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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籽日     金枝夙孽txt下载     金枝夙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七章 狐狸志

    少年公子低声向鸣琴道,“世子可派人,采买祈求女子顺利生产相关的各种金制配饰,挑出其中上等的送给大公主殿下。殿下定会笑世子年幼不懂,买了这种的东西孝敬母亲,也必会转送他人。世子请想,这个转送的人选,就再没有旁人只能是那位倾染染郡主。

    而向来这种既能行跑腿往来之事,又能代表,大公主身份的人也就只有女差一人了。如此等最后事发之时,那位倾染染郡主就会自然而然的想到,一切都是大世子与文无忧的密谋上去。世子您就可以轻松坐收渔翁之利。”

    鸣琴一开始听得满面春风,但那表情,却攸然转换成一个疑问,“你是忘了那文无忧是你的亲妹妹了吗?”

    那少年公子眸光一垂,“并非一母所生,何来亲生之说?况且,小人现在既是世子的人,就必定要为世子办忠心之事。只要世子满足了以上布置,再令那功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驿馆之中,藏在屋顶之上,待文无忧送上那金饰的一刹那出手,震落了倾染染郡主腹中胎儿即可将那轩然大波,从中牵针引线。”

    鸣琴脸上,仍然只是悠然洒脱表情,并不置可否,这少年公子却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悄然退下几步,让开前面的通途来。鸣琴向前走了几步,又忽然转过身来,看向这少年公子,“本来还想着,那个肥缺,到底是给谁,你家里的兄长也曾找人跟我大兄长提过别人,不过现在他是你的了。”顿了顿,又说,“其实,我还要感谢文无忧,若然不是她得了我大兄长的喜欢,让你这文安侯府家大夫人所生的公子忐忑不已,你又怎么会到我身边来,出如此美妙的主意呢!你看的不错,我的大兄长,是真心喜欢她的,而她,也是真的恨你的娘亲连带着你,所以,你再也退不到我大兄长的身边,就只能留在你这里,先时觉得你无用不过赏你一碗饭吃也不费什么力气,现在看来,也许会大有用处。”

    鸣琴说完,迈步走出去,身后传来千恩万谢的磕头声。

    *****

    听弥姑姑说,蔡单志的起居已经安排好了,大公主放下手中的话本,对着身后的山水画,看了一会儿才问,“他那举国上下皆知的伤势,可还撑得住吗?”

    弥姑姑回道,“太子那边,也很是重视这件事,连一直在用着的太医也都一应送了过来,不过,从现下的形势来看,他们大概只会慢慢调养,以期将人重新带回东宫之日。”

    大公主点点头,“是啊,那小狐狸不过是想拿我这里,当他一处免费的藏宝之地,他倒忘了,我们的交情可没有那么深。要不然,就是他记错了,以为我是个极大度的人呢。所以才说,善门难开,善财难舍。这一次,我可得让他看看,我这皇姑母,雁过拔毛的本领了。”

    弥姑姑接过婢子奉上来的新茶,换过大公主案前的旧盏,“奴婢去看过了,可那人一直都只是在昏睡,我们要不要也另请名医,前来将他医治。”

    大公主将她面前的茶盏拿起,又放下,“这帝都之中,还能有更胜那些太医一愁的神医吗?若是有,也早就被那小狐狸挖了出来了,若然那蔡单志一直是死人一般,那小狐狸就不会如此踌躇满志的跟他父皇对着干了了。也就是说,在这期间,蔡单志必然是清醒过的,也有可能,正将那等机密,向他诉说至一半,也不一定。而暂且将人放在我这里的意思,也不过是要牵扯他父亲的心思,让他父皇腾不出功夫来将他针对,简直一石好多鸟。只是,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让合周公子过来,我要向他讨个良策,就算不会真的拿到那个什么,有毁天灭地能量的秘密,也要好好将他吓上一吓。”

    无忧刚刚试过婢子们这就要向大公主奉上的点心的温度,一抬头就看到,正向大公主书室方向去的合周,向他行了个礼,他远远的还礼。然后,不多时,蓝色锦袍停在她面前,眉眼之间,温带笑意。没有说话,只是那么安静的看着她。

    无忧亦停下手来,垂着眸子立在他面前,轻声说道,“公子来得好快,殿下还在等着公子的主意呢!”

    合周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着急向书室去,反而看了眼无忧左右。

    无忧明白他的意思,打发左右的小婢子们道,“再去取些非常像这样温度的点心来吧!过一会儿里面就该传了。”婢子们点头退去。

    在安静的花叶之前,无忧看上,他含思的目光,“公子是在担心那个蔡单志会对我不利吗?”

    合周点了点头,“不是没有那样的可能,因为求生的**比什么都强的,也会比什么都容易改变。”

    无忧轻声道,“公子怎么确定?他会是那样迎合,大公主之意的人,万一过早的使用手段,错伤了一个好人……”说到这里,无忧有些动情的说不下去。

    合周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些过往的痛苦回忆,可他心里清楚,现在不该是只安慰她的时候,而是应该让她清楚无比严峻的形势,虽然那样有些残忍,可是为了让她更好的活下去,他和她都别无选择。心中虽然已经翻江倒海,却还努力的控制住情绪,只是语声淡淡向无忧道,“这一点,女差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大公主会将他变成她需要的人,虽然有太多的人,为了将自己变成大公主需要的人,而挣扎痛苦。可有的人,即使已经奄奄一息,也会轻而易举成为那样的人。况且之前,他还见过太子,对太子说过什么,太子又允诺过他什么,这些我们都一无所知。而这其中的任何一条,都会置女差于死地。”

    无忧咬住下唇,想了想,“我会去见蔡单志的,跟他解释一切都是误会,我并没有想杀他,我们不过都是为别人所利用。他是个聪明人,会看清楚这些漩涡的。”

    合周在那千层万层的春意之前,摇了摇头,“误会,如果能用解释说通,那这世上,就再不会有是非二字。而且在这漩涡与迷雾重重围困的情况下,他很难看清你的心意,你到底还能给一个垂死之人什么好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什么都不再需要的他,让人忽然无所适从。”

第四百零八章 轻鸿

    合周迎着无忧的目光摇了摇头,“误会,如果能解释,那这世上,不会有是非二字。漩涡与迷雾之中,蔡单志只会看不清你的心意。你究竟能给一个垂死之人什么好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什么都不再需要的他,会让你无所适从。”

    无忧无声地垂落眸子,“公子有时看这世上的人,全是计策中的棋子,就像他们只有使命而无情感。”

    合周看定无忧,“你说的不错,我一向这样看所有人的,可无忧,却一向这样对自己,只是把自己当成工具,而不顾自己的真实情感。在为那些人报仇之前,你并不是在保全自己,而是在折磨自己,来表达你的愧疚。你甚至为自己活着这件事而愧疚。”

    无忧有些震惊的看着,从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的激动情绪,于是轻轻地叫了一声,“公子。”

    这温柔的唤声,让合周忽然皱了皱眉,转过身去,“不用顾虑我的心意,只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就好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气闷。

    “可公子来了就好了,就会将一切解决好的不是吗?”不知是因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无忧,在语声的最后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然后,她自己找到因由,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他依靠,或者说是利用。可无论是依靠还是利用,她都不能给他任何的东西,包括只言片语,更不要说是她的心意。她想对他说,她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心,可这句话在心里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荒唐。所以,她真的很对不住眼前的这个男人。其实,她最想对他说的话就是,不要再管我了,不要再管我了。可每次都会变成求救。

    合周那已经抬起的脚停住,半转回身,“关于蔡单志能想出的好办法,很困难,因为没有做过。也非做不可,因为输了会失去你。”

    看着他说完,就急速离开的背影,无忧心上一阵莫名的酸楚。然后,心中的各种情绪忽然混乱成一团,让她完全分不清是因为,合周公子认定蔡单志会因为误会,而以要了她性命,作为与大公主交换那个秘密的条件。还是因为,合周最后说的那些话。

    *****

    再转过一个弯子,完全消失在无忧面前的合周,刚刚长舒了口气,就看到树后闪出的鸣棋,动作有些僵硬的行了礼,然后抬起头,“怎么办?我和世子像这样,总是为某一件事偷偷摸摸齐心合力,真的太像是莫逆之交了。”

    鸣棋看了一眼他头上的汗珠,“如果我们的关系,最终以那个结束,也不错,但你确定,不会有一个为了心爱的女子去死吗?我还是第一次试这种感觉,我在担心的女子,当我想救她的时候,却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在关心她,也在舍命施救。怎么,刚刚去见她的时候,吓到她了吗?还是吓到了你自己?我们的女差,总是有这样的能力,在危险之中,大义凛然的精神头,会让人觉得极度恐慌。”

    合周闻言一笑,“世子不是说,权力可以摧毁一切,也可以重塑一切吗?可每当,你心爱的女子遇到事情的时候,这摧毁与重塑的能力,怎么就全都不翼而飞了呢!世子刚刚说的那些话,就像是要袖手旁观一样,怎么可以这么远远的看着,而不是到面前去,用手抚慰,将我比下去!”

    鸣棋叹了口气,“怎么办?我们连面对女差时某种无力感也在交流了吗?总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又符合了一个成为莫逆之交的条件。那些关于摧毁、重塑的道理没有变,可是我变了。想要最后赢了公子而非时时刻刻都赢过公子呢。但,还是说正事儿吧!关于里面那个垂死之躯,你打算怎么办?”

    合周向着大公主书室的方向望了一眼,“虽然,真的很想,比大公主殿下更早见上蔡单志一面,早早的了解他的心意,给他想要的就是,但看眼前的形势似乎是不大可能了。”

    鸣棋翻看着手中凉扇,“也就是说,你与无忧都是一样,都存在着,之于他会是个到死,都是忠肝义胆之人的幻想,而事实是,除了他之前一直如此之外,你们找不到更可靠的认证于此的理由了。”

    合周有些无奈的点头,“世子说的不错,在那些朝三暮四的人手中,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足以颠覆一切的致命秘密?所以说,不在于他是什么样的人,而在于世子所说的可靠认证,他从哪一部分需要,我们就从哪一部分制造!让他不得不成为我们的人。”

    鸣棋冷笑一声,“那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了,所有的这一切,都得先见上他一面才能知道。”

    他话音刚落,一个人影闯进他们的对视之中,脚步行止间,轻若一片鸿毛。

    “不得不说,这种与棋表弟和合周世子相遇的方式,是我期望中最好的!不过,二位觉得怎么样。”四下里安静了一会儿。

    顿了半晌才出声的善修像是从他的自鸣得意中忽然记起,鸣棋与合周两个人的存在。

    鸣棋对他这强烈的反客为主和善忘,毫不留情的嗤之以鼻,“我可是三令五申的,让他们不要放善修兄长随意进出王府的,他们怎么还能,让兄长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我面前呢!”

    善修笑着理自己的袍角,“看来,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扼住他们的脖子。你一定是笑着说的,他们以为,你是在借他们的嘴,向我这兄长撒娇。”

    鸣棋再笑,“兄长这样忽然出现,一般人,正常的反应,应该是什么?好像是应该,声嘶力竭的呼救。对,就应该是那个。”

    善修赞同的点了点头,“当然要如此,这样就可以,调虎离山,而我们的合周公子,就会如愿,先于姨母,见上蔡单志一面。如果足够有缘的话,就可以见到清醒的他。听说,上天已经给了太子这样的先机,不过,他好像还什么都没有得到。太子的运气,好像总是这样,最先得到,却什么都得不到。”然后,善修将目光转向还在吃惊得鸣棋,“不用将眼睛等瞪的那么大,我早说过的,我们是同伙。”

    话音刚落,鸣棋已经大叫出声,“有刺客!”然后那叫声里还特别强调,刺客是在书室附近。

    无数的侍卫,从不知处一跃而出,一齐赶往书室。

第四百零九章 迂回

    然后,善修将目光转向还在吃惊得鸣棋,“不用将眼睛等瞪的那么大,我早说过的,我们是同伙。”

    话音刚落,鸣棋已经大叫出声,“有刺客!”然后那叫声里还特别强调,刺客是在书室附近。

    无数的侍卫,从不知处一跃而出,一齐赶往书室。

    原本寂静的王府被这刺耳且此起彼伏,接连不断,“抓刺客”的喊声笼罩,登时乱成一锅粥。

    鸣棋看了看不断向书室方向赶去的侍卫,扭头关照善修,“抄个近路出王府吧,可不要被抓住了,也千万不要想趁乱打劫王府的什么东西。”

    善修叹息一声,“跟传说里的好人有好报,不一样的呢!这样的故事结尾是应该泣血谢恩的。”

    鸣棋向他眨了眨眼,“那兄长就后悔吧!不过,也千万不要记恨于小弟,因为反悔的是他们,我可没说要抓兄长,是他们,都在指着抓住兄长,能够升官发财呢!”

    善修看了一眼,趁乱赶往蔡单志居住院子的合周,“他果然是个奇才,从不向你妥协,却没遭你毒手。刚刚,又看你们相谈甚欢。”

    鸣棋一笑,“他这样的对手,胜在有趣儿。就像兄长胜在又固执又讨厌一样。不管是讨厌的,还是喜欢的,如果可以利用,都是要拿来用的。”

    善修直接笑了起来,“说到利用。我也在想,今天这样的时刻,是不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在这王府之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算什么都找不到,也会干扰到棋儿,让你见不成女差,只能从头到尾好好盯我的梢儿。”

    鸣棋摇了摇头,“我才不会盯兄长的梢儿,那就太像恩将仇报了。”说完,笑了一下,开始大叫,“来人啊,刺客在这里。”

    善修抓住鸣棋的手,“那就一起走吧,我的丹书铁卷。”

    *****

    善修的办法果然简单奏效,原本严密看守着蔡单志的暗卫们,听说大公主书室有刺客威胁,全部赶往那里,合周无比轻松地溜进屋子。

    室中寂静无声,合周想,他果然是来撞大运的。那蔡单志没有理由因为他的需要而清醒。这只是他自己轻率的决定而已。

    他因为不想那么快失望,而放慢脚步走进室中,再慢慢垂头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蔡单志果然没有让奇迹出现,还是一直在昏睡。

    合周垂眸看着他,“高兴吗?所有的人,都因为你,而慌乱不已,他们希望你给,也希望你不要给。”

    他淡淡的声音寂静的室中回旋再回旋终至无声。可在合周心中,却一直震出惊世骇俗的回响。让他倍感失落。

    忽然,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室中响起,“你的祈求,一点也不诚心。”

    合周激动的咬了一下舌头,他扑到蔡单志床边确认,这句话真的是他说的,而不是自己轻易想象出来的,床上的人,果然睁着眼睛。

    合周几乎听出自己声音的颤抖,“你醒了吗?可以说话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这难道不是回光返照吗?不过你之前都是装的吗?你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床上的人,再次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刚觉得可以跟你说话,现在却觉得这不是好选择。”

    合周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既然活过来了,也会产生**吧!”

    床上的人叹息一声,“应该是不能再继续假装无欲无求了。看你是趁乱而来的!所以你虽然表面上,是大公主殿下的人,可这一次却不是为她而来。”

    “你又知道除了大公主殿下之外,其他的人是什么样子吗?”

    蔡单志笑了起来,“和我没什么两样,都是任人宰割。说吧,要给我的好处是什么,我可不能保证,下一瞬,我还能清醒至此。”

    合周终于恢复了从前,淡定的神态,“这个时候的将军,可能会想得到很多吧,但是,我却只能给你一些劝告,永远不要抛弃你之前坚守的东西,因为你的价值,就是由那些时刻产生。接下来,也还是用那些东西继续保护你自己吧!”

    蔡单志沉默了片刻,如果不是看到他依然眨着眼睛,就要让人以为,他又再次睡去,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好像加了一点力气,“你这样说,我就知道你是哪一边的了。你在保护无优小姐?可无忧小姐的对手,都很强大,你不害怕吗?只以一己之力,又要保护无忧小姐,又要隐藏自己,更要救无忧小姐出虎口!你忙得过来么?”

    合周轻轻勾起唇角,“他们有强大的利剑,我则善于迂回。”

    蔡单志,“我从前可不喜欢善于迂回的人,我还以为,利剑是世上最好的盔甲,现在却发现,我落到这步田地就是因为不善于迂回而导致。但是,对一个垂死之人,你怎么还能将一切说得如此隐晦呢。可能是因为时间太少,没有办法进行思考的原因,垂死之人只会喜欢直接的利害冲突。你应该在第一次见我之时就把我仇人的尸体带来,也把我爱人的欢笑带来。既然结局一定是死,我也不在乎了,但首先,要算好新仇旧恨,让自己死得不那么遗憾才是。“

    合周轻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说,假使大公主和太子殿下,任何一方,能做到你说的这些要求?你就会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他们?”

    蔡单志唏嘘一声,“将仇人置于死地的欢愉,现在变成了我的全部期待。”

    合周注视着他,“你知道期待是什么吗?那是用来直接刺死你的剑。一个会被他们反复篡改的朱笔红字。最后会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但我还是会满足你的要求。”

    蔡单志忽然大笑起来,虽然声音不大,但喉咙里已经发出古怪的声音,“将要刺死我的人,现在是在劝我不要选择被别的剑刺死么?况且,就连你自己也不相信能说服我吧!有太多人跑来说要满足我的要求了,你说,在这相同的选择当中,我到底要选择你们哪一个,才比较有利呢!

    合周微微抿了抿唇,“就按照将军的想法,远能伤害到最多人的那种吧。”

    蔡单志目光瞪大了一些,“你是说为蔡氏复仇?你认为,我还会做这样的选择吗?我忘了我的下场了吗?”

    合周脸上漾出一个从进入室中这么长时间之后,最真心的一个笑容,“我现在就扼上你的颈项,这才是你所说的下场。”

第四百一十章 送梦

    蔡单志目光瞪大了一些,“你是说为蔡氏复仇?你认为,我还会做这样的选择吗?我忘了我的下场了吗?”

    合周脸上漾出一个从进入室中这么长时间之后,最真心的一个笑容,“我现在就扼上你的颈项,这才是你所说的下场。”

    说完,合周干净利落地向蔡单志笑了一下,转身迈步走了出去。

    *****

    在王府侍卫寻找刺客的一团慌乱之中,正踏上大公主书室的合周,向那边远远出现在树后的鸣棋与善修微微点了个头。

    鸣棋见状,唇角慢慢浸出一个笑意,看向身边的善修道,“他是把好刀,不是吗?”

    善修一脸认同的点了个头之后,又提起一个笑意,“他现在看起来,正以他全部的岁月去争取女差的心意。可棋儿要负担的责任明显更多,本身就已经疲于应付,又总是追加新的状况。他的优势就是比你更闲啊!”

    鸣棋点了点头,“说的很对,每当他助我脱一次困境,我就更依赖他一步。然而,这份相偕早晚有断去的一天,到了那时,我们只剩下彼此的抗争,都露出真面目,也许那时,我就会无比后悔地想,我早就该咬断他的颈项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助他羽翼丰满。”

    善修看了一眼鸣棋的凝重,“对自己的错误,了解的那么清楚,还能愉快的生活吗?还有,这是干什么呀?直接在我面前透露出缺点。我可是跟他一样的人啊!不是你的亲人,也不是你的朋友,唯一与你有关的,就可能是喜欢,你也喜欢的东西,想要夺,你也要夺的东西而已。”

    鸣棋故作一脸委屈的看着他,“兄长是说,亲情化水了吗?还是我们那多少也有点的血缘,被风吹散了吗?”

    善修一脸古怪地笑,“你不是说皇室之间所谓亲情,不过是史册上划分势力的简便区分吗?当时,我还觉得你形容的真好。也比我长大的更快。你现在是返老还童了吗?”

    鸣棋长叹了一声,“兄长,今天是来伤我的心的吗?”

    善修一脸否定的表情,“你那颗心,关于我的部分,不就早已经碾碎成风了吗?但是你就那么相信,合周真的能成功?收买一个人与生怕一个死人状况会有许多的不同。我想,聪明如合周公子虽然以后,会做很多次这种事情也不一定,但眼下这次一定是第一次吧!”

    鸣棋了然的点点头,“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这第一次的企图,应该做的更大些,不是要那人不开口,而是应该直接拿到他的秘密才是。”

    善修再笑,“那样,大家就都一样了,全变成了对他有所图的人,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恨这个尘世,不是恨任意一个人,而就是这恨这尘世本身,连你身后这棵树都能包含在他的恨意之中?所以,他也许会想一个办法,那样一个能将所有人毁灭的办法。而大家向这样去找他,反而是陷入他的圈套之中。”

    鸣棋看了他一会儿,淡然抬抬手,打发了另一边要过来巡逻的侍卫,“也不是没有那个可能,但即使那样,也要送他一个做得下去的梦。在他做所有决定之前,就先做那个梦好了。”

    善修似乎是觉得有趣儿,很欢乐的笑了起来,“棋儿说的不错,将死之人当然不能再以死相逼,该当是以美梦诱惑的,这个初衷很好,除了很难实现之外再无缺点。”

    他说完这句,抬头看到,书室的高阶之上,合周正伴着大公主,拾阶而下,想了想,“姨母没有专心去找刺客,反而是直接去见蔡单志,估计是早看出了,那传说中的刺客是我。”

    鸣棋动了动唇,“应该不是猜出来的,合周能得母亲的喜欢,不是没有道理的,他连你我都出卖了,而且换回去的部分也不错,就是母亲觉得他更有用了。”

    善修抖了抖手,“棋儿从前只去战场上杀敌,真是可惜了这绝顶聪明的头脑,你早想到了一切,知道合周会在姨母面前将你我出卖,所以才故意不跟他一起去见蔡单志,让那成为合周自己的秘密,所以,合周就不会出卖他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独自去见蔡单志的部分。他总还不至于出卖他自己吧!现在我都说不清,到底是他聪明,还是你聪明了呢!”

    *****

    那公主给众人伴着,走在花径之上,忽然顿了顿脚步,看向合周,“你是说,善修这孩子不为什么,就来凑热闹了吗?”

    合周垂首,“修世子最近安静了不少,这次的动静有点大,不过,这样看来,也能惊吓一下其他人,于殿下来说,反而是无意之中做了一件好事。”

    公主掩唇一笑,“你说的,那个其他人,莫不是在说太子,也是,修儿这一出,就当是个提醒。反倒是我皇兄,真正耐得住性子,那些个大内高手,怎么还没有派出来呢?他就不怕,我将那蔡单志,问出些来什么吗?”

    合周轻声道,“皇上他深谙这交易中的道理,盯着蔡单志的人越多,他反而不会轻易揭开底牌这样才能保得命在。”

    大公主抬手扶了扶额头,“那么公子的意思,是要我打无忧与蔡单志的亲情牌么,如此公子是算定了,他会是个到死都忠肝义胆的人吗?”

    合周垂眸回道,“蔡单志一生铁骨英勇,最后却落得这般田地,比起在屈指可数时日之中苟且偷生,想要光耀门庭的心愿必定更盛,但他自己也必然知道,那些心愿有皇上阻拦绝非易事,不过殿下可让他看到希望,比如将文无忧收做义女。”

    大公主继续出动步子前行,“公子良计甚多,只是我从打在太子手中,接过这蔡单志就已经拔了一次龙须,再收无忧为义女,就真的是太岁头上动土了。这样的想法虽好,却得缓缓再看。今日,我们就只是去见见传奇人物便了。也许再过几日不必如此费力,大内高手与太子的逼迫会让蔡单志作出非同一般的选择,让我们不必火中取栗,反而可以顺手牵羊。我今日叫公子过来,不过是想让公子,好好看看蔡单志的光景,也许公子见了他,会有更加不掺杂个人情绪的好办法呢!”

    合周知道大公主在点他,刚刚,用意不纯。合周清楚,刚刚的自己,确实是有些蓄意太明,操之过急。

第四百一十一章 前恩

    大公主笑向合周,“也许大内高手与太子的逼迫会蔡单志太过,会让我们不必火中取栗,反而可以顺手牵羊。也许公子见了蔡单志之后,会有更加不掺杂个人情绪的好办法也不一定!”

    合周知道大公主在点他,刚刚,用意不纯,只想着救无忧。

    可一想到,无忧,可能因此受到牵连,他便难以平静,就如同整个人在一瞬间从现实落入地狱。从前的奇思妙想,就像是被风吹散,将他绕过了一般。

    应该会有更好的办法的,可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所幸之前见过蔡单志,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了无遗憾,现在,就只能赌他真的是忠肝义胆之人,不会于无忧不利。

    如若不然,大公主没有说出的,那个便利办法,就是,如果蔡单志想要的只是无忧一命。那么针对大公主来说,一切就简便了很多。这也是为什么,大公主现在还不急于采纳他的建议,献出一个在手边的无忧明明是更加简单易上手的办法的。也许大公主就在希冀着蔡单志提出这样的要求呢。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弥姑姑的背影由打合周面前走过时,他才发现自己刚刚想的太过专心,以至于已经给大公主远远落下来几步,他赶紧调整步速,重新跟上了上去。

    伴着大公主的队伍走到一半,正撞到,前来向大公主禀报蔡单志已然清醒过来的婢子。

    大公主闻言难掩惊喜,“这就清醒过来了么?可见,我会是他的贵人呢!”

    等到坐到蔡单志床前,大公主打量了一下床上躺着的男子,一室药香之中,灰败脸色之上,有着说不清的类似于一种坚定意志的传递,从那些灰败之中无声的透露。那是能让人清楚感觉到的东西,虽然那双眼睛略失力气,但似乎让人可以确定,他还活着,是为了某种心愿,而这个心愿,有太多人想要好好利用。

    当然,她也概莫能外。可是来之前做的那个严词威逼的打算,现在忽然又想推翻。能够从蔡单志口中得到秘密的各种方法,大家都已经试过一遍了吧!看来是没什么收效呢,她想着,她是不是要变换一种方式?最好是摄人心魄的感恩。

    于是,此时对上那双充满怀疑的眼睛,她偏着头,尽量让自己的笑意变得温柔,而亲近,“将军,不必有什么顾虑,我只是来看将军一眼罢了,现在看起来,将军的精神头真的是好啊!难道是因为,我们王府中的水格外的香甜吗?也就是说,太子府中的水一定是不怎么样了?将军不必充满顾虑。既然是太子要将将军送到我这里来休养,将军就放下心来,安心休养就可以了。当然,将军也可以猜测,我会怎样撒谎将我自己的心意掩饰。但那也是将军的自由,我并不会干涉。不过,将军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多说话,以免于养伤不利,我这闲人也不会在此久留。”说完这些,起身就要离去。

    走出去两步,吩咐点左右道,“将军乃大显中流砥柱之臣,现在要在王府逗留些时间,你们可给我照顾仔细了。”话音刚落,身后有淡淡的声音响起,“殿下留步。”

    大公主正伸手,揭开她眼前,端药盏进来的小婢子手中的药盏。听到蔡单志呼唤的声音,动作娴雅地转回身来看他,“将军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蔡单志盯上那张闭月羞花的脸,动作极缓慢极缓慢地笑了一下,“如果只让殿下说这么两句话就离开的话,那就是,微臣太不懂事了。”

    大公主果然慢慢出步,转回他床前来,“将军有所不知,他们以为,我会在乎的事情?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这些,也许就是天生的骄傲吧。将军,怎么看呢?将军以为,我要得到的什么东西,难道,我将它们得到手中竟要通过这么复杂的途径吗?以我的身份地位,难道不是直接去抢来吗?”

    蔡单志笑了笑,“大公主殿下说的不错,这些东西,殿下确实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去夺,但也更说不出不去夺的道理。”然后,他自己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命不久矣的原因,卑职对这些事看得格外透彻。还请大公主见谅。”

    大公主轻笑了一声,“原来,传说中的将军,就是长成这个样子,现在与将军对坐,简直如同梦境一般,要说起来,我与将军的渊源,还真是由来已久。”

    蔡单志听到公主跟自己攀起了关系,但笑不语。

    大公主不理睬他脸上现出的轻蔑笑意,依然自顾自地投入感情,声情并茂地讲起过往,“从前,我还只有十一岁的时候,曾随母亲,去元安寺上香,那时边疆未定,大显境内更是盗徒猖獗,更有狂野者,拦住了我与母后的马车,随行的侍卫拼死力战,却因为,敌众我寡,很快落了下风。那贼人以为大势已定,必会生擒我们母女,很不在乎地讲出了实情。原来,这些草莽狂徒并非真正贼盗,皆是化妆打扮过的叛军,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劫持我与母后,用以威胁父皇就范。那时,大家都以为我与母后再难突出重围,还想着,要不要自刎于车中,免遭羞辱于人前。就在那紧关捷要之时,团团围在马车左右的叛军,接连中箭倒地身亡。

    这样一来,剩下的所有叛军,全被那射箭的方向吸引而去,才保得我与母后跟剩下的侍卫逃出重围。那一年,将军只有十三岁就已经骁勇至此。将军不知,曾有好一段时间,本宫在梦里,特别想见上将军一面。也有几次想求父皇将本宫许与将军呢!还以为,这段往事再也不会对谁讲出,更不会,真的有机会见上将军一面。不想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我们竟会有这样的机缘再次相见,还可以像这样,留将军在王府之中做客,以了偿,当年将军予我的人情。”

    蔡单志定定地盯了一会儿大公主的眼睛,那是一双,就像是充斥了全天下湖水一般的眼睛,波光潋滟,只是稍微眨动睫毛,就带出泪光盈盈的样子,是如此的好看,有一瞬,他想,怎么会,在瞪着那样好看眼睛的情况下,说出骗人的话来呢,“殿下所说清楚明了,似乎是真的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殿下如何得知?那在远处放箭的人就是我呢!”

第四百一十二章 机宜

    蔡单志看向大公主的眼睛,那是一双,充斥了全天下湖水一般的眼睛,稍微眨动睫毛,就带出泪光盈盈的样子。他想,怎么会有人,瞪着那样好看眼睛,说出骗人的话来呢,“殿下所说清楚明了,但殿下如何得知?那在远处放箭的人,就是我呢!可不要搞错了,错认了恩人。”

    坐在床边的大公主,将目光投向帐顶的繁花似锦,“将军确实未在那次事件中现身,后来,因为战事繁忙,我与母后又随父亲转战了西北,这件事情,就被久久撂下,甚至没能给将军一次真正的奖赏。”她说到这里,含笑将目光眄过蔡单志的双眼,“但本宫手中,却留存有当年将军射来箭镞一支,上面清楚地錾着将军的名字。本来还想,这一世,都不要说出这件事情,也就不用时时后悔,当时没有当面向将军道谢的事。可你看,老天让你我缘分至此,想来,是旧日恩情缘故,是上天要我将欠了公子的那份情还清呢!”

    蔡单志听她说完这番话,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目光扫过安静立在大公主身后的合周,又不着痕迹地滑开,开口说道,“听殿下如此说,看来,我蔡单志,始终是一个跟过去有紧密相关的人。”说完,笑了一声,再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的幽光已经蓄上了神秘的色彩,“殿下也知,我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的人了,不管身上是否有如此严重的伤,想来,在这世间,即便是身体康健,功力增长,成了皇上的眼中钉,众人眼中的唐僧肉,也是寸步难行了吧!殿下既然说,我从前帮助过你?那我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一次再给殿下一个好处,殿下觉得怎么样呢!”

    他说完这些话,紧紧的盯住大公主的反应。是个并不掩饰的试探。

    那张俊俏异常的脸上,其实,只得平淡二字。

    静了半晌,大公主又笑了出来,“看将军如此样子,难道,是要秘传我一本武功秘籍不成?”边说边起身,“将军身上还不好,就不要说再多的话做更多的想法了。太子别的想法,我不知道如何,但他认为,除了他的东宫,我这里,是帝都之中,之于将军来说,最安全的地方,是没错的。即便是我皇兄要来这里捉拿将军,我也会向他问个缘由,不会让他们胡来的。当年蔡氏的事,再不应该成为将军继续受戕害的理由了。想来,那件事过去的久了,皇兄心上的疙瘩的慢慢也就解开了。这一次,皇兄虽然拿住了将军,却将将军送到东宫调养,多多少少也说明了这些。”

    说完,就行将转身出去,又被蔡单志叫住,“殿下这样,到底要卑职如何说呢!殿下不提他们的贪婪,反说自己的感恩,看着,确实比他们技高一筹,可却让卑职更放不下心来。总觉得,殿下要的比他们更多,反而是卑职更加承担不起的呢!”

    大公主闻听蔡氏单志不留情面地将她的意思揭穿,脸上的表情,仍然无换,还只得淡定二字。不过是停下脚步,半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看定他,“看来,做过的坏事的人,偶尔要做一次好事,比再做一万件坏事还不容易呀!我不会向将军承诺什么,也许,也会像将军说的那样,改变主意。但起码这一刻,我只想跟将军提提从前的事。将军微笑着,不同我这闲人动用什么真心!而我却觉得,我在这一刻,能与将军说出这些心里话,真的是等得太久了。也许就像将军说的,到了明天,这个因为想要报恩,而带来的满足,就会让我厌弃。但是,那时我也会明白告知将军的。将军应该知道,人若是到了我这个位置,连掩饰都懒得做。我的野心我更喜欢直接表达。”

    *****

    合周离开之后,立在原地发呆良久的无忧,听到有刺客的喊声。从打那喊声的第一个亮音儿,就已经听清了那是鸣棋的声音。

    只是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必定是听错了,甚至有些羞愧,自己都已经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开始幻听鸣棋儿的声音了么。

    在这王府之中,任他是谁,碰到刺客会大喊出声,唯独他鸣棋不会。不仅不会,还会悄没声息的直接抓住刺客。无忧刚想到此处,那喊声就已经接连不断,而且还意味分明地做出了方向陈述。

    难道是真的?再想想,怎么会?能在鸣棋手中完好逃脱,还路线分明的贼人!无忧笑了笑,不会是他贼喊捉贼吧!但,他忽然玩起这样把戏的原因……

    无忧猛地想起了什么,调虎离山,王府中的贵客蔡单志才刚刚上门,就引起了各方的注意,大家怎么都这么快就耐不住性子了呢?

    是啊,据说那人命不久矣,无忧回过身去,对仍在捧着攒盒仍跟着自己的婢子说,“有刺客向书室那边去了,我这就过去看看,点心什么的,还是略放放吧!”说完,跑向书室,却在拐过一重弯时,折向安置蔡单志的院子方向。

    王府里,喊抓刺客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响彻了半个帝都,照这样的势头,要不了多久,皇宫都会来人观瞧事态发展。

    王府中所有的侍卫都被那喊声吸引,全都移了过去,连平时基本不现身的暗卫,也一一暴露出藏身位置,可以料想,在此间施诡计的鸣棋,必定有所图谋,而且还是不小的所图。

    无忧的脚步,慢慢停在离安置蔡单志的院子很近的假山之后,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变化,心存侥幸的想,有没有这种可能?也许一切都是鸣棋故意在帮自己,他知道,她就在附近,所以大喊有刺客,故意引走了所有的侍卫,助她先于大公主见上蔡单志一面。让她有机会把握先机说服蔡单志。

    这样让她心动的念头,还没有转完,就已经看到,另一厢向四下里张望了一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正在靠近那院子的合周。

    她想,自己想对了事情的大体,却想错了人。鸣棋这一招调虎离山,想要帮助的人并非自己。说起来有点奇怪,鸣棋与合周就这样又一次联手了。

    无忧看到合周的目光,转向了她这边,赶紧藏回假山之后,又耐了半晌,才探出头去,正看到合周的一片衣角,消失在那院门之后。

第四百一十三章 低吼

    无忧想,自己想对了事情的大体,却想错了人。鸣棋这一招调虎离山,想要帮助的人并非自己。鸣棋与合周又一次联手了。

    无忧看到合周的目光,转向了她这边,赶紧藏回假山之后,又耐了半晌,才探出头去,正看到合周的一片衣角,消失在那院门之后。

    也许,由合周公子先去见蔡单志一面,反而,是此时的最佳选择现在,她唯一祈求的就是,蔡单志在此刻会是清醒的!然后,又有些灰心地想,那个人,自己也在怀疑,他会成为自己的后患么?

    她慢慢蹲下身,拾起地面上的鹅卵石,画着意味不明的图案,直到有身影,挡住她面前的光,才紧张地抬起头,发现是一身玄衣的合周,那玄衣素淡无纹,只在领口与袖口处,以金丝织出一条简单的金水纹来。

    似乎是因为那衣色的原因,无忧觉得整个尘世都暗了一重,对上他的郑重脸色,更觉得,他即将要说出的,会是不好的消息。那一刻,她真的想,干脆头也不回的逃了去。

    无忧说话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而合周在她发出第一个声音的时候,就似乎听出来了她的恐惧,并因此皱了皱眉。

    她问,“怎么出来得这么快?我以为,还需要好久。那个人,他还好吗?”

    合周用那样深定的目光看了她好久,终于,渐渐,那目光中染上了一些温度,“好消息是,他不会轻易作出选择的。坏消息,也是,他不会轻易作出选择的。”

    无忧听了这样的答案,很快地惊了一下,但马上,又变得释然,“他该那样做的,我们除了利用,又能给他什么呢?但公子至少解释过,那个误会吧。我再没有别的想法,我的族人,大多因误会而丧命,我只是想在他离开之前,再不要因为误会而将我记恨。那样,他自己,会痛苦不堪的。他因帮我,而上了皇后与大夫人的当,我能回报他,也就只有这些了。就算他能存在的时日无多,也请公子想办法救救他吧!至少让他少一些痛苦。”

    合周却很认真的摇了摇头,就那样迎着无忧的目光,让她看仔细,他摇头的动作有多么笃定心意,“你说的那些解释,对一个垂死之人并不重要,我只会针对他需要的部分,给出他根本拒绝不了的提议。”

    无忧无比震惊的看着他,“也就是说,公子在这个时候,去见一个垂死之人使用的办法,却还是威逼利诱?或者是更强的威逼利诱么?我早说过,公子看别人都像是棋子吧!也许,那也是看错了公子,公子看别人不仅是棋子,而且个个都是弃子。他们都只单调的为使命而活,就可以了。”

    合周大力的眨了眨眼,“如果他连那到底是不是误会都想不出,那他还能熬得过这些人的逼迫吗?无忧,你一遇上,这些与你有关的人,就会自乱阵脚,他既然从一开始,选择对蔡氏的效忠,如果足够聪明,就会知道坚持下去,才会得到更多。忠臣不侍二主,一直都自有它的道理在。在此时刻,没有人要他用亲情,付出生命。而是为了他得到最多的利益,能够在最大限度上,死而无憾。”

    无忧用几乎不敢置信一样的眼神看着合周,“合周公子很聪明,合周公子很义气,虽然偶尔会因为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但也会尽量选择最无害的办法,我很对不起合周公子,有意无意之间,总是不会给合周公子什么的将他依靠,很对不住他。从前,我是这么想合周公子的。全是歉意。可现在,合周公子怎么能,这么面不改色的说出让一个人就只是效忠,只因为我而活的话来,难道合周公子认为我能给他的,就只是一个圈套,而非别的什么。你说他不肯选择,可是你到底让他选择什么?选择怎么去死,能救我一命么?即便是你能逼他说出,我也不想听了,我曾经说过吧,我什么都不能给公子你,公子不是看到了吗?那样为蔡氏的人,是那样的下场,所以,公子也不用管我了,就让我自生自灭,再不招惹谁吧!”

    合周蹲下身来,猛地扶住她双肩,“你说你对不起他,你确实是对不起他的。你这样懦弱,宁肯跟他一起去死,也不肯为他报仇。你知道,他最后说的是什么吗?此生的遗憾,就是不能手刃敌人,他说,现在的他只想用现在的全部生命报仇!他说,不想再转弯抹角行事了。怪不得,他不肯直接选你,看来他猜对了,你这样的优柔寡断,同情一个将死之人,他真的没有错,这世上,原没有哪个人,像你这样傻,自己都站在了悬崖的边缘,还要去将别人关心。”

    他死死地看着她的眼睛,怒火从中燃出,那些低吼像是从他心中发出,“如果他真有良心,他就会像痛恨那些敌人一样痛恨你,因为你的懦弱,泛滥的同情,让你与他的仇人们站在了一起。因为你与他的仇人们一样,让他心痛。”

    无忧被那些从没有在合周脸上出现过的凶恶样子吓到了,蹲在地上的身子摇了摇,一下子坐在地上。他没有动用力气扶住她,就那样任她坐下去。

    合周仍在看着她的眼神中,犹如加诸神力,让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绝如整个尘世一样,一刻不停的在她脑海中重复,再重复。直到他忽然放开她的肩,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那样满眼含怨的,转过身离开。

    她缓缓委顿身体,跪坐在地面上,想,是啊,他说的都对,她已经不配愧疚,如果不能从根本上掀开,一切虚幻如烟雨的同情终将无济于事。

    她那所谓的愧疚,化成言语,要说给蔡单志的是什么?那些,能减轻他的痛苦,还是能带给他欢愉?她已经无力至此,还没有办法改变。

    突然觉得,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她吃惊地抬头看,发现,此刻,正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人是鸣棋。无忧顿一下,反应出一切是真的,鸣棋向她伸出手,她又犹豫了一下,借助他的力气站起身来。

    然后,她边站起身,边擦脸上的泪花,但太多了,让她有些手忙脚乱。而他熟悉到,时常让她分不清出现在梦境,还是现实中的脸,依然那样犹如夹含月色明亮,连他的疑惑,也是那样炫亮,只是现在他似乎多了一分关切。

第四百一十四章 嗤之

    无忧突然觉得,有人拉她手,吃惊地抬头看是鸣棋。他向她伸出手,她犹豫了一下,借助他的力气站起身来。

    边站起身,边擦泪花,太多了,她手忙脚乱。而他熟悉到让她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中的脸,依然明亮,连他的疑惑,也那样炫亮,现在似乎是更多了一分关切。

    无忧正想说些什么,鸣棋却比她动作更快的将中指竖在唇间,做了一个要她噤声的动作,然后他压低了声音,对无忧说,“现在赶快回到母亲身边去,你已经出来的太久了。”

    无忧还没有来得及再多说些什么,鸣棋已经在闪转间消失不见,下一瞬,周围已经布满了搜寻到这里的侍卫,无忧做出淡定自若的表情,将他们走过,心潮却仍在翻涌着刚刚经历的事,连合周都猜不出蔡单志现在在打什么主意?也许是所有人,他想要卷入圈套中的人,是所有。这样可怕的想法,让她一瞬蜷紧手指。

    半刻之后,无忧重新溜回书室,接过婢子正要送入室中的茶,大大方方的走进去,那时合周正陪着大公主,说道,是善修世子擅闯王府,被棋世子逮个正着,然后,大喊有刺客。想来,一切不过是两位世子间的玩笑而已。

    大公主听得扑哧一笑。,“他们都多大了,还在人前玩儿这个,莫不是又看中了我手里的什么?我倒是很怀念他们小的时候,不停在身边捣乱的样子,你看才多长的时间,他们一下子就长成大人了。”说完这句话,理了理腕间的珠串,“让太子费了很多心思,也没能动摇心意的蔡单志,一下子就投向我这边的方法,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想出吧!怎么说也是铁骨铮铮的战将呢!他们这样的人见惯了生死,最怕的就不是生死这种所谓威胁,一般人会觉得很难懂吧,若不是从前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我也许也会为这样的说法嗤之以鼻呢。”

    无忧又在大公主说这些话的时候,知趣地退出,站在书室外面,与那些早立在外面的婢子们,一同候着里面的吩咐。其实现在已经能猜到,接下来大公主会带上合周去见蔡单志了吧!

    想到这些,无忧的心上有些混乱,怎么办?从某种程度上讲,大公主是比太子还没有耐心的人。若是不能在他口中得到什么?会起了杀心也不一定。

    无忧止不住脸上出现担忧神色的时候,弥姑姑挑帘走了出来,在她面前静了一会儿,“今儿事情有点多,差点给忘了,下院里,殿下让他们做的那些养生丸,女差这就前去瞧瞧做得了吗!”说完,半转过身去,却没有真的移动脚步,依然定在原地,放低了声音说,“女差是聪明人,我也只说一句话,该回避的就回避,该得到的,也要继续去争取,一切没有那么坏,一切也没有那么好。”

    无忧掩下心上的惊异,垂头应是。眼帘中那素色的绣鞋,这一次直接转了回去,脚步轻轻的,远离了她。

    无忧抬起头,看着弥姑姑返身又折回书室的身影,想,虽然现在还猜不透她的真正用意,但即使最终会以敌人的方式对决,也不是现在吧,能容她一些时间的,都算不上是最坏的情况!弥姑姑这样不着痕迹的为大公主支开她,又提醒着她去争取,如此矛盾的两种做法,应该会包含着一个很大的故事。但现在其实无暇理会,因为大公主,要带着合周向蔡单志那儿去了,她该提前一步才是,于是赶紧提裙向下院走。

    那些制药的事情,她一来不懂,二来也没有她插手的缝隙,那是大公主一向非常重视的事情,用的都是心腹,也是弥姑姑在专理的事。所以弥姑姑才会要她去那指定的地方。

    眼下,她不过是需要按照弥姑姑的意思,在那里露一下脸,罢了。又或许在弥姑姑眼中,她还有自己也不知道的作用。心上止不住稍稍做出猜想,如果真的有那个作用,就一定是因为鸣棋的缘故。人人都以为弥姑姑在王府中势力不可动摇,但看来这个不可动摇的原因是弥姑姑是每向前走一步,都会找好退路的聪明人。

    等到无忧从王府下院折出来,琢磨自己的心思时,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合周的那些话。刚刚她对合周的抱怨,是有些过分了。那些自己没有办法说出的话,她是在怨恨合周公子也没有贴心的帮她说出吗?这样想想,简直对他太不公平了。

    她低下头,努力地交缠着食指,原来那些错,她指责他的那些错,都是子虚乌有,而他提到的她的那些错,才是真而且真的。

    可倘若,她纠正了自己的那些错,就意味着,真的要变成一个血腥残忍的人。

    她想清楚这些,冷的牙齿都在发抖。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又无法不做这样的自己,也许她真该像合周周说的那样只以利益为前提,去说服蔡单志。让他有机会能从对蔡氏的恩情纠结中完好的脱出身来,即使殒命之时,怀抱着不能洗刷蔡氏冤屈的伤,也会觉得不那么痛心了。

    却原来,她最后能为那个人做的,就是打碎他一切幻想,让他无怨无悔地离去,这样忽然涌起在心中的想法,将她自己,惊得思绪纷乱。

    她会与他以陌生人的态度相见,然后,威逼他作出只有利于她的选择,再然后,他无惑死去,她继续活下去。是了,她只能活下去,因为那些冤枉的心,还没有灭去。

    可那样,真的去摧毁一个人的想望,那样残忍的行径。那个于她有恩的人,她也要那样无情的相对,她还算个人吗?向前伸出扶住庭栏的手,被无知无觉中滴落的泪水打湿,微微的凉意经风一吹,似乎无限蔓延扩大,一直冷到心里,然后像是要冻结全部。那扶住庭栏的手指根根努力抓紧,才没让身体在那一瞬间松垮下去。

    直到合周的身影,再次在她面前出现的时候,她已经来不及,擦掉那些,纷落的泪水。

    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他却已经走至切近,看到她还在慌张抹泪,皱着眉头,又努力松开,“刚刚……”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身体的后面,应该是要说之前的事,却有些说不下去,但,从他表情上基本可以肯定,是来向无忧说抱歉的。

第四百一十五章 扮厮

    无忧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合周,他却已经走至切近,看到她还在慌张抹泪,皱着眉头,又努力松开,“刚刚……”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身体的后面,应该是要说之前的事,却有些说不下去,但,从他表情上基本可以肯定,是来向无忧说抱歉的。

    无忧咬了咬唇,抢在他之前,“公子还找得到理由,原谅无忧的理由吗?”

    合周一直停在空中的手,这一下,彻底顿住,又过了半晌,他用另一只手将那顿住的手扳回身体,他意识到了无忧是在向他说抱歉,露出掩饰不住的不自然,“不要在意我一时兴起的指责。但也不要太过,相信你自己的想法。刚刚我故意给大公主说了一件朝廷上的要紧事,所以大公主急急急的离开了,现在,是一个机会去见见蔡单志吧!虽然我确定他还会继续观望,但见一下她,你也许会产生不同的看法了。”

    无忧定定的看着他,没有挪动身体。

    合周明白她的意思,“从现在开始,不用顾及我的想法,我们都按各自的想法行事。看看他会选择哪一个吧,那样,事情最后的结果就无关你我,只在于他的选择了。”

    无忧不再犹豫,向他行了个礼,提起裙角,向蔡单志的院子行去。本来像这样偷偷前去见蔡单志,应该是格外的心情忐忑,但因为有了合周公子的支持,她反而有了一点点安定下来的意味。

    无忧转过几重弯子,抄了个近路靠近那院子时,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早早等待的鸣棋,脚步忽然变得有些踌躇。看他的样子是在等自己。在日光的明媚中,他闪耀得像颗宝石,她被他目光盯视的,有些刺眼,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虽然还称得上是远,但无论她再怎么样想办法,从别的路绕到这里,都不可能避免与鸣棋的相见。

    无忧继续立在原地发呆。

    鸣棋很没有耐心的走过来,“之前看你们吵得不轻的,可合周这么快就向你道歉了?他总是怕我会钻得的空子。可那么努力为你制造空子的他,却怎么没有想到?母亲也一直是在防着他的,所以很快就改变了主意。也就是说母亲为了用圈套套中合周公子会先行套住你。”

    无忧吓得很快变脸色,“所以,现在里面正有人等着我前来吗?我见不到他了吗?”

    鸣棋假装倒抽一口气,那个意思是,的确很困难。

    无忧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神情变得的一瞬失落,“多谢世子提醒。”说完,继续神情委顿的转身,想要从这里离开!

    被鸣棋不满的声音叫住,“我告诉你这些,然后你逃掉了,这就完了吗?要知道我也是很羡慕,你与合周公子那样激烈的你来我往的。我刚刚告诉你的消息不重要吗?你是个小姑娘,还是在母亲面前讨喜欢的时候,若是阵营站错了,将来可就成了怎么走怎么错了?万一有一天,这里的世子还想要这个小姑娘变成他的世子妃,那一切也就更麻烦了。”

    无忧慢慢定了一会儿,幽幽提醒道,“奴婢是罪臣之女。”

    他一脸散漫的笑意轻飘飘浮现在脸上,“所以才要改观母亲与这世上所有人的看法啊!当然最好改观的就是,皇上。但在那个最重要之前,首先获得母亲的帮助怎么样?现在就有个机会。”

    无忧有些打不起精神的看着他。

    他目光炯炯地回望着无忧,“你一直在害怕,别有用心之人对你作出的坏事,由自己来做怎么样?”

    无忧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慢慢的,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没有开口,依然看着鸣棋。

    鸣棋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眼神变化,“你想的没错,你自己到我母亲面前去毛遂自荐怎么样?跟母亲说,你想去说服蔡单志为母亲所用怎么样?急母亲之所急的女差,比起只想钻母亲空子的女差,母亲会更喜欢的。就算只是一时兴起的利用,也让她利用一生怎么样?”

    无忧听得闪闪目光,“可即使我能正大光明前去又怎么样,我能直接说服他的可能非常的小。之前还拜世子所赐,成了他的敌人。他只会以为我与世子是同一目的的人。”

    鸣棋轻笑出声,“一切不过是向母亲表忠心的仪式。虽然能真的做到是最好的。但有这样的心意也是不错的。”

    无忧做出一脸很承他好意的样子来,“大公主可是讲究用求实际的人,想给她赤诚心意的人太多了。”

    鸣棋又笑了一下,但这一次似乎是笑的很开心,“传说中合周公子无比聪明,而王府的鸣棋世子就只会舞刀弄枪,但是今天这个传说好像扭转一下了。那个院子,估计如果想使用诡计进去太难了,但是光明正大进去怎么样?去问问蔡单志的意思,我这个世子或许也可以帮到女差。”

    无忧猜测着他的意思,轻着声音说,“世子要怎么帮我?那样打来打去的闯进去,大公主一定会很派更多的人来的,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一群狼。到时候世子会很是没面子。”

    鸣棋嗤鼻,“”“谁说要动武了吗?我这堂堂的世子,还是要从前面前门光明正大的进去才是。狡诈的门人,才会避人眼目呢!”

    无忧继续踌躇,“这样似乎不好。大公主也会很快得到消息。”

    等到鸣棋将一顶小厮的帽子扣在她头上,她才惊觉,鸣棋是想让她扮作他的小厮,混入其中。

    她瞪大眼睛看着鸣棋。

    鸣棋慢慢将手中折扇送回袖中,“私自去见他的错,就由我来领。你就只做清白无二的女差就好了。”

    一番折腾下来,日光已经偏西,无忧得鸣棋相助,终于顺利混进蔡单志的屋子时,正值将上灯,还未上灯之际,室中光线并不如何明亮。且弥漫着各种药剂混合的芳香气息。

    迷蒙之中,连一边放置的兰花都显得格外有精神头。

    无忧看着这一切,反而觉出床上的人的脆弱,自己手足间,也因这个感觉一瞬无力,那些再撑着他活下去的东西是如何强大?才让他像这样苦苦支撑。

    时光似乎是在她痛苦之中粘住了脚步,不行不动,一双紧紧闭合的眼,忽然打开,像是翻开新的尘世一般,那虽然看似千疮百孔的目力,又好似拥有无穷力量,直接扫在无忧脸上,如同一把尖刀,一瞬间划开伤口,连疼痛都被清晰感知。

第四百一十六章 杀机

    时光似乎是在无忧的痛苦之中粘住了脚步,不行不动。直到,蔡单志那双紧紧闭合的眼,忽然打开,像是翻开新的尘世一般,那虽然看似千疮百孔的目力,又好似拥有无穷力量,直接扫在无忧脸上,如同一把尖刀,一瞬间划开伤口,连疼痛都被清晰感知。

    她被惊得退了一步,捂住胸口,大大的喘了一口气,垂下头再抬起时,发现那双怕人的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依然没有出声,就像是没有看到她与鸣棋的存在一样。

    无忧想起,之前来见过蔡单志的合周,对她说的,他醒着,态度不明,似乎并没有怀疑无忧的狂躁,但也不一定没有要害无忧的野心。总之,他将所有记忆,都放在眼里,而不是深藏在心中时,反而让人看不分明了。

    她没有在来之前得到确切消息,所以,无法确定他心意,而当时的误会又太像是真的。

    她立在原地不动时,那双眼睛又那么痕迹明显的闭合。

    无忧一阵紧张,害怕有什么事情在蔡单志身上发生。比如,他就这样死去。

    身后的鸣棋已经走上前去,

    垂眸将她床上人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如同没有看出他有重新合上眼,生死不明一样,只是自顾自说道,“将军是忠义之人,来世会有好报的。”

    本来一心只惦记着蔡单志为什么又重新闭上了眼睛的无忧,忽然在烦乱的思绪中,听清楚了鸣棋的意思,扭过脸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鸣棋。

    鸣棋并没有掩饰在神色间透露出的,接着下来要做什么的意味,只是动作极慢地从袖子中取出那把金扇,打开扇了扇。无忧对着那把扇子,在黑暗始终划出的金线,怔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鸣棋已经将扇子高高举起。

    鸣棋改变了主意,也许他开始就是这个打算。

    连无忧自己都不知道是从哪里生出那么大的力气,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臂,声音颤抖地问,“世子这是要做什么?”

    鸣棋顿住手,看了看她,“在来这里之前,我对你说那些话是假的,但是比这个更早前对你说的,却是真的,两厢折中,也不算是骗你。以你一己之力,讨好母亲,很困难。那就讨好皇上吧,办法还是同之前一样,要了蔡单志的命,让皇上以诛杀罪臣有功之名,还你清白,虽然折腾了这么久,你看,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这个选择之上,也还算不错。太子他要是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想。他只算准了,我母亲会对蔡单志感兴趣。却没有算出,我感兴趣的是其他的事,不过恰好与他的相反。”

    鸣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无忧,再次给出这样几乎无可挑剔的办法来,比之那些弯路,这显然是最简单也最直接的。连无忧也止不住一瞬动摇想法。她再次移过目光看了看,那个,刚刚只睁了一次,就耗尽了全部力量,垂死的身影,她非常想要使用鸣棋的办法,但却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能那么做,现在连她也捉摸不透自己的心,明明感到狂喜,可又有更多的不舍,最后只能听从心意的,紧紧握住了鸣棋的袖子,“不可以,不可以这样的,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的。世子会帮我想出,合周公子也会,这里面不会再有谁白白去牺牲了。”

    直到说出那句话,她才了解自己的心意,就这样放弃了最简单的办法。

    室中的光线越来越暗,很快就会有人来上灯,所以一切,都迫在眉睫。

    鸣棋慢慢拿开她拉扯在自己袖子上的手,“所以,我才会对你说那个话,,现在的一切都由我来帮你。合周公子狡诈,总是用嘴说的,一个大男人光是耍嘴皮子,成什么样子?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吧,你出去到外面等着我吧!”

    他说完这些话,看看没有反应依然死命拉住他的无忧,“没有时间了,无忧你也没有余地,再做多余的思考了。只因为一个垂死之人,就要放弃全部的复仇机会,那样,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你看,他这个样子一定很是痛苦,就算是现在就亲手杀了他,也是为他好吧!而且你怎么能这么愁眉苦脸呢,你知道,我就这样杀了他,会有多大的损失吗?他手中的秘密,让那么多人趋之若鹜,你该猜得出它的价值,但是现在我不想要那些了,我只想先帮助你。”

    无忧一直紧咬住嘴唇,扯住鸣棋的手慢慢从他袖间滑下。全身的力气就像在那一瞬间给什么力量攸然抽走。明明是在心里算计着,得到了什么,却在那一瞬真正的感觉到,整个生命失去了岁月的支撑。

    她忽然有些侥幸地想,在这个时候,老天爷该发生什么来阻止的?可从始至终,始终只是光线渐暗,一点额外的动静都没有,她甚至感觉不出床上人的呼吸声。时光如刃就那样静悄悄割去所有人的青春年华,她慢慢地转过身去,却迈不出那离去的步子,整个人颤抖得像尘世的颠倒。

    鸣棋顿下手来扶住她的双肩,“听我的话,到外面去等我,我会用很短的时间做好一切的,他甚至感觉不到痛苦,相信我。”

    无忧再次动了动脚步,又马上缩回,“但世子不可以真的这样做的,大公主会生世子的气的。”她想,她真是笨,用了这么久,才找到一个可以说服他和她的说法。她说出这牵强的理由来,无比紧张的看着鸣棋的反应,然后,在心里乞求,他一定会害怕的,他一定不敢再出手了,那样,那个人就得救了,起码会得救上一段时间。

    可鸣棋望过来的目光,却只是漫不经心,他满不在乎地看了她一眼,“你说的那些后果,会很对,也许还会比那些,更严重。但是,我因为你变惨了,你会惦记我更多了,不是吗?但其实,事情是这样的,虽然是我下手,却是以你的名义,皇上会给你赏赐,母亲只能干咽下这个哑巴亏,无论是你,还是我,她都惩罚不了的。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碰上一个这么合适的计策。只是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所以赶紧让开,出去吧!让我也忙忙自己的”

    无忧还是急着想要说出阻拦他的的话来,只是搜肠刮肚之间,怎么也找不出那些像样的说法,刚是动了动唇,被鸣棋截过话头去。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天约

    鸣棋笑劝着无忧出去。

    无忧还是急着想要说出阻拦他的的话来,只是搜肠刮肚之间,怎么也找不出那些像样的说法,刚是动了动唇,被鸣棋截过话头去,“我知道,这样,要了他的性命,你心上过不去,可你看,他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就算不是我要了他的命,他也根本撑不下去太久。而且,他那所谓的圈套,做的太大了,更有可能什么都罩不住了。所以,我们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先将无忧你从那泥潭中捞起再说吧,我一开始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心软。”

    然后,他伸出手,抚上无忧已经咬出血迹的嘴唇,“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嘴唇都出血了,要是这样出去就会更加显眼了,他们会认出是你的。那样,这个人也就白白死去了。”

    无忧身子摇了摇,可是更快的却已经挡在了鸣棋的金扇之下,“世子说过的,皇上心意难测,而且蔡氏的事情,明显就是皇上的错,所以他就更加不会真的翻案,我看,我还是讨好大公主吧!”

    鸣棋缩紧了一下目光,更加用力地压下扇面,无忧任那扇面抵住柔弱细颈,紧紧闭著眼睛,不再做任何争辩。

    他们静默了良久。

    鸣棋慢慢抽回了扇子,“无忧今天你做的这个选择,你会后悔的。”

    无忧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出声。

    颈上的金扇压得她有些喘息沉重,鸣棋的声音再次低低响起,“无忧这些都没用的,你以为你能挡得住我吗?”

    无忧猛然睁开眼睛,忽然大声惊叫起来,“世子!”。

    看她是来真的要喊人过来,鸣棋有些无奈地调整了金扇的姿势。

    无忧感觉到颈间的坚硬离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鸣棋深深的看定她,“你总是这样固执。可你还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也许他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人,也许他设计的那个陷阱里,一样会将你罩严。那些上过战场的人,他们,都有一颗坚硬的心,更何况,他经历的这些常人不可想象的事情,会让他的那颗心更加坚硬。”

    无忧微带笑意的看着他,“大公主殿下正在观察几位世子。王爷的爵位也是有德者居之,为此,世子不可以轻易动作的。世子也可以这么想,我是在贪图那世子妃的位置,才要拼死拦下世子的。虽然不是现在,但,一定会有更加完美的办法,不是吗?”

    他依然皱起眉头,“放了他,最吃亏的是你,不过,现在你是对我以身相许吗?”

    他边说着话便将身子俯了过来,无忧一惊,“那是奴婢的妄想。”

    终究,无忧不惜用性命抗争,将鸣棋的金扇拉开了,似乎是为了讨好他,在出去的时候还向他笑了一下。

    鸣棋一脸好笑的看回来,“我只是放了他一次,有这么开心吗?要知道我会有更多的机会,再重新来到这里。大不了是给他找一个正常的死因,你知道,像他这样的人,随时都可以一并呜呼!你只能救他一时,并不能救他一世。”

    无忧扭回头看着他,“所以,我回去的时候,会对大公主殿下说是世子您带我来见过蔡单志了。这样,大公主殿下就会格外的防着世子您了。”

    鸣棋听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感兴趣的问道,“连你以身相许将我阻止下来的事,也要告诉母亲吗?”

    无忧被他狡邪的样子看得脸上发烧,慌忙避过他的目光,发觉他伸过手来,拉她的手,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世子,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不会高兴我那么说的。”

    鸣棋目不转睛地盯住她,“不会,我不是那么想的。这就是我跟固执的无忧不同的地方,我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所以很少后悔。无忧也在空闲的时候,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意吧!人生繁杂,什么都在眼前添乱,可有些人却是此生最不想错过的。在无忧看来,现在这个不想错过的人,是床上的蔡单志吧!可在我看来,就是眼前的无忧。”

    估计是整个下午的时间,无忧受到的刺激太多,所以从书室出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头痛,想着去看看那些奇形怪状的假山缓缓心境,她这样试过几次,每次都很好用。却在走出去几步之后,意外的看到,倚在山石上,似乎正在等他的鸣琴。

    她知道自从她看见过鸣琴纠缠宛如之后,鸣琴是一定会向她发难的,不过这个过程似乎很是缓慢。也许就像她那时对宛如说的,鸣琴从骨子里是瞧不起她的,她真希望鸣琴能一直那样想。而现在很显然,鸣琴没有坚持那样想。

    假山的位置,是王府中极其偏僻的位置,所以,鸣琴并不着急说他的威胁,反而是一脸笑意的指指面前的石墩,让无忧过去坐。

    真正坐到他面前时,无忧才发现,他手里拎着一壶酒,此时正在自斟自饮。估计已经有些微醺,又等了一会儿,他挑起那双桃花眼,又将无忧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遍,“你知道,在这世上,能让我大兄长动心思的女人,还真是少啊。有一段时间,我还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比如,有龙阳之好什么的。”

    无忧神态淡定的接受着他从上到下地再次打量,“世子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在这里算得上偏僻,但是时间久了,被人瞧到,有所猜测,就不好了。”

    鸣琴在自斟一杯,“我只是在想,女差在这个时候去见那个蔡单志到底会说些什么呢!在这王府中的人们,不是强盗就是小偷,但今天,强盗和小偷一起去见蔡单志了,所以,我真的很好奇,我的强盗兄长,和小偷女差,这么文武并用的?会对那个人,做些什么事呢!”

    无忧叹了一口气想,这世上果然没有秘密。也再没有什么地方,比暗处处更安全。所以,鸣琴他一直躲在暗处,装虚弱。然后又在暗暗后悔,自己是不是真的该将鸣琴的所作所为,告诉鸣棋呢,在被鸣琴害死之前!

    她想过这些,抬起头回视鸣琴,“世子既然洞悉一切,就应该知道,关于世子的事情,我并未曾透露给大世子一分。”

    鸣琴邪魅一笑,“所以,我现在就在想,怎么样,才能跟女差做天长地久的约定。”

第四百一十八章 惊倾

    无忧想,这世上果然没有秘密。鸣琴躲在暗处装虚弱。其实并没有闲着。

    想过这些,抬起头回视鸣琴,“世子既然洞悉一切,就应该知道,世子的事情,我未曾透露给大世子一分。”

    鸣琴邪魅一笑,“所以,我现在就在想,怎么样,才能跟女差做天长地久的约定。”

    无忧听明白他的意思,淡淡一笑,“世子的威胁言简意赅,我听明白了。也确实害怕了。世子可以说出接下来的想法了。”

    鸣琴狷狂一笑,“但你好像没有发抖。”

    无忧目光炯炯,“我在心上害怕得发抖了。”

    鸣琴似乎有点满意地饮尽杯中酒,“所以说,这世上最永恒的约定,就是威胁,而且绝无可能失手。女差的聪明,真是让人喜欢。不像那个蔡单志,你就是当他的面说出威胁来,他也当笑话一样的听,没有你想要的反应,一点儿都不好玩。可女差为什么不让兄长干脆杀了他算了,那么迂迂回回的去达到目的,不嫌厌烦吗?虽然说出这句话,并非好意,但兄长他对女差真的用情很深。我们的这次交易,好像是我得到的更多,因为除了彼此公平交换的秘密,我还额外找到了兄长的致命弱点。”

    无忧感觉到指尖的血一瞬倒流,良久才将声音压得平正,“世事无常,世子还是不要随便折腾的好,不然那厚厚的福分反会成为累赘。”

    星夜之下,鸣琴的目光犀利回望,可在触到无忧用力的回视之时,又似乎是在一瞬间染上桃花笑意,“女差这个样子,真该与我相濡以沫才是。”

    然后他顿了顿,“但是接下来,想要同女差共享更多的秘密,要怎么办呢?难道是要向女差透露了一下,倾染染她很快就会成为我的人吗?”

    在他说这句话之前,无忧一直面色平静,可听他忽然提到倾染染,不禁心中一动。倾染染是一个刚强有杀伤力的女子,但也无可否认,有太多的人在打他的主意,想要将她用作一柄利刃,在鸣棋不防备的时候向他刺去。现在看到鸣琴主动提出要跟她交换秘密,在无忧心中,比受到惊吓更多的,是那颗肯定要去交换的心意,“世子也果然像你自己说的那么聪明,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抓住人的软肋,可怎么是好呢!”

    鸣琴扬手丢弃了手中的酒壶,那个抛弃的动作真是华丽,也笑得更加璀璨,他向无忧走得更近一些,一双桃花眼,挑得更高,“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会喜欢上你?在某种程度上,兄长他比我幸福太多,我只是用他这样稍稍威胁了女差一下,女差就这么坐不住了吗?该当是向我讨价还价才是的。但是真的想要告诉我秘密吗?那我就挑一个最简单的问题来问好了。刚刚进那个屋子去见了那个人,对对他说了什么?”鸣琴在虚空之中,做出一个抚摸无忧脸颊的动作,“如果我看着不错的话,女差似乎是在流泪。也就是说,我的兄长对那个人做了什么?难道是将他杀了不成?里面的人还没有发现,所以这一刻谁都不知道这个惊天事实!”

    无忧淡定的摇了摇头,“确实是有过这样的想法,也几乎就要成功,但世子慈悲,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鸣琴听到无忧说慈悲二字时,眯起了眼睛的同时邪恶的抿了抿唇,但不得不说,他是个漂亮得过了头的男孩子,“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相信吗?就算前面全是真的,可是说到大兄长慈悲这件事,前面那些再真也是假的了!那就让我来猜猜看吧,是大兄长,想要杀了他,来帮你洗脱罪臣之女的恶名,而你用性命相胁拦下了他。但无论如何,你也算告诉了我。我们就先这样扯平吧!希望这次会为我们的下次交易留下好印象。”

    无忧从那石墩上站起身,想要离开,一副自在闲闲样子摆弄手指的鸣琴忽然出声道,“可是大兄长他看起来,好像也还有事情在瞒着女差。”

    无忧惊诧地抬头看着他。本来从鸣琴嘴里说出的东西,无忧并不应该轻易相信,但此刻他所说的话就像是一种印证,正同无忧心上的怀疑相符合,她早觉出,刚刚那一出情况的古怪。鸣棋也许本身就并不想杀掉蔡单志,那本就是一场戏,却不是做给自己看的,难道是给蔡单志看的吗?

    可现在,有鸣琴在眼前,她不好想这些太多,于是再次提起笑意,向鸣琴行了个礼,“世子既然也知道这是无忧不知道的事情,那无忧也就不用回答给世子什么了!世子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告退了。”

    鸣琴认同的点了点头,“你不愿同我一起猜这个事实,我表示深深的理解?在这荒芜之地与一个让你害怕的人,同处一处,并且这个让你害怕的人还想要同你,一同探讨这世上最机密的东西,容易让人联想到事情,最后的结局就是杀人灭口。”

    无忧只是不动声色地听着。

    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才优雅告退,可比起她动作上的优雅,心上却是已经乌烟瘴气的混乱,在他们出来之后,又回去的鸣棋到底是要做什么?

    然后她想起,那时他充满杀气的脸。虽然,鸣琴清楚明了的挑拨,她不相信,但这个挑拨若是真的发生了呢!

    现在想要知道事情的结果,就得重新回到书室。

    *****

    当鸣棋重新出现在蔡单志面前时,那双一直紧闭着的眼睛,忽然打开,似乎是有一道冰冷的光,在那一刹直冲向屋顶,而后,那道光转向鸣棋,“世子好手段,这么一下子,就骗了两个人?可就算无忧会相信世子的把戏,可你要我,如何避过你们的漏洞不见?要是,你们在之前跟我串通过呢!那些眼泪与维护,都只是无情的欺骗呢。”

    鸣棋一笑,“在这王府之中,人人都在欺骗,只不过,我比他们所有人都更有信心,会给出天衣无缝的欺骗。刚刚,将军也认为我骗了无忧,也就是说,你至少相信了她!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在于是被一个低贱的欺骗,还是被一个举足轻重的人欺骗?”

    床上的人发出痛苦的叫声,“世子对于得失之间的算法,果然是他们之中最有趣儿的。让人真的想要联手一次看看呢?”

第四百一十九章 无厌

    鸣棋一笑,“刚刚,将军也认为我骗了无忧,也就是说,你至少相信了她!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在于是被一个低贱的欺骗,还是被一个举足轻重的人欺骗?”

    床上的人发出痛苦的叫声,“世子对于得失之间的算法,果然是他们之中最有趣儿的。”

    鸣棋听他说完,平静地发表看法,“如果我是跟他们所有人都不同的,将军,那么就让我们联手将他们欺骗到底。然后,我们各取所需。”

    蔡单志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看来今天他真是筋疲力尽到了极点,好在当他说起话来时,声音还是依然清楚,“世子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所持有的东西很危险,世子如果拿在手中,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鸣棋有些嘲讽的笑,“我虽然不够强大,倒也有些力量。更何况,在试图保护无忧这件事上,将军会支持我,以至于我虽然只有一个人,却已经拥有了全部,不是吗?”

    蔡单志轻笑了一声,“所以,世子也喜欢上了,我那个可以套种所有人的圈套了吗?”

    鸣棋一笑,“不是喜欢。是懒得再想其他的。”

    *****

    无忧走上书室的高阶时回望了一下,被她打发回去,告诉自己今夜要留宿在王府的蝶儿,其实,今夜大公主并没有特别的吩咐,她执意要留在这里,不过是想再见一次鸣棋。可在进入室中之前,看到婢子们都守在外面,知道里面必定要是有客人在!看了一眼旁边的一个小婢子,那小婢子很有眼色的轻声说道,“是鸣琴公子在里面,陪着殿下吃茶。殿下的心情很好。”

    半个时辰之前,也正是这位世子,等在僻静处,将他们从前的旧帐算的清楚分明了。如果他真的遵守那个约定,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见大公主。

    无忧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直直对着眼前的小婢子发了半晌的呆,搞得那小婢子很有些不知所措,而这些也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传到大公主耳中,无论如何,她不能这样逃走让一切显得这么显而易见。

    想到这里,垂下眸来,向那小婢子笑了一下,“看你领间的这个花样绣的深得我心,是以多瞧了会儿。”

    那小婢子赶紧摇头,“奴婢手拙。”

    她话音刚落,里边有婢子退出来要茶,无忧回看了一眼,答应着先去奉茶的婢子,伸手接过了她的捧盘,“我送进去吧,你们这就退下吧!”

    说完,动作麻利地打起帘走进去,就听到大公主笑声,“琴儿说的这段,可笑的我肚子疼。只是你日后可要仔细了,让那些多嘴的听到了,学给你父王,少不得要是要讨打。”

    鸣琴马上滚入大公主怀中,“真到那时候,母亲可一定要救我。”说完,抬起头来,看向新进来的无忧,忽然一本正经向大公主道,“母亲可记得来救我,最近哥哥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瞧不到他人影,要是指望着哥哥救人,可得遭了罪!今个儿可给儿子逮到一回哥哥人影,哥哥却是进了那个陌生人的院子。我想着,哥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做,就没有过去烦他。”

    无忧将那些话真切的听在耳朵里,寻思着,看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她没有进来之前,鸣琴没有提到鸣棋半分,她这么站在这里的时候,他反而提起那件事情,不过是送给无忧一个清清楚楚的威胁。既然是要说给无忧听的,也就不会真的将无忧说出来。伴着那些话音,无忧坦然的,将茶奉上大公主手心。

    大公主听的笑容一顿,在伸手接过无忧递过来的茶之后,颊边的梨涡,又瞬然绽放,“这个可确实是亲生的,我就一直猜着他会好奇。”

    鸣琴装作一脸懵懂地抬起头来,“可儿子怎么瞧着,似乎还有一个人跟着哥哥。”

    见他无意终止这个话题,而且还将其中意思更加深入的告诉给大公主,无忧平淡的心终于紧紧提起。也许,她还是真的不太了解,行为一直怪异嚣张的鸣琴。

    无忧想的是,鸣琴虽然贪得无厌,但只要用力量与他制衡,他们之间的平静就能维持下去,可如果他只是以此为乐趣,放荡自己的乐趣,那么一切的制衡也就等于并不存在。

    鸣琴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倚在大公主怀中,从那个古怪的角度,凝视着无忧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在得意,那样的目光之中,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意。

    然后,接下来,无忧在那眼神中理解到更多,也同时被心中升起的另一个念头吓到,也许鸣琴是那种,复杂的手段与内心的纯白并行的一个人。那么之后的一切事情,就会突破她早有的预想。

    鸣琴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音,不知道为什么无忧,就是觉得他要说出一切,可关于那样的后果,她完全是无计可施。大公主是喜欢绝对控制的人。她的任意一点轻微的突破,都会被视为是背叛。

    大公主抚摸着鸣琴的发顶,“与他同去的那个人……让母亲来猜猜,可是个女子吗?”

    鸣琴紧紧抿住唇,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无忧。

    无忧努力自持着淡定。

    一颗心就快跳出胸膛时,鸣琴的话已经出口,“当然不是女子,而且当时夜色有些朦胧了,儿子没有看清。”

    事情终于又给扯回了平淡之中。之后大公主累了,鸣琴与她是一同退出去的。

    外面的天幕早已变得漆黑,如同绣在天幕之上的星星碎碎闪闪。无忧跟在鸣琴身后,下了高阶,正打算低着头等他先行离去。

    鸣琴却转回过身来看着她,“女差真是好胆色,如果不是当时那茶那么香,吸引了我的兴致,说不定,我就会真的说出那些事来。但女差总是会比我更有办法,也不会总是像我这样口无遮拦。我基本上不喜欢耐心等人的,所以现在的新威胁是,女差接下来,还要告诉我更多关于我兄长的秘密才是,虽然我知道女差会豁出命来帮助兄长掩饰一切重要的东西,但蚊子肉也是肉,只要是有一丁点作用的,我也不会嫌弃。东西多了总是好的。女差说是也不是。”

    无忧动了动唇,“那些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好像是世子的敌人说得算。”

    鸣琴抚了抚唇,“我惹怒女差了么,真是对不住,但这样,会激励我做得更好的。”

第四百二十章 无极

    无忧动了动唇,“那些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好像是世子的敌人说得算的事。”

    鸣琴抚了抚唇,“我惹怒女差了么,真是对不住,但这样,会激励我做得更好的。”

    无忧轻慢一笑,“可世子还只是次子。要受到的约束依然很多。”

    鸣琴闻言神色一怔,然后慢慢抽动了一下唇角,大笑起来,“嗯,激愤的女差唯一改变不了的事实就是大公主是我的母亲。还是这样与生俱来高贵的位置呢!你看关于这个高贵位置的作用,起码就包含着可以轻取你的性命。或者也可以取走你的贞洁。再或者是用匿名的方式。我想你不会说出是谁的,不对,应该是说你压根不会说出存在这件事情的。”

    无忧只是随意一笑,“不管怎样,还是个次子无疑。这才是与生俱来的不幸,世子说呢!”

    鸣琴垂下头来,看着与自己针锋相对的无忧,“女差,我梦到过我登上王位。也梦到过今天与你这样怒目而视。其中的一个场景实现了,另一个个场景,想来也不会太远了。到时候我不会忘记女差,如果你还没有被我杀了的话。”

    无忧的目光含了星光,“世子当真做过那样的好梦吗?看来世子在梦中用尽了所有的幸运。今后行事都必当谨慎,小心了。”

    鸣琴开动步子,向她缓缓地踱过去,“这时候的女差,看起来真像是一把利刃,让我来想想,在这王府之中,唯一没有见过女差这个样子的人,就是我母亲了吧!这样光是想想,都会觉得可惜,女差可是如此的人才呢!不被发现的话,会不会耽误母亲的春秋大计。要知道母亲想要留给他儿子的,可不只是可不只是一个简单的王爵啊。”然后,他自己马上摇了摇头,一脸自我否定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她看到的,要不然她会喜欢上你的吧!她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就会觉得弥姑姑是真的老了。作用也没有从前那么大了。在府中的地位却变得很是烦人,那些下人们常常将她当成了我母亲的影子。会不会在有的时候混看成是母亲?要是那样的话,女差可就真的有机会平步青云了呢?可我却不大喜欢女差走好运,那么我把这些都告诉给弥姑姑吧!让她知道,你的存在,对她来说是多么的危险。是了,我早该这么做了。女差总是有这么多的闲暇在王府中跑来跑去,就是因为母亲,给你的差事太少了,关于这个弥姑姑也很有责任,她该常常给你找麻烦才是。”

    无忧在听完他说这些话时,向书室的方向看了看。她想,在来到这里之前,她还在想,弥姑姑之于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会很不好对付吧,不过,好在,她还有一段时间来想这个。但世事真是多变,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确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要将弥姑姑彻底的挑拨成她的仇人。也许也会有奇迹出现,这样的挑拨反而让她们更加的有机会合作,但如此的幻想,着实渺茫无凭。

    鸣琴打量了一会儿陷入沉思的她,忽然有点好笑的说,“别担心,弥姑姑还在那里?她不会走失了,我也会将我要说的话告诉她的。”

    无忧婉约一笑,“世子这样专门的将我为难,让我不得不改变从前对世子的看法,我原来还以为世子会骄傲的看不见我。却原来,真正的事实是这样,世子已经在害我。”无忧是故意用害怕这个词来刺激鸣琴的。只因她有点好奇鸣琴的底线。

    鸣琴果断地笑了出来,“但女差总是能以各种方法吸引我的注意力。偏偏又那么漂亮,用什么词来形容才好呢?沉鱼落雁还是闭月羞花。不过我想还是倾国倾城,最适合。倾陷一片城时,也请连带着兄长一起陷落吧,那样就可以,期待一段来世了!至少在来世我是可以祝福你们的。”

    无忧好似没有听清他话的意思一般,扭过头去,看向那片,已经被夜色掩盖的花海,脸上一片悦然,“那就是说,世子已经看了不该看的,想了不该想的,接下来也会做不该做的。”

    鸣琴很大动作地击掌而笑,“越来越觉得,你惹人爱了,我是不是,那些,斩杀你族人的刽子手之后,在这世上,爱你爱到想要动刀的第一个人呢!女差放心,我对你的伤害,不会用刀的,只是会更漫长,更纠缠入骨。我喜欢那种,我是世人眼中的贵人,是你眼中的仇人的感觉。最后,也讲个原因吧,是因为兄长,在还不能折磨他的现在,就来折磨你吧,不能让他痛苦,就让你先痛苦吧!但是,看起来,你好像很喜欢他,这个不该在你们之间起作用的连带,你那么无怨无悔地接受了。怎么办,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世上真的存在真情。我忽然有点后悔,要这样硬生生剪断倾染染与我兄长之间的联系了,本来,该将你放入那个里面承受煎熬的。那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折磨方法。除非,你有更好的,能提供给我。”

    说完这些之后,他不再看无忧的反应,就像是得到了自己意想之中的心满意足,那样摇摇晃晃的走掉了。

    无忧有些忐忑地推断着,他说的这些,并不是,酒后无忌之语。

    月色已上中天,大地之上一片清亮。她却忽然感到了,晚风的寒意。鸣琴在逼迫她出卖鸣棋,她抱紧自己的双肩,她就这样,一下子知道了鸣琴太多的秘密,也就是说,如果,她想活下去,至少是要走的坦然一点,那么,就不得不与鸣琴同流合污。

    而她心中真正计较的,不是鸣琴没有教养的行事作风,而是在她心中,一直抽离不去的那个人。她想过太多与他的相处方式,或是逃离或是依偎,要不然就是装傻,但是所有的这些当中,都没有背叛。

    她忽然死命的想要拒绝,然后,将一切都告诉鸣棋。这样的想法,只是在心中稍稍划过,就可以想象的出,必定会更加混乱的结局收尾。最后,仍是她自己陷入痛苦之中,大公主会如何破解这个难题?也许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让她去当个替罪羊,最后,不幸直接沉入泥潭,然后以死作结。那些血海深仇终生都无望再报。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太乙

    无忧忽然想自己该将一切都告诉鸣棋。如此想法,只在心中稍稍划过,就已想象出,必定会更加混乱的结局收尾。最后,仍是她陷入痛苦之中,大公主会只会送她一个人进泥潭,然后以死作结。那些血海深仇终生都无望再报。

    想到这里,她浑身上下缩得更紧,就那样躲在阴影之下,觉得,身体各处的血脉都在被逐渐冻结,用不出一点力气,甚至,再不能从此处离开。

    直到又有两个人的声音,进入她耳中。

    那是她熟悉到想要哭泣的声音。也是她现在最不想面对的人的声音。她不想让那个人看到自己凌乱不堪的样子。那样他又会问她为什么,为什么又这样可怜巴巴的出现在他面前,要他怜惜?可这一次,她无法作答。

    在她捂紧嘴巴的当口,合周的声音响起,“世子刚刚前去见蔡单志的意思,算是另辟蹊径了吗?或者也可以说是要将我绕开。”

    鸣棋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让别人看到我的弱点,在遇到无忧之前,有幸得知我弱点的人全部都死了。可现在,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了我的弱点,他们却都活着好好的。说起来,这是一件让人吃不下去饭的事儿啊!更有甚者,就是像公子这样,来与我当面对质,知道我弱点这件事。公子该当怀抱着那个弱点,独自在家里偷着乐的,怎么能像这样拿到我面前来炫耀呢?”

    合周好像也笑了一声,但那声音散在风中,很快就变得模糊,“世子这一次是用自己不熟悉的方法,有信心能够成功吗?合周虽然算不上是了解世子的人,也知道是世子最常用的就是威逼与正面击杀,连利诱与迂回的手法都不屑使用吧!这一次,为了无忧,一上来,就要用感化与怀柔这种生疏至极的方法吗?而对手又是那样的将死之人。这么说还不够确切,应该说是一个铁血将死之人。”

    无忧觉得自己的眼泪就快要掉下来,不得不将手指含在嘴巴当中,狠狠的咬着,迫使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鸣棋清了清嗓音,“合周公子怎么能够这么了解我的心意呢?现在说出的这些话,就像当时也在现场一样。不过,生疏是生疏,也总会有熟悉的一天。啊,原来是在今天,总算知道像公子这样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却怎么能够也活的好好的?就是用更加轻柔的手法去杀人,最好是比杀鸡还要轻的力道。因为没有力气,才不会用力过猛。不知道我能不能有一天,甚至记不起来我手中刀的样子。可仔细想想,那一天的到来,除非是我只剩下了公子一个敌人。你看这里月黑风高,我又比你武功高,你也说点好听的话来听听,也让我能够手下留留情,放你离开这里。”

    合周轻轻呵出一口气来,“可他并没有将东西交给世子。那样就算是他口头上答应的什么,也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鸣棋,“既然是皇上要的东西,就没有必要过我的手。只要吸引过来大家的目光就可以了。公子你也好好看看我吧,现在我这世子可不是一般的世子,除了英俊异常之外。简直庞然如整个大显江山。难道这个就是当皇上的感觉?如果要真是就好了。但首先也跟我透露一下你接下来的打算吧!不可能是会帮我吧!但一定会帮无忧的吧!不过,至少在你的办法里,是要蔡单志站在无忧一边的,所以还在同路的时候就顺路一起走吧!在成为敌人之前,让我们先享受一下能够同流合污的快乐吧!”

    *****

    走下金安殿的旖贞,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是高兴,还是担忧?是喜悦还是悲伤?总之,她是痛快地出了一口气,迄今为止,她与太子,交手的几次,都会互有输赢,虽然从大体上来看,那几次她都是先赢后输。但这一次已经忍不住从心底确认,她终于是赢了一把大的,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被禁足在府中的太子,都不能出来干扰到她。而如果接下来,她还能在皇上的雄浑怒火之中,再添上一把油的话,那么只需要母亲对太子的失望,就可以解决掉她与太子之间的姻缘,还可以反过来将太子推进更深的谷底。将一切打扫干净。

    这明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关键是,她感觉不到她有一点点兴奋的情绪。

    如果说她对荣华富贵习以为常,那么对于这种亲手做成的一桩报复,也开始变得可有可无了么?

    她本想着,报复成功的一日,她会兴奋的说不出话来,或者是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来表达欢喜。但她仔细分析了自己的感受,其实与得到一颗夜明珠没有什么区别,但夜明珠那种东西,她已经有了一千六百五一颗。这两种感觉怎么可以同日而语?

    至于太子的反应就更是奇怪,他们在午门处相遇,旖贞抛给他得意的眼色,然后屏住呼吸观察太子的反应,却只得一个轻飘飘的笑意。

    她立在原地不动。

    他反手打开内侍们的阻拦,直直向她走了过来,“这世上,再没有谁比我们更适合相爱相杀。你恨我所动用的心意,和你爱我的心意一样**满满。如果要伤害,就再来,只要是针对我的,无论是爱还是恨,我都会喜欢。我知道你已经忘不掉我了。而且,今天晚些时就会梦到。你,是我的了。”

    旖贞有些惊怒道,“这是皇上对你的惩罚,只要我再追加一点点的证据,你就可能被贬为庶民,你不害怕吗?”

    太子一笑,“如果有人为我忧心了,那就算值得了。”

    旖贞勉强做出笑意来,“你说的那个有人是指我吗?看到你坠入深渊,我会丢石头下去的。因为我只记得我讨厌你。”

    太子抿唇抽动出一个笑意,“你,还有皇位会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旖贞做出嗤之以鼻的表情,“我看太子从始至终最擅长的,还是自欺欺人。太子只是一个守着皇位不放的人,但怎么就不肯看脚下呢!已经下临无地了。不过还是尽管想象吧,现在唯有你说的那个梦是真实存在的了。欺骗你自己,会成为你生活的全部,太子殿下会成为一个与自己为仇的人,这样也不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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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夙孽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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