是在这月黑风高夜。

    彼时,他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日间的事情,就听到管事在门外低声问,“老爷可睡了。”

    他叹着气坐起,“给那些烦心事缠着,自然是睡不着的,你大半夜的什么事儿?”

    管事回到,“那个叫金何来的,半夜三更的在府上敲了半天门,说是要见国舅有大事商量。”

    国舅听了,浑身上下猛然一个激灵,忙跳下床来,喊着管事进来更衣,催促了几番,只穿了一只鞋,便要出去,给管事提醒了一句,急不可耐的穿好,随意捋了捋头发,直往前厅去。

    这管事过去,从没有见过自家老爷行动的这么快,他跟在后面简直一路小跑,还差点跟不上他家老爷脚步。

    金何来见国舅从打外面风风火火进来,不紧不慢起身,嘴角含笑向他作揖,那一揖还不到头,已经给国舅扶起,急慌慌道,“贤弟白日里,留下的那个谜题,可扰的愚兄寝食难安。刚刚还在床上煎熬,想着明日就要过馆拜会,贤弟却通了贤兄心意一般,自己前来了。可喜可贺,既然来了,可就要与我解了那谜题才是。再熬下去,我可要一夜愁白了头了。”

    金何来给他握着手一面落座,一面笑道,“小弟斗胆,夤夜讨饶贤兄,正是为了揭开的谜题而来,也与我的好贤兄将我白日里的那番空口无凭看个条分缕析。只不过,今次小弟要带贤兄去的地方,非同一般,贤兄这浑身上下的装束,还要打扮一番才是。”

    国舅先是一脸不解,而后一脸豁然开朗,自己像从上至下将自己身上的打扮看了一遍,捧腹大道,“贤弟身份高贵邀愚兄去的地方也定然是高贵之地,愚兄糊涂,都差点忘了刚刚闻听贤弟过府,这么临时起来,凌乱不堪,凌乱不堪让贤弟见笑了。也是,该好好拾掇一下。”他刚刚高声叫了,“来人!”

    金何来已经伸出手将他阻住,“贤兄,我们要去的地方虽是高贵之地,可要扮作的人却只是升斗小民,才好遮人眼目。”

    国舅顿时一脸不解,“我只怕扮的不像。”

    金何来一笑,“其实,我们要去的地方,除了个别的几个内中人,是为国舅的熟人,其他的人也都是外地人,国舅只要稍加打扮,就可以不显山不露水的前去走上一趟。”

    国舅听得更加糊涂,“贤弟要带愚兄去的,到底是何所在?怎么听起来既有熟人,又有生人?难道在这子夜之时,这帝都之中,还有如此热闹的所在?而我从前竟从未听闻过吗?”

    金何来抿唇,“国舅不仅听都没有听过,恐怕双眼见了,也不敢信以为真。”

    自从,前去跟踪金何来的人,回报这金何来不仅大摇大摆走进王府,且足有半个时辰那么久,国舅已经彻底无心怀疑他身份有异之说,反而是已经改成庆幸,有如此知音从天而降,句句都切中他最关切的要害,并且不仅能指出哪些要害,还能给他带来,完美的解决办法。就算不能直接解决,让他绕了个远路,围魏救赵,也未为不可。

    接了皇上要他嫁女鸣得的圣旨之后,他简直如坐针毡,知道这件事,求他那个已经渐渐现出明哲保身态势的的皇后妹妹肯定是不灵,便一直惦记着能不能真的在这个金何来身上,另辟蹊径。

    还正自想得出神,已经听到金何来催促,慌忙起身,依了他所说,到后面去重新装扮一番,其实,找不到那么素简的衣服只得找了院工的衣服来顶,又实在找不到,身材肥硕至此的院工,只好找手巧的秀女临时放开些尺寸去,前后好一番折腾,才扮得成了。

第三百五十章 夜观

    国舅正自想得出神,已经听到金何来催促他动身,慌忙起身,依了他所说,重新装扮一番,其实,找不到那么素简的衣服只得找了院工的衣服来顶,又实在找不到,身材肥硕至此的院工,只好找手巧的秀女临时放开些尺寸去,好一番折腾,才扮得成了。

    他一贯养尊处优得惯了,出门从来脚不沾地,这样大半夜在外疾行奔走还是第一次。转眼就已经大汗淋漓,可又不敢叫苦,只得咬定后槽牙那么拼死跟着。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一双儿转过整条绣球大街,目的地似乎还是遥遥不见尽头,国舅正跟得上气不接下气,见金何来忽然停下脚步,忙四下打量这里是何处,秋熙两个字映入眼帘。他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金何来将他带到这里是何用意?一脸警惕道,“贤弟可是认错了路,这里……这里……可是大公主地盘,我来并不方便。”

    金何来冲他呵呵一笑,“我说出来的,那些不像真的诡异说法,到底真假,兄长来在这里一看便知。”

    说完,他软底靴子已经当先踏上王府的雕花台阶,一个浅淡笑意给了王府门前的双灯,映得诡异魑魅。

    国舅脚步开始踯躅。拿不定主意是要进还是要退。

    半转过身的金何来似有察觉,他的犹豫

    定住正上台阶的脚步,“怎么?贤兄似有话说?”

    国舅再抬起头看一眼那金字匾额,“我的意思是说王府重地,我们这种闲人……哎,贤弟当知,我来这处所在是万分讨不到便宜的。”说完有些退步,想来,下一瞬就要逃走。

    金何来降阶来扶他,“贤兄信我一次就是,今日今时非同往日。”他话音刚落,在他们身边又有几个布衣打扮的人经过,走上台阶,直入王府内中,看得国舅一阵目瞪口呆。

    金何来一笑,到底将他携了进去,彼时,王府内厅早已经人满为患。

    国舅忙抬头向外看看天色,已过子时,万物皆以入睡,而这王府花厅之中的众人,却还沉浸在某种奇怪氛围之中,将这黑夜当白昼一般。

    他疑问的目光看向金何来。

    金何来附上他耳侧,“国舅可看见这些人都在向王爷送上的礼单。那便是其中奥秘。也是世间无人不爱的东西。”

    经他提醒,国舅才想起,看看人们一直向居中而坐的人呈上的是什么东西。

    可人来人往,实在拥挤,只好见缝插针地看了那么两眼,居中之人紫袍金带,正是向来肃然面孔的秋熙王爷,而那一张张由下人,转手呈上的烫金大红信札,很容易让人想到会是重重罗列奇珍异宝的冗长礼单。

    国舅会出金何来的意思,简直感叹得如痴如醉。只是往来人太多,将他那声感叹淹没在人声之中。

    金何来看了他一眼,道,“国舅好不容易前来一次,我们这距离还有点远,再向走前,看个仔细才是够本。”

    国舅吓得慌忙摆手,“不可,不可,王爷向来不待见我,如今他做如此悖逆纲常的事,我若是出现在这里,被他知悉,可还有我的命在?”

    金何来一脸恍然大悟神情,眼中含笑,没再强求。

    王爷手下尉官,正在盘点往来人数,忽然在人群中发现神情有些呆愣的国舅,仔细揉了揉眼,确定是他无疑,赶紧反身报告给王爷。

    王爷从那些烫金的信封中取出信笺来,正是关于,边境之处敌军异动的种种动向,将那些内情一字一句,仔细浏览了一遍,慢慢放在书案之上,“一个龌龊小人理他做甚?别说我行的是光明正大事,就算是倒卖江山,我若是敢做,就不怕他伺机从中窥探。你且随着他的意就是。看看他能看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

    按照鸣得的意思,那小婢子在子夜时分跳出屋来,大喊有贼制造紧张恐怖气氛。鸣得与宛如出来相问时,她已经哭得双眼如桃,说那贼是来打个前站的,被她这么一喊给惊得走了,能够飞檐走壁,开口就提她家小姐的名字,已经是暗藏贼心良久,想来此地再不宜久留。

    婉容有些犹豫,觉得此事应该告诉给师太,请她们定夺应对。但小婢表示事不宜迟,那贼人虽然暂时被吓跑,但是听说还会带的人来,一定要将小姐抓走。

    鸣得一听赶紧出言赞成小婢的说法,“这山间贼盗最是凶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姑娘必须在此,反而要害了整个庵堂,还不如暂时下山一避。”

    宛如犹豫良久,终于点下头来,小婢子手忙脚乱的收拾了一些简单的物品,鸣得在一边帮忙,被宛如拉住,“公子是无害的,何必受我牵连,深夜奔波,还是留在这里等伤势渐稳,再行下山吧!”

    鸣得一听要他留下,顿时摆出一脸了不得的要命表情,“天生丽质难自弃的人,此时都不宜留在这里。”

    宛如听了浅浅一笑,但有马上收了回去,想了想,提醒说,“此处下山,好走的山路只有一条,可也极容易与那些贼盗正面相遇,我们还是走后山吧!”

    那小婢子一听,都急了,“不可,不可那后山根本是没有路的,此时天色又黑,万一要是摔了可就不好了。奴婢觉得咱们还是找一个地方先藏起来,让过他们去才是。

    在那小婢子惊得的如小鹿乱撞的一双明眸当中,宛如终于清醒地确认,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而她心中一直犹豫不决的事也有了定论。

    在这寒风啸啸的山上,望不到帝都中的繁华,如果呆在这里,时间拖得长了,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能逃离这里,为了救自己,搭进去一个人的半条性命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其实她也不晓得这次的孤注一掷能否成功,她想要诱惑鸣得从山崖上坠下,摔断他的腿,然后,让国舅嫌弃,让飞营云婉的与鸣得婚约结不成?而她甘愿以身相许,到了那时,没有退路的大公主,只会将他们成全,她也会名正言顺的成为大世子的世子妃。

    但从后山的悬崖坠落,很是凶险,如果一不小心鸣得也许会丢了整条命。这就是她的顾虑之处。她想了整个晚上,一直拿不定主意。

    她的犹豫,被鸣得误以为是害怕,他执起她的手,轻声将她安慰,“我爬过的山无数,虽然是在暗夜之中,亦能看得清道路?”

第三百五十一章 崖坠

    从后山的悬崖坠落,很是凶险,如果一不小心鸣得也许会丢了整条命。这就是宛如的顾虑之处。

    她的犹豫,被鸣得误以为是害怕,他执起她的手,轻声将她安慰,“我爬过的山无数,虽然是在暗夜之中,亦能看得清道路?”

    尚未确定到底要如何做的宛如,心中诸多犹疑碰撞的思绪,缠得生生的头痛,她的目光已经望向后山,茫茫雾气的尽头,似乎有不断游移的妖气,在其间移动,将那些白日里已经生出嫩芽来的绿枝化作一双双伸向天际的枯手,古木狼林中,划乱出阴森漩涡来,似乎是要将世间一切卷入其中。

    即使她不喜欢鸣得,可是为了自己活命而害他半条命去……

    鸣得已经等待不及,拉起她的手,问了小婢子方向,已经开始快步前行。

    此时她心上已如如四海潮升,奔流汹涌,可山石峰木之间却寂静如同此生已经灭。

    她在心上想,今世欠他这一遭,若来生再得良缘。

    心上却比这个想法更早的开始冷笑,她那样对了他,已是他的孽缘,来生,还怎么可以再见。

    鸣得一开始就像是腿上没有伤一样走得很快,发觉她跟不上,慢慢停下脚步,做了个示意是要抱她的意思。她还来不及拒绝什么,已经被他抱起来。

    他抱着她在山间疾驰,很快落下了后面的小婢子,山间雾气渐浓,她虽在他怀中,却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她他忽然抬起冰冷手指,抚摸过那个看的模糊的面孔,“你这样做,会后悔的。我并不值得。”

    他气喘吁吁的声音,被山风吹得断断续续,“我没这样做也会后悔的。”

    也许是即将要做一件会被灭去轮回的坏事,那些从前都觉得冤枉的事情,忽然在这一瞬都觉得他们原就该惩罚自己,可是已经来不及做更多的忏悔或是犹豫,因为她最熟悉的一处崖口已经出现在眼前。如果错过此处,将再无办法。

    原来这就是世人所说的良心丧于困地。

    刚刚小婢子说后山路险,让她不要去时,她就已经明白了,婢子知道了自己的用意。想当初,她刚来到这座十里庵堂后山上的分堂时,心中苦闷难解,常会在半夜时分,来到这后山,想要在此寂无人声处了此一生算了,往复几次,她来这里寻死,婢子来这里寻找,有几次很险的,滚落过山坡,差点就摔断了腿,但是时间长了,却对这里变得异常熟悉。

    她与鸣得将要到的那个崖口,地理位置特别独特,对这里不熟悉的人,可能会被迷惑,当成是平地,然后坠入其中,骨断筋折。但所幸那里又会有一阶石台,会将坠落的人拦挡一下,并不至于摔死,但断腿,是一定的。也许还会更严重,到了此时,她唯一可以劝自己的一点是,无论鸣得最终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身相许,照顾他一生,说到底,那样的后果还是由她自己来承受。

    这些小婢子也全都知道。

    时间不允她再想得更多,她开始在鸣得背上轻声唤着,要他放她下来,说是有些头晕。要下来歇息一下。

    鸣得应声将她好好放在地上,搂进自己怀中,“是给山风吹到了吗?这里的风确实挺大的,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包住头吧!这样就吹不到了。”

    他的语音落尽时,有一滴泪,自她眼角流下,山间雾气迷蒙,他只顾着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没有看到她的异常反应,只在被她冰凉的手指握住解纽袢的手时,抬头看了她一眼,“现在这种时候没什么能报答我的了,除了以身相许。”说完,就笑笑又去解衣服。

    她想要对他说的那句话,终是没有出口,那是一世都不会说出口的话,只能轻轻念在心底,“来生,负我吧!一定,要好好的欺负我,最好是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念完这句话,将头上的簪子慢慢拔出,在鸣得,看不到的角度里,用力掷向前面的崖口处。轻轻的声音被吹散的山风中,并不惹人注意。

    他刚刚解得了衣服要拿给他时,宛如向四下里看了看,“也不知道这里是到了哪里,他们有没有追上来?还有你的腿,还能坚持多久?”

    鸣得闻言也向四下里看了看,忽然发现前面有一个晶晶亮的东西,下意识地走过去看。

    宛如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忙抬起手,捂住眼睛,鸣得的尖叫声如同一把利刃将她的心割得七零八落。

    放落捂着的眼睛,看到空荡荡的崖口。

    心像是给谁伸出手拉扯了一把那样的疼。

    她终于害了他。

    小婢子刚刚并没有跟上来,一定是去叫人了。

    鸣得被巨大的疼痛折磨的醒来,又晕过去几次,直到最后彻底清醒过来,他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自己一失足踏进了万丈悬崖之中,他以为他必死无疑,却只坠落了很小的一段距离,然后,狠狠的撞在地上。巨大的疼痛,自双膝而来,结果应该可以预见,他摔断了双腿,第一次睁开眼睛时,就看到,在自己身边哭晕过去的宛如。他想要将她安慰一下,可那疼痛却逼得他牙齿打颤,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又晕了一次。

    直到最后醒来,他想要让宛如看到他微笑的样子,告诉她并不是很疼,宛如却背过身去不肯看他。

    他只听得到她声音颤抖地在说,“我早说过,你会后悔,你不过是与我在一起这么点时间,就就差点送了整条命去。”

    他喘着粗气向她微笑,又想尽力将那粗重气息压下去,尽量气息平稳地对她说,“这么看来,我会对你一生不变这件事,老天爷他也不怎么信,所以才会拿这件事来考验我,你看我是真的,我只是受了一点伤,老天爷的考验还算是轻的。而你却在没有办法离开我了?这样看来,这个伤受的还真是合算。”

    她转过脸来看着他,两只眼睛肿的像两颗红桃,“怎么还有力气说笑?连命都要没了,你应要恨我才是,如果没有来见我,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如果不是要救我,就更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应该恨我的。”

    他长长吐息一口,额头已经遍布细密汗珠,但还是,忍着疼痛做出笑意,“怎么办,这样你就要一生只惦记我一个,再不准想别的男人了,你哭的是不是这个?”

第三百五十二章 黄口小儿

    宛如看着鸣得努力抑住泪,嗔道,“伤得这么重,怎么有力气说笑?你应要恨我才是,如果没有来见我,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如果不是要救我,就更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应该恨我的。”

    他忍着疼痛做出笑意,“怎么办,你该害怕的是这一生就只能惦记我一个,再不准想别的男人了。”

    宛如举起手想要捶他一下,想到他的伤,生生顿在了空中。

    另一边,得知鸣得受伤,双腿已废,国舅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如何剥离云婉与鸣得的孽缘简直愁人。

    飞营云婉,虽然并非国舅夫人所出,却是国舅唯一的女儿。

    况且,依照国舅的本意,他这娇贵不量产的小女儿是要有朝一日成为太子身边人的。现在年龄小,这件事情暂且不提,但日后是必要千方百计达成此种意愿的!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大公主赶来凑这个热闹要区区一个鸣得世子娶他唯一的女儿。

    国舅捧起热汤来压惊。却也真的压不下那惊去。

    昨夜所见已是惊诧万分,一早传来关于鸣得的消息,更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这段姻缘乃皇上亲点圣诏,万万由不得他来拒绝,而鸣得一夜之间闹成这个样子,本就占尽了他便宜的大公主府,更不会拒绝什么。

    唯一的办法是大公主退婚,他顺水推舟,并不追究。

    到底如何让大公主方先提出退婚呢!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见他如此发愁,管事从旁提醒着,是不是该去问皇后拿个主意。国舅更是愁眉苦脸的摇头,此时皇后一心扑在蔡单志那件事上,打定主意,要靠那桩旧案搞到大公主,就算现在发生天大的事,她也一定会让他等到那个结果来临时再见分晓。可若然她再次失利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只恐婉儿与那病秧子可就成了真,此事万万不能再行拖延。也绝不能只依赖他人。

    管事眨了眨眼,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实在不行,就去问那个金何来,奴才瞧着,他像是个有办法的人。”

    此时端然无计可施是实,国舅爷只得点头,经那金何来给出的办法,是同鸣得勾打连环,共同演一出戏来给大公主看。让大公主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国舅思量过许多办法,但从没有想过,能这么干脆的将一切推给大公主,而那个里应外合的人能是鸣得,惊得直接将口中的茶全喷了出来,“贤弟说,说的是谁?让我与鸣得那毛头小子打商量,别说他不是上佳人选,只是个乳臭味干的小孩子,就算他是那容易说话的老实人,我也与他说不上话去,贤弟如此说法,简直是让我与虎谋皮。”

    金何来抖了抖袖面上落得茶水珠子,不急不慌道,“万一,这本就是一只愿意献皮的老虎呢?小弟听闻那大公主,双子,早迷恋的潘氏女儿宛如多时。此次发生祸事,也系因执意将那业已带发修行的潘家女儿救出来所酿。听闻那位公子,昏昏睡睡之间所念的,都是这位姑娘的芳名,可见,此时那情痴已迷了心窍,国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与之相见,定然能与那黄口小儿一拍即合,里应外合断去这段姻缘。”

    国舅闻言点了点头,又忽然翻悟出一件事来,“那我见到他,要如何说呢?只恐,这样的想法,我们想得出,他却不能相信我是真心诚意同他做这件事。”

    金何来,“当此时刻,他与国舅,可算是心同此想,既然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又如何会怀疑?至于,国舅要的说辞,也是再简单不过。国舅借带千金前去探病之机,让鸣得装出,一见国舅家千金,就受了大大的惊吓的样子就得了,这种败坏姻缘之事,于禁忌颇多的贵族门庭,原本就是易如反掌。”

    国舅喜得拍手,“贤弟这一出,真的是省力又简单的好办法。”拍手到一半,又想起一件事儿来,“龙阳之说不解,大公主恐难同意退亲。你知道,她于名声之说一向执着。”

    金何来一笑,“贤兄真是健忘,鸣得世子,这一出,深夜为了心爱女子坠下崖去的事,在帝都已传开,虽是昨夜才出的事,今儿个晨间就已成了街头巷议。而那龙阳之说,早已是万劫不复了,世人都只会议论,个中痴儿女,有谁还会记得那些童谣戏传的无稽之谈?”

    国舅轻笑出声,“如此,倒是可惜了我买那些谣传的白花花的银子,不过,昨夜见识了王爷卖官鬻爵的盛况,才是应了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王爷与那大公主真真绝配,这欺世盗名的本领也是技惊天下,想想这么多年来,我屈居人下也就找到原因了?真真是技不如人啊!”

    金何来见他正逐步上钩,却也并不着急催他就范,而是无事一身轻般品起了茶。

    国舅向管事点了点头,命他拿来了,早就整理得好了的,关于岁贡衙口上的官员名单,接过手来,转呈给金何来过目,“要不然,愚兄就仿了他们的样子,倒卖两个闲职?可这样的事我从来没有过经验,少不得要依赖贤弟帮忙。”

    金何来将目光在他名单上上下浏览一番,又呷了口茶,“兄长说的帮忙,倒谈不上,只是这些细节里,你来我往的事,小弟还清楚几分,如果兄长不嫌弃,定当竭尽全力。”说完,将一双目光向着花厅四下里转了一圈。

    国舅虽然知道他是在找什么,却也在此处玩了个心眼,跟他打起了哑谜。

    只是定力依旧不够,只是与金何来干瞪了半刻钟的眼睛,就已经觉得双眼干涩,口干舌燥,心上已经急的长毛,略向那婢子身上提了提。反倒是这个金何来不再接招,甚至主动将话题移到了帝都之外的明珠泉上,说是那里的水张力最足,正适合他们现在冲泡的茶叶。那般态度看上去,就像是他们刚才谈过的是小事,而且无论是在那话题之外,还是话题之中,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金何来静静地与国舅说着那些不相干的事,眼角余光已经注意到,国舅脸上的煎熬神色,正由弱到强,他却偏偏在这个时刻站起身来,作出告辞身姿。

    国舅到了此时才真正迷惑,之前,他一直以为金何来对自己放不开手的原因,现在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放开了吗?

第三百五十三章 环儿

    金何来静静地与国舅说着不相干的事,眼角余光注意到,国舅脸上的煎熬神色,由弱到强,他在这个时刻站起身来,继续告辞。

    国舅到了此时才真正迷惑,之前,他一直以为金何来对自己放不开手的原因,现在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放开了吗?

    金何来说走就走,撩起衣襟儿向国舅拱了拱手,又嘱咐着,让他将那些闲职上的官员挑一些个绝对推不倒的欲加之罪,发配返乡,且万要将那些职位多空出几天来,也好调调那些眼馋之人的胃口。

    国舅点着头应的那些事,心里却越来越迷惑,难道,这金何来来是绝顶的风流种子,才一个转眼,就已经忘了那小婢子的模样吗?还是说,他不想将那小婢子带在身边,是不想跟自己有让人见实了的瓜葛吗?

    眼看金何来就要疾步出去,再不相留就是个来不及,国舅再也耐不住,叫了声,“贤弟留步!愚兄,还有话要说。”

    金何来,一只手扶额,依稀有些疲惫神态,慢慢才攒出个笑脸,“兄长请讲。”

    国舅微清了清嗓子,“如此花好月圆之夜,大丈夫当行些莫辜负诗酒年华的好事,况且,本就有一位妙龄女子正为贤弟秋水望穿。”

    金何来当然没有忘记他说的是谁,也从未有一刻忘记,如此淡定,只因知晓国舅其人,性子浮躁,他若是透露出一份对那女子的心意,就会为国舅攥住一分的把柄。相反的,他越是冷漠疏离,国舅反会因为心里没底,而将那女子主动送上门来。

    金何来笑着摸了摸眉,“兄长不提,我倒是真正的忘了。只是今夜不成,今夜我原已有约在先。”他向前走了几步,就给国舅紧紧拉住,“贤弟居然还记得那一面之缘,就万不能再让那娇弱姑娘苦苦等待,今夜便只是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国舅说完这些,打量上金何来面容,发现有些活动气儿,还要多说什么?已经瞧见有大厅门处悄默声进来,脸上挂着个比哭还难看笑意的管事,看看这个角度金何来瞧不到自己的口型,做了个问他何事的口型,本来管事,正对着金何来有话说不出,可巧金何来转了个身,管事忙里以口型回答国舅,“环儿不见了。”

    国舅闻言,心上一抖,做切齿状无声回复,“还不快去找?”

    国舅那只拉住金何来的手慢慢放开,此时留他也不是,送他也不是,正在进退维谷,听到金何来推脱,“不瞒国舅,贤弟实在是与王爷有约在先的,身不由己。万望贤兄海涵。”

    国舅这回赶紧顺坡下驴,“王爷。啊,是王爷吗?那可是正经事儿,愚兄再不敢留。我们既然是亲近的兄弟,又哪里会在乎这些小事?改日,改日,再盼贤弟成就好事就是。”

    说完,一路殷勤送出。

    *****

    无忧的马车出了王府,刚拐得了一个弯儿,就听得车夫将那马勒的的咴咴直叫,马车也跟着大颠了一下,蝶儿问着,“出了何事?”回答的并不是车夫的声音,而是一个女子,“奴婢拦马惊了姑娘,罪该万死。”

    无忧与蝶儿纳闷地对视了一眼,外面的清脆声音已经自报家门,“奴婢是国舅府里,前些时被姑娘救下的丫头,环儿来求姑娘救命。”

    蝶儿见自家姑娘疑惑地听着,还以为是搞错了,就要下车去撵人,被无忧扶住了手臂,“叫她到车上来坐吧,这里人多眼杂,还是快快离开为好?找个僻静地方说吧。”

    那个自称环儿的小丫头,见无忧让她上车,以为是无忧救定了她无疑,一上来便给无忧磕头。

    无忧看了一眼她通身寓意连年有余的莲花鲤鱼金线精绣的锦衣,赶紧起身相搀,她袖间新新的金线硬挺,微微刺着无忧的手,“你急什么将我高看,同样是服侍于人我又哪里强得过你了。”

    她死死跪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无忧扔要拉她起来,“那我就一句,你坐着说与跪着说都是一样的,若你坐在这慢慢从头道来,我还听得清楚些,若是能真的帮的上忙,一定会出手。反过来,不论是坐着,还是跪着,如果不能帮忙的,也绝对不会帮忙。”

    无忧语毕,终于拉起了婢子,就让她坐在自己对面,她试了几次泪,才终于在那抽泣之间将字句咬得清楚,“自从那日,云著公子救了奴婢之后,奴婢便一直跟在云著公子身边,直到公子与国舅父子反目,公子就再也没有回过府。奴婢被管事分配成的奉茶侍女,不想,第一日,前去奉茶,就遇到了一个叫金何来的泼皮,他,他,他向国舅就要了奴婢去,说是做他的侍妾,奴婢想求公子可却再也没有见过公子,想来想去,只能来求姑娘。奴婢虽出身微贱,却不想任意遭人轻薄,如不能避,唯有一死。”

    无忧等她说的结了,淡淡道,“你说的这件事,我就是想帮忙也是真的帮不上,一来,云著公子身在宫中,无忧也是奴婢之身,不得与他相见。况且又是国舅府里的事,哪里容得了无忧一个奴婢来置喙。二来,姑娘何必轻易说生死?若是这世上还有人依你而活,那便是死不起的。我劝姑娘还是顺势婉转。在这世上,从前我也不太懂,到了现时,就觉得一句有一句话说得很有分寸,刚强是惹祸的根苗,柔软才是立身之本。”

    其实,这小婢子说的事情,无忧早有耳闻,那金何来,往来王府并不避着那位国舅,要了环儿这个茬口,也早已经向大公主通报得齐全。大公主还夸了他做的好,用一个丫头拉动国舅心弦,让他这一出送计上门,看起来不是无源之谁,无本之木。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在大公主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丫头,让他顺手牵羊了,也没有所谓。这样的事无忧当然没有办法管。

    环儿察觉无忧劝她顺从的意味,慢慢站起身来,又顿住,“姑娘并没有惊奇,也没有细问,难道是早知道了吗?”

    无忧很是坦荡地点头,并不瞒她,“确实早有耳闻。”

    环儿困惑的看向她,“这世上的人心都变得这样快吗?今日所见的姑娘,与那日所见分明的不同。”

    无忧点头,“有时比这个变得还快,才说出去的话下一秒,已经后悔。亦有时口不应心,端端的胡说八道。”

第三百五十四章 羽翼

    环儿困惑的看向无忧,“这世上的人心都变得这样快吗?今日所见的姑娘,与那日所见分明的不同。”

    无忧点头,“有时比这个变得还快,才说出去的话下一秒,已经后悔。亦有时口不应心,端端的胡说八道。这些都算不上稀奇。”

    环儿终于撑不住一脸茫然从马车的座位上滑下来,自从无忧那时救了她那次开始,她就将无忧当成了恩人与神人,她以为只要找到无忧,一切就可以解决。却原来是如此,是如此。

    无忧慢慢捋顺手中的帕子,心上并不好受,金何来唯有拿住国舅的把柄,才能解蔡单志于水火。而金何来看中环儿,她要做的是让他满意,也就是说,她其实就是背后推她环儿入火坑的黑手。

    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也许做的多了,就会习惯了。

    不会这样心痛。不对,是再也不会心痛。

    无忧看向更深入痛苦之中的环儿,想到终有一日,她会明白,说不定也会成为自己的帮手,而在那之前,她一定要将她先推入悬崖,摔得粉身碎骨,会在万劫不复中重生,终尔,她决定赌上一次,将目光深深看向,痛苦得不能自抑的环儿,“我那时的善良,只是因为也许有一日我会用到你。狐狸一样的无忧,和无忧手中的棋子。在在这世上最不可见得其真行迹的,就是人心,它本丑陋无比,谁也不能例外。你现在这样痛苦,只是因为你见识的晚了。也该庆幸到底是见识到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环儿泛着哭腔,“姑娘该隐瞒的,那样,我也可以少恨一个人。”

    无忧一脸平静,“可你是不会恨我的,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于你是否有好处?我只是告诉你,从你出生以来就已经注定的一种活法。虽然,你现在还不想知道的这么明确。”

    环儿慢慢站起身,退下车去,“与姑娘不同的,我只想看着一个人一直静静的看着他。只想与他有死别,不再有生离。”

    无忧知道她说的那个他,是云著。

    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人。

    无忧没有再说什么,那个背影慢慢从她眼中褪去。

    她重新上车,摆了摆手,只是低头手中的帕子,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马车行起,蝶儿也不像平时一样话多了。

    无忧看着坐在自己身边默默不语的蝶儿,知道她对自己的做法并不理解,她太了解自己,知道,纵然是自己不能答应的事情,也会四两拨千斤的驳回不会让人这样失望,可这一次是分明的强硬,对一颗柔软的心如同亲手送入利刃。而那时,一度跪在她面前将她相求的环儿,又是与当初的自己多么的相像。

    正因为是相像,她才会痛恨。

    她与自己一样,都是在最初的时候,想要逃避。

    然后在之后,太多的迂回中才看清,那些本就是自己再也避不开的命运。还不如,早早参与其中,学会适应。

    就像她,在时过境迁之后的现在,能搅动她心思的,在她看来就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有利弊于她的,一件事是与她无关的。再无其他。

    她虽然在大公主的羽翼之下可以得一时狐假虎威之快,只怕能够真正逍遥自在的时间并不会多,不过短短几日的光阴转换,她眼中所见,何为人生,已然大不相同。

    她想,一个人的变化,果然是要在她面对一个与自己相同的人时,自己才看得出来。

    等到了侯府的时候,蝶儿再也忍不住问出心中疑虑,“可姑娘不怕,那环儿陷入绝境,想不开,寻了短见么?”

    不知何时起了雾气,帝都人家这样看去都陷入了烟雾茫茫之中,无忧回转头看向雾深不知处,语声淡淡,“一个人若然是放弃了,还活着做什么?”

    ******

    太子在东宫想来想去,想要得到蔡单志,唯一的办法只能去求他母后。

    今日那被太子迷惑的宫女本不当值的,但看到太子入宫,便以傍晚时分新入的一批丝绸,怕底下的小宫女处置不当为由,要去库房查看。

    然后,正如她心中那个然后一般,正遇到太子迎面走过来。

    敛身在侧行礼时,与太子交换了一个眼色。

    太子亦微不可查的点了个头。

    待太子去得远了,那宫女直起身来,望了好一会儿他的背影,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边想着这是怎么了,一边下意识地扶住自己的心口。他的心还在她身上么,她伸出手,向空中虚抓了一下。再摊开看看那些空白。似乎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太子到中宫时,皇后也正在为蔡单志的事情忧虑,听说他那时受的伤很重。不知能否有起色。

    太子服侍着皇后喝了一盏茶,再慢慢提起蔡单志的事。

    皇后微微有些惊讶,这毕竟是太子第一次提起政事。

    皇后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一边,看向太子,“我儿的意思是,要让那蔡单志在东宫养病吗?”

    太子眸中带着一抹清正笑意,“儿子有如此提法,只因知道,蔡氏旧案牵一发而动全身,而那蔡单志之前又隐在神机营当中,若是清醒过来,说出其中细节犹是大公主巧舌如簧,也推脱不了与佞臣贼子的干系,此时必定虎视眈眈,对这蔡单志有灭口企图。”

    实情确如太子所说。

    可皇后心里清楚,如此的话,却不能对皇上说。起码,要从皇宫中挪出蔡单志,不能提及大公主一分。那些里里外外的细节要让皇上自己品出才好。而自己要显得一分也不及于其中才是。况且其中还有一处,她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就是鸣棋的忽然告密,怎么说也是富可敌国的一笔财富,纵然她大公主府,金山银海,万事不缺,但怎么会,不动分毫贪心!那时听到,知道消息的人回来通报,鸣棋世子也在当场,她还吃了好大的惊,极至之后,知道这一切的消息都是鸣棋向皇上透漏,难道就在自己的身边?有他的眼线么?

    皇后道,“现在事情往复,看着是按母亲的意思在走,可是其中,内含着颇多漩涡,母亲一时也有些看的不清,你年纪还小,读书才是正业,就不要参与在其中了!你身边那些人,只是教你读书就够了,怎么办也告诉你这些,听说你那时还路过,险险碰上他们冲撞。”

第三百五十五章 画骨

    皇后道,“现在事情往复,看着是按母亲的意思在走,可是其中,内含着颇多漩涡,母亲一时也有些看的不清,你年纪还小,读书才是正业,就不要参与在其中了!你身边那些人,只是教你读书就够了,怎么办也告诉你这些,听说你那时还路过,险险碰上他们冲撞。”

    太子再次笑了笑,“母后的说法是至理名言,儿子此时就是该多读书的,想来那些龌龊之人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的目光投向处必是皇宫。而母亲如能说服父亲,将蔡单志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入东宫,就再不会发生节外生枝的事。儿子身边的人也是盼望着儿子有一日能登得大宝。”

    皇后想了想说,“可别说母后,一直要装着不知道这些事,就算是知道了,向皇上提几句,你父皇也未必会答应。这蔡氏一案,一向非比寻常。母后也是不得已才动及此人。”

    太子继续温文道,“儿子是这样想的,不知道对不对?父皇本不愿再有人提及此案,这贼子又偏偏冒出来,被父皇视为烫手之芋。此时有贼人突然出现,将他杀死,反倒,让父皇省了力气。儿子所担心的就是,还没有等蔡单志说出大公主的野心来,父皇已经耐不住性子,要将他杀掉了了事。”

    皇后一时有些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不仅是大公主,连你父皇也要置这蔡单志于死地么?”

    太子点头,“这也正是鸣棋世子,敢于向皇上告密蔡单志的原因,他只恐早想到了这一层。”

    皇后听了他这一番分析,不觉惊出浑身的冷汗来,“难怪,他的伤势治了好久也不见起色。也许你父皇的心意,正一分一分地渗进那药里。吾儿不提,母后都几乎要忽略了。”

    皇后答应太子,去找皇上要人,可却实在想不出如何的说法,才能够让皇上感觉不出自己的蓄意而为。

    太子向皇后拱手,“母后能为皇上分忧才是要紧的。”

    皇后听完大喜,“吾儿说法确实在理,让一切提法都是为皇上分忧,也就都是说得过去的。之前,母亲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些,想来是自己先心虚了。”说完已经让人开始梳洗打扮,前去面圣。看看太子还没有退下的意思,知道他仍有话说,等婢子们梳洗完毕,将她们打发了,才问他还有何事。

    太子微微沉吟了一下,听说,那鸣棋世子,将母后所想知道的清清楚楚,看来就在母后身边必然隐藏着他的眼线。

    皇后凝神瞧了他一眼,很有感同之色,“大公主一向出手豪爽,能买通人心也不算出人意料。”

    太子道,“依母后平日观察,何人嫌疑最大?”

    皇后叹息一声,“从那时知道鸣棋告密开始,母后心中,便总是袅袅娜娜的那些暗影,却总是分辨不清。看来,这世上那些老话说的不错,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太子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来,无比坦荡道,“儿子似乎察觉一些异常。”

    皇后一脸惊奇,“吾儿有心了。”

    太子语声请报出一个名字来。

    皇后脸上的笑意极快的扭曲,“你说她在押送珍宝的前一日,托人给鸣棋送过信的吗?”

    太子点头称是。

    皇后冷冷的哼了一声,向往外唤人,是要去拿那送信的小内侍,被太子拦下,“母后请想,那鸣棋做事一向果断周密,这个已经出了露脸的小内侍,又如何,能够活过他出来送信第二天?儿子已经派人查过了,他早已经被鸣棋灭了口,连尸身都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至于那小宫女,是在母后身边,先稳稳藏下来,做一颗冷棋,再次等到必要时来个出其不意。”

    皇后气得咬了咬牙根儿,“有其母必有其子。这鸣棋与他娘亲简直是半分不差。那我就回送他这颗冷棋的尸体回去,请他笑纳。”

    太子点头。又说了些别的话,才告退而去。

    出了中宫,跟在太子身边的,内侍有些犹豫,“殿下,就这样将那丫头交给皇后,难免她不会说出与殿下的事情来,那皇后娘娘可就知道了一切。只恐以后再也不会相信殿下您的话。”

    走在长长的夕光之中,太子勾起一点唇角,“那丫头聪明的很,当然不会说出我与她的事情来,只因她知道,说出我来,不仅不会讨得母亲的原谅,还会加上一条勾引太子的重罪,她只会死的更惨。就算是要了她的命,她也不敢恨!这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本来这件事应该我亲自动手的,可鸣棋一向让人不省心,只好交给母后。”

    然后他仰起头,望向天空,“我这样做辜负你了吗?”他对着那些晚霞笑了笑,“但我连掩饰都不会做。”

    皇后很是动情地去求皇上,将蔡单志移向东宫的办法还是奏效。

    夜深一些的时候,皇上已经派人送出密诏给太子。并且连同密诏,将人也一并带了过来。

    *****

    听到有脚步声,踏过青青新草的声音,小宫女心上一阵激动,是他来了。脸颊瞬时潜过一道热去。她自从那次密信的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有风吹过,吹得她裙角翻起,今天的风有些大,整体的裙角很快簌簌拍打出声。她小心翼翼将它们整理好,一遍又一遍的不知疲倦,那半转过来的脸庞,光洁的额头,弯弯细眉,绽开的笑意在看到,踏过草地的一列侍卫软底快靴时,僵在脸上。然后,那笑意分明坠下脸庞,跌落在地。却更快的又作出新的笑脸来,她没有说什么话,任那些人手劲如铁钳将她反拧了带到皇后面前。

    她早察觉了这些异常。

    他的异常。

    她自己的异常。

    皇后坐在上面冷笑的声音,寒利得直渗进人骨头里面去,“那公主到底给了你什么样的好处?让你敢这样吃里扒外?”

    她被问得很是糊涂,那位传说中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大公主,她从未与她有半分关系。

    她紧紧抿了半天的唇,就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分辨的话来。这个糊涂并没有多难破解,她已经猜得出是谁将她告到了这里。那个,连亲手杀她都嫌麻烦的人,她为他付诸了真心。还在此刻之前,期待着见他一面,以解相思。可这相思,果然是毒药,见血封喉。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一问

    小宫女紧紧抿了半天唇,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分辨的话来。这个糊涂并没有多难破解,她已经猜到,是谁将她告到了这里。那个,连亲手杀她都嫌麻烦的人,她为他,付诸了真心。就在此刻之前,还期待着见他一面,以解相思。可这相思,果然是毒药,见血封喉。

    她像这样说不出话来,皇后以为她是辩无可辩,只命人将她沉进井里泄愤。

    这时,她忽然觉得有些开心,因为在此时,即便是身为皇后,想恨也不能恨的透彻的情境是与她一样的。因为她犯的是不能为人知的错误,所以皇后即便再恨她,也只能给她最轻松的死法。

    太子刚刚回府,他母后就已经办成了事,派来宣读密旨的人与他几乎是脚前脚后到达东宫,让他收拾出地方来,将于夜半时分,由皇宫中移出的蔡单志好好隐藏。

    旨官退去,太子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等他吩咐的内侍,“宫中的御医不能用,你派人到外面请最好的大夫来。另外再找我父皇身边的人,向他透露消息,说我对蔡单志并不上心,只是想让他自生自灭。另外东宫全部守备,都列入守卫营。”

    那内侍存疑道,“殿下的意思是说,现在将东宫守卫全部移来,看护蔡单志吗?”

    太子看向他疑问的脸,“现在,无论是鸣棋还是我父皇的目标都是蔡单志。他们必然在外面某处,将我这东宫围得密不透风,有蔡单志在这里的时候,想来,我东宫就是想要丢一根针也不太可能。你且放心,让他们去看守蔡单志,我的安全就由他们看守就是。”

    那内侍不明白,“皇上既然如此看中蔡单志,又为何答应将其移出皇宫?”

    太子一笑,“圣人为名声所累。我父皇总是太顾忌世人说辞。”

    蔡单志记不得自己像这样昏睡已经有多长时间了。

    只是在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热闹的所在。有无数的人影,在他眼角的余光中乱晃,人来人往在忙乎着什么,然后是直冲进人胸腔里的是草药气味儿。

    他睁了好一会儿眼睛,却一直没有人发现他醒了过来,也说明他伤得很重,他们潜意识里都认为,他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没有出声,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所在。

    重重床帐之外,依稀瞧得见布置豪华,收回目光的近处,看到床帐上的龙凤纹饰,那龙,绣得虽然遒劲却是轻稚的模样,让他轻易能猜的出,他必然是在,东宫之内。

    他想看看自己这样的现在的身体状况,手指微微蜷起的一瞬,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中透出来,那是已经穿透皮肉伤到骨头的信号。不可抑制的呻吟声从鼻子中透出来的时候,终于有小婢子慌忙过来看他。看到他眨动的眼睛时,紧紧捂住了快要叫出声的嘴巴。

    他眨了眨眼,努力看了一下那婢子的表情,紧张而欣喜,似乎有什么人,在等待着他的醒来。

    见到小婢子愣过之后的第一反应是转身跑去报告,更加证实了他的想法。他仔细想了一下,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存在的价值。其实并没有找到什么现成的答案。

    仰面朝天,瞧着帐顶的芙蓉纹饰,唯一还做得利索的一个动作,就是抿了抿唇,然后马上有一直在他旁边观察他的婢子,送过来一点水,浸润着他的嘴唇。三十几年来,这似乎是在他刀光剑影的人生中最闲逸的时刻。原来他果然是命苦之人,要得到这样的舒服日子就要受这样重的伤。

    床帐之侧,蓝色衣服的婢子,静静地立着等待着某人的到来,果然不多时,有脚步声急速向他床边奔来,那人看了一眼他眨动的眼睛,一脸欣慰。然后做了个手势,屋里的闲杂人等全部退去。

    “将军果然是铁骨铮铮,受了这么重的伤,所有人都以为将军再也撑不下去了,可是将军却如我所愿,真的醒来了。”那个脚步声的最后,是一个陌生声音的笑语。

    蔡单志努力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了一下,是真的不认识长相儒雅的年轻人,再次奋力的睁开眼睛,打量他的服饰,然后又重新闭上眼睛,虽然不太容易相信,但从他衣饰来看,他就是东宫的太子。

    确认这些事情后,他忽然想到,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大的价值,早知道就不该过那么辛苦的日子,而是直奔着这价值而来,想过之后,想向寻常时一样,长仰天大笑,可那胸腔却发不出一丝的笑音,那些声音,一透出喉头来就变成了痛苦的呻吟。若要认真算起来连完整的呻吟都算不上。

    太子见他实在伤得严重,甚为体贴道,“将军身上有伤,不必见礼也不必出声,我只是将想将我这东宫太子的心意透露给将军而已。”

    蔡单志转了转眼睛,虽然发不出声,但却已经让能让人看出他的问意。

    太子一笑解答道,“依将军的聪明,当时就应该已经看出来,那个将你出卖的人,不是别人反而是那个你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人。将军可能会说伤你的人并不是文无忧。不知将军,是否听说过一段帝都艳事,说的就是那位鸣棋世子,恋上了王府女差文无忧,我平时不好说人闲话,对于这段风流佳话,我却只能给出肯定答案。那位世子为名正言顺娶得心爱女子想出的好办法,就是要借无忧戮你性命,诛杀奸佞之名,为她重证清白。”

    他说到一半话时,忽然有婢子端药过来,把药气直接冲进了他鼻子,恼得他挑了挑眉,没有任何提醒的,忽然高高扬起手来,五根手指迅如闪电,几乎只在人一个眨眼之间,迅速钳住那婢子的脖子,在她还来不及呼出一声的同时,已经将她脖子扭断,转眼尸身倒地,他脸上泛起,柔美笑意,“总是这样,不记得规矩,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畜生。蔡单志仰面躺在床上,嘴唇动了动,可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并不是见不得血腥的人,也曾在战场上厮杀搏命,看到出手如此狠辣的太子,还是大吃了一惊。传说果然是传说,那传说里的太子温润如玉,性情极佳。真的是的荒诞不经。

    但与最初设想不同,见到如此残忍的太子时,他反而是深深地安下心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谜中谜

    蔡单志并不是见不得血腥的人,也曾在战场上厮杀搏命,看到出手如此狠辣的太子,还是大吃了一惊。传说果然是传说,那传说里的太子温润如玉,性情极佳。真的是的荒诞不经。

    但与最初设想不同,见到如此残忍的太子时,他反而是深深地安下心来。

    他以这副样子还能在他手上苟且偷生?足以说明,起码在一段时间内,他可以在东宫得到礼遇。

    太子声音又响起,“可将军也不用现在就痛恨他们,因为对于他们的小把戏来说,将军可以送给他们更大的回礼。”

    蔡单志更深地闭紧眼睛,似乎,正有微弱的惨叫声,从那根本分不清楚只是冥想,或者是梦境的混乱之中,抵达他耳畔,在那些细碎的声音之中,正流动着,那些叫宿命的东西。有好几次他都想伸出手,将那些抓住,却都毫无例外地失败了。直到再次清楚地听到苍介的声音,“他这个样子要再次醒来,还需要多长时间?”

    一群苍老的声音在回答,“他伤的虽重,身体的底子却是极好的。想来若是用那极品的人参,吊上三五日的精神头头还是没问题的,而在那之后他自身元气耗尽,然后油尽灯枯。”

    太子的声音冷笑道,“我要他那一命到老有什么用呢!有个三五日也就足够了。可你说那样好的人参,却只大公主府上有吗?”

    苍老的声音继续道,“之前满帝都在册的一棵,确实是在大公主府里。”

    太子冷笑的阴森,“真是气人,我那皇姑母总是引诱我做坏事,如今,这本应出现在国库当中的东西,她又入了自己的私库。不过我与她不同,虽然是要拿走那件宝贝,也好歹会给她换个千年老参。不会让她吃亏的。”然后,他的声音附近蔡单志的耳朵,“不过,这样上好的东西,不用上天入地求之遍,只近在帝都之中,看来果真是上天垂怜将军。”

    从敞开的轩窗之中,透进来的清风,吹得他衣袂飘飘,戴着黑扳指的手指,从广袖中露出半截,轻轻抚上蔡单志的肩头,“闻听将军忠义,这样费尽心机,救将军性命不指望青史留名,却实是在希冀将军的报答。”

    那手在他肩头反复按了几下,终于离开了,然后,这里又恢复了平静,再无人声,只有,络绎不绝的脚步声,恍惚间,填满空洞的时光。

    *****

    垂地的床幔,将床上躺着的的鸣得挡得严严实实,而站在床下的红衣女子,正挽起大红的袖面,在由婢子执着的水洗里面,一点一点很认真的将毛巾打湿,再细细的拧干,然后撩起床幔,将那毛巾小心翼翼的放在鸣得额头。

    刚刚由打外面进来的鸣棋,早已经得到手下人回禀,蔡宛如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一直服侍在鸣得身边。他望着那个背影沉思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去,“他的烧还没有退么,关于他再不能行走的实情,我想晚些再告诉母亲,而弟妹也先瞒瞒鸣得吧,就只说是腿断了,其他的不用再告诉他。”

    那红色身影闻言停住手里的动作,鸣棋的这声弟妹,已经是表达了自己支持他们的意思。可她却像是并不关心这些,只是很茫然的转过脸来,“兄长的意思是,他的腿再不能好了吗?”

    一身端庄锦衣的鸣棋显然一夜彻夜未挨过床,目光依然坚定,“弟妹不必过早失望,听闻海外有仙医,可解此难症,我已派出大量手下前去寻访,想来不必要太久,就可前来为得儿医治。定能让得儿,复旧如初。”语过,他那么居高临下地看向宛如,笃定神色里,带了丝疑问,“得儿与弟妹为何深夜间下山去,又为何不走前山通途,非要选择后山险境呢?”

    潘宛如神色端端的淡定,“只因有贼盗所迫。才致如此。”

    鸣棋也并不掩饰他接下来的疑问,“可十里庵堂附近从未听说有贼盗出没的消息。”

    宛如抹了一把泪水,“宛如也从未听过如此消息。”

    鸣棋看了一眼毫无怨言,任自己盘问的宛如,“弟妹不必多想,如此细细盘问,并不为别的,只是想找到那伙贼盗。”

    宛如没有更多的表情,只是答应一声,转身换下鸣棋额头的毛巾,“兄长的心意,宛如明白。”

    “你知道我盘问的如此细致并不是针对于任何人,真实原因乃是王府树大招风,从来都惹人窥视。有时候一些看起来很是自然的小事,就很有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设下的歹毒圈套。”

    宛如点头,“一切全凭兄长安排。”

    鸣棋点了点头,“当时,你们为什么在那里处停了下来?如果是在逃命该当一鼓作气才是。”

    宛如在那混乱的茫然神色中,努力回

    想了半晌,才到道,“是宛如身体虚弱,又惊又怕,有些喘不上气来,才叫停下来的我。况且他,他膝盖处原本有伤,又那样背着我,我实在是,是”说到这里,似乎是回想起来了那时的情景,眼泪已经抑制不住的掉下来。声音变得断断续续,“都是我的不好,一切也原是为了我。”

    “你是说再次之前,他就已经受了伤吗?”

    宛如点了点头,“他上山的马车失了个车轮,整个人飞了出来,幸亏坠在荒草厚实处,才只伤了膝头。本来有伤在身,是要多休养的,却又偏偏出了这些事。”

    鸣棋还要再细问些什么,一直立在宛如身后的婢子,忽然扑通一声跪在鸣棋面前,“不是我家姑娘的错,而是奴婢的错。”

    宛如呆呆看向下跪的婢子,似乎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此时正陷于大悲之中,连那道新升起的惊奇也很快,淹没在悲伤之中,她动了动唇,没有问出什么,在鸣棋看来她似乎觉得婢子误会了自己是要对她不利,才故意将事儿到她自己身上。所以,宛如这时的做法亦是可以理解地要伸手拉起那婢子。不想这婢子为了开脱于她,而乱担责。

    可他却得听听那婢子到底要说的是什么。

    他低头看了眼小婢子,“你说你有错,现在就容你讲来,若有一分虚言,定然不会对你客气。”

    那婢子一连磕了几个头,泛着哭腔说出与鸣得世子联手骗自家姑娘的事,至于那般贼盗之说原就是假的。

    宛如闻言倒退出一步去,直接呆坐在床上。

第三百五十八章 长街怨

    鸣棋低头看了眼小婢子,“你说你有错,现在就容你讲来,若有一分虚言,定然不会对你客气。”

    那婢子一连磕了几个头,泛着哭腔说出与鸣得世子联手骗自家姑娘的事,至于那般贼盗之说原就是假的。

    宛如闻言倒退出一步去,直接呆坐在床上。

    鸣棋微合了合眼,再没说什么。

    “派人到那个崖口四周,到更远一些的距离仔仔细细的找一遍,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发现蛛丝马迹的东西,被落下了。”等走出鸣得的卧房,鸣棋半扭着头对身边的内侍吩咐道。

    另一边,环儿失了魂儿一般下了无忧的马车,一路跌跌撞撞,不分方向地只向着前面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的路,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以手撑的地,费力地想要爬起的时候,已经被突然而至的力道半抱半扶起来,那人的吐息就喷在她的脖颈之间,擦过一片温热去。这样靠在陌生人身上的姿势太过不成体统,她慌得手脚都发软,想要抽出的手却被紧紧握定。

    她察觉异样,在大惊失色中抬起头来。

    握住她的手的人,正是那个金何来,她察觉了他的不诡意图,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兽,更加剧烈的扭动身体想要挣脱出他的扶抱,可到底打错了主意?

    无忧最后贴在她耳畔,说给她一个人听的话,此时此刻,清清亮亮响在耳边,“欲拒还迎,欲拒还迎。”

    无忧的指点,原来真的是这样,可笑她现在才明白。

    此时,她恨不得能化成一股清风,从他那找不到空荡的目光中,就那么浮出身去。

    “怎么,你不喜欢我?”金何来的问句里面,带着笑意。

    她,低头不语。

    金何来用手中扇子扇了扇胸口,做出思量表情,“让我来猜猜原因,我不是你心目中正统的贵人?还是你心中早有了别人。”

    她摇了摇头,“奴婢无意攀结富贵,若是奴婢不愿,便是天王老子想要奴婢,奴婢抗拒不得,也可心藏不甘。若是奴婢愿意,纨绔子弟娶做个填房侍妾,奴婢也愿一世将他仰望,甘之如饴。”

    金何来笑了笑,似乎是在觉得她说的有趣儿,将她这些话当成很正经的重要事,细细与她分析道,“这么说来,你还是嫌贫爱富?”

    她点头,“官人所说不错,所以,奴婢并不是个好女子,亦是俗物。”

    金何来听完,将扇子摇得啪啪直响,“那巧了,我也不是什么好男人,你是想说,我们很是相配吗?特别天造地设的相配吗?”

    看看仍不肯放开自己手的金何来,环儿一改之前的瑟缩小儿女情态,柔媚无限道,“怎么,官人?想要今晚就劫亲吗?”

    如此,恰到好处的勾引,当然绝无可能失手,金何来本来还只是情思淡淡,只是拿话将她逗逗,现在,猛然看到她一脸婉转媚态,忽如有一把烈火从天降落在他胸腹之中,再一直向上,烧到了他嗓子眼,让他欲涸欲哭,正握住她的手,忍不住紧了紧,想一下子就将她揉到自己心里去。永不失去。

    可那只泛着凉意的小手,却忽然从他手中抽离,笑声在那清凉离手之后响起,“既然官人看上了奴婢,娶奴婢做妾,才是对奴婢最好的礼遇。官人可回去准备。奴婢等待就是。”

    金何来神思飘荡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重重喘出一口气,“环儿这个样子,是在跟我私定终身吗?”

    环儿一笑,“环儿虽然没有念过书,却听过很多的话本子,那上面的红颜祸水不都是如此吗?如今环儿也希冀成为那样的女子了。官人可不要害怕。”

    金何来深不见底的双眸,荡漾出几丝光泽来,又慢慢恢复从前的深邃,常人很少能从这双眼睛中看出他的情绪,但至少刚刚环儿在那里面看到了排山倒海的欢愉。

    她脸上带着笑迎视着他。

    他抽动了两下唇角,“姑娘美人如玉,我也当剑气如虹。其实说到这两点,我们该当私奔才是。我最爱的就是红颜祸水。”

    那几个字说的环儿全身上下一震。可马上来自心上的痛楚就让她变得清醒,如果她想逃脱这个金何来的掌心,就一定要先答应他。

    “奴婢这一生既然与了官人?便会随到天涯海角,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说出这些话来时,身体有轻微的抽搐。只因她清楚,从她打定主意,与他周旋开始,一切都变成了一场赌注。

    她在赌金何来找国舅是有一件大事,现在,无论是她答应还是不答应他的非分之想,他都脱不得身,也就绝不会真的跟她私奔,她的半推半就必定能好好将他稳住。

    想到这些时,心里在感念无忧的提醒之恩。她在帮自己,也是在看自己到底是不是聪明人,能不能在她说出那些冷清的拒绝之词中理会到这些意思。

    毕竟她们都是身不由己的柔弱女子,比起被人搭救的幸运,她们更需要获得的是自我救赎的能力。否则早晚会葬身在这漩涡之中。

    果然,金何来将她揽入胸中的第一句话就是,“现在还不行,我的好环儿要将我等上一等。等这事成了,我们就可以再无牵挂的远走高飞。”

    环儿打点起精神来,在他耳边轻笑出声,“官人,环儿的一生,这就交给你了。”温柔气息拂过她耳畔,他只觉全身上下都酥了。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

    夜色笼罩长街,她挂着泪水的脸依在他肩头,心上在说,“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帝都,不会离开公子。”

    他放开她时,她已经有些眩晕,好不容易才定住身体,立在他面前,保持微笑。金何来闭起眼睛,将鼻子凑到她身前,细细享受着她身上的气息。俨然一脸迷醉。

    环儿狠狠的咽下心上的厌烦去。

    像是过了一世那么长的时间,金何来终于退到正常的距离上去,看定她。

    环儿想这个时候见他是最好的,有夜色附加,让他那让人厌恶的眉眼都看不清明,而她只要做出一个温柔样子模糊应对即可。

    他说,“我还要过一些时间才能去国舅府接你,你一定要小心,国舅那个老狐狸对你图谋不轨。尽量减少一些待在房间里的时间。如今你有我做后盾,地位不比从前,也可以到前面他那些夫人的屋子里去转转,在人前,他不敢明目张胆对你做什么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坐收

    金何来看定环儿,道,“我还要过一些时间才能去国舅府接你,你一定要小心,国舅那个老狐狸对你图谋不轨。尽量减少一些待在房间里的时间。如今你有我做后盾,地位不比从前,也可以到前面他那些夫人的屋子里去转转,在人前,他不敢明目张胆对你做什么的!”

    环儿虽然讨厌金何来这个人,却知道他说的这些话简直是金玉良言。

    因为国舅从来都对她包藏色心。

    然后,她的身体又被那强劲的力道再次拥进怀中,“你要好好的等我。”

    她在他肩上点头。

    望进夜色里的目光全是悲哀。

    *****

    鸣棋将手下人,在离崖口处更远一些的地方,找到的,横着插在岩石缝隙上的一根金簪拿在手上,反复观瞧半晌之后。

    又反复用不同的力量将它扔在地面上做了坠落对比。

    如果是从配有此簪的人头上,掉下去,似乎不可能这么横着插进石头缝隙。

    那么这个錾着宛如二字,身份基本可以确定的金簪,到底是怎么出现在更远的地方,又横着插进石头缝隙的呢?

    坐在一边跟着看了半晌的云著,看一眼鸣棋再看一眼那簪子,“看你这劲头,是在怀疑那位得世子妃,可她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本来让人艳羡的佳偶天成,最后变成了这样?说来说去,最受伤害的反而会是她。没道理的。她又不傻。”

    鸣棋终于放下手中的簪子,“其实,事情在另一个问题出现之前,都很好解释,几乎可以断定,虽然是鸣得设计策,说有贼盗,骗她下山在先,但紧接其后将计就计的一定是她潘宛如。可这些本来很是简单的情况,在昨天出了点问题之后,可能导致的结果已经变得大大不同。”

    云著从旁抚剑的姿势,做到一半顿住,“还有新出现的情况,那是什么?”

    鸣棋微微凝了凝眉,“鸣得在刚刚上山的时候,马车的车轮就出了过状况,差点车毁人亡。”

    云著,“要这么说,问题还是出现在王府,那是王府的马车。”

    鸣棋点头之后,云著跟着分析道,“怎么办?有了这种事之后,反而证明潘宛如的清白,不消说,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便是她父亲也不能做到,在王府的马车上无声无息动出手脚来的事,你想想,那得买通多少人啊。况且要是他们真的能做到,也早在殿下身上做了,那样的投入产出回报才算是丰厚。若只用在鸣得身上,就实在有点想不开了。但话又说回来,怎么会有人想要害鸣得呢?他又不是你,可以袭得王爵,简直与世无争,干净安全极了。也就是说,这里面应该会有更大的阴谋,最近大家都太好玩阴的了,我都有点不适应了。但是关于蔡单志志呢?怎么看你也不急呢!刚刚来的路上,也看到了女差,还在指挥着小婢们搬什么东西,大家果真都很有定力。”

    鸣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脸平静,“等他长胖些再说吧!”

    云著呛出去半盏茶,“听说他昨天就醒过来了?只不过还不能说话。万一太子诱以高官厚禄,他可还会嘴硬?”

    鸣棋清泠泠哼了一声,“他就算不为蔡氏着想,也会为他自己着想。他身上的油水榨干了就是个死,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以谋机会,如果我找人给他送个消息,说我会救他,他就会撑上更长的时间不说的。”

    云著,“万一他没有你这么理智,只想拖两个垫背的呢!”

    鸣棋已经笑了起来,“其实,之前我想错了很多,还以为,他在太子手里,会拖延一些时间,比她在皇宫之中好的多。但这个想法有根本的错误,我并没有意识到,他在东宫,会更快的达成我的目的,而且无比简洁的再不需要我动手,就会如我所愿的一命呜呼。”

    云著惊奇道,“那又是为何?因为太子得到了你太多的消息而乱套了吗?不过他也只是一开始的混乱,后面就如同善修子所说,再不理你那套,整个鸡飞狗跳的太子府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最近传出去的消息,都没有人高价收买了。”说完,自知说漏了嘴,打了两下嘴巴,嬉皮笑脸的看向鸣棋,“那个,我也没要太高的价,只不过善修子说,那些无比重要的消息如果平白无故的传出去,怕他们会起疑,所以我从中收了他们点小钱,将那些消息抬的金贵无比。”

    说完,看看鸣棋的目光,还是那么望向他不肯放松半分,不得已由打中抽出一张银票来,“我保证,我给你的是我全部收入的三成,另外三成给了善修世子,真的就只有这些,最后放出的两条消息都没有人买了。我还雇了些人亏得很惨。”

    鸣棋将那银票拿在手中,冷笑了一声,“善修兄长真是越来越适应帝都的生活了。从前,只怕,你给他这些钱,他还不会要呢,更别提,主动提出主意与你狼狈为奸!看来,我们越来越有可能重新做回好兄弟了。你这皇上身边人是怎么当的,到了现在,都没有看出来么,眼下最想杀蔡单志的人,并不是我,而是皇上么。”

    云著听得糊涂,“皇上难道不想问出幕后的指使吗?一网打尽吗?永绝后患么?”

    鸣棋一笑,“蔡氏百年大族,门人弟子众多,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只恐怕与他们通着气儿的人不在少数,本来就是冤案,牵带出来的人也皆尽冤枉,皇上早想做个了结。让那些人与那些事儿尘封在往事之中。”

    云著拍掌,“这么说,那时就是你多事儿,非得跟太子抢蔡单志,激发了太子斗志,最终,将蔡单志抢了过去。要不然,现在蔡单志仍留在皇宫之中,早被皇上轻而易举的杀掉了。你也不用这样,这么绞尽脑汁了,就是我少挣点钱而已。”

    鸣棋瞥了他一眼,“我那个,可是帮了皇上一把,就算当时蔡单志被留在皇宫之中,皇上也会想办法将他移除,不管是别的什么人,总之,让他不要死在自己手上,起码是对外,不是死在自己的手上的。你想想皇上已经被这件事缠头太久了。这件事越是揪来揪去,就越是容易弄清楚,可皇上最不想的就是弄清楚。”

    云著,“你这样的想法,可有告诉过女差?她恐怕不是这样想的。”

第三百六十章 靠山

    鸣棋瞥了云著一眼,“就算蔡单志被留在皇宫之中,皇上也会想办法将他移除,起码对外,不能死在自己的手上的。你想想皇上已经被这件事缠头太久。这件事越是拖延,就越是容易弄清楚,可皇上最不想的就是弄清楚。”

    云著,“女差她恐怕不是这样想的。”

    鸣棋站起身来,抻了抻腰,“我又没说,我跟她是一伙的。现在,大家是各自为政,直到她来投奔我,以身相许。”

    云著一脸敬佩,“你这招,真是从里到外的高明啊。简直是只走了一步棋,就算计了一大堆人。”

    待环儿依稀看到,国舅府悬挂的一双巨大灯笼时,夜色已将天地罩严。

    她伸出手来,在虚空里接了接,手臂一阵无力,仿佛是那夜色落在手上沉甸甸的压迫。

    她向前走了一步,又缩回。反复几次,终于再无犹豫的走向国舅府。

    眼前拐角处,忽然出现裙角摇摇随风,衬着袅袅婷婷的步子,向她走来的身影,没有停顿,直到她面前。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着一身银红色轻纱同心织锦的无忧,如梦幻般来到开口说道,“如果,姑娘选择的是离国舅而去,我此时就不会出来见姑娘了。但现在姑娘好像是下定了决心,要留下了,那我便有些话要对姑娘说。虽不至于一定但看起来会对姑娘日后有些帮助。”

    环儿没有说话,疑问的看向她。

    此时四下无人,明月半隐在层云之中一片静谧,无忧并没有将言辞浪费在开场白上,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姑娘很是聪明,纵然国舅府漩涡深深,依姑娘的聪慧,也自然会得到自己的好处。目前来看,这比逃亡而去,前途未卜,要好得许多。”

    环儿想了想,实话实说道,“可环儿并无与他们周旋的经验,亦无靠山,任一的风吹草动,都会将奴婢带累。女差也知,国舅府可不是什么玉宇清宁之地。”

    无忧拨弄着袖口的缀珠金线,语声轻轻,“金何来告诉姑娘的办法不错。”

    环儿先是一惊,然后,马上想到,无忧为什么知道金何来告诉自己的办法,“那个人,那个人,其实是大公主的人吗?”

    无忧笑了笑,没有说话,“要得来靠山,当然要自己去争取,眼下就有个机会,姑娘可在那小妾面前提个人?”

    环儿有些吃惊,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奴婢从前就听说,那位小妾,可是大公主的人,现在大公主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直接通报给她?”

    无忧一笑,“要想做得那千万人层层看不透的圈套,当然要布上层层看不透的人与事。圣人心思从来繁密。我只能告诉给姑娘这些。”

    环儿顿悟般的点了点头,只等无忧附近她耳朵,轻轻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才终于忍不住,将那非比寻常的吃惊透露在脸上,“女差说的,是那位国舅前夫人吗?可,可,那位,那位前夫人害得失心疯好久了,我只见过一次,却也觉得可怖,只恐这样说给那位小妾,她反倒会增添怀疑,必不会采用。坏了女差大事。”

    无忧淡然道,“她得宠确实不假,可是比起那位失心疯的夫人,她倒是缺了个儿子,如果将能将那位公子寄在她名下,府中关于夫人的格局会有改变。”

    环儿有些没把握道,“可那位公子,在之前,据说做了让国舅爷大怒的事,现在国舅府上下,都不允许提起公子的名字呢!国舅还说要与他恩断情绝呢!”

    无忧垂了垂眸子,有一丝浅笑划升出嘴角,“那些事,要拗回来,也没有什么难的。你只管向她提这个就是,其他的,她自会考量。如果此次功成,我自然会向大公主殿下提起你的用处。”

    环儿回到国舅府后,果然如无忧所嘱,去到国舅小妾屋子里,长坐。这位小妾虽是大公主所赠,如今国舅与大公主闹得并不愉快,却半分没耽误她得宠。在国舅府里,颐指气使惯了的霸道,却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待环儿有些不同,虽然也是要说个上句儿摆摆派头的,但似乎独独能如能和和环儿说上几句话。

    此时环儿,拜过她,坐在她下垂手,品着茶,听她正说着大夫人没个正形,前些时以养病为由,搬去了别院,让人清静了好些时,还以为她年岁大了,能看得透彻些,就不再回来,谁想,蹿回来的比那兔子还快。

    这小妾乃是粉官出身,语罢翘起的兰花指,光是纤纤一个动作已经是柔媚万千。

    环儿放下手中精致瓷盏,温带笑意,“今儿早起的时候,也听她们说了一嘴,说是她昨夜亲自下的小厨,为老爷做了好些时令小菜,她这样都不顾自己有病的身子了么。别不是从哪里听来了高人的指点,要与夫人你争个高下。她从前……”

    环儿这边话还没有说完,那姿容出众流目如波的眼睛,已经辗转出新鲜的可恶神色来,狠狠的啐朝着那边的方向啐上一口,“自打那别院回来,她就像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见得大好了。还越发的激出了精神头来。从前灰败脸色也透了些红出来。看人都鼻子朝天了。连脸皮都养得厚了,几次叫老爷,老爷未应,她还是坚持,老爷能怎么办?只得暂时顺了她的意。”

    环儿忙殷勤提醒给她,“这么看来,她另辟蹊径,专捡脏活儿,累活儿来干,是要以那陈年夫妻之情重新打动国舅。”

    小妾重复了一句,“陈年的夫妻之情么?”说完,苦笑一下,委屈道,“还不是拿孩子说是事,如今,大公子那个模样,可就显到了她那个傻儿子了。可,说来,有那么一个傻的能出声的,也是强过我这什么都没有的。”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肚子,用力捶了一下,“不争气。”然后,又马上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环儿,“你说,是不是大夫人在这些找来的御医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我吃了好些药,怎么还不见动静?看她一回来就将大公子的母亲赶出去的凶狠样子,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再抬头,有气无力的扫一眼环儿,“还是你好啊,独独占了他的喜欢去,日后的日子,就不会有这么你争我抢的烂事。”

    环儿闻言只是一脸迷惑,“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是一个泼皮。”

第三百六十一章 琴兽

    那小妾说完了再抬头,有气无力的扫一眼环儿,“还是你好啊,独独占了他的喜欢去,日后的日子,就不会有这么你争我抢的烂事。”

    环儿闻言只是一脸迷惑,“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是一个泼皮。”

    小妾那又惊又怒再到有气无力的面颊上,攸然抿出一个微笑,眉眼跳跳,“摊上他,是你的本事,你哪知越是这等人越是阅人无数,也越是不肯轻易给一个女子名分。听老爷说,他让你这狐媚子迷的心窍去,巴巴的求着老爷的,不过,你别看只是混在街面上,说不定,与太后的眼眼前的红人儿有着剪不断的关系?连老爷也要礼让他三分,看来你那命数是先薄后甜的,反倒是我薄命人一个。”

    环儿见时机已成,不着痕迹地提起那位前夫人来。试探她意思。

    这小妾虽然平时飞扬跋扈,但一听到那前夫人,似乎也是深有所感,“这么说来,就更说明了子嗣的重要性,如果她不是生个大公子,想来,现在哪还有命在。那就不提别人了,光是我自己的麻烦,还想不过来呢!”

    环儿只在一边做出欲说还休的表情来,这小妾果然耐不住,“你自己在那算计着什么呢?也说出来给我听听。”

    环儿含了丝笑看向她,“世事往复,便同那话本子中说的一样。连生死都只在人一念之间,又可况,是男人喜恶的事情!简直是瞬息万变,让人不得不防。”

    这小妾猛然觉得,心头事被环儿只在只言片语间戳中,“你这样,忽然正经起来的说法,怪让人心惊的。”

    环儿道,“心惊是好事,心惊的人才能够早做准备。正如同夫人之前所说,夫人正该为日后早做筹谋。”

    室内片刻寂静无声之后,小妾极快地问道,“我的好妹妹,你可有了主意帮我。”说完,已经走下座去,紧紧拉住环儿的手了。

    环儿不紧不慢道,“到了此时,夫人大可以拉一个帮手过来。”

    这小妾听完似乎有些失望,“你是说,让我联系那些不三不四的后继者,引狼入室吗?”

    环儿继续道,“所以才说,这个帮手的人选,大有讲究。”

    小妾,“她是谁?”

    环儿压低了音量,“正是夫人刚才提的那位前夫人。”

    这小妾缩紧眉头,愣了半晌,“妹妹是与我玩笑?那人早就疯了,如何倚重?”

    环儿轻轻摇了摇头,耳间的一双珠坠子,在烛火之下,划过后通明亮色,“奴婢说这样的话,一来是因,那位前夫人虽然病得很深,但不是不能调理,毕竟,帝都四下里有好些名医能理得好此病的说法也不在少数。二来如果这位前夫人实在是病入膏肓,难以医治,那么夫人,您就可以将,那位公子过继到自己名下?”

    语过半晌,这小姐从惊愣中回神,“那位公子桀骜不驯,前些时丈剑弑父,他们的父子关系早已是名存实亡。我要来这无用的过继又有何用?”

    环儿道,“如今,这位公子在宫中作为皇上御前侍卫正风生水起,日后少不得国舅另眼相看。况且,父子之间本就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如果夫人让国舅重新优待他母亲,不要说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就是国舅与夫人您的关系也会变得更加恩爱。”

    小妾一脸犹疑,“那具体的到底应该怎么做?”

    环儿一笑幽幽讲起。

    花厅之中,一盆兰花开得正好,两人慢慢交头接耳的身影与兰花交映,渐渐融于月色之中,模糊成光影一片。

    看鸣得又一次熟睡过去,宛如走出去打量婢子们熬药,冷不丁被一个力道地扯住,一直拉到幽暗角落里,狠狠抵到柱子上去。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宛如惊的一颗心狠狠缩紧,就要尖声惊叫。

    “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世子妃,感觉可好?”一个凉飕飕的声音猛然响起。

    宛如瑟缩的心又更加瑟缩了一重。

    鸣……琴。

    是他。

    那凉飕飕的声音忽然又逼近耳畔,“没想到,一向柔柔弱弱的你,会这么狠心,要了我兄长一双腿做了聘礼。如果他知道了一切,不知道会觉得是值得呢,还是不值得呢!”

    宛如全身上下猛然一颤,轻抖眉头,咬住唇角,良久才定住气息,发出声音来,“你血口喷人。”

    “这样的事情,确实不该是一个如仙的女子来承认,可是怎么办?那天我就跟在你们身后,将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切不过是你的将计就计。”他忽然冷笑了一声,目光森森如诸魅汇聚其中,恐怖之极,“可笑,我们从来还以为你真动了佛心,想要皈依佛门,原来你那颗想要嫁入王府的心是这么的急切。但不得不说,你一直隐藏的很好。将我们骗得好苦。”

    宛如闻言唇角剧烈抽动起来,“我听不懂世子在说什么,世子快放开我,这样拉拉扯扯的,被人看见可要说闲话了。”

    让宛如没想到的,是鸣琴听话的,放开了对她两只手的束缚,宛如有些茫然的想到,要从他眼前逃脱,可那唯一的去路却被他堵住,下一瞬,他抬起手来,轻轻抚过她脸畔,划过脸颊,再到眉梢,“你知道吗?你不懂装懂的样子,真是迷人,眼睛怎么哭成这样?难道,你是真的伤心了?让我来猜猜?那伤心的所谓,其中一个,定是只能嫁给这样一个废人心有不甘。”他语声喃喃,如同诉说着轻柔情话,她却因为他的触觉,而浑身发抖。

    她因恐惧而发出的种种的呼吸声,几乎要惊动往来的婢子们。

    吓得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却被他拿开那只手。

    她在他胸前无望的挣扎,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想将他推开,可那力量却终如泥牛入海,他仍然纹丝不动,她也就无处可逃。

    她像一只咆哮的小兽,怒视着他,“你胡说,他既为我做到如此,我便一生志诚予他。”

    高挂的灯笼温暖光照之下,鸣琴脸上的笑意一半一如最初,还有一半却被阴影遮挡,看不清他此时到底是怒是喜,他披在肩上的长发,被风吹动,拂过她又惊又怒的脸,然后,就在下一瞬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惊得宛如手忙脚乱的,忙将他嘴巴捂起来。

    被捂住口鼻的他,仍从眼角眉梢,透出源源不断的笑意来。

    那似乎是得意的神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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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夙孽介绍:
他说,“我已是王爷,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她答,“不要喜欢我,我不只是文无忧。我也不会喜欢你,我不曾有那种情愫。”她是万千离弦的箭,穿过层台漫月,烟笼寒水,只向仇人的心。她是万滴轻柔的雨,千娇百媚,回望倾城,只向助她功成之人、奉献一切。力量在握时,她要掀起血雨腥风。剧情指南1,剧情流,柔弱女子完美蜕变,走上腹黑一世+相爱相杀的不归路。2,前半段宅斗,后半段官斗复仇。金枝夙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枝夙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枝夙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