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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籽日     金枝夙孽txt下载     金枝夙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丝愕

    这样很好,忽生忽死,如果不是这样的惊心动魄,无忧几乎会意识不到自己是还活着的。

    大公主嗔目,沉声道,“无忧何敢如此无理。”这是无忧第一次见大公主脸上变幻出生气的颜色来。

    无忧心中大跳了一下,却不得不撑下去,现在离弦断掉还太远,她只得咬牙坚持,“无忧只敢在明察秋毫的殿下面前说这样的话。奴婢也爱惜自己的性命。”因为早已经打算是要破釜沉舟,所以那般如同万丈悬崖一脚蹬空的感觉,渐渐也觉得并不是真实的。

    室内幽昙一般的香气于无见处汇成一气,静入弥深处一般,似乎还要再静下去,大公主终于璀然一笑,“你最好是保护好你的性命,我要了它,可没用。”然后,摆摆手让无忧出去。显然一切都被无忧猜中。所有的变化,都是试探。大公主对她的好奇才刚刚开始。

    如此,算是逃过一劫么。

    退出书室时,好久不敢迈步到阳光下,生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想着,还能完好地站在这里,真是让人觉得莫名热血。她不会自暴自弃的,一些都要试试,就像今天,一开始真的是站到了绝地了,但还是逃出生天。

    转过长廊,看到在那儿观风的鸣棋,规矩行礼,也并没有迈步,配合着他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恭敬等着。

    他转过头看了无忧一眼,然后又转回去看风了,“我母亲对于你,看起来绝不会是帮助而是危险。这个事实,好像没有什么需要迷惑的地方了。”

    半晌,身后无声。无忧并不说话。

    鸣棋回头看了看无忧脸上的淡然,一丝错愕渐渐化成好奇,“看你这个样子,是清楚得很,怎么不想办法离开?要不然,我就真得怀疑你是有什么特别的期待。”

    无忧垂首回话,“那只是鞭策。”

    四周一片安静,只余他们对视的目光在闪动。他珠眸闪动,玲珑剔透,仿佛可以洞穿这世上的一切。

    无忧从鸣棋静止起来依然让人感觉得出危险的眼神中,做了个一福身,“世子有要事在身,奴婢不敢再多扰,这就告……”

    鸣棋换了个姿势,看向无忧,“这是我对你的新看法。绝对的不简单,而且还能够吸引更加不简单的兄长的注意力。难道之前的猜测是真的。美色当前,连兄长也会扰乱心神,变得不那么淡定了。”说完,目光炯炯地看着无忧做何反应。

    无忧心上实实地吓了一跳,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鸣棋是从哪里看出了这样的苗头,表情上依然做得静如止水,不慌不忙道,“世子心中最重要的人是善修世子,无忧不敢扰乱世子视听。”

    鸣棋抬手挑动一下眼前的树枝,有去年的陈叶落下,“不是啊,在我这里不分主次,都一样重要,一个是哥哥,一个也许是更重要的人。对啊,是最重要的人,再黑暗有所图的人生,也总会有最重要的人。从小的时候起,我就总是跟兄长一样的眼光。而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几乎能想到他在想什么。他对你似乎格外看重。这是真的。”说完自笑,像是很赞成自己的说法。

    无忧规矩地笑了一下,对着面前煞有介事还一味向里面钻研的鸣棋说,“世子看起来就很爱善修世子。”一切不过是客套。

    鸣棋点了点头,又向外吹了一口气,“你确实是与众不同的,我现在这样对他,所有人都会以为我是在讨厌他,必要时还会对他用些什么样的手段。你,只有你是不同的看法。而且从你的眼睛中我似乎还能看出另外的意思来,你是说我在掩饰我对兄长的喜欢。我这个等同于闹脾气。”

    无忧垂眸,“奴婢不敢揣测世子心意。”

    他摆了摆手,“揣测吧,多少也揣测一下。之前也不揣测过很多次了么。看你每一次都将母亲的心意揣测得恰到好处,要揣测我的也没有多难。”

    这样的话无忧明显不好再回。他也不要答,只是自说自话了一会儿,转身去了。

    **********

    另一边,看着鸣棋伴着马车离开的许荡,向善修道,“看来,鸣棋世子也是为了这女子而来。这么多年来,难得看一次鸣棋世子这样着急,属下已经看到马身渐汗,想必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回王府,听说了消息,又不辞辛苦赶来这里。”

    善修看着手中的缰绳,想着,从前鸣棋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这种情况下,是男人都会去救的。”

    许荡回看向善修,“世子,本来我们没有太多的机会,可现在似乎有了呢。鸣棋世子也终于有了会珍而重之的人。”

    善修目光仍在远处,半晌,才转过目光,许荡似乎是被自家世子特别的目光惊了一下。那是太少出现在世子眼中的目光,就像是特别地看不懂自己,甚至有些不可能找得到答案的懵懂。

    ****

    无忧摒住呼吸沉入池中,热水涌上来,将自己包围。

    闭上眼睛,还能感觉到,水波在自己眼前曳曳漾动,那么的金光闪闪。明明都闭眼了,可还像是清楚地看到了那些一直在不停闪动的光。

    从外祖父一家出事的那天起,文无忧就已经死去。在他们面前,文无忧可以死去,可是做为罪臣余孽的文无忧就绝对不能死去。

    这也是自己的最后一点执著。

    如果说,这是在这世上自己最后想做的一点事也并不过分。

    慢慢地,就像是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还有这尘世。所有的期待离她而去。所有的痛苦也是。

    直到蝶儿惊慌失措地将她从水里拉出来。然后,所有的水珠就那么一下子从她的魂魄里面被抽离而去。

    魂魄回归这个身体的感觉,好像就在刚刚感觉到了一次。

    任蝶儿给自己披好衣服,然后反身就紧紧抱住蝶儿,笑一笑,“我没事,吓到你了吧,其实这样也不错,希望大公主对我的试探都是用在明面上的。”

    蝶儿亦紧紧扶住自家姑娘的手,心里一阵热烘烘的暖流融过,想了想,“姑娘还真能笑得出来。今天这几位公主世子的一一的露出了手段。姑娘又要做事,还要生出防他们的心思来,真是辛苦。”

第九十二章 乱梦

    直到蝶儿惊慌失措地将她从水里拉出来。然后,所有的水珠就那么一下子从她的魂魄里面被抽离而去。

    蝶儿声音里面已经能听得出轻颤来,“姑娘这是在做什么,无论是太太,小公子还是蝶儿可都不能没有姑娘啊。”

    无忧听出她声音里抑制不住的轻颤,心中涌起一阵过意不去来,那样泛着莹绿光色的魂魄,倏然而回归这个身体每一处的感觉,好像就在刚刚切实地被体体验了一次。若是那样沉下去,她就对不起他们了啊。

    任蝶儿给自己披好衣服,然后反身就紧紧抱住蝶儿,笑一笑,“我没事,吓到你了吧。其实这样也不错,希望大公主对我的试探都是用在明面上的。”

    蝶儿见了刚刚那一出,觉得非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才行,“可奴婢担心的是刚刚。外面的事总有办法可想,奴婢是怕姑娘想不开,有自毁的想法。”

    无忧就在蝶儿的怀里大声地笑,“死实在是太简单了,那才不是我的风格。”

    蝶儿亦紧紧扶住自家姑娘的手,心里一阵热烘烘的暖流融过,想了想,“姑娘还真能笑得出来。今天这几位公主世子的一一的露出了手段。姑娘又要做事,还要生出防他们的心思来,真是辛苦。”

    无忧慢慢松开抱住蝶儿的手,仍然笑着,“你也不要太小看了你家姑娘我,在他们身边久一点儿,也学得到几分玲珑。善修世子脾气有点大,却胜在离得远,对我纵然有什么不满,也不能一下子伤到我。鸣棋世子倒是阴阳怪气,发起威来,抵挡不了。可我毕竟是大公主身边的人,他也不好将我如之何。总之他们个个都将我看得紧,大太太倒是害不得我了呢。这下放心了吧。”

    蝶儿其实并不能真的放下心来,但她还是安慰地点头。扶着无忧起来,看着无忧若无其事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

    挑了一会儿花色,无忧似乎才起了一些睡意,蝶儿扶侍着无忧上床,自己伏在床下迷糊了一会儿。

    恍惚中发现书案边是姑娘的身影在习字,还觉得是自己睡迷糊了,揉了揉眼睛重新看过去,才发觉并不是梦,姑娘真的是坐在桌前临帖。

    窗外天色还黑得浓重。连自己每天只做和一个等字,都觉得浑身乏累,姑娘在王府还要计动心思。可以说得上是身心俱疲。

    眼圈一热,险些要掉下泪来,赶紧悄悄爬起来,取过披风来。微微咳了一声,提个醒,然后小心翼翼走过去,给姑娘披得仔细了,又默默立在身后。

    那轻触在无忧肩上的温暖,仿佛是娘亲在下雪的日子向无忧手上轻呵的气,无忧心头氤氲起往事,便如一直藏在心中的河奔涌决堤,一冲而下,在心里密密下起了一场雨,没有出声,因为怕止不住泪水。

    又临了一会儿见姑娘搁了笔,才出声道,“现下时候还早,姑娘现在躺一会儿才是。明天也有许多事情要姑娘费神劳心。”

    无忧点了点头,拉蝶儿上来一起睡,两人并不说话,只是握着手。唯一能让无忧觉得安稳的状态。

    半个时辰里一直都是亦梦亦醒。

    一忽梦到,自己见到了娘亲,娘亲拉着她的手要她快放下现在要做的事,要她一起去到庵堂里面,再也不要在这污浊的尘世间害人害己。

    一忽又梦到,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揭在人前,所有的人都厌弃的目光,都在说她人长得很好看,心却是黑的。每天就只知道算计别人,还只是在小小年纪,可怎么得了。

    然后,她被抢去了所有穿上最最破旧衣服,弓着身子,藏在角落里,接受所有人的唾弃,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出现,五姐姐,大太太,焕离,她们都在她面前开心地笑。然后是鸣棋,善修,再有的,就是像是等在她视线之外的全天下。

    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时,才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隐约传来蝶儿的声音,显然是听到她起床的声音。因为刚刚做的那个梦,她出了一头的汗,一双手因为用力都握出了指甲的痕迹来。那样的梦,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

    等到蝶儿给她梳好头发,才算得上是真正平复下来。

    ******

    去倒水丞里的水回来,正待将水丞放在桌子上,抬头看到弥姑姑已经脚前一步进了书室。

    其实,弥姑姑寻常书室来得并不多,因为王府虽要打理的事情实是太多,大公主避在这里寻清静的时候,那些主意基本上都是弥姑姑在拿。今天,一大早就在这里出现,看来是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无忧向大公主并着弥姑姑行礼,然后无声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放下水丞时,听大公主在问弥姑姑国舅家的事。无忧认真将毛笔摆正,又开始收拾宣纸。想不听到她们说话,很困难,所以顺便听了一下,原来当朝地位最最显赫的国舅已经有了三房妻妾,这次要入帐的是第四房。

    到了国舅这个年纪,娶妻已经娶出了心经,于是乎,这一次对外只是说都是由发妻张罗的,只因膝下子息单薄。已有两个儿子的国舅,喊冤的手法真的是太过谦虚。可无忧想不出这样的私事,弥姑姑为何郑重以极地告诉给大公主。转念想到,那个存在的可能非敌即友。

    再默默放好笔搁,继续安静本份做个背景人,反正她们能放开量说的,也必不是要瞒自己的。

    此时弥姑姑正亲手将茶承给大公主,大公主接过轻呷了一口,就放开手了,道,“你是说,这也是国舅的试探,我派去的人,我送去的礼,我对他的贺词,这些也要被当成是我是否支持他的依据。他如今也是学得这样的猴精,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要看我的意思了。”

    弥嬷嬷轻声回道,“在他还没有得到大公主的认可之前,肯定会一直是这个样子。国舅其人从来如此。”

    大公主微微夹起视来静了半晌,“控制不住的不知天高地厚啊,让无忧去吧。”

第九十三章 菲薄

    无忧默默在一边充当背景图时,弥姑姑正亲手将茶盏承给大公主,那茶盏子一打开,幽幽茶香便在一室浸润开来。吸进了人心肺之中,如同被小儿的手轻轻浣洗过一遍般地舒服。

    大公主接过去,低头轻呷了一口,就放开手了,弥姑姑赶紧接回去。大公主微微抿唇,道,“你是说,连这没完没了的纳妾也是国舅对我的试探。我派去的人,我送去的礼,我对他的贺词,这些也要被当成是我是否支持他的依据。他如今也是学得这样的猴精,又是从什么时候起要看我的意思了。皇后可正是着宠呢。他在这上又来了远见。也不怕白费力气。”

    弥嬷嬷轻声回道,“在他还没有得到大公主的认可之前,肯定会一直是这个样子。国舅其人从来如此,眼睛里只看得到最高最上面的人,其它对他有异议的人,他倒还没瞧得上眼。兼之从没有在朝中行过事,难免奇奇怪怪,做起事来不顾首尾。但于我们也是好事。回敬给他的,无非是同他一般的模棱两可罢了。”无忧想,自己猜的从来不错,弥姑姑虽然一直极静,可真要是到了大公主纠结的问题上,她定然会是个最好的谋事。

    大公主微微夹起眸子来,盯着眼前开得正艳的花,静了半晌,“控制不住的不知天高地厚啊,我懒得见他那副样子,让无忧去吧。也让他好好琢磨。”

    弥姑姑一时也有些没料到大公主会让无忧去这件事,略踌躇,“可无忧的身份。”

    大公主轻然一笑,像是找到了乐趣一般,“是我的伴读女差,并不是一般的女差,皇上一向是知道的,我很重视读书与写字,能陪在我身边的伴读女差怎么会差。这样的身份可供这位国舅好好解读我的心意。想想已经觉得有趣。”

    弥姑姑应了声,“是。”

    无忧听得真而切真,可是一开始还是紧着自己,想要若无其事,后来才想到,那样也太容易让人看出破绽,她也就会被大公主彻底看透,于是便放下那重心锁,干脆让自己任由着性子发起怔来。这样的好事,于她来说,该当是这种情绪的。

    大公主看了一眼在一边微微发怔中的无忧道,“不用有太多顾虑,国舅原本就很奢侈,所以席面会不错。但也要细心一点,毕竟,我今后要看待他的态度,会从无忧的见闻里来。”

    无忧抬起一半的目光正看到大公主金玉满堂福纹锦衣到腰身处,道,“是。”侧头看向弥姑姑时,她还是一贯的表情,微微含着笑意。已向大公主回着,“女差去国舅府的事情,奴婢这就去安排。”

    说完,用眼神向无忧做了示意。当先向大公主敛身,然后退了出去。无忧也向大公主行了礼出来。跟在弥姑姑后面一路走出了些距离,弥姑姑才停下来等她。

    无忧向她行礼,知道弥姑姑等她的意思是要告诉她接下来做什么。这样一边向弥姑姑走过去,一边挪出神思来想,这样终究是好事还是坏事。而一颗如同在热油里滚的心,已经由刚开始听到这件事的极度震惊,变得平常,甚至在想到这会不会又是大公主的另一个试探。

    走到弥姑姑近前,还是先行了礼,垂首立定。

    弥姑姑轻声说了自己的意思。

    原来是要给无忧做衣服。其实,除了量尺寸需要无忧,其它的一切都是弥姑姑在安排,无忧等着就好。

    出了制衣坊,转过了一重榭,一带环水的桥中,弥姑姑停下了下来,无忧知道她这才是有重要的话要说,静静候着。

    弥姑姑一时没有说话,顺着她望的方向望去,是王府的一带奇石错落,“姑娘不必有什么负担,到了国舅府中一切只要随意就好。咱们府上与二公主府上的二位世子也会去,他们与国舅儿子一向交好,所以只是以个人身份而去的。”

    无忧乖巧点头,“大公主对无忧恩重如山,只是无忧愚钝怕是有负大公主信任。心中实是忐忑。”

    弥姑姑还是从来一样的笑容,“姑娘是聪明人,自然是知道公主从来都看重书室之事,此时郑重提了姑娘是伴读女差,意义已经非比寻常。姑娘此后再不可妄自菲薄,虽说不至于跋扈,但也要当得起女差的身份。”她并没有将一切点透,但是目中的意思已经升腾出了些许。

    无忧忙点下头来,“弥姑姑提点得是,如今倚着大公主身份不同,如何的行事,都会三思而后行。”

    弥姑姑脸上再不添其它表情,只是如常道,“只有一点,絮言给姑娘,做为候府的姑娘会说“是”的事情,做为王府的女差却可能要回避。这一点姑娘是清楚的吧。”

    无忧点头道,“姑姑说的极是。”

    弥姑姑这才轻轻揖礼离开。又过了一会儿,蝶儿轻手轻脚从假山后面转过来,一边回身看向弥姑姑离去的方向,一边道,“姑娘做了侍读女差么,之前只是普通女差,现下向世人昭告姑娘是伴读女差,应该就是大公主的人,应该是件好事吧。”

    与她安静对视了一会儿,无忧轻道,“也许吧。”又向她安慰地笑,“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可以狐假虎威是最起码的。”

    三日后,新衣服已经做得,穿戴好了,揽镜自照。是制同于宫中女差的样式,隐有几分大气,细瞧之下镜中人少有的陌生起来。比起华丽的绣饰,无忧倒觉得,自己更喜欢袖口处简约的设计。

    晚上坐在灯上分析了一下,国舅与大公主的立场:一个是想在大显打出盗洞,中饱私囊;一个是想在大显打造万年基业,取今上而代之。当然会是水火不容。

    而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大公主即使很讨厌国舅,也不得不适当容忍,因为国舅外戚势力的存在,就是用于牵制大公主与二公主慕得天下的野心。为了让皇上安心,大公主对这个国舅,自然也只能以礼相待。但是,只要看看这次去祝贺的人是自己,就会知道这个以礼相待的程度了。

第九十四章 静寻

    晚上,无忧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在灯下仔细分析了一下,国舅与大公主的那个并没有多难的双方立场:一个是想要国库当中打出盗洞来,中饱私囊;一个是想在大显之上另打造出一个万年基业,取今上而代之。两个立场如此相悖逆,当然会是水火不容的存在。

    两颗能吃肉的队伍。没得选,无忧是要跟定大公主的。

    然后自己在心中笑自己。什么时候,自己终是成了同他们一样的人,血海深仇将一切简单变成重重漩涡的险滩。

    这么一整天下来,她从不许自己闲着,只因那样连呼吸都会觉得是罪过。她凭什么能轻松地活着。

    想到那样的从前,心中就会起一种痛。

    又马上压下来,想这些是没有用的。唯有改变。记忆中惯看的平和,反而成了再也看不得的伤。一想到就会惋惜得心伤。

    大公主与这位国舅是她眼下不得不想的人。即使是那些痛一直藏在血流里窸窸窣窣个不停的时候,她也要逼自己去想他们。因为那些看似不可能东西,终要在他们身上获得。

    如果此时还会有遗憾就是,她的力量得来的太慢,太慢。慢得想让她出去抢一些回来,也慢得她再不想顾及什么。是不是有一天,她真的会为那些力量而变得不择手段。她不知道。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大公主即使很讨厌国舅,也不得不对他进行适当容忍,一切皆因皇后外戚势力的存在,就是用于牵制大公主与二公主慕得天下的野心的扩张。为了让他们以为这个牵制可行,大公主对这个国舅,自然也只能以礼相待。

    但是,只要看看这次去祝贺的人是自己,就会知道这个以礼相待的程度了。

    想想,这样前去,也能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唯一不好的是,一意想躲避又偏偏都惹上身的世子们也会去。这样看来,就不是只要做好缩头乌龟就行的。想想同这些人的周旋,就觉得浑峰上下都精疲力竭。

    这世上所谓的骑虎难下,想来也便是如此了吧。

    转眼到了当日,蝶儿从一早就开始琢磨着如何打扮自家小姐,珠玉首饰的摆了满桌,无忧坐到妆镜前,却只捡了几样简单的放在了一边。

    蝶儿有些惊异道,“平时也就罢了,可是这样的时日,又是王府的女差,这些是不是过简了。”

    无忧对镜照了照,温柔一笑,“你看这件衣服,配简装才更对衬呢。”

    蝶儿拍了拍额头,“是呢,蝶儿倒是忽略了这个。而且越是端详起来越觉得姑娘这样装扮真是漂亮。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美人。”

    无忧向她撇撇嘴。小丫头还是自顾自沉醉。无忧以手托腮,又静静自寻思了。如何如何才能让这些人的争斗,来将她的意愿成全。

    到了午时,大公主府已经派人来接。无忧等着蝶儿最后检查一遍齐整了,才出门登车。

    蝶儿注意着在自家姑娘身后看了一圈有没有什么纰漏处,半晌看得了,也跟着上去。之前一次去国舅家的事,现在想想仍是骇人,蝶儿的目光止不住地又向无忧身上打量,生怕又有什么不妥之处。

    ******

    大太太在老太太房中端起茶盏,笑道,“珠儿在王府当得女差是得脸的事,况且那并不是一般的女差,而是大公主最为看重的书室。天下的的大事,大公主都会于其中办理。如此,可是向世人说明了些什么。母亲怎地还为了此事忧了起来。”昨日得到的消息,大太太一夜都没有睡好,本想着要处理了无忧是会需些时日,费些心思,哪里想到这才一个稍不留神,就已经让她得了真正的实惠,大公主的意思到底如保还看不出,但这个侍读女差的地位绝非一般也是实情。

    这样一来,她将来要对无忧动什么样的心思,也不好再过大公主的手了。一种无力感如飞烟一般弥上她梦境,似乎一夜都是半睡半醒之间。

    老太太给一边的婢子轻轻捶着腿,微阖双目,沉吟了半晌道,“并非忧这个女差,而是忧在是这个时候,国舅与大公主,大公主与二公主,大公主与皇上,直到一方压到一方的那一天出现,否则就是日复一日的争斗不修,没个消停,便是你那夫君搅在其中也平添烦恼,更何况无忧还只是个孩子。她怎么能理得清这其中的瓜葛横生。”

    大太太心上已长起明亮亮的愁来,嘴上还是一味地宽慰之词,“母亲,候爷现在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他们个个都想着巴结,趁着这个时候上,让无忧出去经经世面,说不定也可以让候爷看看最后的选择,毕竟哪里来的绝对中立。”这些倒也是大太太真正的心里话,这是无忧当上了女差的唯一好处。

    其实,老太太也不是不知道,大媳妇的话是对的,现下候爷虽然位极人臣,但到底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的道理,候府权势要想世代永续,多一个出路,总好过坐吃山空。点了点头,又长叹一声,才重复拿起茶来吃着了。又给大太太指了指她的位置,“你也尝尝,这府上,到底还是你最是操劳。”

    ******

    怕姑娘手冷,一上车,蝶儿就递过早已经准备得好了的手炉,给无忧捧着。无忧抱着手炉顿觉得浑身上下都暖和起来,于是眯了一会眼,蝶儿又鼓鼓捣捣地折腾着什么,果然,快要到国舅府时,捧到无忧面前,说是托六姑娘求的符咒。

    无忧看了看她的眼睛,心上更多过了些暖烘烘的热流,接过来倒舍不得揶揄她了,只是柔声说,“今日会无恙的。”

    蝶儿惊喜起来,“姑娘是想到什么了,才会这么的说么。”

    无忧拿着符在头上晃了晃,“这个说的。”马车一颠,蝶儿赶紧扶住小姐。无忧在她扶过来的手上拍了拍。

    时维冬月,天寒地冻,下得马车来瞧见国舅府倒是因着张灯结彩暖了满眼。

    有喜乐从府中传扬出来,恍惚天地间都是一片祥和。

    蝶儿递上王府的请柬与礼单,自然有国舅府中的另行招待。

第九十五章 兰童

    无忧看了看她的眼睛,心上更多过了些暖烘烘的热流,接过来倒舍不得揶揄她了,只是柔声说,“今日会无恙的。放心吧。”

    蝶儿惊喜起来,“姑娘是想到什么了,才会这么的说么。”

    无忧拿着符在头上晃了晃,“这个说的。”蝶儿的被泼了一盆凉水,喜笑颜开的样子慢慢缩了回去。马车一颠,蝶儿赶紧扶住小姐。无忧在她扶过来的手上拍了拍,“逗你的,今天是真正可以狐假虎威得很好的时候。”向着有些似懂非懂的蝶儿做了个个的笑容。

    时维冬月,天寒地冻,下得马车来瞧见国舅府倒是因着张灯结彩暖了满眼。

    有喜乐从府中传扬出来,恍惚天地间都是一片祥和。

    蝶儿递上王府的请柬与礼单,自然有国舅府中的另行招待。

    无忧也只是不动声色。大公主未曾让带过一句话来,所以,国舅夫人亲临时,无忧也只是点到为止地代大公主恭喜了一下。眼中也同着那些人一般蕴上了喜气,只转向无人的方向时又变得索然无味。她的世界早就没有了悲喜之分。

    总之,狐假虎威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休息室都是不同的。

    被让到的是在京城都很有名的国舅府高轩之上。熏笼蒸得太暖,是以还在这样的时节,四周的轩窗却都是打开的。抬眼望出去,整个国舅府是新新的布景,要知道国舅府曾是前朝旧府,而今这些亭台楼阁都是皇上赏赐给国舅时的重新翻修,像这样的革故鼎新,不知要抛多少银子进去。大显四边上游敌亦存,却这样的大兴土木,这位国舅并不是可以倚重之人。他身边的人都不劝他收敛么。

    慢慢将手放落在茶盏上,感觉到有人盯视的目光。转过头去看。

    是焕离。身边还伴着同样衣着华丽的两个小姑娘。三个人坐在一起,如在这初春之时胜开了夏花一般的艳丽非常。

    只是蜻蜓点水的对视,焕离的目光多少有些闪烁,无忧也知道是为什么,上一次被骗并不是无忧反而是焕离被她吓得不轻、虽然焕离其实还是罪魁祸首,但无忧已经不想追究。

    当然,这个不追究也并是她文无忧有多么的胸怀宽广,而是畏着所有人都在保护她,光是一个善修就是惹不起的。

    还好躲得起,无忧将目光越过她们,放在外面的更远处,一点残雪,万幢民居。这里真的是很高。随便看看都会觉得视野无限开阔。

    再转过眼来,向着人群中最中央被簇拥着的人,就是国舅,上次见过,是将贪婪都写在脸上的人,所以皇上会用这样的人,大概要除去的时候很容易,也是在这个非常之时将他启用的一个原因。

    其实有些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埋下了伏笔,如果肯细细想想几乎是能想得到结果的,便能看透的从来都是局外之人。自己的人生,自己是最最最过不明白的人,这话是真的。

    给无忧的感觉是,到了现在,连大公主都懒得收买这位国舅了。又或许大公主对于国舅的末路,只是静待花开会有时。

    无忧不愿看他们彼此之间的虚与委蛇,那些事虽然有关这大显,却真的是与她无关。

    目光再向下,看到下面的小阁里居然摆着一些兰花。她从未见过那么美的一盆兰花。那个品种似乎还不到花时,又添了一重惊异。

    是以,伸出手来,特意地指给蝶儿看。

    蝶儿睡到了也觉得奇怪。无忧看看,要来的人还有很多,看起来那位胖胖的国舅还有得应付,索性要拉着蝶儿走下去看看才舒坦。

    从前这个时候,蝶儿都会拦的,可是今天是借了焕离的光了,蝶儿在她身后一直都撇着嘴呢,估计早就想离开了。

    一路走下来的距离并没有多远,等真正走进了,再回看,自己刚刚坐过的高轩,才看清,原来这个小阁掩在小石之后,并不能看到那厢里正厅的张灯结彩,是以有些清冷了。

    无忧却觉得很好。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的金戈铁马他们自己闹就好,她就不必苍凉地围观了。

    一直走到那些兰花前面,觉得竟是比刚刚看入眼中的那些如花美眷里还要惊艳上几分。一朵朵地妙蔓,一枝枝地折回好看的光色。

    看这些兰花生长得好,就知道这里平日里也会少有人来,兰花的性子本是这样的。喜欢长在人不常至的地方,它本就不喜欢热闹。这一点儿有点像她。

    转念想到这里是国舅府,忽然觉得奇怪,依国舅的性子不大可能喜欢这种空谷幽兰。也不应该养得这么好。

    不觉间更近兰花一步。还在惊奇!

    听到有哭泣的声音。是从最大盆的兰花后面传出来的。惊了一下。给蝶儿拉住袖子。知道蝶儿就快要叫出声来,无忧赶紧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走过去,心上想着小时候,是看过兰花仙的话本子的,这种情境之下,最是合宜出现的。

    等转到后面,看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小男孩,正蹲在兰花的大盆后面哭。一边哭一边想要止住,紧紧地咬着怎么的袖子。但是应该是因为实在是太伤心了,所以没能真的止住。

    这个场景,让无忧一阵心酸。轻易让她想到她自己的身世,那些笙歌的婉转处,一张可怜微微发抖的小脸。

    指尖微微发凉,轻着声音问,“为什么哭呢。前面很热闹的。怎么不出去玩。”

    小男孩忽然听到她话说,有些惊异地抬头,看了一会儿无忧,似乎是察觉她并没有什么攻击性,才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小阁的顶梁。无忧移目看过去,原来是毽子落在了上面,“啊,这个嘛,我可以帮你。”心上随之一轻,也是呢,只是一个小孩子,会有多大伤心的事呢,一只毽子足以成为他伤心得要死的全部理由。还好自己长得这么高了,应该可以帮得到他。

    抬头伸手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是够不到的。心上生出一些过意不去,她竟然帮不上忙,蝶儿比自己个子还要小啊,又想了想,“啊,我去叫这府上的家人帮你吧。”

第九十六章 惊遇

    小男孩忽然听到无忧说话的声音,有些惊异地抬头瞧向她。

    无忧就着那映入眼帘的稚嫩面庞,心上发出一声巨大的惊叹,是因为蹲在兰花后面的原因么,这可真是一个长得像是兰花一样明媚可爱的男孩子。

    此时,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那么泪汪汪地望着自己。让人一不留神将心都要让他给看化了。

    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只有六七岁的样子。身上穿得很是齐整,看那面料精良,应该是国舅的儿子吧。

    但,说一句实话,真真长得不像那位国舅爷呢。

    小男孩亦回看了一会儿无忧,似乎是察觉她并没有什么攻击性,才可怜兮兮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小阁另一边的顶梁。

    无忧随着那根手指移目去看,原来,是长长的羽灵毽子落在了上小阁的横梁之上,“啊,这个嘛,我可以帮你。”心上随之一哂,笑自己真是自己心伤瞧着处处都是伤呢,武断地错会了这个小男孩的意思。还要盲目地将人家同情。

    也是呢,只是一个小孩子,会有多大伤心的事呢,一只毽子,足以成为他伤心得要死的全部理由。

    还好,自己长得这么高了,应该可以帮得到他。

    抬头伸手时,却发现,那看起来不太高的横梁,也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矮。自己伸长手臂踮起脚来,还是没有办法够到。心中生出一些过意不去,她这个救星真的不好使的。

    回头看看,蝶儿比自己个子还要小啊,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再转转眼睛,冲着已经有些垂头丧气的小男孩一笑,说,“啊,我去叫这府上的家人帮你吧。”

    刚转身,就被稚嫩的童声焦急喊住,“不行,不行,不能去找人,要是大娘知道,会说的,”说了几个字,声音又由刚刚开始的焦急大声,变得渐渐弱下去,“这里不是我随便能来的。千万不要叫别人知道。要不然,大娘又会找娘亲的麻烦的。”

    对着小男孩委屈得可怜的一张小脸,无忧一时默声,心中猜测着,小男孩口中说的大娘,应该是国舅的大夫人吧。这个小男孩应该是庶出的。

    想到这儿,心中又重新不好受了。还是在这样小的年纪呢。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好吧,让姐姐想想,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办法。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办法。”说完还跟小男孩比了比脑袋。

    然后,站起来,向着这小阁四处看了看,怎么收拾得这样的干净呢,一点能借用攀高的东西都没有。

    再转回头,看小男孩一副不能在此久留的样子,又见左右无人,无忧打定主意,向小男孩招了招手,“我扛你,你去够下来。”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真的是轻巧,可听到蝶儿耳朵里,就像是要去犯险一样地让她惊慌。

    唬得急忙来拦,“姑娘不可,不可,我们是来为客的,况且身上肩的还是大公主侍读女差的身份,可是万万出不得错的。还是找人吧。这样是万万不行的。若然是让人瞧见了可是不得了。”

    无忧看向她,“找你么?”

    身材娇小的蝶儿努力向上跳了跳,“这个有点高啊。可怎么办呢。”

    无忧向她努努嘴,“你看这里四下无人,我们只要一下下就可以的。”蝶儿不情愿地抱起小男孩,放在无忧肩膀上,道。“姑娘可要小心啊。”

    无忧用尽全力将小孩子顶起来,心中确定了一下位置,然后停在下面,又用了一些力气,再将小孩子顶起来一些,嘴里有些颤抖地问,“就这样,差不多了吧。”

    “向左边移一点点。”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响起。无忧左移了一点儿,好像还差一点。小男孩真的有点重啊。她从前连一只鸡都没有扛起来过。

    但,拼了。又没有人。也让她放肆一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这个想法还没有散去,就听到人声,“你们是谁,在这里,这是在干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无法回答。所以沉默。

    那个声音也像是不需要回答的冰冷,人直接走了过来,取走阁上的毽子,还一点劲都没费。

    蝶儿接过无忧从肩上取下的小男孩。呆呆地看向声音传出来的方向。无忧则长长喘了一口气之后,就那尴尬地杵在那里。心中哀叹,衣服一定全皱了,自己这个样子一定是很奇怪。从陌生人的眼睛中就能看出全部。

    不过,让无忧真正看得入神的是这双眼睛,真的很美,偏偏又觉得那种美有一定的深度,不知是为了什么,明知道现在被人捉住了不好的事,该当先头疼这个,却一定要向那眼睛的更多更深处看下去。如同疯魔。

    直到蝶儿不知第几遍拉自己的衣袖,无忧才真正地回神,蝶儿附耳跟她念,“姑娘,这人是国舅府的公子。”

    无忧转眼看到小孩子怯生生地从这公子手中接过毽子,叫着哥哥。再转眼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原来真的是国公家的另一位公子,收起眼神当中的戒备,规规矩矩向他行礼,又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本来是尴尬得脸红的事,可是也真的很没意思。

    这种情况告退就可以了吧。就算他是国公家的公子,她也只是行止不端的客人,这个称不上是犯罪。但是不得不说,国舅家的儿子真的是长得很是梦幻。先前的小男孩与这位公子皆是美貌。

    本以为是平平的擦肩。

    但这位公子忽然全身上下一动,然后就出了大事了,他大呕了起来。

    这样的情况算得上是事发突然。无忧已是回避不及。终是无忧多事,还想着他是不是需求帮忙,是以,慢下脚步来,略等了等,看他是不是有什么不时之需。

    待他重新归于安稳时,无忧才向蝶儿示意,想要离开。方踏了半步,听到后面的声音并无预兆也无波澜地响起,“这样倒是公平。我们一人见一次对方的尴尬。”

    看来,好心被揣测成了恶意。他以为,刚刚她是故意在瞧他出丑。现下,倒真的是像实了是国舅家的儿子了。

    回头看时,看到一直背对着自己的他,向自己伸出手。无忧好奇地瞧了瞧那只手。那只手不耐烦似地动了动,叹气,“是要借帕子。”

    他倒是这样的理直气壮。

    蝶儿有些惊地瞧着无忧。

第九十七章 连遇

    确定这位国舅家公子应该重新归于安稳,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后。无忧才用目光向蝶儿示意,离开这里。

    一双主仆方踏了半步,后面这位公子的声音,并无预兆亦无波澜地平地响起,“这样倒是公平得奇怪。我们一人见实一次对方的尴尬。算得上是两清了。”

    听他说话这样奇怪,无忧微微凝起眉,看来,自己好心被揣测成了恶意。这位公子定然以为,刚刚,她留在这里,没有即时离去,是故意在瞧他如何出丑。

    之前还想,他的这副长相,倒不像是国公家的儿子。

    现在看来,像了。

    回头去瞧,他到底如何的意思时,这位公子尚未转过身来,可一只手却向无忧她们伸出来,手掌是张开着,要拿什么东西的意思。

    无忧好奇地瞧了瞧那只手。那只手不耐烦似地动了动,叹气,“是要借帕子。”

    无忧微微抿唇,他倒是这样的理直气壮。

    蝶儿有些惊地瞧着那只手。一阵风吹过吹得蝶儿有些迷眼,可感觉到无忧将帕子交到她手上,还是懵懂地瞧向自家姑娘。

    见无忧用眼神示意着,让她将帕子给那位公子递过去。蝶儿微忖忖,小心翼翼跑过去,在那手掌之上放上了帕子。又有点别扭地边回头看那公子的反应,边向回走。

    无忧只是对着这个背影福了福身,便很正常地转身走了出去。蝶儿赶紧小跑着跟上。

    出了阁门时,有一个小厮打一边慌慌张张跑了进去。路过无忧时,微微一愣。又掩饰着跑走。

    无忧只做当不见,脚步不停地走出来。

    到得无人处,一边任蝶儿打理肩膀的衣服褶子,一边仰头向对面的高轩看,忽然发现,善修竟然站在高轩之上向下望着自己。

    小阁那里有些背光,但是,从他那个角度,刚刚发生的事,会不会是一览无余?关键问题是,他是现在才站到这里,还是从刚刚一直就站在那里。而且,也要想想,如果是从那个角度上,自己刚刚做的一切是不是都已经清晰入他眼,然后别有想法呢。

    分析了一下,又觉得不大可能,这里的兰花很多,他们又是在那盆最大的兰花后面,角度那样地刁钻。总之,不看到是最好的。她可不想无事生非。

    下意识与善修对视起来。看到一边蝶儿发现他的第一反应是行礼,才想自己这样很是失仪,不慌不忙福下身,也跟着行了个礼。然后,继续怀疑地看着他。

    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目光悠悠直盯着无忧的眼睛。那样的目光很是神奇,竟能让无忧在这个并不算近的距离止,看到他由远及近,一点点地掉落在自己的身上,简直如针芒扫过一般的视线。

    然后,浑身上下都觉得是在微微发刺。让人很是难受。

    慢慢侧头时,发现这人身旁缓缓站定了的另一个身影,竟然是鸣棋,现下也一同看着自己。

    隔着一院香靡。气氛一直静下去,让人恍然要疑,此身是梦。

    终是被身后的脚步声惊动。低下头去。想着,这种氛围之下,自己到底要如何装成是若无其事地离开。或者,这样的情况也要打招呼?

    一双云头上殿靴停在自己眼前。距离上的逼仄,让无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忙向后退了半步。

    抬头,是完全神采熠熠的国舅家公子,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他对正无忧惊奇的目光,又在那样的目光之下,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高轩,再看了一眼无忧,俯下身来,扬了一下手中拿着的帕子,附近无忧耳边道,“会还的。他们都在那里看你啊。对了,那里看这里真的很清楚。我试过的。不用费神纠结了,他们会看到全部,也会想很多。只要想好能应付他们的借口就好了。”说完,揣起丝帕,大摇大摆自去了。

    无忧端庄行礼,没有说什么。高轩之上已有小厮来寻人。善修转身离开,鸣棋亦转身,走了两步之后,又转回身看了一眼无忧。

    两道目光约住一丝寒风,在无忧眼前打了一个旋儿。无忧一眨眼,鸣棋已经回过身去,消失不见。

    ******

    远处喜乐齐鸣,散在四处的宾客们听到了,知是拜堂成亲

    吉时已到,纷纷挤在堂上看新人成礼。

    无忧同蝶儿也随着人流,走回了喜堂。

    蝶儿附在无忧耳边道,“看来,候爷没过来。”

    无忧看了她一眼,她立时噤声。爹爹当然不会过来,看看这满堂的女眷就知道了,帝都的权势都在观望皇上的心意。

    目光浏览过一圈,意外发现了盛装来贺喜的合周公子。

    他好像要比自己发现他早一点儿,正在看着自己,此时,见自己发现,笑了一下,无忧向他点头。马上收到一束辣辣的视线,原来在他身边的红衣女子是焕离。

    刚刚只是礼貌的对视,并无其它,可这样的意思,又不知要如何在眼神中传给这位总是爱加戏的姑娘。

    无忧目光平平转过。并无喜怒。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此时,新人还在拜礼,众人尚未入席。

    宾客列了两厢,喜乐重起新调,爆竹齐燃,迎新人入堂。无忧还在想,怎么没有发现大世子他们,就在外面走进的富泰新郎一列中,捕捉到了那一双的身影。在这众多人中,依然俊逸出尘。从这个距离上,总是能感觉出,他们兄弟间的相像。他们都很像他们的母亲。

    慢慢融入到人群之中,静静看着堂上的热闹,就听身后有两个姑娘在悄悄耳语,“那不是大公主家的大世子与二公主家的大世子么。传闻中他们关系不好的,可怎么今日里,都是同来同往的。看着倒像是兄弟情深。”

    另一个道,“那两位公子,越出落越发清秀了。”

    先前的道,“才不是清秀是武健,他们身手也都很好。”

    无忧向那个方向望上去,正瞧到他们相视而笑,也觉得奇怪,心想难道是一个被另一个绑架了么。转念已经想到,他们装得如此,不过是要给外人瞧瞧罢了。毕竟,现在皇后的外戚势力,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他们的合流简直是势在必行。

    合周来到无忧面前时,新郎与新娘正被送入了洞房。看到他直接走过来,无忧有点意外。

第九十八章 仙渺

    无忧随着这个两个姑娘的声音,向善修与鸣棋并排站着的那个方向望过去,正瞧到,他们在说过什么之后,相视而笑的潇洒动作。

    这个,不能不奇怪,是在多早之前,还是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现在,是言笑晏晏了么。能让他们如此神速和睦的方法,到底是什么?难道,是一个被另一个威胁了么。

    转念,已经想到其中的玄妙,他们做出如此亲密举动,不过是要给国舅瞧罢了。毕竟,现在皇后的外戚势力,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他们的合流简直是势在必行。就算他们实在坐不到一处,最起码也会做些什么,来迷惑皇后与这位不太懂事的国舅。更何况那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难的。

    合周来到无忧面前时,新郎与新娘正被送入了洞房。

    看到他直接这样向着她走过来,无忧有点意外。向他之前的方向上打量,焕离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自从知道焕离与他的关系,她一直想办法避开他的。要恨她的人已经够多了,像焕离这样本无事的,就不要让她在恼自己了。

    合周转到无忧身侧之后,并没有说什么话,就只是静静地站着。

    无忧努力在脑海中拾寻了一阵,亦觉得,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借口离开。就只是默着。越来越觉得不妥,也越来越没有办法。

    后来想着,他应该是将焕离支去了哪里,反正国舅府再大,她一会儿是一定会找来的,才安了心。只是礼貌地向合周点了个头,又看了他的回礼,然后,很自然地转开目光,向另一边,只向着喜堂上热闹的地方瞧。却并没有将什么瞧到眼中。

    之后,宾客们开始入席。

    无忧与蝶儿顺着大溜向里进,这样,很自然地甩开了一直立在身侧的合周。要落座时,却发现,与鸣棋善修也都是一桌,左边的正是合周与焕离。这个巧合真的是让人觉得幕可奈何!

    刚刚,焕离一定是去找善修了。

    心下暗暗叫苦,本来想要避过,却收到鸣棋示意她坐下的眼色,看看他眼神里,并没有隐藏的不可悖逆的戏里神色,只得硬着头皮坐了下去。

    没坐下多一会儿,便有小厮过来附耳对鸣棋禀了什么,他点点头,站起身。

    在坐的几位,也跟着起身,只有善修如若不见。依旧轻携着酒盏,四平八稳地坐着。

    鸣棋在这个节骨眼走了,是最好的。少一个算一个。无忧这样想着。

    可鸣棋起身之后,又不立即离开,站了一会儿。

    众人也只得相陪,那时戏台上青衣声色婉转,正唱到动人处,他忽然看向道,“无忧国舅喜事已结成,就不必在此叨扰了,我送你一道回去吧。”

    无忧抬头看着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是拒是从。终究,他语气太盛,让人轻易品味得出如果不应的后果。所以只得站起身来,与这桌上众行了一礼,与他一同出去。

    外面宾客结群,鸣棋自视孤高也要难免寒暄一、二。这是个机会。

    无忧领着蝶儿信步游走,如果更快找到门的话,会先行一步。虽然不知道鸣棋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可是总觉得,刚刚在高轩那里被他瞧见的事情,有些不妥。

    呃,这个国舅家费了好些银钱建造的府第,真的是有点乱。因为是回形的府建,一直在里面绕也是有可能的。而且两人越是焦急,就越是找不到这个回形院子的头绪。

    无忧与蝶儿乱走一气,越来越觉得气氛荒凉,直到身后传来很乱的脚步声。

    回头看时,似乎是一道白色人影追着一群人跑过来了。

    渐行渐近,嗯,看清楚了一些,前面的是都家仆打扮的下人,其中一位公子打扮的少年就显得很是抢眼。这么一打眼还觉得有些眼熟。再向后瞧,后面紧紧追着他们的竟是一身白衣的女子。

    一个女子,在追打一群男子?

    整体的画面让人有些看不懂。

    但下一眼,无忧已经认出那个有些眼熟的公子。身边的蝶儿也在惊叹着,“啊,那个,不是刚刚在小阁里面,要了姑娘帕子的那位公子么,那群人像是国舅府的家人,可是,他们是在被一个女子追么?”

    无忧也觉得奇怪,因为表面看起来,事实确实如此。但这也确实不干她们的事。

    想到这儿,无忧自顾自扯住蝶儿,想要让开一点地方这样,却被疾如闪电的人影拉起一同跑了起来。蝶儿转眼就被远远落在了后面,疯了似的喊着,“小姐。”但她被这人带得速度太快,根本就停不下来。

    如此没道理的事情正在发生么?她本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是却这样冤枉地被这人拉入泥中。

    奔跑中看清拉着他的人,确实是之前的那们国舅府的公子。他拉着无忧跑得真的是很快,因为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又丢下了那群家人,遥遥跑在前头。

    后面又哭又喊,跑得风快的是个女子,转眼追上了那群家人,竟然没有停下来,也没有被他们拉住,而是直接向着他们一双追了过来。

    无忧在心里在他与那女子之间做了一根连线。是娘亲,是小妾,还是正室,要不然,就是没有名份的女人。

    被他拉住的手有一些发烫。腿上也没有力气了。跑得也太快。而且那女子也是真的锲而不舍,看这公子害怕的意思,那女子也是绝对不好应付的。无忧觉得自己要是再这么跑下去,心都要跳出来了。

    前面赫然闪出了一条死胡同。明显的选错了路啊,还是在他自己家里面,也是不容易,堪堪要撞上对面雕得精细的砖雕壁,停住,回过头去,后面根本没有人追,此人此景,如梦如诗。

    无忧以怀疑的目光看过去。他用同时怀疑的目光看过来,两人对视半晌,又相视大笑起来。

    然后,好像是对视的时间有点长,意识到他只不过是自己今天鲜鲜遇到的陌生人,无忧有些别扭地移开了视线,只瞧着自己的脚下的方砖。再想这种情况自己要如何应付。

    终于,后面是蝶儿气喘吁吁赶上来,“好像是个误会。”说完,指给两人看,下面的荷池里,有白衣女子在赏花,雪白衣裳早湿了大半。

    那身影太好看,朦胧间,有一种如立在梦中花落处的感觉。仙姿渺渺。

第九十九章 听者知音

    无忧一边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膝头喘气,一边以怀疑的目光向那公子望过去。那公子也慢慢平复着气息,用同时怀疑的目光看向无忧。二人目光妥妥相遇,又妥妥对视半晌,终而相视大笑起来。

    然后,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中闪动的暖暖的光,意识到,他只不过是自己今天鲜鲜遇到的陌生人,自己对他有目光暖暖体会这种,实在是太不正常,慌忙移开了视线,然后又觉得移开的目光实在是无处着落,最后只好别扭地只瞧着自己的脚下的方砖。

    他说,“刚刚……”

    无忧就只是低头静静地听着。

    终于,后面是蝶儿气喘吁吁赶上来截断了他要说的话,“好像是个误会。”说完,指给两人看,下面的荷池里,有白衣女子在赏国舅府上特意装饰的绸子荷花,雪白衣裳落在半冻半化的池水中早湿了大半。

    那身影太好看,朦胧间,有一种如立在梦中花落处的感觉。仙姿渺渺。无忧一阵发呆。

    回神后,等了半晌,发现这位公子看到这个场面太是安静于理不合。

    无忧向他移过目光去。

    他直直瞧着那边的荷池,显然是感知到了无忧看过来的目光,惋然道,“又一个伤心人。我的娘亲。”那时已有下人们过去,将那女子扶出来,又披上衣服。

    无忧看到这儿,几已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大概,这位公子同先前的小孩子一样亦是庶出,而那个现在正被下人们簇拥着回去的白衣女子就是他的娘亲,似乎是有失心之症,得宠也应该是从前的事了,“看来这是,只有我这种罪臣余孽的身份,才可以听到的秘密。也是,英雄不能有太惊艳的背景。”无忧又向他一笑,“听到这样的安慰,有没有心头一活,死水变澈的感觉。”

    他目光闪了闪,似乎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无忧轻轻抿唇回看。那一瞬,他眸中流过好多东西,有怀疑,有不屑,黯然再到惊喜。

    整个人好似打开一重,颇为认真道,“这种好处,应该没有这么容易得来的。而且我好像还不知道,你是谁。”

    看得出,他已不再疑自己有其它目的,无忧调皮一笑,“我只想活着走出这里。文安候的次女,文无忧礼过去了。因为不是在正式场合与公子相见,有些礼节就忽略了,请公子见谅。”

    语毕,看着他眼神里的一点点变化,知道他已经反应出了她是谁,便不再多说,本想一直就这样静着,或是到了要走开的时候,却提鼻子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忽然没过脑地说,“你又喝酒了,不是不能喝的么。”觉得不妥时话已出口。明明是他喝的酒,怎么自己光是闻着就要醉了呢。

    沉默如海。想来他不会回答了,本来也不该是自己这个身份该问的话。他没有将自己掐死就算不错的了。表示满足,想要离开,如果离得开的话。

    他提起袖子来放在鼻子边闻一闻,再瞧向她,“如果看不出来就好了。本来一切都挺好的。会不会以为我是一个风流好少年呢。”

    与初见时的锋芒毕露不同,现下也是风流少年的感觉,却是真实的一个人,与那些华丽并存的伤感,又何尝不是鲜血淋淋。许是触景生情,一时感慨颇多,对这个人的感觉似乎是顷刻不同,从之间的千里之距,一下子拉近,自己都觉得神奇而不可思议。

    给他凝视了一下,无忧才发现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神实在失礼,想想他刚刚说的话,还有自己说的奇怪的话,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自己的奇怪,“我们是真实里的暂时相见,很不容易。”

    他挑了挑眉梢,一脸的煞有介事,“需八拜结交?”他的真诚模样忽然让无忧又想放下刚刚升起的戒备。

    “反正身份相近。”无忧就这么磊落而答了。

    二人再次相视而笑。

    转过身时,瞧到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已经站在一边若有所思的鸣得,笑容顿敛。之前一直没有发现,这位大公家的二世子也来了这里。闲闲负手认真地看着他们相视而笑,同之前一样,无忧比较担心他是从哪里看起的。毕竟自己在大公主府里太过守规矩,刚刚的举止就显得有些放纵。可心里也在庆幸,幸亏出现的不是鸣棋。

    心里还想着这些的时候,已经向鸣得行礼。

    他冲着无忧冷冷一笑,甩了一下袖子,“还是笑吧,要不然就太明显了。这位公子给你糖吃了么。”看他说完之后直接走人,无忧向那位公子行了个礼之后,赶紧跟了上去。

    鸣得走得很快。无忧与蝶儿皆是小跑地跟着。这种时候应该解释些什么。哪怕没有做错什么,也要想出一个办法来解释,也就是说要向他示弱。

    跟了一段距离,鸣得突然停了下来,扭过脸来看向无忧,“刚刚见面的人就说到了结交?那么接下来要什么呢,马上就到生死之交了吧。”

    无忧比着脚尖险险停住才没有扑到他身上去。骇于他一脸怒气,只得忍气吞声。

    不过是一个小屁孩,但这个脾气太过爱憎分明。但心中已越发想得多起来,比起之前的一味想要在这位世子身上找到办法,触类旁通了一些。这位鸣得世子,还是个小孩子,大公主面前说话未见得会有多大的份量,既然是要恶人先告状,那么还是让她先见到大公主为妙。

    等他转身,又跟着他走了几步。瞄了一眼府门外边随从给这位小世子亦备的是马,再瞄一眼王府的马车。心中有些焦灼,不知道他要选哪个。

    见他走向马匹,心里叫了一道苦,但也没办法,依旧如常向他行了礼,自己快步上得马车。也还记得不让人瞧了端倪去,虽是快步,亦是典雅。

    蝶儿随后跟上来。无忧伸手去拉,却见挑起帘,动如脱兔的人却是鸣棋。

    “与陌生人对语,还到了听者知音的地步?对了也要结成生死之交。看来除了国舅女差最是事冗。”鸣棋语出时已经是一脸不屑,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是鸣得告的状。这才多大的功夫,这孩子是长舌妇么。

    不待她说话,鸣棋继续,“这么快要赶回去做什么?如此才是真的露了形迹。”

第一百章 一切的一切

    蝶儿当然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随在姑娘之后,也动作灵敏地跟上来。无忧伸手去拉她上马车,却见挑起帘,动如脱兔上来的人却是一身隆重官服的鸣棋。

    那么庞大的官服并没有让他动作拖沓。

    无忧惊奇的目光在他淡定以极的眼神中跌宕了一下,又赶紧垂眸。

    她的手就在这一瞬间,被他轻轻握住。小小的借了她的力。转眼就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想拿回手时,却被他神色不变地握住,“女差就是女差,万事都想得周到。”然后,举起她的手来向上一抬,“我这样被人拉着是第一次。嗯,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好。”

    无忧又想抽手。

    他长长叹气,握得更紧,“听说,刚刚一直在与陌生人对语,甚至是到了那种听者知音的地步?对了,也说了要结成生死之交,关照一生。看来,今天这里,除了国舅喜频,就数女差最是事冗了,星刹之间就结了莫逆之交。”鸣棋语出时,又将那个长叹换成一脸不屑。

    看他这副了然一切的样子就知道,是鸣得告的状。这才多大的功夫,这孩子是长舌妇么。

    不待她说话,鸣棋又将目光落在无忧被他紧紧拉着的手上,继续,“这么快要赶回去做什么?如此,才是真的露了形迹。但是,手怎么不发抖呢,我的靠近不觉得会是危险么,或者,根本还很是享受。对刚刚的公子,也是如此的了么?”然后,自然而然地放开了无忧的手。无忧脑子里想到的最坏的事情也并没有发生。

    她飞快地将手袖进衣袖当中,琢磨着应该说点什么让他觉得无趣自动退去就像她每一次做的那样,他已经转成自嘲的笑脸,“当然不可能,云著可不是那样的人,目空一切是最根本的。啊,会视女子为小人的人,因为他娘亲的缘故,他原本就讨厌女子,甚至他也讨厌他自己的娘亲,他一直是这种人啊。所以,你的任何举动都无效。”

    无忧并没有听鸣棋的冷嘲热讽的部分,只是在琢磨,云著原来他叫云著。刚刚并没有问。自己却很是猴急地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当然那也是为了安慰他。

    那时候,从他的眼睛里伤是能看得出的,他其实很爱他的娘亲。他才不像鸣棋说的是那么冷漠的人。

    还有,他的娘亲好美啊。他长得也很好看,虽然用好看这样的词去形容男子多少会有些别扭,但是真的好看才说的。

    嗯,今天真的天气很好,如果不是这样坐在马车上,对面的人也不是鸣棋,也不说如此讨厌的话就更加好了。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美中不足。

    正沉浸于遐想当中,眼前给人晃了一下,鸣棋的脸由刚刚的得意变成了惊怒,“你没有在听我说话?世子在说话的时候,你在琢磨什么,你不会是还在想云著吧。”

    这个是当然的……不能承认。

    淡定地摇摇头。还只是静着。

    他又盯了无忧一眼,似乎是要判断真伪。到一半,放弃,发声,“王府的势力本就如日中天,得人青眼也是平常。你不会误会这是你一己之力吧?”

    自从进了王府,鸣棋就左左右右地杀出来为难无忧,无忧也有点见怪不怪了,但凡他说话时,只要面色恭谨就好了,仍然垂着头。

    他忽然又不说话了。

    时间有点儿久。一点儿也不像他。弄得无忧也有点好奇了。他可是从来有话藏不住的性子,至少跟她是这样的性子。

    慢慢抬起头,碰上他的目光,深幽如潭,直直地看过来。让人感觉这双眼睛似乎是要沉进自己的眸子里面,带来日月星辰,清溪大地,一切的一切。温暖与干净。

    宽广的空间在眸中延伸……虽然知道这是应该让她害怕的美好,还是忍不住徜徉其中。

    马车颠簸了一下。惊破这些美好。无忧急急移开目光。摊开的手心却被他覆住。一热。

    马上就将手抽开了。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更应该委曲求全。也并没有什么一定要抽开手的原因,还是这样不知死活地我行我素了。

    可能是寒风吹乱了做低伏小的心意。

    反而觉得找到了内心的安静。

    他没有再行强求。仍然这样相对而坐。大概已经是习惯了她自以为是的狡猾。

    无忧现在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马车仍在喁喁而行,街市上的喧嚣入耳时都变成了奇怪的声音,直到他跃身下了马车。眼前与心上同时像是空出了一块。

    终于,可以长长呼出一口气。在此之前,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存在,生命就像是无以为证一般虚无。

    那消失的触觉中,有什么在慢慢呈现……在那相握的手间生出一朵娇艳的花来,也生长出轻细的惶恐来。

    她的人生构成里面,怎么还可能会有娇艳的花,尽是仇恨罢了。至于他们境遇不同,能看到的东西也不会相同。只要回神到这现实里来,她就知道,她不会得到一切。她需要的是别的。

    等他递过马鞭转过身来时,无忧也已经跳下了马车,见他看过来一眼,向他颌首。

    那边鸣得也跳下马来,却是一路向无忧走过来,看定她,“刚刚一定是没有看错,是与云著相视而笑了。”听他到现在,还疑惑这件事情,无忧反而已经觉得心无所扰了,刚想离开,就听他在说,“仔细断定一下,应该告诉母亲吧。毕竟是在身边的人。”

    嘴长在他身上,无忧当然知道这是对自己极其重要的事,却更知道这不是自己能理会得了的事。所幸,看他并着急的样子,一定会留有时间让她到大公主面前自陈。

    虽然,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说,但是,从大公主角度看来,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鸣得一定是对自己有先入为主的偏见。在那个时间的缝隙里,她有一点点想知道,这个偏见它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回过头向他们行礼,然后大概可以在他们不在意她的时候,自作主张地离开。一树雪花在春时冷日下散着淡淡的白光,仿佛树上生出一朵朵微微袅袅的云花来。鸣棋与鸣得还并没有走近,他们只是静立在画面的那一端,后面跟着悠哉游哉的俊马。她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来,说着,“奴婢告退。”

第一百零一章 緋影

    无忧回过头,向鸣棋与鸣得行礼,然后,计算着,要在他们不注意她的时候,自作主张地退去。那很容易,她只是这明媚日子里的一道风,人们想要在意时就会发现,无心时随时都可以来去。

    一树雪花在春时冷日下散着淡淡的白光,仿佛树上生出一朵朵微微袅袅的云花来。鸣棋与鸣得还并没有走近,他们只是静立在画面的那一端,后面跟着悠哉游哉的俊马。这样的画面,如果不是如斯的心情,该当是人生乐事吧。

    她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来,说着,“奴婢告退。”然后想,不会有人听到,自己自作主张即可。

    提起裙角,刚向蝶儿使出个眼色。

    “我还有话说。”鸣棋直接对无忧发下话来,他并没有看无忧,而是直接看向鸣得,“书读了么。怎么有时间在这里玩。”

    鸣棋发了话,无忧只能站定。

    鸣得本是刚刚转过头去看无忧的,现在听兄长问他话,马上转过头看向他兄长,一脸的不懂,再看一眼无忧,还是不死心,又向鸣棋道,“可她,这样的人留在母亲身边。难道兄长真的会放心。现在是非常时刻,不可有一丝的马虎。”说完低下头。

    鸣棋面沉似水,“这些事,什么时候又转到了你一个小毛孩子来操心,昨天你拆了太子的铜件,怎么不为王府着想。去读书吧,近来,父王已经看你很不顺眼了。”鸣得坚持了一会儿,看兄鸣棋面色不渝,完全是不可忤逆的表情,再看了无忧一眼,终是气呼呼地跑开了。

    鸣棋向着鸣得跑走的方向上看了半晌,并没有出声,无忧想他要自己留下,看的也是这出吧。一看鸣得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再次告退了。

    无忧略寻思了一下,接下来的情况唯有礼节如常,才不露痕迹,刚刚做了福身的姿势,就发现鸣棋身后闪出一人,素锦袍子,清风明月一般的公子,也熟悉得让人惊异,是合周,竟然是合周。他是从国舅府就跟了出来么,现下倒是不见焕离的身影。一见到他,无忧总是能如影随形般地想到焕离。

    细想想,刚刚合周出现在国舅府可以勉强解释,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是个什么缘由是真正的想不出了。

    是以,微微怔了一下。

    鸣棋看到对面的无忧脸上的神色变化,就知道她看到了合周,亦转过头来打量了合周一眼,神色淡淡,“母亲的书室在上面,要回什么话就上去吧。”

    看来合周真的是要去见大公主。能走上这个门路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由此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比候府上下想像中需要得更多的公子。

    不是想管别人的事,她只是永远纠结着这位合周公子与大太太的关系。

    那位大太太到了现今的地步,连老太太的东西都敢打算,更何况这样的年轻公子。她会不会,别开门路要在合周身上对自己做出文章,同样的事情之前也发生过。想到这些时,明明是站在有一点点春日冷阳的光亮地方,却觉得一瞬就进入了黯淡的寒风之中。冷得浑身发抖。

    无忧仍不住向合周看去,想不明白,合周要向大公主说的是什么。是主动而来,还是受邀约而来。

    合周虽然是个闻名天下的才子,但为大公主看重的,似乎不会单单只是才华而已。正如大公主不甘心只是做个公主而已一样。她想要得到的人或者是物都必定与她的野心相连。再那之后又会不会与某人的野心再边上一遭。

    “林无忧。”鸣棋的声音出棱出角,如凌峻山峰。连眉目也微微皱起。

    无忧知道自己打量的时间有些长了,赶紧将目光看向自己的脚尖。心中余悸还在,就绕在胸间,脸上却不带出一分的颜色来。原来这世上没有什么学不会的东西。进入情境,事入心境,不会都不行。

    可余光中还是可以瞥到,合周也向鸣棋点头,然后向径自向书室去了。

    鸣棋沉静了半晌,看过去另一个方向。

    无忧觉得他是要离开了,行了个礼,刚想跟着合周的方向上去看个究竟。又被鸣棋叫住。回过头来看,发现鸣棋正看着自己,目光深遂,颇多研判,看来这人今天是盯上她了。

    赶紧规规矩矩站好,垂下目光来,等着他说话。

    “上去也会下来的。”鸣棋脸上依然是同于之前的嘲讽之色。

    无忧只能继续无语,看鸣棋又看了一眼,自己转身离开了。才松了一口气。

    无忧默默立在日光的绯影当中,心思一时缭乱,自己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光靠自己却是一定得不来的,所以才要扰进这道乱流。

    可这些真的是自己能身处得了的吗,看看今天的事就知道,只是与人的一个对视,一个微笑,都会引来如此的猜忌,日后的牵挂羁绊又不知道会有多少。

    抬头时,看到合周从书室上下来。在这异府相见,心中有说不出的亲近,就像他其实是自己的亲人。

    向他行礼,他笑了一下,还礼,“在这里还好吗?”

    无忧挠挠手心,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疑似担心的眼神更奇怪,终于想到,他是不是同自己一般是这样被稀里糊涂弄进王府的,跟自己当初一样顾虑重重,所以,很是认真地说,形同于安慰,既是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小心翼翼还是可以应付的。”

    作为一个想要做些坏事的人,必须要睁着眼睛说瞎话。现在开始好像已经有了这样的天赋,就像那些本就是藏在她的血液中的一样。

    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他说,“不要再给大公主出主意,也不要再努力学字,最好也不要穿这样搭配的衣服。我这样简单的说,听明白了吗。”

    无忧奇怪地看向合周,她与他的关系,论不上远近,而且从很多方面来看,他们更应该是相反的方向。

    虽然,之前他救过她,但是,整个情况,仍然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难道,是因为焕离之前对自己做的事。在那一瞬间,无忧觉得这个想法是有些靠谱的,很有可能他就是为了焕离,才对她过意不过的,“就是因为太简单了,所以才不明白。”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大可不必了。

第一百零二章 我们

    听合周说完他的意思,无忧有些奇怪地看向他,论来,她与他的关系,还不到说远近的地步,因为实在是没有那个必要。而且从更的多方面来看,他们该是殊途而且绝不可能同归的关系才是。

    虽然,之前他确实救过她。但是,那时的情况与他的意图,仍然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而且,就无忧个人来看,从他那双眼睛里从来也是瞧不出端倪的。她以为,他会讨厌她。却不防,他有相反的态度。一直明白地向她表露出来,要帮她的意思。

    那些不该有,现在却算得上是层出不穷的关心,不知道恼得她费了多少心思去想。最后,还要笑自己,真是傻,连在这上面费心思都没有必要。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配合着去上别人的钩。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得多,合周这样,只是因为之前焕离难为她的事。毕竟,他就要娶焕离过门。而她,还是名义上他的亲戚。

    在那一瞬间,无忧觉得,这个想法相对有些靠谱。

    很有可能,他就是为了焕离,才对她过意不过的。而想挽回这个过意不去的方法,就是不自量力地要帮自己一下。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像绝对没有含及诸如以上这些复杂心思一般纯净安和地回着话,“就是因为太简单了,所以才不明白。无忧一向愚钝,还请公子不要见笑。”如果真的是那样,就大可不必了。这是她用眼神传递给他的意思,并没有脱口而出。

    他会看得懂。他一直很是聪明。但这世上还是有他不能理解的人和事。

    就比如,她文无忧会怎么看待焕离这件事,她承认,若是在从前,她家里一切安好,她还有心思至情至性,会针斤驳两地与无理取闹的焕离论个短长。谁要是敢那么平白无故地欺负她,她也不会让她好过。只怕还会讨厌她一辈子。并不会这样无感。

    可现在经历了太多的事,那样的小伎俩在她心中甚至激不起一点点,想要挂怀去怨恨的涟漪。

    再抬起头时,看到合周脸上的认真排山倒海,不仅有认真还有那种绵绵付以真心的目光,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给她听,“我是说,你要做的事,换我来做,你看过我画画,如论是画画写字,还是你要做的那些事,我都可以比你做得更好。所以,都换成我来做吧。我会做得更快更好。我只是不想让你这样涉险。本来你需要一些时音来了解我,我也是那么想的。可现实转得太快了。我不能再那样等下去,看你一步步走向深渊。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些被他顺溜说出的话,简直像是电闪雷鸣这些事,都这样平常地从眼前闪过一般,可是却惊天动地般响在她心里。

    无忧听得真而且真,这些确实是从合周,她从没有想过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

    她听那样清楚,却依然觉得,这只是她偶尔的异想天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陌生人。怎么会。

    无忧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一切,不可说不突然,虽然他之前也帮过自己,但这次的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的意思是说他是为了她才来到大公主身边的么?

    静静地看着他,终而摇了摇头,“我的锁链我自己打开。公子才大,定然会有更重的事情去做。”无忧这样说时,已经意有所指,能来到大公主面前的人,哪一个不是有所图。而以他的家世,更该图一图的。这样的话,他也自然会明白。

    他紧紧抿着唇,目光中生出咄咄逼人的力量来,那么具象在无忧眼前,亦如刚刚的电闪雷鸣一般投向她的眼睛,“在我身上就找不到你可以依赖的地方吗?”

    为什么觉得这人像是认真了呢,无忧觉得今天真的是被太多的五雷轰顶了。

    他这样问,无忧也就再无不能如从前一样避而不答了,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她的拒绝都会是一样的婉转,“我并不是活在这阳光下的。公子进京只为求取功名,那些功名就在眼前,公子何必为它事分心。焕离小姐自然也不愿意公子这样做。焕离小姐她比公子看到的,更爱公子。”

    无忧觉得突然间提出的焕离,会将一切问题阻隔开来。

    她那样掷地有声地扔出了焕离,这个能隔绝一切问题的法宝去,第一次觉得,这个尘世上的事确实是这样的,哪有无用的人,再想不到的人也许还会用上三遍呢。

    可提过焕离之后,这人的脸上,并没有如无忧所想的,出现如何的温暖气息,反倒越加的阴冷,就像是无忧说了什么样的话,让他生气。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一种犀利裹挟起来了,那样不可置信地看着无忧,“那我就走进那夜晚,有你在的地方,即使是暗夜也会让人觉得舒服。”

    无忧疑惑地看向他,他竟然错过了她说的焕离小姐,就这样的跑题了,还是,这本就是他的雄辩之风,有意的忽略不提。

    看她一脸的怀疑,他再次重复,“是的,很舒服,就是那样说的。我们之间没有走近的距离,也许真实走上一次,也并没有想的一样那么多黑暗,因为我始终看得清你。朝有光的地方走吧,我们。”

    听完这些话,无忧觉得心上隐隐地疼了起来。一个依靠,自己一直都很想找到。可眼前的一切来得太快,还让人来不得及想得透彻,而心底最真实的感觉,也在最没有打算的时候出现,自己是在抗拒吧。只怕会一步步走进一个圈套。

    别人哪里知道呢。她的人生本来也是一个大大的圈套呢,套中了别人,也正套着自己。

    合周看见无忧在那里满脸的怀疑与纠结,淡极也力量之极地说,“我知道这一切太突然,你都还没有认清我。所以,我也来了这里,能足够靠近你的地方。”然后,他忽然转了题,说起了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你看过甲鱼么?”

    无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想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还想要再说上一个话题,他点了个头,转身离开了。只留下尚糊涂得不轻的无忧,静静立在原地。

    那样的背影,就如雾天里的一串串水珠,轻轻在雾气里面一流转,便消失得不见。

第一百零三章 梦遐

    合周对她说出的那些话,无论怎么想,都应该不是真实的事情,那是些,应该只能出现在梦中的遐想。

    这样,随便跳出来,要帮她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否则,就没有办法解释,在她最最痛苦时,她最爱的人,都不向她伸以援手,只是冷眼旁观的从前,是怎样的存在了。

    可以肯定,之前,她是有一点点想要相信的。只因,她太孤独了,她与蝶儿太柔弱,她们太需要有这样一个人罢了。

    然后,很快,她又清醒了过来,看清是**,那些燃在她心底熊熊不肯熄灭的**,在她眼前,轻易将一切如此雕琢。

    却并不妨碍,一切只是幻像。什么都不能带给她。

    给一阵冷风忽然吹得清醒,记起,眼下可绝不是能想这些的时候,她还要再打点精神去见大公主。

    慢慢转到正确的方向上来,抬起的第一眼,就看到,鸣棋又从那个消失的方向上,慢悠悠地又转了回来,看意思,好像是往书室上中去。看到顿在那里的无忧,道,“还不上去吗?”

    无忧赶紧收起胡乱成一团的心意,点了下头,他当先走上去。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阁中暖风扑面,无忧才察觉刚刚在寒风中站得久了,手都这样凉了。可刚刚有什么东西一直要塞入自己的手心。她没有握住,所以一切都跑远了。

    转过屏风去,随着鸣棋向大公主行礼,偷偷察看大公主颜色。却并不能看出什么。合周与大公主的相见,并没有在这书室之中留下如何的印记。

    无忧在一边本想等着鸣棋先说话。结果偷看向他时,发现他眼神明亮地挑了她一眼,接过婢子上的茶,一味地品起茶来。

    无忧心上一缩,想他是不是又要找事。大公主此时也正看着无忧,“国舅府中见闻如何。”

    无忧回话的当中,他就静静坐在一边。赏着手中的瓷盏。

    无忧先说了那些寻常的,还在想,要不要说那位云著公子的事,鸣棋已经道,“儿子有事回秉。”然后,看向无忧。

    大公主向无忧点了点头。

    他这赶人的手法还真是精妙,无忧只得行了礼退出去。几乎能猜得到他要说什么,应该是善修的坏话,至于自己还不配世子来向大公主挑拨,所以可以放心。

    转到水榭的时候,碰到蝶儿过来接自己。

    蝶儿见无忧还在回头看,忙道,“姑娘现在下来还早,是来取什么的么。”

    无忧摇头道,“今天应该可以回去了。”

    蝶儿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刚刚看到合周公子去见了大公主。刚刚以为在那里见到他是与大世子交好的原因。”

    “嗯!”无忧点了点头,“他是专程来见大公主的。”

    “可合周公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无忧默了半晌。蝶儿知道,姑娘不想在王府多说,便不再问下去。

    接下来,一连几日也没有机会碰到合周,仅有的一次,却只是远远地瞄得过一个影子。他到底在为大公主做什么事,与她又会产生如何的相关。

    那时,他分明是那样说的。现在,她回忆起合周的语气,都能感觉到其中多到可以奔腾的恳切。就像他说的其实是掏心掏肺的实话。可是,只要回望一眼她文无忧的人生,就再无相信这些话的勇气,而且业已变成了本能地猜测,猜测得更多,更深。

    连续几夜在想他说的话,因为失去太多,更害怕错过,如果能有一个帮手,哪怕只是一句暖心的话。可几夜过去了,无忧发现,即使那是一颗真心,也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应该见他说个清楚的。

    这几日多在楼下观望,似乎又发现了王府风景的好处,本来觉得阔大的地方又多会布些小景,并不至于虚无,而那些小景致,又独具匠心偏偏自成方圆。心中忍不住涌起赞叹,想到那个传说就更加的赞叹,传说里显示,这府中诸景全是王亲手所布,是喜欢心有万山又细腻温柔的大公主最为偏爱的风格。时人虽多这样传但是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一位戎马生涯的王爷,怎么可能有这样文人情怀。照理说很容易想到过一切不过传说,却一直这样传了下来。

    早上她正在给大公主汲水的时候,合周来过了,但是等到她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连个照面都没有打上。之后是她去为大公主选纸笔,又将他错过一次。

    可一直想见的合周就这样完好地错过去了几次。她都要怀疑他是在躲着他。是为了那天的荒诞之言么。她只是想对他说,她不会当真的,他也不必太有负担。

    但,怎么看,都像是没有那样的机会。

    到了冬月的最后一天,大公主念叨着因梦成诗。是以让人摆了软榻,要在书室梦诗。

    见刚刚上去的姑娘又下来了,蝶儿用疑问的眼神向上边飘。

    无忧笑笑。浅浅地说了一些大公主的意思。

    蝶儿惊得差点将整个下巴掉在地上,“姑娘是说大公主在梦诗。”边说边咽了咽口水。

    无忧向她嗔笑,又伸出手来点她额头,“难不成还是我胡说。”

    “可,大公主这样的年纪。”蝶儿还是一脸震惊,当然没有任何立场置喙,却一定要惊奇一下的表情。这样子真要将无忧逗得捧腹了,最初的时候,她听到,也惊了一下,然后就是深深的羡慕。这样的心境,是她这一世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想了半晌,觉得,已是荒诞,才看向蝶儿,轻道,“这是可爱之处,也是幸福之处,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心境,对了,我要一边相陪,这样的时间点上就有些说不定了。与她们在一起,且要当心。”蝶儿明白无忧说的是她们是大公主府上的婢子们。

    这些日子,蝶儿一直是同她们呆在一起,来等无忧的。她聪明机灵,与那些婢子们相处的也还不错,又因着嘴甜,手上又很巧,也帮过几人婢子的忙,所以,时不时,还能为无忧打探出一些消息来。

    看着、蝶儿跟弥姑姑指的人,去婢子们居住的地方歇息,无忧想着,自己要做些什么呢,除了无用的羡慕。

    一路走回书室,仍然想不出做什么,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还是习字,才能不胡思乱想。遂研了些墨。

第一百零四章 画兰

    这些日子,蝶儿一直是同大公主府上杂事房的婢子们呆在一起,来等无忧的。她聪明机灵,与那些婢子们相处的也还不错,又因着嘴甜,手上又很巧,也帮过几人婢子的忙,所以,时不时,还能为无忧打探出一些消息来。

    无忧回身看了一会儿蝶儿跟弥姑姑指的人,去婢子们居住的地方歇息去的身影。才提步向书室中去,一边走一边想,如此空下来的时间,自己要做些什么呢,除了无用的羡慕之外。

    之前的踢毽子仍然毫无建树,但此时并不能真的离开去练习。因为因梦成诗这种事,大公主还是第一次做,无忧还摸不到其中的规律,是以记着要小心谨慎。也就是说,即使这种情况下,看起来有了一点点的自由,但不允许她真的偏离这个书室之外,至少脚步不能走出去,而一梦至少会有半个时辰吧。也就是说,还是要找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来打发时间。

    没有什么准备,走了一路仍然想不出做什么,而且思绪似乎是那么轻易地想到了要入宫的事情上去了,慢慢联想起宫中种种,莫名悲伤。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还是习字,才能不胡思乱想。遂研了些墨。

    多亏了书案上放的好字,分去了她几分注意力,又从死胡同中转了回来平复了下来。如同一场起死回生。她知道自己再不能闲下来,任那些可恶的胡思乱想将自己无情地淹没。

    临了几帖字,抬眼看到桌上的屏风上的兰花。因着室中温暖,这样越时而放得轰轰烈烈。

    将目光放落在上面太久,不觉间看进花间,叶瓣都变得模糊,心上的痛却在眼前清晰。

    她想,她真该忘掉那些不快。起码暂时忘掉。又逼着自己只看这兰花。

    然后,连自己都觉得是突发奇想,沾指入墨,在纸上画了起来。

    手法有些别扭。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字帖什么的,向一边推推开。认真地去看兰花的形态。又想着,如果是开在冰天雪地之中会是怎样的情景。那样的白雪,那样的柔叶。

    雪,啊,外面就有啊。

    屋子里的熏笼蒸得太暖。冒着汗可想像不出那种情境。

    四下里看了看,抿了抿唇,打定主意,慢慢点指,推开一点点窗,是刚刚能看到外面的一线白雪的程度,微微的寒风吹在脸上,呼出一点点热气能看到形态。似乎是真的能想像得出兰花开在雪地之间的妙态了。带得心境也变得澄平,如此美妙的心境是有多久不曾造访。

    然后,动指,在宣纸上刷刷点点。

    今天的兰花也是画得最好的。枝叶见柔也见硬骨。正在感慨,忽听有人在耳边说,“关上窗吧,一会儿兰花要受寒了。”

    这几天,一直与这声音打过交道,是以,一听之下唬了一跳,扭头看到鸣棋一张似笑非笑的脸从窗中探进来,目光正落到她画兰花的小指上,一脸的感慨。看他这样,无忧才想起来,自己脸上的表情也肯定是一脸震惊,沉下气去,脸色才做得平常。起身向窗外行礼,“大世子金安。”

    他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叫起。一副已经对无忧所画的兰花感兴趣的样子。

    可是今天不容他继续感兴趣下去的原因早早就存在了。

    只因今日不想理他,可以祭起大公主旗号。他抓不到她的毛病的。想到这里几乎是有些自顾自兴奋地同他说,“大公主在屏风后面就寝。请世子低声。”他留不下的,她赶走他,还不用失礼,这可能是唯一有可能的一次。

    他旋身消失在窗前。无忧长长出了口气,合了窗,刚准备坐下压压惊。却发现他已经走了进来。

    扶着太师的扶手,无忧略有些怔。

    他坦荡一笑,“我来给娘亲送些五彩奇石。”

    无忧信以为实恭敬去接。他忽然又收了手。

    无忧疑问地看他。

    他一脸凝神沉思的样子,道,“少了最重要的一块,一定是掉在来时的路上了。”然后,挑了挑眉,示意无忧跟他去寻。

    他一动手就将桌子上的兰花抽了出来,拿到眼前仔细看了一遍,随便一折,塞进怀里。又看向无忧,“有了这东西在手,你要相信我是丢了最重要的一块了吧。”

    无忧垂着头,没有动。这种是一点儿也不高明的骗术。不对,根本不是什么骗术而是胁迫。

    但仔细想想,此时大公主就在里面,若是纠缠反而会惹出乱子。

    还是跟了出来,跟着他走了一会儿。他终于停下身来,道,“你觉得,你能从这里得到什么。”

    无忧并不诧异他会有此一问,“大公主殿下曾说做书法如修行,来王府亦同一场修行,奴婢无它求,唯只修个清心。”

    无忧这样的回答应该并不能挑出什么纰漏,鸣棋却并不买帐,“这位公主殿下,可不是什么信重天下的人。昨天,我也问过另一个人同样的问题,所以这样问你,也并非有所针对。这只是谈心。只因想从这府中拿走什么的人太多了,可是真正能得到的又太少了。你能明白吗,我是在担心。”

    无忧的回答干净利落,“无忧当然也有想要得到的东西。想要讨大公主的喜欢。讨这世上得喜欢我的人的喜欢。”

    他只是看着无忧,脸上的神情含了远日,熠熠生辉起来,“当你希求非分,一定要小心谨慎。尤其是在还找不到途径投身其中时。有些事并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别到时候后悔。”

    空中翔过的飞鸟牵了一点无忧的神思,垂头次看向鸣棋时,没有半分失礼道,“无忧多谢世子教诲。无忧自知道福缘浅薄,并不敢贪求过甚。大公主福慧双修,无忧能看向大公主就已是三生有幸。在这世上谁还能说无忧命薄呢,不是有很多人,想要踏入王府,却不得通路么。”

    无忧不会被他激怒。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除了这条路,她能走的还有什么。似乎是想不出了呢。

    她的态度同之前如出一辙的平静。

    鸣棋哼了一声,转身去了。无忧就着他的背影依然福礼。心里涌起奇妙的想法,他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骗走她的画。那兰花,她从来没有画得这么好过。有一点可惜了。

第一百零五章 将将

    无忧不会被鸣棋激怒,因为不敢怒,还因为怒了也没用。更加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委实没有别的路可走。

    尽管奴颜婢膝那么可耻,她还是眼睛不眨地将表情调整到跟之前如出一辙的平静。甚至,能在当中,添上更多的一丝恭维。

    鸣棋哼了一声,转身去了。无忧就着他的背影依然福礼。他的不喜,她不会引以为戒。最好是让他觉得她无趣。心里涌起奇妙的想法,他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骗走她的画。那兰花,她从来没有画得这么好过。有一点可惜了。真的很是愁人。

    可刚刚未有丁点变化的脸已经渐渐添上深思,鸣棋的话是警告,忠告还是无聊的揶揄,以他的身份,她怎么可能对他的眼神不管不顾。真的是一颦一笑都要细细分析,虽不清楚,他脸上表现的与真心差上多远,却没有想到终究是越想弄清楚就越是弄不清楚的。

    还在望着他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长长叹气时,冷不防,从一旁一带草丛中钻出一双公子。看他们一脸兴奋加困惑的混合表情,就知道,大概看了刚刚无忧与鸣棋的全部对话,而现在鸣棋绝尘而去得不见踪影,他们又变得一脸神清气爽,应该是又想到好不精彩的坏事。

    无忧淡淡想了一下,就瞧得出,他们身份尊贵,不可轻慢,遂拧转过身去,一本正经向他们行礼。

    一双少年,看无忧,并没有吓到,还反应过来,举止优雅地向他们行礼,又都愣住了。

    其中一个小一点也长得最像鸣棋和鸣得的少年道,“你,干什么要向我们行礼,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世子。”问完之后一副等着无忧出丑的小小得意样子。

    无忧慢慢起身,心上暗笑,明明像是一个模子雕出来的,对上他们的视线时,已经调成恭敬的笑意,“金质玉相,非福即贵。”心里却不知如何涌起了对鸣棋小时候的猜想,肯定也是一个聒噪又调皮的小孩子。

    一双少年反倒不知如何接话,半晌,其中一个转转眼睛,很是一本正经地问,“你就是那个能跟大兄长说得上话的文家无忧。明明是跟我们相似的年纪,却有几分不同。倒不像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家婢。”

    看无忧并没有接话,另一个接了过去,“可二哥说,昨天这丫头跟国舅家的云著很是投缘,还有很多的时候她都根本不把二哥放在眼里。他们都还在国舅府里,她与那个云著就结成了生死之交。”

    听着的世子,不像说话的这个世子那么大张旗鼓,表情一直就是个淡定,若是他镇日里都是这样的表情,倒像是个大人了。是以,当他再打量过来时,无忧向他淡淡一笑,是以大人之礼相待的。然后垂下头,只是等着他们吩咐,心上在想自己的事情。

    表面上虽然如此,无忧并不想掺合进他们小孩子的心思里面去,只是淡然静听。可等了一会儿,他们还是未有要离去的意愿。是以无忧又向着正在激烈讨论的一双世子看过去。整个王府都没有看全过,可如今这些世子们倒是看得了个全套。

    上上眼,就能分得出他们大概是鸣琴与鸣泽。却搞不清楚哪一个是鸣琴,哪一个又是鸣泽。好在,这不是必须的。

    忽听得远远有人在唤着三世子,左厢的少年触了一下右厢的少年,“你那个聪明的跟班,发觉你甩了他,这会儿要找到了,我们自己出去。”说完,头里走了。

    无忧依旧向他行礼,算着,那么,这个离开的是四世子,鸣泽。这个留下的是三世子鸣琴喽。

    向离开的世子的方向上望了半晌才发现,后面的世子并没有跟上,仍然立在原地。

    无忧觉得很是好奇。

    回头看时,发现这位猜测着应该叫鸣琴的世子,不仅是还留在原地那么简单,他正一丝不苟地打量着自己,半晌,不见他有什么进一步的反应,无忧还觉得奇怪,他忽然,问道,“你会下围棋。”

    “不会。”无忧摇了摇头。

    “那大哥为什么说你与别的婢子不同?”然后他目光中蜂拥而入了好奇。

    无忧想了想,答道,“大抵是因为奴婢很笨,才让大世子留下了印象。”面前眼高于顶的公子,怀疑也高于顶了,那么审视地望着无忧,都要让无忧忘了,这只是一个小孩子。

    前面唤着三世子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有些疑惑地又看了无忧一眼,转身离开了。

    无忧福身,再起来的时候,小婢子已经转了出来。看婢子用眼神打量两位世子的背影,无忧知道她该看到了一切,略略想想刚刚自己并没有什么失仪的地方,只是有一个问题还需要证实,是以很是赞许地向她道,“三世子性格很是豪爽。”

    婢子目光诧异望来。见无忧在注目自己,又慌乱掩了那道诧异。

    无忧这么说不过是试探,看来这位三世子,并不好接近。一边琢磨着他为什么会问自己那个问题,虽然只是个小孩子,也不过将将对望了那么一眼,就觉得这个鸣琴,是个小大人。比较来看甚至要比鸣得更成熟一些。

    心上呼啦啦添了一拨愁。虽然不清楚,一个如此的小孩子会给自己带来如何的麻烦,但总是觉得在这王府当中像是多了一双看着自己的眼睛。从今而后连这位小世子也是能避则避的才好。

    回来之后,总算知道了,鸣棋忽然紧张起来的原因。

    合周被大公主选做了门人的事。居然是同皇上商量过的,还定了合周的位分,是大公主的门人管事。

    前朝没有这样的事。当今圣上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姐姐,因为他知道,他一种方式拒绝,她又会找来许多事麻烦。

    可大公主又为何这样做呢。合周是与自己有关的,这一切是否是对自己有所针对。

    被大太太买通,送无忧上风口浪尖。不是最能说得过去的方法,原本可以更无形的。他们做出精美的不会发光的圈套,自己去上就是。如何转这个弯子,劳神劳思。

    无忧又在心上摇摇头,应该是跟自己无关的。大公主的心思必在国事之上,断不会分出一分的心思,用在自己这样微不足道的人身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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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夙孽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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