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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籽日     金枝夙孽txt下载     金枝夙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闻听

    大公主似乎并没有料到,善修会这样来到自己面前,说什么让她将女儿嫁给他。一时也怔住了,良久才复出笑意,只是那笑痕微一露便缩了回去,“修儿说的话原本天经地义,可不知道为什么,姨母听了也是真的很心痛。可能是瑞叶她不够好吧。想来与我的外甥有殊质,而瑞叶她绝非良偶。”

    善修听了大公主的话,做出诧异得不得了表情,也只是一瞬,又将那表情换成了释然,有模有样分析道,“只因姨母将修儿当成了上好的敌人。”

    大公主也不掩饰,只是眸定深深地看向他,“那你是么。”

    善修攒回目光,“这世上有些答案,一知半解会万寿无疆。我的姨母自然是要万寿无疆才是。”

    大公主抚了抚项上的皮毛出锋,听出他话里的意味,也仍然轻松一笑,“我们若是结了亲,皇上会睡不着的。修儿也会遇到你这个年纪不了解的危险。况且,瑞叶那孩子,你一个做哥哥的当然知道,他父王都将她惯坏了,而你又是独得了王爷的喜欢的好外甥。怎么来看,瑞叶她都配不上你。不若,姨母当作从未听过好了。”看向善修的目光转得慈暖。只是融融间将自己的意思用目光过给他。

    善修虽是在行礼,可是一脸的冰傲,看在这温香暖室中,竟然毫无预兆地瞧出几分相反的笑意来,“修儿亦惶恐,给了姨母烦恼的缘由。但修儿还是会一如既往。同姨母当年一般。”他语声轻轻,烘云托月出来的意思实实让无忧吓了一跳,他们的重归于好,无忧想着到底是要多大的利益才能达成呢。大公主并没有马上气恼,或许已经是去想要如何对付这个很有些棘手的珍贵外甥。

    待善修再次行了礼,转身出去。

    无忧垂首行过了礼,室中静极,大公主忽然笑了一声。无忧惊了一下,才确认大公主确实是笑了一下。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忧心忡忡么,但也很快反应出来那是冷笑。之后就是沉默,无忧悄无声息陪在一侧,也想到应该叫姑姑进来的,可是大公主没有出声,无忧也不敢擅行。

    沉默了有一会儿的大公主忽然道,“一早看着天色有些暗,还想着会不会下雪,现下下起来没有。”

    无忧走到角落里不能吹到大公主的窗前,慢慢打开一条缝,看到外面正飘着雪,轻声回着,“刚刚下起来了呢。”大公主没有再说什么,又开始了一大段的沉默,就在无忧以为一切还会一直这样静下去的时候,大公主忽然很突兀道,“我小的时候是去过善修他父王家里面的,那时他们府第还很小,我妹妹那时就很喜欢他父王,他们家的人对我也很好,都很宠我。有一次,我跟妹妹都想要玲珑球,可独独我没有拿到,他父王便很洒脱地将自己手中的玲珑球给了我。”无忧发现自己接不上话,其实也无需说什么,此时的大公主只是沉浸在往事之中,与现实做着来来回回的较量,那个办法也许会对善修有所作害,所以,她在犹豫。

    又默了一会儿,大公主变得淡然了。似有倦意。这种情形往日也会出现,无忧知趣地默声万福。慢慢退了出来轻轻带合房门。

    在榭里转了一圈,发现飘了一会儿雪止了,琢磨着大公主今天会无心写字,就找到蝶儿,去园中去一起踢毽子。来到王府才从这里面知情人口中得知,宫中现下极是盛行这个,连皇上也很喜欢。而且,最近几个得宠的后妃都踢得很是出色。

    上有所好,下有所效。无忧已经下定决心要学好这个,踢出上百种的花式来。

    眼下才刚刚起步,踢得并不是很好,一个未接中,那长毛毽子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一头扎进了桥下流水中。所幸,这里被布罩成是小桥流水的南地风情,以一道如虹小桥拱起,下面布了浅浅的卵石流水。并不如何阔大深沉。

    蝶儿忙跳下去拾,无忧见下面卵石太多,怕她会摔,也下去搭把手,蝶儿慌得让她上去,她笑着不肯,站在突出水面的石头上伸出手来拉着蝶儿,再让她伸长了手,得以去捡飘在水面的上的毽子。

    主仆配合得很好,就快要够到毽子的一刹那,忽然听闻有人声在桥面上说话,却不是寻常婢子,是大世子和一个女子。

    善修的声音并无丝毫隐藏意味,“瑞叶如果不能嫁给皇上和自己的亲弟弟,那么,嫁给我是最好的选择了吧。”

    瑞叶语气中已经带出怒气,“表兄如此说话,当真是让人万念丛生啊。”语气一路加强,分明火大。

    善修的语调从一开始就是春暖花开,“就只有万念而没有悬念么,因为我们的秦晋之好,会大有一些人寝食难安。不会觉得愉快么。”

    好在,瑞叶是大公主的女儿,天生懂得怎么守住骄傲,便纵然是在如此被轻视的情况下,也还是字字如珠,“表兄曾说讨厌叶儿跋扈,那样的性格,恐怕是我的身份与家势也补偿不得的。”

    可怕的是善修更是声如串玉,“表兄自当多置妻妾用以调合。”

    这样的话,这人也说得义正词严。

    是一带脚步远去,无忧很是耐心地数着,只是也分明听得清楚,一个是跑着离开了,可还有一个人,琢磨着仍留在原地的是善修,可他为什么还不走,在这里看风景么。跟表妹打架赢了的快感会是多少。无忧忽然有点好奇这个。

    一直被拉着的蝶儿有些控制不住身子摇晃得厉害,呼吸声似乎都已经听得到了,无忧在心上哀叹,平时忘了对蝶儿说,越是使劲屏住呼吸发出的呼吸声越大,好在有桥面隔挡,还有这个距离上,他会听不到的吧。然后后又安慰自己隔着这么些石头肯定是听不到的啊。

    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只听一个声音在说,“我们相遇就是悬念。有风有景就是候门深海。”

第七十七章 桥默

    无忧数着那远去的脚步声。只是一个跑着离开了,还有一个人。从脚步声的纷乱程度可以判断出跑开的是瑞叶郡主。

    等了半晌。善修,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在这里看风景么。跟表妹打架赢了的快感会是多少。无忧忽然有点好奇这个。

    无忧的本意,为了稳妥起见是一定要等到上面的善修离开才能出现的。前后几番见了善修的手段,对这个人只想能避则避。

    一直被拉着的蝶儿有些控制不住身子摇晃得厉害,呼吸声似乎都已经听得到了,无忧在心上哀叹,平时忘了对蝶儿说,越是使劲屏住呼吸发出的呼吸声越大,好在有桥面隔挡,还有这个距离上,他会听不到的吧。

    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只听一个声音在说,“我们相遇就是悬念。有风有景就是候门深海。世事就是这么让人感叹。”

    上面并没有别人,他难道是在自言自语。可那听语气,又分明充满了问意。就像是知道她们的存在一样。

    无忧一边仰脸向上瞧,一边向蝶儿示意,他并没有发现。如此说并不是真的肯定善修已经走了,而是要蝶儿先安心罢。只因她们现下这样的姿势实在是费力些。

    又静了半晌,真是磨人,难道是人走了。心里有些恼地想,这人虽是男人,脚步也却是幽美如流云么,竟然是来去无声的不成。

    有心就真的当成他已经走开了,那么与蝶儿出去。自顾自刚刚动了这样的想法,那人倒是发出了一“哦。”

    吓得无忧扑飞轻举妄动的心思,沉下气来以不动观万变。

    “从前不曾细看,从这个角度上竟然能望到西边的月亭,不是我不想离开,而是这里的风景真的是太让人想要沉醉,姨母与姨父从来都追求完美。这么一眼望出去,此间雾弥霰雪的样子,生动曲丽,当真不像是园中一处布景,更像是天生韵动,壮丽非常的自然景观。说不出的色不迷人心自迷。桥下看这样的风景是更好么,让二位能更加地看住了眼。”到了此时,任何人都能听得出,善修早就知道她们这一双儿藏在桥下了。

    无忧惊得手上的力量松动了一下,大气也不敢喘的蝶儿打了一个趔趄,扑腾进水里。渐起云朵一样的水花来。无忧跟着湿了半袭衣裙。

    已经到了藏无可藏的地步。

    无忧走出一步,正能是能仰望桥面的角度,与桥栏上那人福礼,“大世子安福。”目光潋滟流动一周,低下了头。

    那人很有些逸性地俯身撑在桥栏上,眸中光景亦是璀璨,而且似乎是别有兴味,“要我告诉你,我的全部想法么?”

    无忧听出他的反讽,心上加紧转动心思,表面上只是行止守礼地摇摇头。下一瞬,竟比先时更加平静。心中转而奇怪,刚刚在桥下听到的那些。

    桥上人亦摇了摇头,“无忧姑娘,不就是想听到全部的想法。才藏在桥下听人是非的布置么。如果不是呼吸声有些粗重,我也许当真不会发现。那样无忧姑娘也太无趣。”

    “正是。”无忧只是平常作答,“现在解释,已然回天无力了吧。”她平静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不愿意解释。

    善修皱皱眉,脸上似乎是腾起了条条的好奇,“至少要做点什么左右一下我的想法。”

    “坐以待毙!”无忧疑问间微微蹙蹙眉。不是真的是有不怕的性格,而是眼下当真百口莫辩,心上生出无力感,几乎要让她站立不住。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就是如此,没有半分主动,一切只待听天由命。

    桥面并不高阔,无忧看得到这位大世子眸光闪了闪将她上上下下认真打量着,“我的人赃俱获有错么?”

    她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是被天风夹着再次飘起的雪花吹散,只是勉力摇头,“没有,因为我的嫌疑天衣无缝。”

    善候以手掌轻击栏杆,眼中的冷笑已然醒目,“那你的回答也没有错,因为你的态度积极主动。”语毕,转身潇洒而去。一切似乎就只是这样不了了之。她有些摸不清,他最后一个眼神的意思。

    看着那人的消失的背影,总算能泄下一口气来,觉得全身又失去一重力气。

    蝶儿望着那人的消失的方向,好半天才恍过神来,去了茫然神色,马上又是一脸的忧虑,“现在怎么办,我们被善修世子误会了,怎么看都像是在偷听。”

    无忧心上累得很,可表情还是撑着平常,“放心吧,我们没有什么东西可失去的,因为什么都不曾拥有。”

    蝶儿疑惑得踊跃,“咱们虽然问心无愧,可那位大世子真的不怕,姑娘将大世子对瑞叶姑娘说的那些无情无义的话转述给大公主么?”

    无忧目向天边流云,“他虽然一直相信我的卑微恶毒,却也一定肯定我不是那么重要的人。我们是他不足挂齿的人。”第一次觉得被人无视的好处。

    等到无忧回到大公主书室时,大公主正在可惜那刚刚要无忧给善修研的磨,转眸时已经说到善睡身上,“眼看着这孩子,倒让人生起了明月前生的感怀来,从前他还那么一丁点儿大,无忧可知,他是喜欢我胜于他娘亲的。”

    无忧一笑轻柔,“儿子都会像向娘亲讨贱,大世子如此任意妄行,所凭的,也不过是大公主的宠爱。”

    大公主挑起凤目,“无忧倒是会说,将本宫说得人见人爱一般。”

    无忧眸光温从如流,轻轻垂首,道,“从来如此,人天生便有爱美之心。”

    大公主一双目光已经滑出宣纸,看定新插的花枝,“你这小丫头,不要以为,如此说了,我便会觉得你写的字有了长进。本宫可是向来公私分明。”

    大公主果然没有生气,当然也可能是有了更可怕的绝断。

    这些不是无忧能打听的,毕竟,大公主如果能使善修真正归心的话,他会是个上佳的女婿。

第七十八章 隔墙有耳

    无忧眸光温从如流,轻轻垂首,道,“从来如此,人天生便有爱美之心。”

    大公主一双目光已经滑出宣纸,看定新插的花枝,“你这小丫头,不要以为,如此说了,我便会觉得你写的字有了长进。本宫可是向来公私分明。”顿了顿,“这么多年,可就没听到过如此顺耳的奉承了。无忧瞪着那双无辜大眼睛说的话,即使听了存疑,也让人不舍得不相信呢。”

    大公主果然没有生气,当然也可能是有了更可怕的绝断之策。

    这些不是无忧能打听的,毕竟,大公主如果能使善修真正归心的话,他会是个上佳的女婿。

    大公主口中如常与无忧说笑,心上已经开始划算,到底如何将善修带到自己身边。一定不能像平常一样,将泼天的富贵向他手中胡乱一塞。又或者,从那天那次的事开始,她已经带不来这个外甥到自己的身边了。

    瑞叶她当然不会这样拱手相送。如果他并不是出自真心,又怎会以诚相待。

    前些时,他恨恨地指责关边发生的事,她以为,她这外甥再不会踏入她门庭半步。

    可也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他又这样大摇大摆地杀回来,还跟她说他要娶她的女儿,跟她示威。气焰是真正的迅速嚣张起来。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成了她最是要提防的人,兵权就是其中的核心,不能让那孩子得到啊。

    低头时发现自己在纸上写了好多兵权,兵权。下意识抬头去看无忧的反应。一脸平静地研着磨。最近自己身边真的是多出了很多聪明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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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忧研究过公主写字的风格,从字如其人的角度来看,就能分析得出公主虽然爱权,却不是冥顽固执之人,有许多事都能聪明地分开来看。

    善修的想法,亏他能想得出来。以这样的态度求娶大公主的宝贝女儿。大约只是想让大公主恨得牙疼。

    出门时,看到雪还在断断续续地下,云云晴晴,就像是上天在故意捉弄人一样。蝶儿在一边撑起纸伞来,被无忧轻轻推开,轻轻踏步在雪上,感觉到它们从天而降时,就像是轻莹的冰晶小手,那么小巧地只沾一沾人的眉头,就那么轻轻落了下去。一会儿就将万物饰得剔透。原来一场随意的雪,也能让人心情一舒。

    蝶儿心上亦堵着白日里的事,默默跟在后面。主仆二人在雪地上,留两行轻轻的足迹,转瞬就为落雪掩去。

    今日,无忧总是想起从前,眼前的雪就像是下在小时候,那时娘亲说,这些落雪就是落在人间的福绥。

    再转过一重影壁,就能出大公主府的时候,听到鸣棋世子的声音。

    并不如何大,给人感觉是应该是不传于第六耳的耳语。但只是一墙之隔,竟然听得清清楚楚。无忧心上不由得一动。回头向蝶儿做出嘘声的动作。蝶儿明白自家姑娘意思,赶紧捂起嘴巴。

    漫天雪花晶璀飘落当中,鸣棋不知是在对谁说,“皇上已经给云垂太守发了密诏,虽然只有提防二字,明眼人去都看得出来,皇上属意已清。”

    那人接道,“世子的意思,皇上喜欢的是新科状元而不是国舅么?”此时,雪花飘落渐大,远处万物皆隐在冰晶之下。无忧与蝶儿立在这茫茫世界之中,如无暇的两方玉石不动不话。

    鸣棋的声音再次响起,“此事,明天早朝立见分晓,你去嘱着鸣禄他们,千万不要说错了话,冲皇上的霉头。”虽然不得见面,但是这语气里气含千山,指挥若定的劲头,无忧可是听得一分不差。大约是多见了几次,他这样的举止,倒让无忧心中升起几分怀疑来。如此不明不白地偶遇,是否,也是在某人的划算之中呢。

    存了这道疑惑,无忧已经无意再听下去,可是此时出去不是,走回去也不是,只得在壁墙外面站了。算是进了他半个圈套。

    直到那脚步声远去。蝶儿才轻轻伸出手来,扑打开无忧肩头的落雪。无忧身上那袭新裁的银红色轻茵出锋披风汪了一小撮雪花,宛如云霞蒸腾中轻轻流经的行云。看入人眼中时,红里带了那无暇的白来,轻轻一点点地撞开人心扉,让人只觉得舒服。连蝶儿也在感叹,自家姑是这样美丽的女子。

    无忧又等了一小会,终是禁不住,风总是吹雪入眸,提起步来绕过那壁墙,继续向外走。

    蝶儿见左右无人,轻声问道,“我们眼下有求于大公子,这样的事,让蝶儿去告诉大公子吧。”

    “大兄长?”无忧微微摇了摇头,“不得首尾的事,如何能够断章取义,今天的话就只当没有听过吧。”

    鸣棋这样大意,才是真正的出乎无忧的预料。或者……一切本就是试探。她要防的又何止一个善修。

    他们一直以为她很贪心。却不知……她所想要的,并不是他们所想的。从这个上面看起来,自己也许真的会达成心之所愿。

    *******

    翌日,无忧仍到大公主府,心上早已抛开了其它,只想着三姐姐去见爹爹的事。说实话,现在她也不知道,这个到底是主动送上门去见的好,还是等的好。

    在窗边研磨,透到窗缝,忽然看到,在外面走来走去的鸣棋。还不断仰视上来。是在等自己,因为昨天的事么。

    看来,昨天的事情的确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现在,是否要庆幸一下自己的多疑呢。

    一点一点研好了磨,看大公主写字,等大公主敛了兴致,再一点点收拾笔墨告退。

    下楼的步子要比平时慢,鞋尖上的簇簇纠缠的金丝映来的雪光,耀人眼目。能这么从容,只因为无忧不相信鸣棋能禁得起清等。最好是他自己禁不住先走了。那样会省却很多无用的心思。

    然而,他今日似乎格外有耐心。竟然徒手在楼下堆着雪人。一分一分地堆起,又一分一分地欣赏,兴趣盎然。

第七十九章 错觉

    无忧一点一点研好了磨,陪在一边看大公主写字。

    之前瑞叶郡主的事,不知道大公主想到如何的办法,看在这字里行间,倒觉得大公主心境平和安稳,如一方宁静湖面。

    空气中只有墨香丝丝缕缕那么冉动过人的鼻尖。

    说起来,无忧觉得时人之中,大公主写的字还是能占得一席之地的。

    那样的笔力,称得上是刚柔并济,既有女子闺阁体的灵动秀婉,又分明夹着大丈夫行事不羁的豪迈气概。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位公主与世上传说一致,太像她的父皇,如此,也便有了觊觎皇位的余地。

    等大公主敛了兴致,无忧很有眼力地一点点收拾起笔墨,又让外面的婢子前来奉茶。

    大公主绕出书案,在屋中的挂字前小站了一刻,道,“这是我年少时仿的王羲之的字。当时觉得很是相像,已经到了形神兼备的地步。可是年纪大了,却越来越觉得不像。深感,他写得是真的好。而我只学到了皮毛。而且越发追赶不及。怎么会这样?”

    大公主伸出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抚摸上去,仿佛是在叹息,但又看不出真实的意思来。

    好在,无忧接下来要说的,是她的真实想法,也就不用担心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瑕疵,是以柔声接道,“殿下的字,已是现世上最好的。”

    大公主抿唇笑着看过来,摇摇头,“写得不好啊,要是写得好,就不会让人找到纰漏,也不会让人有处可攻。”

    无忧转动脑筋,知道大公主现下已是从字上,说到了善修身上。

    便不肯随意接言。

    大公主回头看她,“你这小丫头真是聪明,知不知道,我从前不喜欢别人夸我,可现在我老了,最爱听那些好听的话,无忧说的是最爱听的。明天再来吧。看着你这样年轻,就会觉得开心。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呢。”

    这样的话,如果出在别人口中,最多只是一个惊奇,可却是从前睥眤天下的大公主说出的。无忧真的是被惊到了,也想到,这个是要有答的。于是很是认真再认真地说,“如何写字,到如何穿衣,再到如何与人说话,都是在月余之间从殿下这里学到的。殿下对无忧的指点润物无声。连无忧身上的灵动也是见了大公主才越发真切起来。”

    大公主笑出声来,“倒是你嘴巴甜,又将这功劳推回来给我。”

    后来,大公主累了,无忧才告退。

    下楼的步子要比平时慢,鞋尖上的簇簇纠缠的金丝映来的雪光,耀人眼目。能这么从容,只因为无忧不相信鸣棋能禁得起清等。最好是他自己禁不住先走了。那样会省却很多无用的心思。

    然而,他今日似乎格外有耐心。竟然徒手在楼下堆着雪人。一分一分地堆起,又一分一分地欣赏,兴趣盎然。

    无忧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才提起步来向前。

    鸣棋听到她脚步声,回看她,目光挑得别有意味。在这府中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神情,就像他们早就约好的,她来了,他等到了她一样。

    无忧默默在心里盘算,到底要如何应对,才能无可挑剔。

    这人已经直直走上前来,拉起她就走。

    幸而,无忧对此已预见多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吓。

    被他拉到僻静处,等他放了手,还能向他完好行礼。

    这一礼,似乎让鸣棋额外地想到了一些什么,眼角的笑意点点浸染,袖在金丝织锦里的手抬了抬,“罢了,我是来看你问安的?”又一声轻笑,神情恢复往日的不屑道,“不是一直都想得很多么,不可能现在一下子就想得这么少的。”他对她的怀疑,从来都这样直白。也一早认定,她心有算计却只口不出声罢了。

    无忧起身,又轻轻抿嘴,并不去接那些怀疑的部分,只挑简单的来回答,“除此之外,无忧想不出世子还有什么要看的。”他说二,她就只说一。他如果说一,她也可以默然无声。

    这反应,太平淡了,也太超然了。鸣棋忽然觉得,是自己小看了这丫头。

    鸣棋挑起目光来,歪了歪头,了然一切地问,“昨天听到一切了吧,为什么都没有告诉给你兄长。”

    这是无忧早料到他会问的部分,而且也早早备好了应对之策,连现下不兴波澜表情也是演习过几次的,是以有条不紊回话,“昨个出府时,无忧是听到了世子说话,奈何无忧一直都愚笨得很,一则没有听清,二则听不大懂。回到家时,实在不知道,能告诉给兄长的还有什么。”

    鸣棋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同,又忽然闪转眸光,“虽然,确实应该听不懂,但饶是我想糊涂,也不能真的相信那个不懂,你要怎么办?”他的挑视如一只静静射来的箭,虽然无声,却必定锋利。

    无忧只是静静听着,也任那箭一样的目光将自己射中,却并没有任一反驳。面对他的历来的挑衅,无忧也是历来的放置不理。

    从前成效都很好,他会自己无趣。

    鸣棋倚在背后的山石上,一脸的兴致盎然,“他是你的兄长,你不可能不关心他,至于没有告诉他的理由。”顿了一下,无忧还在想,他能想到的什么什么危险的想法,他已经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将身子向无忧靠近,“原来你是在喜欢我。”

    无忧心上虽惊了一下,但最近受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不知道是不是亦得了历练,目光仍然静静无波,“无忧也喜欢王府的山石。”他果然是要语出惊人的。单纯而简单地欺负她不行么。

    鸣棋的表情不屑了好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无比笃定,跟她强调着,“不要口是心非。”

    她仍是单纯的平淡有礼,“世子的感觉是错觉。”

    他一脸好奇,“礼法之说,于候女,不应该是挥之不去的么!”

    无忧垂下眸光来,连送重的神色,也只是浅浅一带,“候女的礼法是在心里,因为是庶女,所以会是在更深的心里。”

第八十章 原来

    鸣棋的那句“原来你是在喜欢我。”本来是一下子就让人听出是绕过真心的戏言的。可在那一刹,他眼中冒出一瞬间清澈的光来,须臾之间竟似一场旋杀终尽,繁华纷落,那道目光又变得更加的清澈。

    无忧一颗心也随之重重惊了一下,惊得不是他说出这样的话,却并没有戏语之色,而是如果让人听到,传到大公主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但最近受的惊吓实在是太多,不知道是不是亦得了历练,无忧目光仍然静静无波,“无忧也喜欢王府的山石。”心下暗暗地恨,他就非要语出惊人的。单纯而简单地欺负她不行么。在这一瞬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冤。

    他看了她半天,像是从她的表情上理解出了什么,然后有些小气恼,“你这个表情,是在说你很委屈,被一个王子喜欢让你很是委屈。”他目光紧紧盯住无忧,“难道你喜欢的是善修。不过,这么轻易比较就能知道,我比他强得不是一点半点。也是,看你现在回答我话的劲头,像是泼天的富贵也看成是身外之物一样呢。难道就没有什么东西或人能让你奋不顾身么。忽然有点想知道这些了。”

    无忧觉得话题像是说远了一点,干脆顺着杆子向上爬,只要让他高兴便是,“无忧太过愚笨,以致于并不懂得如何聪明地过活。”

    鸣棋的表情不屑了好一会儿,又变成了一个无比笃定,跟她强调着,“所以你就口是心非。”

    他却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对付,看他平时的样子,不像是个会跟自己这样一个小女差多说半句的人。今日里,却似乎有抓着她不放的意味。

    她想,更不能刺激到他,是以,仍是单纯的平淡有礼,“世子的感觉是错觉。”

    他一脸好奇,“礼法之说,于候女,不应该是挥之不去的么!而礼法那种东西好像说过,女差会想主人之所想,急主人之所急。现在女差是要置主人所想,主人所急于不顾了么?”

    无忧垂下眸光来,连着带重了一丝神色,便到底也只是浅浅一带,“候女的礼法是在心里,因为是庶女,所以会是在更深的心里。”

    他笑起来,“平日里也是这么对我母妃这么说话的么。”

    无忧再次行礼,“无忧愚笨,让大公主生气的时候,确然很多。是大公主大人雅量,才能容得下奴婢在眼前越矩。”

    还不容他再说什么,无忧已经福礼而去。极飘逸又雅致的背影转瞬消失在雪人之后。

    鸣棋贪看了半晌。身边小厮来禀话的时候,还没有收回目光。又过了半晌,才应着,“我这就去见母亲。”拾起落在栏杆上的衣角,想想笑了一下,又向无忧离去的方向上瞧了一会儿,才抿了抿唇,去见大公主。

    ****

    无忧第一次见到永王,其实是又隔了一月之后的事情,已是渐近年时,府上到处张灯结彩,大公主日日也是摹得福字。

    这几日,无忧习字的时间都不长,大公主总会去前厅陪永王,无忧便被留下独个习字。

    无忧提笔落下两字又顿住,脑子里止不住地在想,到现在为止只见过一次的这位永王。那样无可挑剔的男人。

    行止之间,那些心上能生出的最好的幻想,都可在这一人身上找到。纵然上了年纪历了风霜,依然可以看出那些朝朝暮暮年月里的与众不同。

    可在他与大公主的感情上面,无忧只觉得是看不明白。又完全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大公主给人的感觉是能嫁给永王何其有幸。永王也在只言片语之间透露出,得娶大公主感激涕零。

    无忧分明只看了一眼半眼,却能得出如此体会,也许那些奇怪是这里。

    想想又对自己摇头,你也知道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么,只是一种感觉,再没有其它,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断,心里支离破碎就将这世上的一切都瞧出了支离破碎感觉来了。

    一日天气倏然转得极寒,永王特意前来看的大公主。

    第二次见永王才得以细看,也就看出了更多的东西。大公主的眼光真的是不错,这位王爷虽是武将出身,但其实亦有一身的儒气与将气结合,不同于俗流。

    二人相处之下,看起来倒是大公主对他对又敬又爱的感觉。

    能让大公主敬爱的人当然不会是一般人。

    其实,更让无忧印象深刻的是王爷身上独有的一种熏香味道。

    纵然一身简单的家常袍子,身姿笔直挺正,英武之气在挑起的眉间,徐徐缓释,已是惊为天人。

    王爷一拉过大公主的手,大公主的脸便有些微微地红。

    脸红这个事……无忧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这位儒将,好像不太儒啊。

    出去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园子里练毽子才是正经,心里算着昨天里踢到了几个,又暗暗在心下叹气,没有什么长进。抬眼时,前面的必经之路上竟站着一位美人在赏雪。偷看半晌,见她的目光总是飘向大公主的书室,才在她的美貌中回神,警觉起了她的身份,亦仔细看了看美人。

    一袭桃红色的鸳鸯对锦,浓艳如清晨时桃花上给露水氤湿的花色,轻巧间铺满人的一双眼睛,让人不自觉带出感怜来。不光是衣色艳目,倒是上面细密的金线细细游走,经风曳动之间如同金泽水波,一漾一漾带出柔韵来。将衣襟处两衔云福鸟衬得栩栩如生,如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独抹出一带春色盎然来。如此脱尘出俗的女子。

    无忧想着,自己与她同是女子,一见之下都已然有倾心之感,可以想像那些男子见到她时的样子,怕是要滴下口水来。

    大公主也算美到了极致,但是却并不如此女到达出尘的地步,恍然让人觉得这只是一带衣影,不过是心中的美好,由此连呼吸上也轻了半分,生怕将她吹飞了似的。

    其实,这么半天无忧与她几乎对视,只是她目光扬起,盯着书室的窗,竟然恍似全然未觉。

第八十一章 绮丽

    无忧想着,自己与眼前丽人同是女子,可这么一见之下都已然有倾心之感,可以想像那些男子见到她时的样子,怕是要滴下口水来。

    大公主也算美到了极致,但是却并不如此女到达出尘的地步,恍然让人觉得这只是一带衣影,不过是心中的美好,由此连呼吸上也轻了半分,生怕将她吹飞了似的。

    其实,这么半天无忧与她几乎对视,只是她目光扬起,盯着书室的窗,竟然恍似全然未觉。

    独独的一条路被这女子滞住,无忧只能琢磨着要不要绕行,那目光一点点缓缓放落到自己身上。美的让人窒息的瞳孔将自己看进其中。好像是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站在她眼前的。也就是说,刚刚她是全身心的瞧着楼上。楼上的人有大公主,与王爷,那么她的这份专注到底是赋予了两位中哪一位呢。

    无凭无据之间,无忧已经倾向于这份真心是付向永王的。

    因着贪想了一会儿,身子僵在原地未动,猛然听到女子身后有个声音斥着,“好生的大胆,见到夫人如何还不见礼。”

    此时,寒风吹得人头脑清醒,无忧知道自己见到了王爷的如夫人。

    之前,也只是听说过她,没想到她生得这般极致。对这些能记得这么清楚,还能一下子想出来是因为无忧没少在王府的人事上下功夫。而蝶儿也探来了不少,之前一直未能见到她,只觉得那些像是传说,而现在除了各种心思之外,也留有一种心思,她确实太美了,从很多的可能上都会成为王妃的悍敌。

    连忙恭敬向她行礼,她看了一眼无忧身后唯一通往书室的路,又打量了无忧一下,微微抿起唇角,“你是从书室中来的。”

    那声音,柔软得像是夏日里最嫩的一片叶拂过耳端。手也随之扬起。可从语调里似乎听出了漫天飘雪的寒凉来。

    无忧顺着手势起身,然后再行了一遍礼,“奴婢愚钝,冲撞了夫人。请夫人责罚。”

    这位如夫人在天光的斑驳里轻轻一沈,摇了摇头,“多漂亮的人儿,怎么舍得罚,倒是我占了这里的路在先。这里没有别的路,你从那边过来,看来是在姐姐的书室里当差。”这里是与传说相同的,传说里说,这位侧妃性子很好,而且这样的温和整整持续了十几年之久。

    无忧陪笑,再行礼,“夫人过奖了,奴婢是大公主殿下的侍书女差。”

    听她应了身份,这位如夫人的笑意又变得更加浓厚了几分,“姐姐这个时候总是不喜欢人打扰的,不知我来的是不是时候。”

    这样的问题,无忧可不能答,只得据实相告,而这个据实也没有多大意义,因为这位如夫人本来就知道王爷在上面。但是表面的过程还是要走的,是以,她垂下眸子来,恭谨道,“大公主与王爷都在室中。”

    半晌,这位如夫人没说什么话,无忧并不敢向她面上看,只是本分地垂头瞧着自己的鞋尖。

    “那么女差呢,女差的看法呢,我可不可以上去。或者姐姐平日里也提起过我么,我一直怕自己做得不好。现在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不会说话,却也知道,王妃一生是要对王爷好的,而我就要对王爷与王妃好。”她说到动情处,如珠的眸子闪起潋滟光色。

    忽然嗅到,由打身后飘来的独特的熏香味道,心上一动,想到什么只做不知,轻轻应着,“回王妃的话,无忧来王府的时间不长,可也听过大公主殿下,称赞娘娘贤惠。且多有溢美之词。”

    后面的脚步声靠得极近了,已经是到了、能听到的地步。面前的人不再问她什么,静了下来。

    无忧像是刚刚觉察什么不对,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位如夫人慢慢向着自己身后望过去温暖的目光了,恍然才是惊觉王爷正在自己的身后与如夫人相望,乖巧地让过身去。

    王爷与如夫人已是对面而立,如夫人福礼,还不待王爷做答,身后亦有轻轻的声音,“无忧先上楼去吧。”说话的是大公主,一旁伴着的,果真是王爷。

    无忧恭恭敬敬行了礼,转身回了书室。一直没有听到王爷说话,倒是听到大公主笑叫“妹妹”的声音。无忧再次向他们躬身行礼,然后慢慢退走。边走边想,刚刚自己的回答合不合适,其实是冒用了大公主的话。这是冒险的地方,也是她期待的地方。是故意要大公主听到的讨好。当然也可以适得其反。谁知道呢,一切从来不过是天听由命。她只好赌一次,这次老天爷是要帮她一次的。大公主会喜欢。

    坐在室中当真提起笔来,临帖。

    蝶儿站在一边,用眼睛使劲向窗缝上瞄。

    被无忧指使着向水丞注水。

    蝶儿明白姑娘是不让自己瞧的意思,不敢再去瞧了。可是回去的路上仍然拘不住话,疑问道,“姑娘,那侧王妃很美是不是。”

    无忧点了点头。

    蝶儿没有说出的下半句,无忧是明白的,这么有力的竞争对手,大公主何肯放在身边碍眼。这真是一个问题,可不是无忧要想的。可到底自己是赌赢了还是输了,她想多半是赢了一次,如果做得错了,大公主会直接将她指回家去。至少现在一切如常。

    马车颠了一下,又走得平缓。蝶儿见没有兴起话头,不死心地问道,“姑娘是在想什么,蝶儿怎么觉得,大公主其实还是要看王爷的眼色的。可是在这个位分上,王爷其实还只是个臣。君臣有别……”

    无忧看向她,直接打断,“女子不过是以夫为纲,贵为公主也当如此。”见蝶儿仍然感慨,无忧忽然也觉得心底苍凉,那个要成为自己依靠的人,自己一开始就想利用他。那么他呢?对自己是不是也会是一样的想法。

    蝶儿看了无忧一眼,似乎是惊觉说错了什么,忙道,“姑娘回去当向三姑娘处去的。”

第八十二章 同一个

    马车颠了一下,又走得平缓。蝶儿见自己的话没有兴起话头来,咬了咬唇,继续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姑娘是在想什么,蝶儿怎么觉得,大公主其实还是要看王爷的眼色的。可是在这个位分上,王爷其实还只是个臣。君臣有别……”当然,无忧也发现了这些问题,但为了稳妥起见,她只是平淡而对,不是必要时,她不会对别人的事情动过多的心思。

    无忧看蝶儿似乎是产生了深深的兴起,知道必须减少她对这个发现的兴趣,最好的办法就是佯装无感,然后直接打断她的话,“女子不过是以夫为纲,贵为公主也当如此。”

    见蝶儿仍然感慨,无忧忽然也觉得最先劝不住的还是自己,心底之间苍凉涌上来的更多了一些。

    那个要成为自己依靠的人,自己一开始就想利用他。那么他呢?对自己是不是也会是一样的想法。他们会那么生硬地生活在一起。不知道是走出了这段阴影,还是又创造了一个新的阴影退回到其中痛苦。失望一直这样紧挨着她。

    蝶儿看了无忧一眼,似乎是惊觉说错了什么,忙道,“姑娘回去当向三姑娘处去的。姑娘托给三姑娘,小公子的事有些日子了。”

    无忧在想,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掌控这一切。或是那只是一梦凌乱。

    然后又马上逼自己镇定,她的心不能就这样四分五裂。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蒙受着一层细细的纱看着是一番景象,实则又是别一番,都不可太快绝断的。

    回过神时,只是平然道,“贤儿的事现在还不急。”

    蝶儿不解,“小公子的事情虽在候爷那儿,可不知道大太太会不会又做出什么名堂,伤了小公子。”

    无忧都不知道要如何跟蝶儿说清楚自己的意思,总不能说,自己是怕得到坏消息,而不敢去问。

    只因越是在意,就是承受不起那些背离,缓缓吐出一口气,状似不经意,“总想着能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好,贤儿再经不起这些反复。”心底早已泛起地限惆怅。如果不去害一些人,那想要好好见到娘亲、见到贤儿的机会几乎已经没有了。

    也许她要做下的错事,会有很多。因挽回从来都是最难的。纷纷的雪花落满了街道,这几天总是这样毫无预兆地下起雪来,我曾问过贤儿最爱什么,他那时还是小孩子,衣食无忧,他说,他喜欢下雪。我心爱的少年,经历了太多的风雪的现在,你是否还依然能爱上这片片雪花。

    心中想得千山杳杳,脸上还只是淡然平然。除了这个,实大没有什么表情来对得这个世间。

    无忧这般态度的改换,并不像是通俗易懂的,蝶儿咬了咬嘴唇,又想说什么,看无忧已经转头挑开轿帘看向外边了,最后只得摆弄手指禁声了。

    等了一会儿,无忧转过头,看向她,认真道,“刚刚你有没有觉察到,王爷身上的味道很是特别。”

    蝶儿一时之间还理解不了无忧话里的意思,想了一会儿才道,“姑娘是说王爷用的熏香么,蝶儿觉得,大抵是龙涎香一类的。皇亲国戚都是用这个的。”

    无忧知道蝶儿一向在香料上粗枝大叶,也不去纠正,只是自己安安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仔细回想。自己似乎是在什么时候闻到过这种味道。她从来鼻子都很灵敏,但在府院之中,虽说也有几种香型,但总觉得这个味道是最最特别的。

    可真要在一众味道里拾寻出什么,又似乎是找不到一点点痕迹了。那些就像是飘得再也寻不到的轻烟了。而现在这个也并不重要,她有的只是辉煌的仇恨,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了。

    蝶儿见姑娘又没了反应,并不敢出声打扰,只得默默陪看着轿厢外面的一角热闹。这一天的雪似乎并不冷。

    之后几日,蝶儿对如夫人一直很是好奇,可又不敢在府中打听个谁,乱说话。是以,一到无忧陪公主写字,不需要她的时候就去后园乱转。

    转了半月,都没有再碰到那位如夫人。就有些懈怠。

    无忧也只是随她,并不多说什么。

    可有一日,才真的让她探出了一些东西,说这位如夫人是回疆人,性子没的有耐性,不仅对王爷体贴入微,对大公主更是如婆母般的侍奉着。偶尔碰到大公主心情不畅,惩戒一、二时,也绝不会告诉王爷。所以,大公主对她才一直提不起气来。之后的几年里这位如夫人,好像知道了怎么讨王妃的欢欣,被惩戒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更重要的是,自从有了这位如夫人,王爷再没动纳妾的心思。

    无忧点着手指,眼前浮现的不过这位如夫人的委曲求全的种种。对于这样的事,无忧是不想听也不想想,随手拿起了笔,刚欲沾墨,便有小婢前来唤无忧,说是大公主让她过去内室。

    准备换衣服回去时,无忧细细转动心思,像这样被大公主叫回是第一次,不自觉有些警觉。

    蝶儿也惊得不轻,一路行去,无忧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随着那婢子入了装饰金壁辉煌的内室。

    大公主正坐在椅子上,身后有小婢给揉着太阳穴。一眼可以看得出并不是什么气氛肃然。婢子连喘气都压着一拍。

    平日里大公主讲究,静宜心性。这样动怒的时候都很少,今日里面上却隐隐有些怒色。所幸,那小婢手法到底得当,几下之间,那怒色已经转成了享受的舒服神色。

    无忧刚要出声,被一边陪着的姑姑摆了摆手,给止住了。无忧向那姑姑颌首,然后乖觉向一边迈一步,静静候着了。

    这位姑姑,是很聪明的人,她极少说话,但是深得大公主信任,这只能说明,她说的每一句都是有用的话。只是少有无用的奉承。这种是大公主喜欢的风格。

    半晌,大公主才冉开双目,摆了摆手让那小婢去了,望向无忧道,“贵族门庭的所喜和所悲当真是同一个。”

第八十三章 那香

    无忧刚要出声,被一边陪着的姑姑摆了摆手,给止住了。无忧向那姑姑颌首,然后乖觉向一边迈一步,静静候着了。

    这位姑姑,是很聪明的人,她极少说话,但是深得大公主信任,这只能说明,她说的每一句都是有用的话。只是少有无用的奉承。这种是大公主喜欢的风格。

    半晌,大公主才冉开双目,摆了摆手让那小婢去了,望向无忧道,“贵族门庭的所喜和所悲当真是同一个。”

    无忧一时摸不透大公主话里的意思,不敢贸然接话,便静然相陪,作倾听状。

    大公主一时也不再说话,手里翻弄着一只小小的荷包,又托腮发了一会儿呆,向姑姑道,“一会儿,我们去瞧瞧她吧。这样的事情,若是在帝都中传开,到底会辱没王府声誉。”

    无忧虽然不知道大公主说的是谁,又同大公主手中的这个荷包有何相关,心上好奇的很,神色上、却未尝带出来一分。只是规规矩矩在一边听着。

    须臾,发觉大公主从荷包上移起的目光正打量着自己,挥了挥手让人将桌面理了理,向她道,“在王爷有如夫人之前,这屋子里都能很好地照进阳光,同所有的殿室都不一样,所以,我一直觉得,我是这世上最最尊贵的女人这件事儿是真的。然后,那女人入府,怎么回事,我明明跟王爷说我不会在乎,只要他开心就好,却是从那一日开始,都觉得这屋子不再亮堂了。算算从那时到现在真的是很久的时间了。偶尔,我在想,我为什么不让它再次亮起来。可更多的时候,我都迁就地想,只要王爷喜欢。你说这样的心思王爷他是真的理解么。”然后无忧看见那种像传说中彼岸花一样的笑容在她的脸上绽放,悲伤与那个笑意,似乎是一生都不会同时出现,一个刚刚出现就萎败,一个随后兴起。

    来王府的这段时间,无忧与王妃能说上的话,不过寻常。很少能像这样吐露心声。无忧忽然想起刚刚蝶儿还在说,最近王妃已经很少因为这位如夫人动气了。那些不过是假象而已。大公主与庶民一样会有期待,亦会有失望,唯一不同的是当大公主失望的时候,她有办法让更多的人也同样失望。

    无忧向大公主行礼,恭敬道,“在这府中何人的存在意义不是大公主赋予。有人活得福气,也是大公主的恩赐。”

    大公主见婢子盛过来的花含丹过来,才稍稍坐得正,接过那香露来,丢进嘴巴里,又复成了之前的姿势。闭上眼睛,慢慢又出了一个笑容,口吐兰花,“你一个小丫头,嘴上的功夫却不逊人。”

    无忧一本正经道,“只有真言才能脱口而出。无忧说得自然,只因说得是实话。”这一次无忧说的是真的。起码在这王府之中,任何人的荣耀都要在大公主身上获得,连那位没见过几次面的王爷亦是。所以大家都不想离开,可能靠近的方法又是这样的难。

    王妃说要去如夫人的院子时,无忧心上动了动,这样的事,本该叫那位如夫人过来的听大公主训斥的,可是大公主现在竟想亲自过去。只能说明两种情况,一是大公主手中并无此事涉及如夫人的真凭实据。二是,大公主还想在王爷面前继续贤惠,连训诫如夫人,也是礼仪第一。

    无忧抱了公主的手炉,发现里面的香又换了新的。但仍然不是那日在王爷身上闻到的那种。

    王妃已经转过脸来对着还是一脸懵懂的无忧道,“无忧见过她一次了吧。”

    无忧赶紧点头。

    王妃探了一口气,并没有在多说什么。可那一瞬,无忧已经在她眸中看到了万叶离树。她扶着姑姑的手一直向前走。无忧只是安静地跟着。

    忽然,大公主顿了下来,整个仪队也跟着停了下来,然后无忧听到大公主温柔的声音,“人生啊,似乎总会出现一个失望。那个失望其实长了好久,从前,你不知道它的名字,还以为它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于是你对它特别的好,然后等着它长大,直到有一天,它一下子开花结果,才让你看出来,它原来并不是你的得到,而正是它让你失去了很多别的,或简单或重要的东西。”

    这次连姑姑也没有来挽救这场沉默。无忧知趣地不动不话地那么站着。心底在想,也许从今而后,再不能无视那位如夫人了。她们的矛盾很有可能让她有机可乘。

    来到侧王妃的屋子,无忧算是又吃了一惊,装点最是轻简不过,看来如夫人已经早知道王妃会过来,一直是跪候大公主的。看看周围的婆子丫头也是一脸惨淡颜色。

    大公主也不说话,只是瞧了一眼给自己摆好椅子的婢子,道,“二小姐不在么?”

    如夫人跪行过来,“浓儿不懂事,求姐姐宽宥。”

    大公主反倒是如常神色,“好妹妹,你想想,这种事,若不是我去管,便得是王爷去管,那样反倒要伤了你们的和气。”说完,向姑姑使了个眼色。

    姑姑打袖中取出荷包来。矮身递给还跪在地上的如夫人。轻轻叙述道,“这是如夫人的妹妹花浓送给大世子的荷包,于礼不合。”

    侧王妃一见那个,一时撑不住,委顿于地。

    来看这样的戏码,委实有些遭罪。可也一定要认真看,毕竟大公主一半儿的心意是要送给自己的。

    惊恐,颤悸,慌乱,这些无忧也划算着在珠眸之间,一点点闪转出来。想要成了大公主信得过的人,不仅不能让她有所顾忌,更要让她知道自己已经妥妥躲进了她的权势之中。

    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似乎自己还在期待着这样一次、可以表演给大公主这些的机会。

    忽然,无忧隐隐嗅到了一种味道,并不强烈,似乎一直徘在屋中,那是王爷身上特有的一种熏香,不同于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也不同于一般。

第八十四章 惊回

    惊恐,颤悸,慌乱,以上种种,无忧也按着划算着在珠眸之间,一点点闪转出来。想要成了大公主信得过的人,不仅不能让她有所顾忌,更要让她知道自己已经妥妥躲进了她的权势之中。

    说不上来,自己罢身其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似乎自己还在期待着这样一次、可以表演给大公主这些的机会。

    忽然,无忧隐隐嗅到了一种味道,并不强烈,似乎一直徘在屋中,那是王爷身上特有的一种熏香,不同于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也不同于一般。

    心里那股子得意劲恍然之间变得澄静,如夫人不仅一早就跪在这里了,还应该是早见过了王爷,而且是王爷给她出的这些个主意。不管那个叫浓儿的到底做了什么,在王爷这里都已经得了原谅。而大公主来这里,也一定有人去报了,之所以迟迟未至,不过是算计好了时间,大抵是在大公主要动手时出现,扶大厦于将倾。

    一切不能说不周密。而大公主已经陷了进来。

    小的时候,无忧喜欢两件不同颜色的衣服。娘亲就问她,你最先喜欢的是哪一个,之后喜欢的又是哪一个。

    无忧给娘亲指了。

    然后,继续发愁不知道要在它们之中选择哪一个去参加府中的宴会。

    娘亲一开始只是笑,后来就对她说,后一个吧,如果你是真的喜欢第一种,又怎么看得进去第二种呢。眼下的这个情况,与无忧小时候不知道选哪件衣服是一样的吧。王爷早已经移情,因为他的眼睛里面已经看进去了如夫人,而且也只看得到那位如夫人。无忧想,王爷之所以没有再行纳妾的原因也出来了。一切皆因这个女子。

    无忧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她脸上有着跳动的日光。那颗心也会跳得更加热烈吧。

    大公主瞥了一眼在下面悲悲切切的如夫人,面色平静,说出的话来却是字字铿锵,“若是在别家,你我姐妹一场,又同知心于候爷,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我们身份地位尊崇无比,家事即国事,此事若得传扬出去,有伤风化,让候爷颜面何置。正所谓,失刑当刑,失死当死,即便是妹妹身上的过错也是马虎不得的。”语毕,传下令去让人褫去外裳罚跪。

    今日雪晴云静,照得室中殊样明亮,更见得大公主不动声色的平静。于这个结果,在场的人想必不会意外。这位如夫人的妹妹与大世子鸣棋到底是谁勾引的谁,大公主并不想知道内中真相,鸣棋是候爷与大公主心尖上的人,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无忧在心中亦是苦笑,有些人沾到、就已是错。

    深吸一口气之间,鼻端已有清楚的异香扑入,看来王爷马上就会推门而入。

    无忧一时情急,来不及向王妃耳语,扑过如夫人身边道,“大公主体恤夫人,一定要请夫人起来好好说话,不然。夫人还当真要劳王妃亲自来扶么。”

    一句话出口,左右正要执刑的女司、都有些不知所措。

    满室静得落针可闻,就知道所有人都糊涂起来了,大公主的意思向来无人敢于忤逆。她们显然已经被无忧的反常举动吓傻了。

    无忧已经顾不了许多,几乎是硬拉着扶起的如夫人。然后摆出微笑如常的样子来。却是在拼命咬牙,撑着这位如夫人并不想直起身来的力量。

    与此同时,门上响起脚步声。屋子中一时因无忧,安静下来,也就听得到外面必须是十人以上弄出来的动静。不高不低传来的是王爷的声音,“夫人是在做什么,看来,我来得不巧啊。”听到王爷的声音无忧的一颗心总算落地。她猜得没有错。而所有人都开始了第二遍糊涂,连给王爷行礼问安都忘了,只是那呆呆地站着。

    到底大公主经过风浪,也见过大世面,看了无忧一眼,已然带笑道,向王爷行礼,带得一屋子人也忙恭下身去,王爷亲自伸出手来扶大公主,要救如夫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大公主起了身,才接王爷的话道,“就是不巧,佩星正想与妹妹说些体己话呢,偏偏王爷这个时候来。”

    说到“体己话”三个字的时候,声调轻柔如棉,眼波向王爷转去,未见一分的惊慌。王爷拉住她眼神,情深回望。

    倒是如夫人身上有些抖,无忧出了好大的力气扶紧她。她一定很是失望,本来想让王爷看到的是另一番场面。

    王爷在那个时间点儿上进来,少不得会看出一些眉目,但眼下,这出才是真正的喜闻乐见,于是并不点破,只是随着大公主的轻柔袅音点下一个头来,乐得装傻道,“别人家的女人们总是乱成一团,可见我是个有福之人,你们一双儿竟然情同姐妹。”

    然后,他走近大公主,拉过她的手,假装理也不理无忧扶着的如夫人,轻着声音问,“手怎么这样的凉。”又看了一眼大公主左右,“王妃出来怎么穿得这样少,若然是有一二闪失,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左右都吓得忙忙垂头,不敢出声。

    大公主将她的目光从被王爷握住的纤纤细指上挑起,如清流徐徐到王爷的眼睛,“不怪她们,是我一时心急来瞧妹妹,想着这几步道儿,就这么出来了。倒是妹妹穿得单薄,竟像是吹了风的样子。”然后那道目光很是意味深长地转过无忧,再转过如夫人,最后汇成一汪浓切的关怀之意,终是顿在如夫人身上好久。

    室中变得很是安静,如同万古山川之上的皑皑白雪。可又分明喧嚣了这世上最最深重的情感,一切真心假意皆在眼神之间,任意游走。

    而那位如夫人,只是站在大公主与王爷你来我往眼中,像一只飘零的叶子,虽然是挂着笑意,但是分外的飘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活得并不容易。最后还是王爷出言打破如厮寂寂,“之前瞧着大家都是有说有笑的,怎么我一来反倒是冲了大家的兴致。”

第八十五章 恍如

    室中变得很是安静,如同万古山川之上的皑皑白雪。可又分明喧嚣了这世上最最深重的情感,一切真心假意皆在眼神之间,任意游走。

    而那位如夫人,只是站在大公主与王爷你来我往眼中,像一只飘零的叶子,虽然是挂着笑意,但是分外的飘瑟。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活得并不容易。

    最后还是王爷出言打破如厮寂寂,“之前瞧着大家都是有说有笑的,怎么我一来反倒是冲了大家的兴致。”

    不得不说,王爷装傻的功力是一流的,不仅亲自配了这出戏,还将下一步也提醒了出来。如此一说,室中原本心提到嗓子眼儿的众人,也都跟着陪笑起来。

    王爷投向大公主一眼,似是极力赞扬的目光,那样的目波如吹在睛云上的风,鲜鲜历历,让大公主不自觉一时沉醉,就像时光那么轻易地回转到与他初识的那一瞬,那是很多时候细细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模糊的眸光,现下却觉得轻晰如昨。

    大公主陷入这轻沐芬兰的眼神之中,似已躲避了一生的时间,又恍然醒转,“还是王爷知道我们。”

    王爷唇边带笑,仍不看向如夫人,只向大公主道,“我倒惦记你那里的一口温茶了。”轻轻语音,让人忽觉已是风暖鸟声碎语的春暖之时了。

    大公主眼中映入室内开得正好的水仙,光色点点之间含藏无尽的神思,倒让人看不清其中的重点了,那一笑虽点染了兰意融融却被细细小小的看穿、带重了心事。可抬眸时,两颊的笑意却一点点变得红润起来,连点个头,也会让人觉得是这般的风致无二。

    大公主怎会不明白王爷的意思,他在保护他的如夫人,当即揭穿绝尘而去,会是最糟的想法,现在能做的只是笑得更美。

    王爷的意思是与王妃一同离开,然后从始到终都没有多瞧如夫人一眼。这是对王妃不以深究的盛意回还。

    大公主亦看了一眼,娇弱不胜,尚于几分震惊的如夫人,抿唇道,“可妹妹看着像是病了,王爷还是留下陪妹妹吧。”心中模糊地想着,他已经为她做到了这般,她倒宁愿他骗得她天衣无缝,不会像这样一切清亮亮地只在眼前转着。

    她这样想得心伤时,王爷已经更近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哦,这么半天,我倒了忘了。”他言下之意,是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瞧过如夫人一眼。

    大公主在王爷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丝丝冷笑。又转过一点点身子来,“妹妹不舒服着,王爷还有心调笑。”

    王爷看了一眼如夫人。

    如夫人得了目色,慌忙挣脱了无忧的手,过来向大公主行礼,“妹妹并无恙,只是多时未与姐姐并着王爷一起相聚,喜极了罢了。”

    语毕,室中又静了一重。

    王爷并未出声,大公主也好似只是在酝酿,如夫人微不可察地咽了咽喉头,继续道,“姐姐为家国操心,王爷从来诸多挂念。今日里王爷若是不若平常诸多政事,自然是应当去王妃那里。妹妹愚钝,这些从来都是心里所想。却笨在嘴上,姐姐面前难为心声。今日里借了王爷的话说出来,才觉得痛快。”

    不过是倏然一瞬,如夫人已经做出诚然动情的样子来。

    大公主那边却静下面色来。如夫人猜不透她用意,有些发窘,可是下一瞬,大公主脸上的笑意,却似月满中庭一般,几能照亮人世间所有晦暗一般,“这样的心思,姐姐自然是与妹妹一同的。倒是让妹妹先说出来,让姐姐这心里翻江倒海。我们都是为了王爷好,哪里就分了主次。不过是让王爷能专心政事就好。”

    话了了,握住如夫人的手一紧,目色的笑意骤然一缩,又缓缓放开,“真的是我的好妹妹。”

    出了如夫人的院子,大公主看转过身,紧紧盯看着身边的伟岸男子,神色上升起几分说正经来,说出的话却是,“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这一句在此情此境中十足的话里有话。

    王爷听了微浸一笑,长臂一伸已经将大公主揽进怀中。语声低低,“余生,我都是你的良人。”

    大家赶紧低头,不敢去瞧。

    朦朦细雨从天而降,冲得他们身影恍如隔世。

    无忧心上淡淡地想,王爷的终极利器原来是在这里,并不是稀里哗啦的说辞,而是这温暖的胸膛。大公主的身子本来一挣,但王爷不肯放开,似乎又加了力量。最后,大公主伸出手环住了王爷的腰。

    随着众人知趣退下的无忧,远远走开了,又轻轻回过头去,天地之间那小小的一双人,拥在一起,却动了太多的心思,是好还是坏。

    回去的路上。无忧脸上还是热的,今天的惊吓真是不小.仅是褫去衣服羞辱如夫人下跪,会成为王爷心上的刺。但是让王爷撞见去了犀利的温和版,又另当别论。比如像这样换回一场温柔。

    听到蝶儿说大公主说不定会赏自己的话,无忧摇了摇头,自己是帮了她这么一把,可是大公主身上这点闹心的事,自己也看了她的全套。

    两相权较,终究觉得不是好事。

    正好,今日街上人有些多,马车行得不快,让混乱的脑袋放松下来。看到外边这些人事时,总能让无忧觉得松下一口气来,看他们活得简单,仿佛觉得自己也简单了。

    正觉得是不可多得的惬意,又听蝶儿在那里嘱着,“姑娘可不要大开轿帘,当心吹了风,刚刚见姑娘都出了细汗了。”无忧伸出手捂上她的嘴巴,“不许说话,这风很温一点都不冷,不信你试试啊。”

    蝶儿一时呆住了,又欣慰地笑笑,“真想这马车一直走下去,好久都没有看到姑娘这样笑了。”

    无忧抬眼与她眸光对视,蝶儿眼里已蕴出泪来,忙低下头去。

    到了晚上的时候,一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蝶儿知道姑娘是在惦记着小公子的事情,想说要不要去问问看。被无忧看过来的目光打住。

第八十六章 赠酥

    无忧正觉得是不可多得的惬意时,又听蝶儿在那里嘱着,“姑娘可不要大开轿帘,当心吹了风,刚刚见姑娘都出了细汗了。”还不等她话音落去,伸出手捂上她的嘴巴,“不许说话,这风很温一点都不冷,不信你试试啊。”

    无忧是有多久没有调皮过了。这样猛然调笑起来,连蝶儿一时呆住了,醒过神来时,却又眼泪汪汪起来,偏偏还要挣扎出笑意来,反倒添了别扭,“真想这马车一直走下去,好久都没有看到姑娘这样笑了。”

    无忧抬眼与她眸光对视,蝶儿眼里已蕴出泪滴来,忙低下头去。

    无忧也不将她揭穿,只问着她与小南,一同绣的帕子可是得了。

    蝶儿这才忍回泪去,可表面的泪能忍回去,心里的泪却一直流不停,连她都是这样,姑娘心里更是不知道如何,那一切想要的不管是看起来还是实际上都是在茫茫处。想要斗倒的并不是简单人,要做的也就会是很大的一张网。而姑娘又是这样的单薄孱弱。越是这样想就觉得是陷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全身上下已经浸出层层的寒意来。

    窗外的风越吹越大,原来无忧已经将轿帘挑起来更多。

    世事繁华后一拥而入进视线。从前也是这样的一条街,没想到心里冷清的时候,任是如何的喧嚣也激不起心中的浪来。

    看到姑娘不可多见地笑。她也跟着笑。

    北风穿透这些繁华哀号着从轿帘的缝隙中钻进来。原来是天下又覆了云。路上原本就下了雪,这下子更滑了,轿夫们走得很慢。平日里只有一刻钟的路,竟然花了半个时辰。无忧到了此时也再不能用笑意掩下心里的伤。她想,贤儿不知道在爹爹那里呆不呆得惯,那人一向对他严厉。而他又胆子极小。

    想到了贤儿又不由得想到三姐姐。然后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很累,给老太太并着大太太请过了安,只喝了些粥,就躺下了。

    好像不大的功夫,她就开始睡得很沉,就像连平日里在梦中都会知道要隐藏住自己的那个灵魂也那样地沉睡了下来。然后又渐渐觉得自己要醒来的**在长大,还没有救出贤儿,连在爹爹那里的贤儿,她都不知道是祸是吉。然后忽然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由于太急,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到了地上。原来天还黑着,她躺下也没有多大的功夫。蝶儿惊慌地过来看。无忧只是说,还要练字,便披衣起身了。

    可提了几次笔,却并不能真的写出什么,一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脑子全是贤儿。贤儿闹出的事非同小可,三姐姐也并未送过来信,无忧也猜不透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也就越发地不敢去问。

    蝶儿知道姑娘是在惦记着小公子的事情,想说要不要去问问看。被无忧看过来的目光打住。

    这些时,唯一能劝得住无忧坚持的事,就是一切终归还未到至绝境。她还未死。

    *************

    翌日,无忧在书室候了好长的时间,大公主却是迟迟未至。心下那些担心又踊跃起来,越发觉得自己昨日里的做法欠了考虑。

    这个念头还未完,珠帘已经被打起,弥姑姑扶着大公主走了进来,今日里大公主一身银红出风添福添寿的锦祅,衬得肤白胜雪,不敢再多看,忙福身行礼,一双水葱般纤纤手掌伸到无忧面前来。

    这等事从未有过,无忧心上难免要犯些嘀咕,状似不经意却露出了在忐忑的马脚来。伸出去接大公主的手有点抖。

    大公主凝了一眼无忧眼中的诧异,别开目光看向书案,“愿我身边之人,是可信之人。”

    无忧知道大公主在提点昨日里的事情,扶着大公主向座上坐的时候,亦是没有想好要说的话。

    只因怎么说都是个错。昨天的事情她还不知道大公主的想法,她于大公主来说到底是不是那个可信之人,这些她不清楚。

    正在她惊疑不定,一颗心忽上忽下反转不停时,大公主安然落坐,笑看向她,“这是你对我的好,也是上天对我的好,昨个儿晚上我已经打算这样想了。”

    无忧定了定神,忙道,“昨日里是无忧鲁莽,抗上违命。”

    大公主笑道,“好了,我还没有糊涂到认为你真有什么错。”

    无忧能猜得出大公主最后还是会给她机会,但实在不相信一切会这么轻易了结而没有得到一个下马威。

    一个时辰习字下来,大公主还是从前的样子,只做不说,一切都要无忧自己领会。那件事再没经由大公主口中提出。偶尔听到大公主再次提起那位如夫人,也依然不提那天的事情。

    弥姑姑一脸从冬至夏无换的蔼然神色,让人更看不出,此时大公主的心意。

    这也不是说,无忧再无从知道大公主的心意,看大公主写字的次数太多,竟能从字里行间看出些什么。接下来会是试探。无忧从这一时开始已经严格地提醒自己要事事小心了。

    日子就这么平常地过,这一日,大公主写罢了字,在婢子打来水的洗中净了手,才提起新近买回来的十几名戏倌。

    几日前,王爷买了一些戏倌给大公主,供大公主余暇时取乐,大公主去看了一次,很是高兴,常唤人到别院去打赏她们。

    弥姑姑微笑道,“这几次的戏倌里面,数这一次的合殿下的意呢,连厨上的新做的糖酥也赏过去几次了呢。”

    公主回头想了想,在几幅字中取了个“福”字,上下左右地看,半晌才向无忧道,“无忧代我去别院,送了她们这个。”

    无忧双手接过,正准备退去,大公主那厢又笑道,“无忧可不要小瞧了她们,这几个小妖,最是识字,所以那唱词也算得上是尽得精巧。这是多少年了,倒是少见她们这波好的。”语气之间尽是赏识之意。

    无忧笑回,“想来,王爷必是同着殿下的喜好挑的。王爷一直珍视殿下。”

第八十七章 似是而非

    公主回头想了想,在几幅字中取了个“福”字,上下左右地看,半晌,才向无忧道,“无忧代我去别院,送了她们这个。”

    无忧双手接过,正准备退去,大公主那厢又笑道,“无忧可不要小瞧了她们,这几个小妖,最是识字,所以那唱词也算得上是尽得精巧。这是多少年了,倒是少见她们这波好的。”语气之间尽是赏识之意。也带有很是少见的兴致勃勃。

    无忧笑回,“想来,王爷必是同着殿下的喜好挑的。王爷一直珍视殿下。”

    大公主听了,一时反倒琢磨起来了,半晌才微带笑意向弥姑姑道,“将我昨夜新谱的唱词也让无忧一路带过去。”又向无忧道,“这个才是重点,无忧要给我带一串冰糖葫芦才是。”说这话时,小儿女情态毕露。又像是沉浸在往昔美好之中一样。

    冰糖葫芦么,这个可是无忧儿时的最爱,几个姐姐们最喜雪天吃这个的。当然也知道哪里的最好。

    想到这里,无忧忙答应着,“听姐姐们说,朱雀大街西方里的冰粮葫芦是最得滋味的。”大公主又沈静起来,看着弥姑姑从小婢手接过取回的唱词交到无忧手中,才缓缓道,“我记得是青龙街的才好。那样的红就像是雪天里的梅花,一下子烙进眸子中去,外面甜得人想笑,里面又酸得人想哭。”

    大公主这么一提起冰糖葫芦来,似乎是有太多的往事可忆,先时分明笑得愉快,但转眼之间握住手中的毛笔的画风顷转萧索,那些怅惘太过清晰可见。无忧一时觉得有些应付不下来,索性,只是道,“无忧记着了。”看大公主再没别的吩咐,与弥姑姑对过眼神得到许可之后,这才领命而出。

    蝶儿早在楼下候着,还当无忧会是一个时辰之后出来,正对着远处,静静发呆,见自家姑出来得这么快打楼上下来,忙迎上去。隐见有几分担心。

    无忧简单说了一下。蝶儿才安下心来,随在身后,扶着她上了弥姑早叫人备好的车马。自己也紧跟着上去。

    那车夫早领了命,出了王府的侧门直向别院而去。才行到朱雀大街便稳稳的一步也动不得了,原来,这街上有一处,因着有骑马的官家人撞伤了平民在纠缠。

    蝶儿扒开帘子一角,认真地看着外面的情况。

    无忧的心思任意游走,忽然想着昔年家里也会采买这些戏倌,可母亲总不叫她去看,还说那些戏倌小小年纪甚是可怜偷偷让人送衣食过去,又叫人万不可看低气了她们。

    那时的日子简直就像是天上随意的流云,母亲那样的漂亮温柔,跟了父亲要去办公的仪仗默默地送他。

    那时的父亲是要去很远的地方,一千里的路,母亲都会挂在心上。可也是在那时,还很小的她注意到大太太的眼神,准会在父亲望向母亲时充满哀怨。

    大太太的眼睛生得很好看,可是一到这个时候无忧就会不敢看向她,平日里像是水晶葡萄一样的眸光,就像是裂开来了一样,射出如箭的寒光来。太锋利了,让人只是这样的瞧一下,就像是要硬生生在人身上打出一双血洞来。而寒冷的风又穿过那个血洞让人又寒又痛。

    想罢多时,仍然暗暗叹气,她不能想这些,再不能想这些,要是陷进这些可怕的昨天里,那么前路会一天比一天熬不下去的。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试一试才不会有什么遗憾。

    更要紧的是这拿到手里面,似是而非的机会。

    又等了一会儿,那纠缠的人群渐渐散了,马车才又重新走起。

    蝶儿想起姑娘说的糖葫芦的事,有些糊涂,于是压低了声音在姑娘耳边道,“前儿个听姑娘说过,大公主小时候伤过,是不敢贪酸的,今儿个怎么又想起了吃这个。若是吃得有什么不对了,怕是不好吧。那位弥姑姑没有什么反对么。”

    无忧与她怀疑目光对了一对,也是一脸的难以释然,喃喃,“是有些奇怪。但是,弥姑姑的反应很是正常。”将手里的唱词拿出来交给蝶儿。“之前的事情太过不了了之,这一次就多少有些担心。现在还想不通。”说完,目光又落到那唱词上面。

    蝶儿又是对包好了的唱词一顿研究,“我们要不要看看。”不知道是为何,无忧总觉得这里面是有些什么的,颇有些忌惮地摇了摇头,脑海中浮出大公主写的那些字,怎么瞧都像是试探。自己若然是瞧了,接下来,又要费神掩饰,索性便是真的坦诚相对,只送这个信而已。

    打字了主意,心上的大石也就放落了,到了这个时候,便明知道是圈套,也要动作优雅利落地钻进去看看。

    王府的别院果然非同寻常,所布之景,也尽数是书上描写天南之地的风光貌美。在这帝都之中,有此等阔手笔的也非大公主这样的地位不可。如此看来反倒也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了。

    与王府园中多布奇石不同,此地多引帝都玉溪上的温泉之水,看着并不如王府阔大,但却颇得曲径幽往之意,是以一时之间倒要费些脚力。进得府中时早有管事的前来领路,无忧跟他说了大公主的意思,向他示令牌与大公主信物。他向身后小童点手,吩咐了几句,那小童头里跑了,管事引着她们主仆二人转上回廊。

    走出了长长的一段路。才见前面隐约转出人群来。无忧想这别院果然是大。

    再抬头看,出来迎的粉官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可说话的声音是极好听的,一脸的恭敬,给无忧行礼问安。

    无忧比照着对家中姐姐们的样子,与她为礼。看清她眼中的诧异,也并不在意。又转身从蝶儿手中拿过公主要赏的字和新填好的词,从这个角度上能看到,戏倌微笑的样子。

    耗了些时,一边有别院厨上的人来问,是不是要准备戏服。正如无忧所料,这小小戏倌竟然当着整个别院的家。

第八十八章 小粉倌

    再抬头看,出来迎的粉官也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可说话的声音是极好听的,一脸的恭敬,还不待那管事地介绍,便已经很是小意儿地给无忧行礼问安。应该是从无忧的行动举止与管事的客气上瞧出的端倪,或者也有其它的办法。

    无忧赶紧打住自己的浮想联翩,比照着对家中姐姐们的样子,与她为礼。看清她眼中的诧异,也并不在意。又转身从蝶儿手中拿过公主要赏的字和新填好的词,亲手递过去。从这个角度上能看到,戏倌微笑的样子。真的是个灵动的人儿。

    无忧目光落到那些词上,“殿下一直惦记着你们,还常常赞你灵巧,无忧甚是羡慕,大家都这样能讨殿下的欢欣。倒是让我当起差来也跟着沾了喜气。”无忧无心在这里留恋,轻叙了些话,没有向深里打听什么。

    那小粉倌本就伶俐,当然也看得出,也并不纠缠。

    耗了些时,一边有别院厨上的人来问,是不是要准备戏服。正如无忧所料,这小粉戏倌竟然当着整个别院的家。

    大公主只说她们只是唱戏的粉倌,无忧觉得多半只是对外掩人耳目,那内里藏的,也许是能倾动江山的力量。眼前的姑娘深看之时,又觉得比初见时美上了三分。而且那样的气质,无端就让人觉得舒服,又怎是江湖上那些只有脂粉气并无灵动天蕴的戏子可比得了的。想到此处,又待她们不同些。

    若是寻常之人,这么顷刻之间,是感觉不出无忧这些心思上的变化的,可这些人儿就一定能捕捉得到。

    无忧一边安安静静看着她举重若轻地安排了一切,又将那人打发了去,才做势告辞。被她唤道,“女差留步。小的们抖胆相求女差一事。”语罢了,从身边的人手中取出一条金艳艳的丝带来,向前来,恭举而语,“小的们偶得一物,看来尊贵,想来想去,得配此物的必定是殿下。可是这些时日,大公主事繁,我等小的,不得进见,这一次借了女差的力,便想着能让女差将这个带给大公主。”

    既然是送给大公主的,当然不能由无忧来推辞,微笑接下。目光只是轻轻向上望去,只觉得心上一震,只见上面飞龙转凤的金丝攒攒密密。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轻率,若是刚刚拒绝了才是正理。

    她心中沧海桑田一般地倒换,脸上却不带出一丝一毫异样来,还是宁定安和。

    那粉倌又向无忧笑了笑,“有劳女差。我等感戴女差大德。不将我等小的看得低气。”无忧脸上仍是满满笑意,却在她说话的同时思量着,大公主的身份虽尊,但是有皇上在,是不许公主位份轻易用龙与凤的。现下这条金带上面确已犯忌,可自己如果不接,又要以如何的道理。是要说大公主的身份不配么,自己都明知道大公主的野心。是以无论如何都要接下来再说。现在的一切都已经让人看得出,摆明了是在试探她文无忧的真心或是假意。

    无忧依旧是点到为止的回笑,还说自己与这粉倌同是为了大公主会心一笑,又有如何不同。又说了许多与这些无关的客套话,这才与那小粉倌告辞。

    那小粉倌与她行礼,坚持送到了大门处,才因关规律不得出门止了步。仍然是远远地将她望着。

    出了别院,将那东西原封不动地交给蝶儿保管。这才指点着车夫向青龙大街去。

    坐在车上,暗暗想着,原来,大公主手中的一针一线,都可以用来作计试探。只是不知,这是个开始还是已经结束。

    街上人来人往,冰糖葫芦却不知所踪,这样找下去怕是得到天黑,逼于无奈,和蝶儿下了车,进到人群里去找。

    绕了大半晌,可算是给人找见了,一口气多买了几串。

    这样从青龙大街转回去再到城门的时候,忽然发现大门处,新增了好多兵士,在严格检察往来行人衣物行囊。

    有何人能拦得了帝都的门禁,已然不言而喻。

    马车很快到了城门处,无忧给蝶儿扶着下车,恍然抬头看到兵士手里拿的画影图形,觉得眼熟得不得了。半晌之后终于想到了什么,蝶儿显是也想到了,惊得捂起了嘴巴。

    这些人要找的皇上丢失的金带,竟然是那个小戏倌给她们的那条。

    如此的巧合,当真让人不胜唏嘘,不对,应该是生无可恋。

    心中想到大公主三个字,头皮一阵发麻。

    瞧着兵士向自己与无忧走过来,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打量着先头的马车都是通车搜检的,看来,他们对自己这一辆要做的也是这个事。

    刚要想办法拖延,一个声音高喊着,“云诚公主府大世子到,回避。”

    守城的兵士哗啦一声响齐齐拜倒,无忧也敛身为礼,心里暗暗叫苦,是善修,真是雪上加霜,他来了只能坏事。况且,那些计恨真的还不算太远。难道自己的那些打算是要到今天为止了么。到了现在还是全然无计可施,也是真的。

    正打算退后一步,混入人群中避过,却发现他已经在打量那马车,只可惜,王府的马车长得太过端庄,也绝难与一般的车马鱼龙混杂。

    无忧眼角一直盯着的方向,随着众兵士齐整整起身,善修的身影也风行一般向自己移动过来。应该是被发现了,先行礼为强。

    她轻轻出步向他福礼。

    他视若无睹。

    随风飘过的声音徐徐清正,如源头活水般清清如许一般,“这是王府车马,放行吧。”这是善修说的?并不在情理之中。但也来不及如何计较这许多。

    摆在眼前的这汪混水,眼下,只能先当成是清水蹚过。

    他不叫起,她只得自己抬起头,目光堪堪与善修的相遇。

    避过眸光,还记得那眸色中的若有所示。然后他转过身就走开了。与守城的兵士指示着什么,能看得出那将领不断地点头。

第八十九章 圣带

    随风飘过的声音徐徐清正,如源头活水般清清如许一般,“这是王府车马,放行吧。”这是善修说的?并不在情理之中。不仅不在情理之中,由他说来简直等同于天理难容。但也来不及如何计较这许多。

    摆在眼前的这汪混水,眼下,只能先当成是清水蹚过。

    他不叫起,无忧想了想还是自己抬起头,目光堪堪与善修的相遇。

    避过眸光,还记得那眸色中的若有所示。然后,他转过身就走开了。与守城的兵士指示着什么,能看得出那将领不断地点头。

    城门处堵了不少车,是以,虽然说是放行,可是一时半会还是没有办法,真的通行。

    半晌,似乎是看到无忧还愣在那里,他又瞧了过来。

    虽然距离上并不是很近,不知道为什么,无忧还是被他太过透彻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远远的又向他行了个礼,才扶着蝶儿的手上了车。

    蝶儿等无忧坐得稳了,也跟了上去,一面放下轿帘,一面捂着胸道,“真是吓人,刚刚差一点就出大事了。可大公主怎么会这样陷害姑娘。”

    无忧却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轿厢,若有所思。

    原本,以为一切虽然是这样的不可能,但还是老天有眼这样不可能地结束了。想想一阵后怕,如果不是善修的忽然出现,以及奇迹般的解围。自己很可能就要搭上性命。皇家人权利的游戏,这样以人命刍狗。

    突然,城门内侧一阵的人仰马翻,蝶儿挑起轿帘,无忧抬目望出去,正见有一骑,从人头顶飞出,尘土飞扬的一个眨眼之间,已经到了无忧马车前,堪堪带住缰绳。

    突然降下速度,那俊马被带得前蹄高举,咴咴直叫,险险就要踏在无忧的马车上。无忧对着高举的四蹄闪了闪眸光,也仅此而已。蝶儿吓得惊叫了一声。半晌才回过神来,马上去挡住自己姑娘,再一定睛,又尖叫一声。“是鸣棋世子。”惊声之后赶紧行礼,无忧也点到为止地点头。

    鸣棋一脸古怪地瞧着无忧,好像是要确认她现在的状况,一瞬之前那目光中似乎觉得有什么很是要紧,然后又倏然变回了从前一贯地吊儿郎当。

    那样的表情上,看不出他到底是如何的心意,就更猜不出他的来意。只是看的时间有点长,此时四周定然有太多目光瞧着,无忧并不能说什么话,或者有什么提示,是以脸上有些发烧。慢慢垂下头,只是看着自己的裙角。

    鸣棋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无忧这才挑起目光,看他已经转头去看了一眼另一厢的状况,目光一定是捕捉到了善修,扭了一下缰绳向那边与守城将领站在一起的善修走过去。

    马蹄达达声响,善修却只不过是刚刚转过目光来。好像是才刚发现鸣棋的到来。然后又重新转过头去,还在跟那个领头的说着什么。

    无忧仍由打蝶儿挑起的帘子看出去,轻风亦能送来话音,鸣棋的声音很有些阴阳怪气,“兄长来得好快。我以为母亲现在并不能劳动兄长于一、二了。没想到只是小试牛刀,兄长就这么出现了。”

    善修目视着远方,“要是不来,就不能见到鸣棋的骑术渐长了。也不知道姨母又想将我扰进什么里面去了。毕竟是关于我的事,我还是了解一些的好。”

    无忧示意蝶儿放落轿帘,已隐隐想到这一出是谁搞得鬼。半扭着头,看窗外车马如龙,想大公主确实并非一时能琢磨得清的,就听到外面的鸣棋在说,“前面的事情就谢了,之后,我会送她回去,就不劳兄长挂心了。”

    然后不知道他们又用眼神相互示意了什么么,安静的时间有点长,也听不到鸣棋打马过来的声音。也许是另有什么对别人的交待。无忧还在猜着,就听到善修说,“平时这样的事,你都会嫌烦,现在怎么这么反转。”

    鸣棋一笑,声音有点大,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得到兄长的关心,我是不是应该受宠若惊。在兄长眼里鸣棋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好好地挑过兄长做的圈套认认真真向里面钻怎么样。那么费心做给我的,我总要去看看。那么兄长呢,来这里又做什么。而且,看着好像是不光来,还做了什么好事。敢情兄长是一边恨着王府,还要一边付以真心么。”

    然后善修没有再答,肯定是漠视了鸣棋。哒哒的马蹄声向着无忧她们的马车过来。

    现在这个时候,她谁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听,只想要好好地静一静。但鸣棋的说法,也是自己拒绝不了的。索性也不去想。也不去向外面吩咐什么,一切自有鸣棋在打理。蝶儿也听清楚了鸣棋的意思,眼睛里带着问意看向无忧。似乎是有些担心。无忧冲着她摇了摇头。

    蝶儿会意地抿唇。

    眼前的事情不难看出,连鸣棋会来到这里也是大公主的意思,也就是说大公主并不是真的要她怎么样,而是在让她看自己的手段。无忧现在相反没有那么担心了,只是在想,大公主给她看过这出之后,是要得到她的什么反应,更加的小意还是更加的畏缩,到底哪一样才会是这位殿下的最期待。心中其实还是属意着另一个想法,那就是聪明,看看弥姑姑就知道,大公主更喜欢聪明人,连同那位粉官也是,只是看了信,就这么聪明地理解了大公主的意思。

    等了一会儿,马车走起。蝶儿也明白鸣棋世子,现在就跟在外面,而且完全不知道打的是如何主意,是以与姑娘两个人只是默声。

    等到了王府,无忧又扶着蝶儿的手下了马车,没发生任何事情一般与鸣棋为礼,身子还未直起时,就想直接去大公主那儿回话。虽然也没有什么好回的,一切都在大公主掌控之中,好在,自己应该不曾做错什么,该上的当也都上了。起码从这一点上来看,大公主什么会是满意的。

第九十章 逃过

    等了一会儿,马车走起。蝶儿也明白鸣棋世子,现在就跟在外面,而且完全不知道打的是如何主意,是以与姑娘两个人只是默声。

    等到了王府,无忧又扶着蝶儿的手下了马车,没发生任何事情一般与鸣棋为礼,身子还未直起时,就想一会儿该当是直接去大公主那儿回话。虽然也没有什么好回的,一切都在大公主掌控之中,好在,自己应该不曾做错什么,该上的当也都上了。起码从这一点上来看,大公主什么会是满意的。

    然后,慢慢直起身子来。敛身待鸣棋先行。

    鸣棋那边也已利索地跳下马来,有人接过缰绳,带过马匹去。他径直走到无忧身前,紫衣掩日却没有如无忧所愿地走过,而是展臂拦住了无忧的路。

    无忧看了看那只伸过来的手臂退了半步低头。静等着。

    鸣棋向无忧要去的方向上望了一眼,“应该有很多好奇的事情啊,啊,不问的意思,是想自己胡乱猜测。也不对,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不大在意,对于这些都没有感觉?”

    无忧看了一眼,一脸疑惑的鸣棋,并没有什么多余情愫,仍然垂眸,“奴婢的在意是多余的。世子无需理会。”

    鸣棋拧了拧眉,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转了身,当先向大公主书室去。

    无忧抬起头来,看着那个身影一往无前地向书室去,不知道他又要做如何的打算,今日里他的出现,不能说不蹊跷。今天好像所有的奇怪都汇到了一处。

    隔下一段距离来,遥遥跟着。

    一前一后进了书室候着。他坐着,面色不愉,无忧只有站着的份儿。

    大公主并不在书室内。婢子见世子过来了,俯身行礼,看鸣棋的意思,并不打算进去内室,赶紧出去问大公主的意思。

    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无忧垂头而立,能感觉到鸣棋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转悠。之前,自己一次也没有让他讨到便宜,这一次,他一定是来火上浇油的。

    有香气入鼻时,帘子打起,大公主飘然而入,看到鸣棋从椅子上起来有一痕惊诧,又顷时消弭。之前鸣棋其实甚少出入书室。

    两个人一齐问了安,大公主笑笑,“棋儿今儿个不去练剑么。近几****父王因着善修,心情不大好,你万不可任性恣意。”

    鸣棋已经开门见山,“母亲法力无边,居然还是使得动善修。”

    大公主温温带笑,目光是看向无忧的,“我怕我这个做姨母的不经常唤他,他就真的将我忘了。”

    鸣棋冷笑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一向眼高于顶的兄长为什么肯为一纸知会来得这么痛快。”边说边看了一眼无忧。无忧平静如没有瞧到鸣棋扫过来的目光。等得他将目光掠过去,才又转过头,将目光投到大公主案上新画的水仙花上面去。

    大公主正看着手上的画,“从前,我说的话,他比现时更肯留意。”

    鸣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大公主却摇头,“他既是我的亲外甥有些事,就由不得只由他来决定。比如是不是继续做我的外甥。或者是要做点其它的什么。不过今天看来,我这个外甥有些意思。”

    鸣棋声音微沉,“也许兄长来之前只想看看热闹,来之后见到了某人才改变了主意。”

    大公主虚怀若定一笑,“那也是,受利的终究也会是大公主府。意思是一样的。”

    “我觉得大兄长这次是认真地要同母亲生气。”

    大公主已经再提起笔来,“刚刚画这画时间太久,眼睛乏了,他既然来了,便是同我没有什么。你也要改变兄长的想法,我可不会帮你。比起你一生要得到的东西,这个会是最简单的不是么。”

    鸣棋点了个头,是同的意思。可他没有要离开的姿态,好像是闲坐着,只等看无忧的笑话。

    又等了一会儿,见他闲着也是闲着,非要赖在此处的想法无换,

    无忧只能咬牙上前,向大公主述了前情包括如何到的别院,又如何从粉倌手中得来金带,亦说到城门验检与遇到善修世子才得以免检等等事无具细一一描述得清楚,方献上那条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金带来。

    弥姑姑靠过来亲手接了过去。

    又献给大公主,大公主将那金带拿在手里,上上下下打量着上面的金丝龙凤的纹理,颊边升起明明笑意,“皇上的东西就是这样,无论到了哪里,都会让人眼红心跳。哪怕是落入了戏倌之手。我倒瞧着那些守城的人无有建树,要是拿发那般的东西,又岂会走天家的城门。”眼风随即一挑,似在欣赏着无忧的反应。

    室中几个人的目光都聚无忧身上。

    没有觉得恐惧,也没有觉得委屈,脸上只是一贯的恭谨,大公主可以任意对她做些什么,而她在大公主眼中,只能维持一个无怨无悔的忠诚才是对的。如此,就真的没有什么能说的了。她想,她得好好沉默一会儿了。

    最后,是大公主哭笑不得的疑问,“这个么,是我意味深长的恶意,我在等着无忧歇斯底里,可是无忧的平静,是什么意思?”

    这下子就不能不回话,“将这个看成是殿下的性格,日后会更加习惯。”死死抓住衣角,此时的答话当动心思,亦要堂堂正正。虽然危险,也要赌一次。自从踏入王府,这样的赌几乎日日都要有一次。她似乎已经有些习惯。只因,如果不是这样的惊心动魄,她几乎不知道活着的感觉。

    大公主嗔目,“无忧何敢说这个。”

    无忧心中大跳了一下,却不得不撑下去,现在离弦断掉还太远,“无忧是抱着掉脑袋的勇气说的。”

    室内幽昙一般的香气于无见处汇成一气,静入弥深处一般,似乎还要再静下去,大公主终于璀然一笑,“你最好是保护好你的脑袋,我要了它,可没用。”

    如此,算是逃过一劫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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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已是王爷,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她答,“不要喜欢我,我不只是文无忧。我也不会喜欢你,我不曾有那种情愫。”她是万千离弦的箭,穿过层台漫月,烟笼寒水,只向仇人的心。她是万滴轻柔的雨,千娇百媚,回望倾城,只向助她功成之人、奉献一切。力量在握时,她要掀起血雨腥风。剧情指南1,剧情流,柔弱女子完美蜕变,走上腹黑一世+相爱相杀的不归路。2,前半段宅斗,后半段官斗复仇。金枝夙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枝夙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枝夙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