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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籽日     金枝夙孽txt下载     金枝夙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零二章 黄沙之掩

    其实以无忧虚弱之力,未必真能伤害到这匹小马,但小马还是感觉到了威胁,在这被她猛然拉住的那一刻,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

    母马听清了,那是它的孩子在求救。猛然长嘶一声,四蹄跃起,竟然如有神助一般带着大汉一下子冲上了那个土坡。

    无忧看到大功告成,一泻手上的力气,小马驹马上挣脱了她的束缚,跑回她母亲身边来来回回亲昵。

    人群被眼前反转的几个激烈场面惊得刹然安静了一下,又马上欢腾起来。上了土坡的壮汉,看来无忧一眼,点头致了个意,又马上开始解马脖子与巨石身上的连接。

    一直立在土坡下面,就快吓傻了壮汉的妻子,马上冲上去抱住他。人群又响起欢呼。

    无忧抚着酸痛的手臂转过身,刚想离开,就看到不知从何时开始,站在她身后的合周,今日合周的打扮,是一身得体的胡服。无忧目光微微下垂的时候,看到他手心里,还另外抱着一身女子的胡服。那一定是为她准备的。而且不用看,也知道依合周的细心,那些尺寸必定也是极其符合的。从前她很是感叹,合周公子的目力非凡,不管是衣服的尺寸,还是每个人深深隐藏的心思,他都能一窥击破。只是似乎就在这个转眼之间,她却深深的讨厌,这样聪明的他。

    “刚刚怎么没有早点来呢。这里险些要出了场事故。这世上本有太多悲伤,不该再添更多可怜人的。”无忧在来到这里之后,是第一次貌似心平气和跟他说话。然后听到身后似乎一直绷着的气息渐渐和缓。估计他以为无忧会强硬的仇视他一辈子。无忧想那他真是想的太多了,她要恨的人太多,根本分不出恨意给他。

    一阵秋风袭来,卷起干硬的沙砾,击打在无忧的脸颊,她有些吃痛的眯起眼睛。合周赶紧低头,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条色彩鲜艳的围巾来。无忧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没有在这些女人身上发现这种样式的围巾,它们在这些漫漫黄沙之中,太过鲜艳了,会很轻易的让人过目不忘。无忧也自然猜得出它们是来自中原的。估计是这里突厥可汗妻子的东西。依合周的才华无论是到哪里都会自然而然的得到赏识。而他也一直知道如何运用这些先天的优势。

    无忧低头瞧着条围巾弯了弯唇,毫不掩饰的让人眼中的那些赞赏发透出来,然后再零星的加上一点遗憾之意,也许她该装作,对他回心转意的模样,可努力了几次,总是不能做得那么逼真,而竟然面对的那个人,是合周,无忧也只能选择宁缺毋滥,“公子该用的上好的才华,换更加华丽的东西的。在这里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会是什么呢?会是黄金上附着的沙粒儿吗?梦想只能如此的公子,会让那些巴望着你相助的人伤心的。”

    合周伸出手,仔细的将这条围巾绕过无忧的脖子,轻轻笼在她的面颊之上,然后语声极其喜悦的说,“这里很好,即使现在你还没有这么觉得,总有一天你会这么想的,这里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人们只想简单的生活。而我们也能帮到他们许多,会成为他们喜欢的人。”

    “难道,真的是我从前的走眼吗?我以为以公子的天赋之才会适机攫取天下。却原来……”她扭过头去,看到正向他们飞跑过来的女子,没有再说下去。

    那女子一冲过来,就握紧了无忧的手。然后开始叽里咕噜的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合周并没有翻译全部,只是挑了几句重点说。也果然全部都是感谢。

    无忧要的感谢,可不是这些,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会知道她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无忧在同她微笑的时候,努力边听鸣棋的翻译边记住那些古怪发音的意思。她本来就是博闻强识,现在下定决心要学好突厥语,成果更是突飞猛进。

    不过她认真的样子无法瞒住合周。

    等那壮汉的妻子走开了。

    合周看向无忧,“我带你来这里的意思就是不想你太勉强。可你依然如故。无忧放弃那些让你忧思伤怀的事情吧!”

    无忧抬头看了一眼滚滚黄沙的尽头,那个一见到她就脸红的少年,正扛了一个硕大的包袱,不断的拔出陷入黄沙之中的双腿,又再次不可避免的陷入的向这边走过来。在他发现无忧正在看着他的那一刹那,怔了一下想要硬生生的转个方向,可比他那个想要避开无忧的想法更早的,无忧已经催促合周去帮他的忙。

    少年扛着的那些东西,都是合周让他从外面的部落里换回来的。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这些交换东西的特征进而推测出他和无忧的身份,他还特意要了许多对他和无忧来说并无用处,但对这里的人来说是宝贝的东西,送给少年或者部落里有需要的其他人。

    这时有许多人发现少年回来了,也都围拢上来。少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加紧跑进他这个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中间抽出一柄小小的匕首,然后单膝跪地打开包袱,将里面的东西通通倒在沙地上。眼尖的无忧一眼就看到被他拿起的那把匕首的刀把上面的刻字,那是神机营的特制兵器。而在这里竟然能这么轻而易举的交换到这些武器,真是让她吃了一惊。

    她紧紧盯住这少年的一举一动,在想或许自己最开始的切入点,就是万分正确的。

    然后在那些人彻底围拢住她的视线的时候,她转过身走向回帐篷。

    黑夜彻底笼罩住沙地的时候,无忧看着黑暗中自己的双手,脑海中蓦然出现那个栩栩如生的身影携着笑意向她走来。连那时的感受也清醒的跃上她心头!那时,她失去了一切,不知前路如何走下去,他的目光就像是带着温度的火光停止了她一颗心的最后凝固。她始终记得他的笑靥泛着闪闪的光辉,为她留下的一片,至今还动荡也雀跃的心事。

    可这个时候想他并不是好事,会让她承受思念的痛苦。

    她倚在帐篷中间的立柱上,久久的捂住胸口,原来,她心中对他的思念,并不是她以为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儿,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那么脆弱而稀少。她以为她能忍得住,但是,这种心事一旦泛滥开来,简直抑无可抑泛滥成灾。

第九百零三章 逃威

    无忧深知可这个时候想鸣棋并不是好事,会让她承受思念的痛苦。

    她倚在帐篷中间的立柱上,久久的捂住胸口,原来心中对他的思念,并不是她以为的只有那么一点点儿。她以为,她能忍得住,但是,这种心事一旦泛滥开来,简直抑无可抑。

    合周进来时以为她又犯了胸痛的毛病,正巧她又有些轻微的犯呕,合周见状连忙命人将端进来的炙肉给撤了。又将一碗汤连哄带骗的喂了她喝。

    那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连同这猛然兴起的如同潮涌那的思念,搅和的她整个腹中搜肠刮肚的那么难受,竟比那时饿了几天的感觉还要犀利些。

    正撑住额头忍耐的时候,听到刚刚走出去的合周在帐篷外面同什么人说话,她能听懂,突厥语并不多,却听出这几天新学会的帝都的说法。微微的从翘起的帐篷帘中看出去,那个来传话的人,就只能看到一半的身体,那人足上穿着一双快靴!是中原的样式。

    无忧!原本还想更努力的看到更多,可是那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很快的就走开了。

    之后,合周又以无忧身体虚弱为由多留她在帐篷中静养了几日。

    她没有再闹。她确实需要休息,更需要尝试着去忘却。

    今年的秋天,格外的长。不仅无忧这样觉得,连长久居住在沙漠之上的突厥人也在感叹,努力适应这里生活的无忧,让合周再也找不到借口不准她出来。

    一连几天在周围的沙地上转弯,这却一直也没有见到有人穿着中原的快靴。她想那个人一定不是平民。

    合周与她远离突厥可汗的驻地。深藏在突厥的小民之中。应该只有极少数的突厥贵族知道他们的存在。而合周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防范鸣棋与太子的寻找,另一方面也在防备着无忧一旦攀附上突厥高层又会千方百计的对他们加以利用。就像她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一路走到大公主身边一样。

    他这样周密的断去了她的退路。

    这一日,秋阳甚暖,无忧刚一出来,就看到那天她救下来的壮汉的妻子在自家的帐篷前切牛肉晾干儿。无忧一走过去,她就笑着给无忧肉干。

    无忧知道要想取得他们的信任,就得先融入他们。而依现在的形势,她显然无法再借助大公主的虎威给予他们恩德,就只能像这样先接近他们。

    她知道她现在做的这些,努力向这些人靠近的种种手段合周一定已经察觉了她的用意。

    他一定在等,等一个机会,再次截断她的希冀。就像他对她说鸣棋已经死了。

    可她不会相信。

    就像他说她再也离不开这里她也不信一样。

    不过,实现她的这些想往会有多难,她很清楚。因为合周在讨好的是堂堂突厥可汗。是这滚滚之上的统治者。比起她的两手空空不知要现实多少倍。

    她想这些出神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壮汉的妻子一直在叫她。

    那是合周给她取的名字叫做图雅。

    无忧注意看她连说带比划要表达的意思。似乎是在说有热闹,要带她去看。

    无忧还想着肯定又是那些,谁家的牛下了牛犊,谁家的羊生了好多的小羊羔。

    就在这橘子还卖力气的跟她比划着要带她看的是什么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风风火火的从他们身边经过。

    壮汉的妻子,试着小心翼翼的拉着无忧的手。人群跑向的那些那个方向。

    还不会是,牛犊和羊羔的事情了,看他们这么风风火火的样子,应该是于他们来说,不常见到的事情。或者她仍是最惊讶的那个。

    虽然无忧已经能够猜到,她将见到的场景,必定是会让她惊讶万分的场面。但是当她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一人一骑,和那人马蹄之下,应该被足足拖了几十里沙路已经血肉模糊的男子时,她感觉到所有的感官都像是被针刺了一样。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的无忧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血液的冰冷,几乎可以不动声色的害死一个人,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她觉得怵目惊心,那种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折磨。他为什么就不能给那个人一个痛快。

    人们在发出激烈的助威之声。无忧也从壮汉妻子嘴里得知了断断续续的原由。

    这个人是大显的贵族。

    她比比划划地说两国曾交战,他们部落有三分之二的男人死在大显的铁骑之下。这个人本来已经归降给可汗做奴隶,却在昨天偷偷摸摸逃了出去。而他们这里的规定是,所有要走出这片沙漠的人都要得到各部首领的同意。

    她后面的话,无忧没有再继续听下去,但是已经能够想到。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这样清楚而适时的看到这个场景。一切都是合周借壮汉妻子之口要传递给她的威胁。这样血淋淋的生动鲜活,够她做上几年的噩梦。他要用无形的锁链将她死死锁住。

    她想着这些,冷笑的时候,感觉到后面有人在拉她的衣襟,转回头时,刚好碰上少年!那对儿有些惴惴的目光。这回轮到无忧,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了。

    少年拉住她衣服的手,加重了一些力气。无忧分析他的意思,好像是要将她拉到僻静的地方。于是跟着他,穿出人群。

    一直走了很久,他都没有说什么话。

    无忧站住了脚步。

    他虽然没有回头,却一定听到无忧已经站定。也停住了脚步,却并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无忧决定不再理他。又想回到人群中去。

    少年大喊了一声,“我,不要看!”

    无忧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阻止她看那种血淋淋的场面。这一点真的是很奇怪,他们突厥的人,不是以杀人为乐吗?无忧还以为,鲜血会是刺激他们兴奋的一种必须。如水如盐。

    她看着他无地自容的样子,尽量用不至于将他吓跑的声音问,“他也让你带我来看,而你拒绝了吗?”无忧没有指望,他能听懂自己这句话里的意思。更没指望,他会想明白自己句话里面指的那个他会是合周。

    没想到少年却点了点头。

    “那你这样来找我,并且将事情告诉我,他也会察觉的,从此他都会防备你。”无忧努力压下心中感激他的目光,反而用更加犀利的目光看着他。

    他的目光果然心慌起来,但是。想到什么之后,又变得更加坚定,然后摇了摇头,是在表示他并不害怕。

第九百零四章 稳君策

    “你这样将事情告诉我,依合周行事的缜密他一定会察觉的,从此都会防备于你。”无忧努力压下心中感激他的目光,反而用更加犀利的目光看着他。看少年一时冲动,帮助她的这件事,会不会因为害怕而后悔?但她心里说不出的忐忑。怕她唯一有机会说服的帮手,其实只是一个软弱无能,又一时心血来潮的胆小鬼。

    少年的目光果然心慌起来,但是。想到什么之后,又变得更加坚定,然后摇了摇头,是在表示他并不害怕。

    那少年以为无忧相信了他的话,有些羞涩的低头,不敢看无忧的眼睛。但此时此刻的无忧,正在细细的打量着少年的一举一动。而且仍然维持着,在心中对他的怀疑。她不会再轻易相信这世上的任何人。有的人遇到伤害会成长成为痛苦,那叫疤痕,而她则会收获教训,虽然也一样无可避免的添了疤痕。

    ***

    入夜万籁俱寂,太子踱步到窗前,伸手触上季节转换良久,却还不及换下的嵌珠细纱,头也不回的问道,“大姑母今夜又如常入宫了么?”

    管事点头道,“羽卫带回的消息不会错。”然后他有些微皱眉头,要让大公主卡着信利看到的一瞬间杀掉故公主的遗女,无论怎么想都是一桩难事。或许他该说动太子殿下启动,他们早已暗藏在后宫之中的最后一枚棋子来适当回旋此事!

    太子早看出来的管事在犹豫什么,“你在想那颗棋。”

    “为了万全起见……”

    “可这世上根本就没万全之策。你说的主意很好,让那枚棋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达成我所愿。只是你也是知道的,这一次,我们是绝不能够失手的。一直足够谨慎,这就是我们到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的原因。可如果那棋子,有一点点的失误,我们被大公主,抓住一点的把柄,她就会将此事昭告天下!我虽然只剩下了一只手,可是他依然能够运转灵活,可见上天有怜悯之意。只是好像怜悯的不够好,将我丢弃,在这样的境况之中。如果我不自己抓住机会,那么眼前我那位郡主妹妹即将到来的下场就会是我的下场!而且时间也不会太长,东宫里所有人的地位,所有人的富贵都会如同宦海烟云转瞬即散。”太子的意思是他要亲自前去动手。

    那时他心意已定,要自己动手,在大公主前来找他那位郡主妹妹的时候,也就是在所有人都关注着这件事情的同时,动手杀掉她。那样的话,他的那位大公主公母,就是杀掉她郡主妹妹的凶手,就会成为千眼所见,不可动摇的事实!

    他也想过,自己如若失手的下场,被给予厚望的生命因此陷入牢笼。名声与地位,满地狼藉。不过他一定不会放弃,如果连试都不试一把,就这样自甘沉沦,那也太过可惜!能够真正的登上太子之位,继而登上皇位是在这世上,他唯一能觉得快乐的事情,哪怕,是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心甘情愿。况且他本就已经没有别的退路,虽说还可以想尽办法欺骗鸣棋无忧在自己手中,但,那种事情到底会有多少胜算,他也心知肚明。

    管事却在他决定走出书房的时候,跪在他眼前。

    “殿下万万不可如此行事!此事万不能露出一点马脚,如果信义利得知事情的真相,只怕,会顷刻之间,转过身去与大公主为伍。”

    太子不理他,刚想伸腿将他迈过,就听到小厮在外面回禀着,“信利可汗派人过府说是有要事与太子殿下相商。”这个时候的信利应该准备着夜入皇宫的事宜,光是皇宫的整个地形样制图,如何进入又如何逃出的路线,就够他死记硬背一阵子的了,哪有时间又过派人来见自己。太子与管事同时想到一种可能,彼此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来见太子的是个小个子突厥人,生长得其貌不扬,却有副好口才,东拉西扯之间,稳当当的,坐在了太子的对面。

    此时他的来意已经十分清楚,也正如同太子与管事事先推测的,信利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听到太子提起自己从前的旧事,对他感激不尽,但是回去之后,头脑冷静下来,也对太子极力献出的殷勤,会否有别的用意产生了怀疑。所以,这个他派来,跟太子闲扯的人,其真实用意就是要看住太子,如果信利在宫中出了任何一点点的问题,太子眼前的这位突厥高手,一定会,立即对太子见血封喉。

    与小个子人谦让一番,慢慢举起酒杯的太子,在那酒水将要进入唇中时,慢慢斜眼瞥了一下管事。

    虽然只有这么短浅的眼目光,但是聪明过人的东宫管事已经从那里面,搜集到了太子的全部用意。现在开始太子被信利可汗派来的心腹缠住了身脱离不开,那么就算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动用。

    管事之前说的那枚暗器。管事心里明白,太子之前一直不肯动用这颗棋子,真实原因。这些布在,皇宫大内与后宫之中的暗棋,正是太子,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全部成果,那些年他一直做得很顺,虽然不能说是极度轻巧,但也是顺理成章的将这些人安插到了皇宫之内的要职。之后几次的重大失误不断折殒早些年积累下来的宝贝财富。而今天要启用的这颗也是离皇上最近的人选。

    ****

    合周掀起被烈风吹打得上下翻飞的门帘,看到帐中的无忧,还是以之前他离开时候的姿势趴在地毯上写的什么?

    他不用看,也知道她写的是什么!一定是她新学的突厥文字。

    表面上看,无忧已经暂时安顿下来了,没有在闹脾气,也没有再为不能回中原而垂泪不已。像是真的准备做好,在此了却终生的准备。

    可他知道一切没有那么简单,无忧的信念已经是如同从前一样坚固。她现在看起来这么和顺,只是努力在改变自己。

    他慢慢走到她身后。

    她没有回头,就已经听出了他的声音。这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心愿。

    “回来了!”她连拿笔的姿势也在学那些突厥人。

    合周将手里的东西随意放在一边亲手钉的小桌子上,“像我们中原那样拿笔不好吗?像他们这样呢,写的久了,手指会痛的。”

    帐中烛火明亮,无忧用手指极别扭的抱着那根用干枯树枝做成的笔。

第九百零五章 尸僵

    “回来了!”现在的无忧连拿笔的姿势也在学那些突厥人。

    合周将手里的东西随意放在一边亲手钉的小桌子上,“像我们中原那样拿笔不好吗?像他们这样呢,写的久了,手指会痛的。”

    帐中烛火明亮,无忧用手指极别扭的抱着那根用干枯树枝做成的笔,仍在一边的地面上笔耕不辍,不过即使是那么别扭再拿笔姿势,落在地面上,写成了字迹,依然如同从前那般秀丽。她那认真的样子,就像是回到了,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刻,他们在候府的长廊中相遇,还有候府的姐妹们,穿着统一颜色色制成的衫子,却让他一眼瞧到,眼明心亮的那一刻。那一天,他甚至忘记了数她到底有几个姐妹。而在从前,只要让他见过一面,他甚至可以清楚的记得所有人的穿戴装饰,以及,装饰上留下的生活细节。然后再得知无忧的身世,境遇,心中一分分的发痛!

    在遇到无忧之前,他只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来到帝都之中,追寻官职,也只是对家族的敷衍。不过后来,他这样遇到了她,看她在泥潭之中挣扎,那些经历的感同身受,他要拉她出泥潭,她却并不需要。

    但在无忧看来,他也对她做了过分的事情,截断了她的心愿,带她来了这种苦寒之地,他看着她被树枝,刮破手指,却不理那伤痕,他想,他在她心中也一定如同这道伤痕,明明那么醒目的存在,她却要克制住她自己,不能现出一点点的厌烦。他想让她从泥潭中拉出,然后,用真实的她自己面对这世界,从此不在人前欢笑,人后伤悲。却始料未及她依然有办法,我行我素。

    合周沉思着这一切的思绪,在听到有人送饭进来的脚步声时蓦然松动,自从他们到来这里,饮食上一直有周边的邻居照顾,大家都知道合周不是一般人,不仅知道许多,他们闻所未闻的事情,还能帮他们解决许多古怪的难题。就连从前被无忧,误以为是大汗小厮的少年也是这附近的独居者。

    其实无忧知道她自己猜的没错,这个人一定是大汗放在合周身边的听差,是用来照料他们日常饮食的,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早早安置在这里生活罢了。

    进来的人是,住在他们临帐的邻居,杀了十几头准备过冬的羊,给他们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烤羊腿。无忧看到那人抱进来的东西不少,整个人跳起来去帮忙,一不小心撞到一边,桌子的硬角,却像无事人一样,只顾着帮忙。

    合周拉住她的手。

    她挣脱。

    “让我看看磕的怎么样了?”

    “没有一点也不痛。”她将刚刚碰过烤羊腿手指吮进口中,一双大眼睛妩媚含情的回视着合周。

    “你又去看那个被放在西边的沙地上,接受炙烤惩罚的那个人了吗?”据合周所知,无忧几乎每天都会跟这里的人去瞧那个可怜人。

    “你不是很喜欢我看这些长记性的吗?我是很认真的看了!最初还在想,要不要干脆用石头把那个人了结了,也许会节省他很多的痛苦。”无忧边说边撕下烤羊腿上的肉,大口的送进自己的口中,然后,极兴奋的咀嚼着,就像她不是在说那么一件让人作呕的事情,反而是在与合周聊什么让人心情愉悦的话。

    合周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要去看了!”

    无忧却似乎变得更加兴奋,“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他现在刚死没有多久,应该是昨天夜里冻死的。我参照这里死亡动物的情况研究了一下,他身上已经发生了尸僵。”

    有风透过遮挡不严的缝隙吹入帐篷之中,烛头的火光摇曳了一下,合周一直紧紧抿住的唇动了动,“无忧,不要再自己作贱自己了!不去看这些,心情会好很多。我带你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让你去做这些的。你该放下一切。”

    听到这句话的无忧,应该咆哮的,却反而忍俊不禁的大笑起来!“公子的目的不是这些又会是什么呢?难道是为了让我尝尝这世间,最美味的,烤羊肉吗?”

    寻常时刻,这样的反问,怎么会难倒合周,他会有一千种办法,让自己有理有据,可到了如今却只觉得心中沉痛,是他先失言,不管不顾的将她带到这里,为了能够得到她,用尽了奸计,现在又说出这种劝善的话来,连他自己都觉得他真是过分,他知道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也是他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他将要付出的代价。

    “可是公子怎么能就这么哑口无言了呢!该有生动的辩白才是。或者,应该是开心才对,是我,始终逃不出公子设计的圈套,连那样,血淋淋的残忍也都见识了。到了现在,我还以为,公子会夸我做的好。”无忧冲着他调皮的眨了眨眼。

    “你误会了!”合周义正辞严。那不是在他脸上多见的气急。

    “为了结果是这样,所以公子指鹿为马的说,顺着公子指的路线走路的我错了吗?”

    帐外忽然响起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粗犷的声音,“这次无忧姑娘确实是误会了,这些都是我做的。”

    如此流利的汉话,无忧听到的时候都要掐指算算,自己除了听和周说话,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听过如此标准纯正的汉话了!

    帐帘随着那粗犷的声音被大力掀起,一个人也矮身走了进来,帐中明亮的烛光在那之后,自然而然的爬上来人的脸颊,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五官生的皆大,清清楚楚的排在面颊之上,这种生长会让宫中画师及其喜欢吧,要画哪一个五官都那样清清楚楚。他穿着这里最常见的胡服,只是衣料分明华贵。身姿矫健的走近无忧与合周。

    无忧抬眸打量他许久。这人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但是对汉族的礼仪却不太看中,就如同无忧打量他一般,他也仔细的将无忧打量了一遍。眼中升起许许多多的疑惑。像是想到了什么,也像是没想到什么。若是在汉地,无忧也不会这么打量他,不过在这里,连生计都变得这么狼狈,她不想再恪守什么无用的礼节,而之所以如此细致到不顾礼法的打量一个陌生男人,更因为他脚上穿着的那双牛皮快靴,是完完全全的中原样式,也是那天,无忧在帐中看到的那双只露出鞋尖儿的那双鞋,

第九百零六章 鲁克的倒忙

    若是在汉地,无忧也不会这么打量他,不过在这里,连生计都变得这么狼狈,她不想再恪守什么无用礼节,而之所以如此不顾礼法打量一个陌生男人,更因他脚上穿的那双牛皮快靴,是完全的中原样式,正是那天她在帐中看到的与合周说悄悄话的人穿的那双。

    能这样肯定,是因为无忧总是记得,在那双靴子的左鞋帮上有一道很是明显的划痕。那么,是这个人一定是这个人,既与这里的可汗有联系,又与中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一个重要人物。

    终于找到了这个人,无忧欣喜得简直要快要发狂!以至于合周在向她介绍过这个人是谁之后,已经开始向这个人行礼,而无忧仍然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那个人与合周盘腿席地而坐,目光却是望在无忧的,“是我让达蜜的妻子,带你去看那个人的。”然后他将目光转向合周,“他已经是公子的女人,这一生就要随公子处置。可她做的不好。让人看不下去,我才会想出如此强硬的办法。公子不忍心做的事可以由我们来代劳,况且他已经收到了很好的成果,不是吗?”

    合周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其中的细节,不过在这个人进来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全部了,“鲁克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是我与内人之间的事,还忘请鲁克兄,不要再轻易插手了。”

    那个叫鲁克的汉子一笑,虽然并未言声,但是,分明觉得,合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公子是否太过自信,你又怎么知道,这原本不是大汗的主意。被女人牵绊的公子会很窝囊。大汗从来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鲁克兄的自作主张才会让大汗生气,”然后,他的目光,下移到鲁克的鞋尖,“鲁克兄之前的布防,并没有亲自前去的事情若是有人不小心转告给大汗,也许会让大汗怒不可遏也不一定。”

    这个叫鲁克的汉子,听了合周说的话,瞬时瞪圆了眼睛,想要冲着合周发作怒气的同时,又开始忌惮于他,毕竟合周一开始,就言中了他心中的秘密,他压低声音,“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也有太多方法,要是全听的话就太耗时了,那样这烤羊腿可就要凉了。”合周动手撕下来一块羊腿,递给鲁克。

    他皱了皱眉,还是接了过去。

    无忧则在一边边吃着烤羊腿边看,他们斗智斗勇。怎么觉得,这个人并不是那天来找合周的人呢。最起码,鞋是,人不是。

    失望这么快就掩盖了之前的兴奋。这个人,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也一如既往与合周勾心斗角,怎么看都不像是当日,能与合周相谈甚欢的人。

    无忧的目光一直在看他的鞋子。她在思考着,她在这里见到的人不多,难道,这里所有人,都有这样一双中原样式的鞋子?还是,眼前的这个人是当日的那个人的什么亲近之人。连衣物都可以像这样融会贯通。等她回神的时候,合周已经稳稳地吓走了那个多管闲事的鲁克。这种事情他在中原的时候已经做得太多了,早已经得心应手。

    “这样对他没有什么问题吗?看这个人的衣装打扮,应该是贵族。公子像这样惹恼他,恐怕不会有我们什么好果子吃吧!”无忧抬眸看向合周。

    合周轻轻一笑,“没有得罪他呀,我是在救他。放心吧,他以后不再会插手我们的事情了。”

    “如果站在他的立场上的话,那是他对他们可汗的忠心,他肯定是这样想的,如果公子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到他们整个部落的前途运命上面,说不定只需短暂时日,他们就可以栖身与部落之手。所以当此紧要关头,不宜让公子因女人分心。如果他这么像他们大汗解释的话,也许会对公子不利。”无忧放下手里的骨头,看着合周说道。

    “没关系,那就再继续借力打力。”

    “整天工于心计会很累!”

    “已经习惯了,工于心计就是生活。”为了安慰无忧,合周甚至很轻松地笑了一下。然后就像是情到深处,无忧很自然的将自己的手放在合周的手上。

    合周似乎是被她这么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被她覆住的手,差点就要从她手心之下抽出,却被早已经算计到他会抽出手的无忧牢牢给抓住,“为什么要逃呢?刚刚不是说我是你的内人吗?我只是要试一下,做内人的感觉。”然后她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慢慢感受着她自己的心跳。

    可合周还是下定决心,将他的手从她的手心之下抽出,“喝点水吧,吃那些肉会有些干。”边说边动手给她倒了点水。

    无忧知道她的勾引失败了,合周还是看出了她对他的亲昵只是伪装。而他在等她的真心。也许会有吧,看他那么坚持。但就她自己而言,觉得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她已经很难再信他。

    “我不会再去看那具尸体了,但是你看我的鞋已经要坏了,这里还能买到吗?”无忧的目光停在自己的小靴上,心想它坏的还真是时候,要不然她可要找个办法把它弄坏了。

    合周闻言蹲下身去检查她的鞋子,红色小靴本来就是合周给她准备的,但之前浸过水,所以磨损了好多地方,“好像不能修了,之前是我大意了,上一次让沙木去换东西的时候该换双鞋子的。”

    “我也要穿他们总穿的那种样式的吗?”心潮澎湃之下,无忧努力的将自己的表情做成只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事情的样子。

    合周点了点头。“样式是粗大了一些,不过会很保暖。”其实在合周看来,因为,不想让外人猜到这个部落中,有年轻的外来女子在居住,他只能给,无忧买一双男靴的事,会让心情本就低落的无忧更加沮丧。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无忧听到他说,会买中原样式的,快靴的时候,有一些喜悦漫进了她的心扉。她努力计划的事情在此时走出了第一步。但也许会是失落的一步,如果这种快靴随处可买?她又马上否定,合周不一定会去走沙木的路子。如果她能让这双靴子今天里快速的坏下去,合周就会通过大汗那面提出要求。

    无忧知道不能问的太多,要不然自己说不定在言语之间会透露出能让合周猜到什么的要点。

第九百零七章 砥砺踏沙

    无忧努力计划的事情走出了第一步。但也许会是失落的一步,如果这种快靴随处可买……她又马上否定,合周不一定会去走沙木的路子。如果她能让这双靴子在今天坏掉,合周就会通过大汗那面提出要求。

    无忧为了防止言多语失,不再出声。

    吃完饭之后,两人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些别的无关紧要的话,合周出去忙他的要事,无忧则抓紧时间,非难脚下这双已经坏了八成的靴子。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比搞破坏更加容易的事情。不过她可不能那么明显的就破坏这双靴子,今天合周已经观察过它的状况了。他可是个会细致到只看一眼就能记得它伤在何处,程度如何的人。

    唯一正常而不惹人怀疑的办法,就是真正的磨损。

    无忧正挑着一些不好走的路,走来走去的时候,听到沙木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快停下来,那里的石子好硬,不,是很硬,”然后他比了比自己的脚做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意思是让无忧赶紧停下来。

    他要说什么,从他紧张兮兮叫住无忧的那一刻,无忧就已经分明了解。而且不用他说,她早已经被脚下的那些尖利磨的脚掌酸痛。然后抬起头,做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你不知道吗?因为我长得漂亮,这里的沙子对我都很亲切,石头对我就更友好了。”说这些,以为少年一定会嗤之以鼻!是这么容易破解的假话呢!却没想到那少年就像是觉得无忧说对了什么,又说中了什么?竟然没有一点儿要将她反驳的意思。

    所幸这样也很好。不过她忽然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这少年都会相信的样子。但是她问出的有些问题,他还是不会回答,比如,“你叫沙木,你是大汗身边的人吗?”每当无忧问出这句话,他脸上的真诚就会下落不明。

    一定是有谁特意叮嘱过他这样回避这个问题?这个人倒不一定是合周。或许就是无忧要找的那个人。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无忧就开始没完没了的说话。因为她发觉,这少年的领悟能力特别强。像这样她不断的说,他就会不断的记。

    所以,无忧就把她接下来要问的问题的答案,在一大堆无序的词语中漫不经心的教给他。再等待晚些时,跟他提出那个问题。

    但有一条很重要,在晚些时候她提出的那个问题,一定要足够漫不经心,也一定要足够的出其不意。就只让他那么下意识的回答。如果他已经能够熟练使用这些词语,又因为初次使用而分神,就会回答无忧的问题以真诚以实际。

    走了这么许久,无忧的脚已经很疼了,估计一定已经打出了水泡,可看看鞋子,好像还没有坏的到让她满意的程度,只能咬着牙继续坚持。

    少年似乎已经察觉了无忧的用意。而且他似乎已经在踌躇,怎么样将无忧拉出那片有尖利沙石的空地。

    脚上的疼痛有些剧烈,无忧虽然在咬牙坚持,可是脸上,偶尔还是会露出疼痛的表情。但她仍用信念逼迫着她自己继续坚持。一个一无所有的罪女,不需要对自己太好,或许,从她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就应该以一种为家族献祭而活,她想,这才是上天能让她独活的原因。

    她凛然无畏的加快了脚步。

    少年确定了她的心思,忍不住冲过来要拦她。

    无忧停住脚步,“如果不在这里走来走去的话,我就会无事可做,要不然你说我还去看那具死尸怎么样?”

    少年显然是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原本伸出来要拉住她的手,顿在了空中。

    再慢慢退到她身后的阴影里。

    无忧气喘吁吁地笑了一下,深呼了一口气,继续踏上那些锋利如刃几乎要穿破她脚掌的尖沙。

    就算是要走这样的路也好过断头,午夜时的梦境有一次萦绕于脑海,那些哭叫就救命的声音仿佛正穿过她五指。与疼痛血腥土土缠绕,让他分不清那到底是梦境中还是现实中的痛楚。直到她脚下失力扑倒在地被尖利的石子划破手掌才意识到此时是青天白日,而那一日的血色飞沙早已是过往劫难。

    她艰难爬起身,倔强地还要继续,却冷不防被冲到他面前的影子给一下子打横抱了起来。

    她用身上仅有的余力挣扎了两下未果,才抬起的目光,正撞上,合周居高临下望过来的目光,“你才大病初愈,不适合,做这些剧烈的运动。”又低头看了一眼她正在流血的手心,“而且手上的伤也需要处理一下。”

    无忧怔了一下,之前合周明明说,他下午会去很远的地方,估计,会等到天完全黑的时候才回来,可现在,他如同天神降临一般就出现在她眼前。

    她只能镇定自若的回答,“我只是在随意的走走。把我放下吧,让别人看到不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猛然想到那少年就在旁边看着。于是真的去瞧少年的反应。心里里还在隐隐约约的琢磨着一个可能,合周之所以会来得这么快又这么巧,会不会与这个少年有关系?然后,这一看,就果然在少年的脸上看到了些愧疚的表情。贺州一直将她抱回大帐之中,放在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同时取下,已经被她穿得差不多快烂了的鞋子,“你就那么想要一双新鞋吗?”

    无忧躺在床上认真的看着,正握在合周手心里的那双,已经被磨得开花的靴子!然后瞪着眼睛说谎话,“我没有想难为这双靴子,只是,只是我这么呆着,真的很无聊。”

    合周愣了一下。

    无忧知道,她这句话一定戳中了合周的心窝,他是明知道,她在这里会无聊的。于是,她开始继续装可怜,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善于谎话连篇了,最关键的,是还能说的有鼻子有眼,“要是不方便的话,就不用买了。我自己可以学着做一双的。像她们一样。”

    这种柔情攻势果然很好用,合周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别为难你自己,这是我唯一要你做的事,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就来为难我,毕竟眼下这些情况都是我造成的。”

    无忧并不着力的轻轻笑了一下,“你是那种,犯了错误会很好弥补的人吗?”

    合周目光深定,“是能很好犯错误的人。但为了无忧我想学会弥补,宛如新生。”

第九百零八章 飘忽暗市

    这种柔情攻势果然很好用,合周轻拍她的头,“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就来为难我吧,毕竟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无忧并不着力的轻笑时就像微微绽放的一朵花,“你是那种,犯了错误会很好弥补的人吗?”

    合周目光深定,“是能很好犯错误的人。但我会弥补,宛如新生。”

    ***

    倾染染看着鸣棋,“我们得到的能确认无忧并不在太子那里的结果,好像让世子更加忧虑了。”

    “我其实,很期待她在那里。”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如果不是的话,就会像现在一样,完全没有方向,大海捞针一样的寻找。这样就会太难了。我是在害怕,再也找不到她。”

    “他们说,世子在边漠的时候,曾与别人打赌能在广袤的沙漠之中,找到与所有沙子,形状都不同的那么一粒沙子,而最后的结果,世子也确实办到了。现在的寻找,比起当初的寻找,难道会更难吗?”这是倾染染用尽浑身力气才找到的,最不像是安慰的安慰。

    倾染染并不确定,一杯接一杯酒下肚,看上去一意要将自己灌醉的鸣棋,确实是在听她的话!不过当她说完这些话的时候,鸣棋的酒杯顿了下来,似乎是在沉思中醒神,也果然移过目光来看她

    那一瞬间,与他眼神的接触。让从来不会惧怕什么的倾染染觉得脸颊有些发烧。这个男人,还同第一次与她相见时一样,能够随时随地让她心神悸动。

    “知道这些,现在还留在我身边的人也不多了,你是听谁说的?”说完,目光已经重新回落到酒盏之上。虽然他们能像这样正常的对话,是透过鸣棋对无忧的关心本身,但不得不说,这也是她与他之间的一种进步。

    “是花钱在暗市中买回来的情报。”倾染染在马上就要说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理由之前,忽然,换成了,真正的事实来回答。反正如果他真正好奇的话,怎么样都会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得到这些过往的旧事。还不如她自己说出去。

    “怪不得母亲说你改变了很多,也讨喜很多!或许我也可以到暗市逛逛。似乎最近他们总能获得很多意想不到的机密消息。不过,下次不要再买我的了,都是些没有用的旧事,何苦浪费那些真金白银。如果能够得到母亲的喜欢,她始终会为你保留世子妃的地位的。不过,还是从权利上入手比较好,如果高国的地位能够稳固,高王再做出皇上喜欢的事情来,母亲也会继续看好你。”

    “那么世子呢?世子就不准备看好我了吗?”她刚问出这句话,还没有等鸣棋回答,就已经自己先笑了一下,“这句世子可以不必回答。因为世子早已用自己的行动,回答过了。答案让人很伤心,也让人很不甘。”

    其实,说完这些,她还准备尴尬一下的,不过,鸣棋没有给她那个机会,他已经说起了他的打算,“既然在那暗市之中有这么多能人高手,我要悬赏,能够找到无忧的人,予他们黄金五万两。”

    倾染染却摇了摇头,“无论世子掏多少钱,太子都会出双倍的。而且他今晚见过世子之后也会去暗巿。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世子的怀疑。为了能够抢占先机,一定渴望着能够比世子更快一步的找到无忧。”

    鸣棋看着她,“你这个样子可有合周公子几分风采了?”

    “哪有什么风采可言!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世子为女差担忧太过,乱了方寸。”倾染染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紧握着酒盏之上,有心劝他少饮几盏,却实在,没有立场说出那样的话。

    “那么,之前你提的那个问题,我也想回答:心如止镜者,纵有世间繁华映照,却不浸不透。如果郡主觉得这些话,足够忘恩负义,就可以离开这里,只把握好自己世子子妃的地位就好。”

    倾染染在来见鸣棋之前早,已经准备了,几百种面孔和各种情况下应对的表情,但听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难免愣了一下,不是因为他在赶她,也不是因为他会说那些冰冷的话,而是因为他说他已经心如止镜。心中的悲伤就像是在一瞬之间又长出了锋利的尖牙,在她胸口,缓慢又长久的撕咬。这样看着他的时候,她知道,即使眼前这个男人没有如此的地位,与如此的富贵,她也会爱上他。但越是这样真实的了解自己,越是觉得痛苦。她低下头,看着月色,在地上映出她自己孑然独自的身影,只觉得荒凉淡漠,浑身都在发冷,她也以为她会失望,因为从小到大,在她心中的骄傲都那样活跃。如果有谁敢鄙视她,她会深深的痛恨他一辈子,就算那个人已经死了,化作飞灰,她也想要对他进行报复。对眼前这个伤她最深的人,她却只愿他,一世长安。这真是可怕的事。

    “我想,我可以帮世子再次找到那个暗市。”她闪着一双悲伤的眼睛,仍然兀自执着着。

    “你觉得这值得吗?”

    “反正世子也在做不值得的事情。”她当然还不能就这么离开,她之所以来这里,还有一件要事要亲口说给鸣棋听。但其实,那个长乐的存在,简直比她不得不帮助鸣棋寻找无忧,还让她委屈难受!

    此时鸣棋脸上的表情还能看到怀疑的光色,他一定看不懂现在的倾染染,因为最初见面的时候,她完全不是这个样子,那个时候她犀利自信,虽然努力想要学中原女子的,文静优雅样子,但从骨子里透出狂沙席卷之地的坚毅决绝来。

    “我之前也是买过暗巿中消息的。”鸣棋提醒她道。

    “正是因为如此,一向飘忽不定的他们,也必然会另换一个地方。”

    鸣棋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似乎不大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说。

    “他们的宗旨就是回避高位之人!”倾染染认真回答道。

    “可那些消息不都是要卖给达官贵人的吗?也只有他们才能够拿得出高价吧!”

    “世子刚好猜错了。那些东西,世子这么长时间来也只买过一次,那些达官贵人也跟世子一样,手下耳目众多,更不会去买这些看似捕风捉影,售卖地点又飘忽不定的云中消息。不过那些想要讨好这些达官贵人的人们,却无论如何都要买到这些消息。”

第九百零九章 对折

    倾染染一笑,“世子刚好猜错了。那些消息,世子这么长时间只买过一次,那些达官贵人同世子一样,手下耳目众多,更不会去买这些捕风捉影,售卖地点飘忽不定的云中消息。可那些想要讨好这些达官贵人的人们,却无论如何都要买到这些消息。他们,才是真正的支撑暗市存在的核心力量。”

    鸣棋紧紧盯住眼前人,“你不会是他们的常客吧!”

    倾染染没有一点想否认的意思,“为了走进这座王府,我常常对他们一掷千金。”她如雾气虚浮让人捉摸不定的语声之中,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

    鸣棋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打定主意,自己该去买一些消息,而那些重金花费则该由太子支付。

    倾染染已经看到了鸣棋的走神,她抓紧时间在鸣棋那个走神当中努力的瞪瞪眼睛,好让他看不到她眼中模糊隐现的泪水。她终归不想示弱得那么完全。

    当他们抵达湖边的时候,湖上已经弥漫隐隐雾气。

    她给鸣棋指了一下湖中一艘漂浮不定的画坊,解释说,她今夜收到的请柬上写这个地址正是那里。

    湖风吹起鸣棋的衣角,他看着她,“今天我会让太子花这个钱的。省下的钱就给你吧!”

    倾染染脸上一瞬出现惊诧表情,但马上又反应过来,这正是鸣棋与她的疏远,这个男人并不想欠她什么。忽然起了一阵风,他们站里的湖边,涌上来一排细浪,她伸出手,遮挡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掩饰下了她眼中排山倒海的那种失望。然后努力做出笑意,再放下手臂,让他看到她若无其事的样子,“那真是再好不过。”她装作欣喜的回答。

    鸣棋又走近湖边,一边仔细打量着漂泊雾气中的浮船,一边说,“雾气好像更多了,他们能看到我们吗?”

    “我可是他们早就认定了的金主,他们一定会过来接我的。”倾染染无比肯定道。

    鸣棋笑了一下,“这些人可真是,这样,空手套白狼的想法也能想得出。”再抬眼的时候,原本不在湖心的画舫,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倾染染当先登舫,鸣棋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外面看起来并不如何硕大的画舫,内部却显得有些宽敞。又或许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极尽其所能的靠近身后的小窗户的原因。看来,他们是看出了倾染染带着陌生人,所以时刻准备着跃窗逃遁。

    他靠近倾染染一些,提醒着,“我上次去的可不是这个地方,见的也不是这些人。”

    “那是因为他们在认真的提防于世子。”倾染染低低的声音在说着,不过传进鸣棋的耳朵里的声音却字字清晰。

    鸣棋稍微走了个神,倾染染已经与一个身形极瘦的男子搭上了话。说了一会儿之后,回头看看鸣棋,“他说他能够想到办法得到消息,但是要先看一下你的银票。”

    听说要看银票,鸣棋脸上现出大大的笑意,用一根手指向前勾勾,那个人,疑惑了一下,还是将身子向前凑了凑。

    鸣棋低声同他打着商量,“刚刚要买的那个消息,我会出黄金五个万两。”

    听到他出手如此大方,那个戴着人皮面具的脸在脸颊部分跳出了两道皱纹。“不过这还不是我要给你的全部。只要你先给我写一个收讫,我敢保证,后面还会来人出我刚刚给你双倍的价钱你要买这个消息!”

    那个戴人皮面具的人因为脸部的吃惊动作而出现更多的皱纹。一双狡黠的乌珠在眼眶里激烈的转动,“我有些听不懂公子的意思。”“嗯,听不懂是正常的,最开始,我也搞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不过只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一切就会变得简单很多。虽然我买了你的消息应该付给你五万两,但是也就是因为我来找你买消息,在我之后,势必会有人出双倍的价钱,同样买这个消息。这种状况,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我花了五万,又帮你赚了十万。然后,你很讲江湖道义的五五分账。”

    “公子是在让我也向后面的人出卖那个消息吗?”“是这个意思,而且我帮你拉来生意,他帮我付钱。相当于我们每个人出了五万。我们就这样两清。”

    那个带人皮面具的人思考良久,终于点下头来。而且承诺,一旦得到消息,会用极其隐蔽的方式送到帝都城外的城隍庙。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鸣棋拿到收契与倾染染双双下了画舫。

    倾染染回望了一眼在雨雾之中消失的画舫,“世子这样一来,是让太子蹲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圈套里。”

    “但是你没看出来吗?我还是坚持与他这样五五分帐,我还是个很公平的人。”

    倾染染挠了挠自己的额头,老实说道,“其实一开始,连我都没有弄明白世子要表达的意思。”

    “应该是很难想象,一个不差钱的世子,这么随意的就坑蒙拐骗吧。对一般人,会有些掉价,不过如果那个对象是太子的话,就应该另当别论吧。”鸣棋微带笑意说话的样子刚好印合倾染染每个午夜梦回时想象中,他的笑意。不过她想思考再三,还是将这个梦中的场景留成秘密。

    她觉得异常满足的这一天,只不过是陪着他为了别的女人而奔忙。如果是在她年少时就见到,她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她有可能会一巴掌拍死她自己也不一定。那时候的她,既骄傲又天真,以为这世界上的男子,都会倾倒在她的笑靥之下,如果不是,她就会去痛快的杀了他们。

    她与鸣棋并肩,慢慢走在回程的路上,能够感觉道一种暖暖的满足流淌在心上。

    他们马上要道别,但是她感觉他在对她微笑,虽然,她已经足够心慌意乱到乱,到难以分辨,那个轻而又轻的微笑,到底是她脑海中的幻想,还是真的却有其事。***太子望着窗外,脸上都是焦急的神色,之前,他们只是大致的想了一下,如何诱导大公主与自己的郡主妹妹发生冲突。而且还一定要是那种极其激烈引人瞩目的冲突。但是,相对于他不断的想出一个办法,又顷刻间推翻一个办法,管事似乎一直很镇定。

    然后太子一看他,他就已经和盘托出了,“若是寻常人,总难逃过因财而死。大公主殿下却从来不缺那些黄白之物,如何的富贵也不能将她打动!

第九百一十章 推曲

    太子想一定要让大公主与曲舒发生引人瞩目的冲突。办法却并不好想。管事似乎一直很镇定。

    然后太子一看他,他就已经和盘托出了,“若是寻常人,总难逃过因财而死。大公主殿下却从来不缺那些黄白之物,如何的富贵也不能将她打动!而那个始终在她心中萦绕,让她最觉得自己郁郁不得志,也一定要翻盘的就是天子的宝座。”

    他虽然话语不多,却正中要害。看向他的太子,示意他不要保留,继续完完全全的说下去。

    “我们只要找人模仿,郡主的字迹,写下六个字,当心兄终妹继,就可以硬生生的戳到大公主的肺管子!头脑发热的大公主,一看之间,一定会以为这是郡主写给皇上的诋毁她的建言,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找郡主评这个理。到那时,殿下布在宫中的棋子,就可以借机发挥它的作用。”

    太子听完目光一亮,对,能让他那位大公主姑母反感的始终只有皇位这一件事。

    ***

    太后派人去取小郡主新写的字给大公主看。

    大公主乐得这样哄太后开心,每每都会兴高采烈的观看,然后予以积极的评价,不过这一次,拿在手中的字贴却忽然散落下来零星的一张,内侍拾起时大公主要过来看。

    才一眼,脸上马上变了颜色。

    这样一来,连太后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是平常的一些毛笔字。

    “怎么了,看个字倒是有些生气了一样?难道曲舒在上面写了什么?”太后边给人指那些字也给她瞧,边问道。大公主马上舒展双眉,“刚刚有点扭到了腰了。”太后只当她说的是真的,专心低下头去看。然后不住的感叹起来,“曲舒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最是听话,亦有才气,看这些字写得倒有你小时候几分韵味。”大公主配合上去一个笑意,不见一点生硬。在太后看不见的角度里,手指微张,慢慢更加用力的,握皱那张宣纸。

    她原想,发现的这个事,就算是要解决,也不再在今时,她总会找到机会,亲口问一问曲舒,在划个道儿将她发落。比如,掀起当年她母亲的旧事,让她觉得丢脸,然后落荒而逃。而真正让她想要暂且放一放这件事的原因还有另一个,就是突然出现在帝都的那个信利可汗。

    这个信利拥兵自重有也有几年了,无论怎么想,都不应该有勇气,在这个时候,单身匹马的来到帝都。

    而且,不论他是以什么样的目的来到这里,她都想要劝自己的皇兄,拿住他,或者接某个替罪羊之手,直接除掉他。

    这种绝对不能够收服的人,就应该,想也不想的除掉。在这一点上,她必然能与他皇兄达成共识。

    可却始终如同这世上的人,忍辱负重时仍绕不过命运指使一般,刚告退母后出来的大公主,在月洞门前看到皇上派人来取曲舒的什么东西回去。她想起她小时候,就与她那个妹妹不和。那么多的恼意就像是忽然被眼前的这个景象点燃,雾列在她眼前。

    越想越觉得其中,一定隐有猫腻,于是追步上去,把身后的婢子甩得老远。

    皇上的内侍转眼消失不见。

    大公主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屋子里去却忽然被几个婢子与小内侍拦了下来,领头的小内侍才要上前行礼说个什么,已经被大公主抬脚踹开。

    这些人再端详一眼大公主的怒气,吓得赶紧让开通路。

    大公主继续怒气冲冲的长驱直入走了几步,回头冲着这些人吩咐道,“我有要事找你们郡主。你们这些人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候着。若是有一个人胆敢向前一步,我就要了他的脑袋。”说完,抬头时正看到走出屋子来的曲舒。

    曲舒见是她,忙规规矩矩行个礼。那样无可挑剔的优雅福身。若是放在平日里她总会笑着免了她的礼。

    眼下却拖延起来,半晌才冷笑一声,“拥有母后的喜欢,还不知足吗?皇室里的这些孩子倒是哪一个也没有你人小鬼大,可笑的是,这样的事情,我却今天第一次发觉。有点晚了是不是?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知道的事情还真是多啊!“兄终妹继”,好个兄终妹继,提醒的真是好啊!这种当着皇兄的面儿往我身上泼脏水的事情也做得这么行云流水。”

    曲舒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暴躁的大公主,她试图想一下到底自己是做了什么触怒了她的大公主姨母,因为之前,与太子的那些秘事,一开始她隐有些担心,大公主知道了其中的细节,不过仔细听了一下大公主说的那些话,又觉得好像与太子并没有什么相关,似乎总在提皇上。

    “舒儿不懂皇姨母的意思。”

    此时的空气之中,满是大公主怒气的味道,曲舒心气儿虽高,却从来都懂得如何,委屈宛转,如果此时她知道大公主怒在何处,一定会尽自己所能的认错,不仅可以,依靠智慧,将自己从错误里打捞起来,还可以,顺便向,大公主姨母表表忠心,但眼前的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大公主因何与她翻脸!心中还在逐字逐句的将大公主刚才说过的话,仔细翻检,然后停在兄终妹继上面,是了,一定是这四个字惹的祸。

    她的心颤了一下。到底是谁?她在这宫中树下的敌人,挖了这个陷阱来害她。双手紧紧的拳住自己的手心,指甲下面触到的皮肤,传回刺心的疼痛,像是那一日她被顺雨郡主推到,想要大哭出声,却给顺雨的母妃指着,说是她推了那个还在笑的傻丫头。然后,所有的人都相信,顺雨母亲说的那些话,连最喜欢她的太后也说她淘气。她一直小心翼翼的避着宫里的各处漩涡,却架不住,有人在她背后,张开双手。狠狠推她下去。

    更何况现在站在她面前质问她的,是她讨好还来不及的大姨母。

    她要怎么办?她该怎么办?继续执拗这件事情不是自己做的,大公主不会相信。说是自己做的,那也太冤,后果也是一样的。

    她的心上已经布满裂痕,她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那样拉扯间的撕痛。全身也很快跟着失力,这种感觉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吓。

    “既然”,她在心上说出这两个字,许多遍,既然已经到了进退维谷之间,既然推脱还是承认都无济于事,

第九百一十一章 曲佩争峰

    曲舒的心上已经布满裂痕,她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那样拉扯间的撕痛。全身也很快跟着失力,这种感觉,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吓。

    “既然”,她在心上说出这两个字,许多遍,既然,已经到了进退维谷之间,既然,推脱还是承认都无济于事,既然她本就生在绝路之上,那么她该试试,像这样的,她用力的挑起目光,应该是十六年来第一次,对这位姨母的直视,“舒儿要对大姨母说的话,大姨母进来听吧。”

    大公主已经听出了她音色里的奇怪!“怎么,这次就露出真面目来了吗?受苦的孩子早当家。从熬走了你父母,你仍然能够独活的这样好。就能看得出来。你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孩子。我与母后,也走眼太久了。”

    曲舒视大公主愤怒于无的眼神,将她更加激怒。

    而另一边,曲舒直视着大公主的双眼,则相反的,刹然添进去去极其突兀的笑意,“姑母要真的忌讳那些事,就去找信利可汗谈吧!”曲舒终于说出这句在心中酝酿已久的话时。觉得整个人都在发颤。她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她会这么轻易的撕掉伪装,再不是什么清纯懵懂的小姑娘?也不是委屈可爱的小无害。她从前一直想着,自己要将自己完美的隐藏起来,如果站在太显眼的位置上会有太多的不测利剑。本以为她只要足够用心的隐藏,一切就会变得十分隐蔽!到了今日今时在彻头彻尾的明白。天意与造化的强大从来都不是人力能够抗衡得了的。

    大公主惊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曲舒是在威胁她,以她身背后的那个信利为后盾,她能感觉到新鲜的血液涌上喉头,一阵接着一阵的泛起,不知是真是假的甜腥,现在好像是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能随随便便来威胁她了。她想起当年为了讨好母亲,抱起曲舒入后宫的事情了。那时候为了顺心,做了这样的决定,没想到,却在后来给自己找个这样的麻烦。几乎是自己埋下的长长久久的引线,在这一瞬间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所幸,那个信利的来意竟然这么的了解清楚了,就是为了眼前的曲舒,她脸上的惊诧慢慢变成一个古怪的笑,“无论二十年前,还是现在的二十年后,能邀得动这位信利可汗进京的事,都还是同一件呢?不过,像这样告诉我,你的同伙的强大与野蛮,可不是最好化解眼前危机的办法。曲舒,你知道,皇上是不会让你跟他离开帝都的。二十年前你母亲跟他是这样,二十年后你跟他也是这样。你的父家也不会同意,而且他们恨信利入骨。纵使是那个信利此番前来早有准备,能够确保皇上答应他的要求与你双宿双飞,他们也过不了你父家的关。而且他们是比你知道的程度更深的固执人。毕竟百年望族的名声,不可因一人而被诋毁。”

    “大姨母以为在二十年前吃过这个亏的信利,还会如同二十年之前一样鲁莽轻率么?就连秋熹王府的墙下的机关,也早做过几拨更换了吧!大姨母似乎总是这样,这么容易轻敌,也这么容易,自视过高。这位信利可汗会是万全之人的。”曲舒笑意轻轻间,目光坚毅无比。

    “这样的事,我不会信,世人都不信。”大公主一脸轻蔑道。“大姨母不用相信我的话,只要按照你自己的猜测就好了。不过就如同大姨母所说的那样,我会向皇上说这些话的。也会如你所愿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曲舒却露出几分悠闲神色。

    大公主的最后一点理智,毁在了曲舒的言辞咄咄之上,之前,在这世上没有哪一个人胆敢在她面前说半个不字。这些骄傲的习惯一旦养成就已经如同是血肉融合的身体,任何一点的忤逆,会如同刀割。

    大公主高高的扬起手来,一边见势不妙冲上来,想要挡在自家,郡主面前的婢子被大公主一脚踹开,清脆的巴掌声伴着曲舒下意识的尖叫一瞬沾染室中熏香,萦在梁间。

    曲舒目光一抖已经捂住脸颊,并不示弱的,回望过去,“大姨母你会回来找我的?突厥人并不好惹,你是知道的。有些时候尊贵如大姨母也是不能逞强的。”能痛快说出这句话的感觉真好!她已隐忍太久,忽然想要这样发泄,

    而站在她身后的小婢子早已经吓白了脸色,毕竟,那位可汗她们还没有见过,而眼前针对的人又是在这皇城中几乎最有权势的大公主。有心让自家郡主停下来,又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插到眼前的针锋相对当中去。只能兀自在一边,焦急的抓心挠肝。反应过来郡主被打而大公主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想要上前时又被曲舒推开。

    这样面对大公主让曲舒感觉很是痛快,她擦了擦只有一种感觉就是辛辣的唇角,“要打就打得尽兴吧!等到可汗知道的时候大姨母可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呢。”

    大公主怒极反笑,“舒儿这么说话的样子可真是像你母亲,唯一不同的是,她从来都是知道我的厉害,也仰我鼻息而活。她真是懂事得很。就是不知道怎么没有教会你。”

    “是吗?那才是她并没有得到好下场的原因吧?”曲舒的目光散出幽深冷光。牙尖嘴利的反问。

    这是大公主从来不曾经历的顶撞。而且似乎让她哑口无言,她刚扬起手,一边跟着曲舒的小婢子,已经知道这下子她家郡主彻底惹毛了大公主!大公主这次必然会下重手。于是像疯了一样的跑出去喊人。

    而那时,隐在外面的阴暗处,正有一个小内侍简直是在翘首以盼着这个时机的出现!掐算好时间在小婢子跑过他时,从阴暗里跑出来答应着向屋子首先冲过去,这样一来就跑在了小婢子的前面,是第一个冲进屋子里的。

    那时屋子里的大公主慢慢放下手来,“好,那就让我们来看看到底谁会最先后悔吧。”

    给迎面跑过来的小内侍撞了一下。刚想呵斥,那小内侍一转眼就跑了进去,又听到他身后源源不断的脚步声,

    紧接着凄厉的喊叫声划破夜空,“郡主被刺死了!”

    大公主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刚刚曲舒明明还精气神十足的跟她吵架,怎么可能。她不能置信的返回去观看,

第九百一十二章 坐陷之中

    给迎面跑过来的内侍撞了一下的大公主刚想呵斥,小内侍已经跑了进去,而且就在他身后又有源源不断的脚步声跟上来。

    紧接着凄厉的喊叫声划破夜空,“郡主被刺死了!”

    大公主简直觉得是她在幻听

    刚刚还精气神十足的跟她吵架的曲舒,怎么可能。她急步返回要看个究竟。

    那个之前撞过她的小内侍疯疯癫癫的又在她身边跑过一次,同样撞到她,她直觉手上黏腻,抬起手来看时,上面已经沾染了新鲜的血迹。

    真是胆大包天的贱奴才。

    大公主边想着这些,边迈进屋中,曲舒果然躺到在一片血泊之中。

    大公主走近几步俯下身去问她怎么了,她却已经说不出来话来,而大公主反应了一会儿才发觉,刚刚有一个黑衣人影在抱着曲舒,可后面的内侍一拥而入,让她一瞬走神,再扭回头看时,那个人已经形同鬼魅般的消失不见。

    不能找到那个怪人倒没有什么,不知为何,这些内侍与宫女都姿态拘谨的看着她。

    就像是她脸上有什么东西。

    不过,伸手一摸,还真是有东西,全都是血。

    然后立在太后面前半晌,她才搞明白,她竟然被误以为是杀害曲舒的凶手,她

    纵使是要杀曲舒也犯不着亲自动手。这一定是个圈套,从她看见那张兄终妹继的字帖开始。就被千丝万缕的奸汁紧紧缠绕。

    “母后这里面有许多的漏洞,曲……”她大声指出其中纰漏。

    太后已经兀自将她的话打断,“我知你一向不喜欢她们母女,却不知这几年你皇兄己经将你惯成了这般无法无天的毛病。曲舒还只是个孩子。”太后说到一半情绪激动的已经有些说不下去。

    “可皇妹也是在她这个年纪忤逆父皇的。”大公主忍不住回话。

    “你,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觉得你是杀对了吗?便是她有个天大的错,你也只管教训她,难道就要让她一刀毙命么?你做的如此狠事要我入土之际如何有脸面对你小皇妹!真是造孽啊造孽!”太后骂了半晌再一看大公主却像是在沉思什么,更加催动怒气,“这次不用你皇兄来这里,我也要罚你。你连个孩子都容不下,日后若是我劝阻你夺得江山,你是不是也要将我一同杀了?”

    大公主终于从思索中抬头,“母后,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我只不过是做了别人的刀,要杀曲舒的更有其人。”

    “我刚刚问了曲舒身边所有的人,她之前见过皇上的传旨官还是好好的,然后便是你怒气冲冲的去寻他,中间还听见她的惨叫,之后,又见你浑身是血的冲出屋子。你现在还跟我说杀人的不是你?佩星,你可记得当初是谁抱着孩子来到我身边?即便是要讨好我这个做娘的,你做事情也要有始有终。如何让我这个白发人再送一遍黑发人。我一直以为你虽是个自己主意的孩子,连你皇兄都要让你几分,有了鸣棋他们做了人母,便再也不会胡来。你也深知,为人父母的不易。可这是我看错了你。”太后一边痛斥一边垂泪,险些哭的背过气去。

    大公主紧闭双眼让自己在这一片纷乱之中,找到事情的头绪,事情开始的时候,应该是从那时自己见到字帖开始,那么,那个当时送过字帖的小内侍,要不了多少时,事情就会传到皇兄耳朵当中,自己的皇兄,自己也许会不舒服但考虑再三还是会姑息自己,但是皇后,就一定会想办法让这件事情,喧腾的举国皆知。

    她跪爬到她母后身边,“女儿是真的冤枉,母后也知道女儿的性子,若事情,真是女儿做下的,那么女儿早就会备好说服母亲的理由,无论如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抓耳挠腮火烧眉毛!女儿知道,现在女儿说什么母亲都不会相信,只有一点要求母亲,最开始的时候拿着那些字贴来给母亲的小内侍,一定要找到那个人。母亲还记得当时从那字帖之中掉出来的零散一页么?所有的问题就出在那一页上面。所以这一切并不是巧合,而是早有谋划。”

    太后只管以手撑额头并不理她。

    她坚持不懈的解释道,“女儿是真的没有做过,母亲只要找到那个人对质就会真相大白。兄终妹继四个字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

    又等了好久,太后才扬扬手,她身后的宫女得到了意思,急匆匆的奔出殿去,过些时,转来回禀时,身后并没有带着那个小内侍。

    见大公主正焦急的瞧着她,她忙向太后行礼回道,“那个内侍人不见了。”

    原本还在深深哀恸之中的太后闻言,也想到了什么,再看一眼,跪在地上,双眼闪烁着泪花的大公主,又重复问向那个宫女,“那个人到底是谁?之前还有谁见过?怎么可能这样突然就消失了。你们怎么会如此大意,让这种人来到我们身边?”

    太后一出这话,屋里所有的人全吓得跪倒请罪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想起那人的样子,或者是知道他从何而来。

    太后又想起曲舒,悔的不断捶胸顿足。大公主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重新抱住母亲的大腿,“时间无多,母后救我!”

    太后以泪眼皱眉看着她,并没有在像之前的几次甩开她的扶抱。大公主知道此时正是时机,太后对她的恨意已经被她的有理有据动摇,又紧跟着眼泪纷落道,“母后,女儿是陷进了奸人的挑唆才疑心了曲舒,却万万不会以她姨母的身份杀掉她,就算女儿再不顾念的名声向来胡作非为,也会顾念,与我皇妹的同胞之情。再则,就算女儿的野心再大,也万不会跟自己的外甥女争什么,终归她还没有那个力量阻碍我的路,可母后您想想,这件事情万一让皇后知道了,就一定会成为,她拼命抓住的把柄,伺机照告天下。为了毁我一人,她会不惜毁掉皇室的名声,皇后其人一直都是一个鲁莽无远计的小人。最喜欢的用的计策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若是犯傻,我们是可以由着她傻,但是这件事情一旦涉及到皇家的利益,就不得不三思而后行。总不能将女儿放在火上烤,然后让全天下都看我们皇室的乐子。”大公主说完这些话在心上偷偷的,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将这个要命的事情,绕到了皇室的名声之上。

第九百一十三章 上上弦

    “母后请想,皇后若是犯傻,瞅准这个时机疯狂垢陷女儿不要紧。但却必然会累及皇室威名。总不能将女儿放在火上烤,然后让全天下都看我们皇室的乐子。”大公主说完这些话,在心上偷偷的,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将这个要命的事情,绕到了皇室的名声之上。

    只要一提这个,母后必然会动摇之前坚定找出那些可疑之人与她当面对质的决心。

    她虽然并没有真的杀掉曲舒。但是,对这些幕后之人,早已经周密安排了,会在接下来的后续里将她继续陷害的险恶用心毫不怀疑。从第一次的状况就已经看得出来,她很有可能避不开那些,飞来疾矢,所以就要像这样更干脆的从源头上,截断那些人有可能展开这个阴谋,大网的一切可能。这样一来,任他们有再过周密,再过严谨的天网想要罩住自己,也抵不住她能够在高高在上的地位上,避开那张天网!

    那些人以为他们会得逞,是基于太后一定不相信她的情况。可他们哪里想到,只要提到皇室二字,太后就一定会有诸多顾虑。

    “佩星,你总是这样为难母后,总是把母后变得这么狼狈。”太后长叹过后,又想了一会儿,一脸疲惫道,“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要我对他们也说谎吗?可是宫中这么多人都看到你最后进了曲舒的屋子,你倒是要我如何跟他们说?要把每一个的嘴巴都缝起来吗?”

    大公主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太后面前,跌得粉碎的那摊白瓷瓷屑身上,“女儿想请母后,当机立断,杀掉所有看见女儿进入曲舒屋子的人。”

    “你,你这么做,要是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让你皇兄知道,反而一定会认定你这是在杀人灭口的。这件事情若果真不是你做的,你又为何全部杀掉他们而不留下活口,也好追问她们事情的真实缘由!”

    大公主不紧不慢的回答道,“刚刚,母亲也是亲眼所见的,那个将早已经做了手脚的字帖献给女儿的小内侍已经消失不见,同理可知,之后,在我返回屋子之前第一个进入屋中,杀死曲舒的那个内侍,也必然追寻不到了,他们做出了如此的要命事,定然是急急逃命而去,怎么会留在宫中等我们追查?这些人虽然是亲自动手杀死曲舒的罪大恶极之人,藏在他们之后的主使,却必定另有其人,而且,他们很快就会浮出水面,制造出谣言来。到那时我们也会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

    “到了此时,我真是乱的心肠。我那苦命的舒儿。”

    太后虽然有些吃惊于。大公主在犯过一个错误之后,又要追加无数个错误的决定。但也深知,大公主刚刚抛出的那些苦衷也确有其事。本质上,这件事情还应该瞒着皇后才是最好的。这么多年来,皇后家的外戚,虽然并没有掀起大风大浪,却一直在蠢蠢欲动。眼下这些事,若是让那些一直在皇权周围伺机而动的奸佞之人,找到一点点,之于佩星的把柄,那么,他们就会立即从那些软弱无力的绵羊变成凶残的恶狼,狠狠向着皇室扑咬过来。杀人灭口彻底压下此事的风言风语,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大公主看到太后还在犹豫,又追加新理由道,“况且,母后也是知晓的吧!当年,一直缠着小皇妹的信利又再次远赴千山万水入帝都而来!与当年不同的是,他可再也不是可汗柔弱无力任人摆布,无力还击的小儿子,他现在已经是真正手握重兵,雄霸一方,不断窥视中原的突厥最大部落的堂堂无敌上可汗。如果,皇后得知,女儿与此事有染,那么她必定首当其冲转告的人,就会是信利,只要边关兴起战事,大显国力遭到消耗,对四夷控制力度急转直下,进入首尾难顾时期,她家的兄弟们就一定会再次找到,能够掌握大显兵权的时机。母后想想这么多年,我们是用了多少力量,才将他们从大显的核心位置上排除在外,也再没有引狼入室的道理。女儿今天对母亲的所求,也并非只是为了女儿一人,更是为了大显,江山社稷,能够千秋万代帝祚永续。”

    就这样,都已经下到一半决心的太后又终于落定了另一半的决心,扭头嘱咐身后的宫女,“此次事关重大,你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手做的干净漂亮,之后要了予他们高官厚禄,将他们留在我身边。知道了我这么大秘密的人,我可是要将他们留在身边,用眼睛照看着他们才能放心的。”

    这个宫女马上点头答应着退出,太后又向另一个宫女说道,“你这就去找人去禀报给皇上,有刺客趁着夜色摸进后宫之中刺死曲舒郡主。要他马上派人锁了整个帝都,缉拿凶手。”

    之后的大公主,又服侍太后睡下,才转身出了中宁宫,与疾步前来的皇上堪堪遇得正好。

    本来,太后躺下之后,就嘱咐人,即使是皇上来了,也随他去处理,不再见人。可此时与皇上正打得照面的大公主,却在心上暗暗的计算着,刚刚母后派出去杀人灭口的那些人手,出去的时间还不够长,万一时间太短,而需要掩饰和处理的遗漏又太多……她深知有一丝一毫的纰漏,他的皇兄,就一定能够看出来,如此,她必须在现在,稍加拖延。于是只将她母后的话改成,“母后上了年纪,又遇到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案,一时撑不住,也是有的,皇兄还是在此略等等母后稍加休息,再去请示意思吧!”说完,躬身退在一边,是引皇上进厅中略等的意思。

    皇上从来是个孝子!听闻大公主这么说,当然不敢前去打扰母后。想了想,当先进入大殿,撩开衣襟,坐在椅子上,刚想问些什么,内侍已经喊道,“皇后到。”

    施施然行进的皇后,先向皇上行过礼,又与大公主相互见礼后,再一同谢了皇上的座。稳稳坐下。

    看到皇上点头,给了同意的意思,服侍太后的宫女,才上前来跪在三人面前,将已知事情的经过一一叙述给皇上听。

    皇上边听边沉思。

    殿中一团死寂。

    “你是说,那刺客心狠手辣的,不仅杀掉了郡主,还连同一屋子服侍的人,也全都灭口了吗?”皇上紧皱双眉问向那个正在回话的宫女。

第九百一十四章 江东

    看到皇上点头,服侍太后的宫女才上前来跪着,将已知事情的经过叙述给皇上听。

    皇上边听边沉思。

    殿中一团死寂。

    “你是说,那刺客心狠手辣不仅杀掉了郡主,还连同一屋子服侍的人也全都灭口了吗?”皇上紧皱双眉问向那个正在回话的宫女。

    那个宫女用刚刚哭过,语声还在发颤的声音回道,“正是如此,想要叫过来一个问那边的情况也无人可叫。太后为此垂泪不止。几次三番要去见郡主,我们都拦下了。只等着皇上来问意思。太后年事已高,乍然见到郡主尸身,恐怕会承受不住。毕竟毕竟凶手残忍,郡主的尸身……”这宫女说到此处,已经有些说不下去。

    皇上已经了然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你们做的好。我会去劝太后,在郡主收拾齐整了之后再见的。”说完已经忍不住叹息。他虽然不十分喜欢曲舒,但也知道,那是他最小妹妹留下的唯一骨血。这件事情,本来就蹊跷丛生。这可是在禁闭深严的皇宫大内。如果有此刻闯进来,他的那些大内高手不可能,一点风声也嗅不到。况且他们的目标又怎么会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姑娘。

    皇后似乎也察觉皇上是对什么产生了疑问,接话道,“是把所有人都杀了吗?这样看来,这个人,可一定会是郡主的熟人。不管他再怎么恨郡主,也总不可能看清楚身边的每一个人,而这样费力的杀掉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掩住他们的嘴巴。”“或许更有深意,也不一定。”坐在另一边的大公主,幽幽说道。

    皇后却像是忽然想起大公主就坐在她面前一样,定定看着大公主疑问道,“我倒是忘了,刚刚听下面的人说,皇妹今儿个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呆在中宁宫的。曲舒住着的左阁离这里可并不远,那凶手又杀了那么多人,母后年事已高听力稍弱,可难道大皇妹就未曾听到一丝一毫的声音吗?”

    大公主看着她已经清洗干净,再也不见一丝毫血迹的双手,平然与皇后看过来的目光对视,“纵然深夜清静,听到一些声音,我也不会贸然想到那些凶狠惨烈之事吧。不像有的人,整天就想着那些事情。否则,在这后宫之中听到的任何声音,都会首先想到是欢乐之声呢!毕竟我皇兄治下万里江山安稳无忧。就连百姓也习惯了,合家团圆,安居乐业。”

    皇上早习惯了她们二人到一起会指桑骂槐的习惯。往日都是尽量无视。今天却变了变颜色。有心再反驳大公主的皇后,见状只好咽下他早已经准备好的回话。

    太子立在灯影之下,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开始很是惊慌的脚步声,并无意回头只等那脚步声走得,渐渐平稳,才幽幽开口道,“你送走郡主了么?”

    同样隐在灯影之下,脸上棱角全被夜色淹没的来人轻轻颤抖了一下,“很顺利。将刀插在郡主身上的时候,信利可汗刚刚跳进院子,正好比大公主晚一步进到屋子当中,看到的场景一定是大公主满手鲜血的摇着曲舒郡主,也一定会让他眼见为实误会人是大公主失手致死的。”这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了那时曲舒被那刀子刺中时,脸上仍然在绽放的冷艳笑意,她只是声音有些发颤地问,“是谁?是谁派你来做这些事的?我不怪你,只是好奇这个问题而已。”

    她的手握住他。紧紧的。那些骨头与肉全部紧紧的握着他。

    他能感觉到温度在上面的急剧流失,而她眼中的那些问意,似乎那么顺畅无阻的进入他的头脑,他下意识回答着,“一切都是太子的意思,郡主莫怪。”“太子,原来是太子,这个故事很可笑,是不是,我那么信他!算了,依你来看我还剩多少时间?”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不会太久!”

    而当他下定全部决心再去看她的状况时候,发现她正扭头看着一边的盆栽,高高大大的不知名的花,而在花盆当中花根底部铺满了石头当做衬景。

    她的声音已经带了气喘,“那个石子我很喜欢。还有紫色布条,递,递给我……”

    他的心被她祈求的眼神刺痛,本想一走了之,又终而鬼使神差的真的从那花盆中摸出一块石子并着紫色布条一同,交到曲舒,伸展开来的手心之上。然后猛的起身,想要跳出窗户时,脚步变得不利索,差一点摔下来。

    被太子叫了第二声才回神的他,知道刚刚自己的走神已经被太子察觉,赶紧低头,太子却一改往日的态度很好脾气的没有深究,只是道,“你在回来的路上,是从哪里开始,被那些大内高手盯上的。”

    这人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太子能这么快发现,他刚刚在回禀任务经过时隐瞒的巨大秘密。他的确已经被那些大内高手锁定行踪,所幸,对这一片儿的路更熟,才甩掉了他们。

    “是在红狮子大街的街口,不过,属下已经成功的将他们甩开了。是以刚刚,没有回禀太子殿下。”他有些忐忑的回道。

    “这个嘛,他们是一定会推测出你最终的去向呢,只是需要时间。”太子冷声做着分析,惊得这人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下一眼却看到太子露出的大大笑脸,“不过,没有关系,我们只要将他们的目光移开就是。而这也并没有什么难的。”

    这人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太子背光而立时脸上模糊不清的表情。他总觉得太子从上到下都透露出阴暗气质,但听进耳朵里的声音却分明磊落豁达。

    “如果是在红狮子大街街口的话,他们可以怀疑的人,有我,九皇子与两位王爷。不过那两位都已久病,早就无心政事……”

    这次不用太子说完,这人已经彻底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是想移祸江东?”太子与九皇子一向不睦,相互倾轧,将对方与往死里踩的情况早就习以为常。更何况是这一次有这么顺路的机会。

    太子一笑,点点头,“正是。不过看你已经劳累,我还是另换其他人去吧!”太子抬起手臂,做出欲向外面喊人的姿势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属下的身影那些大内高手一旦入眼,就再也不会忘记!”这人急急劝止道。

    太子点了点头,“果然是可以倚重之人,快去快回吧,回来我还有要事予你!”

第九百一十五章 咕咚

    太子一笑,点点头,“正是。不过你已劳累,本宫另择人选!”太子抬起手,做出欲唤人姿势。

    “属下的身影大内高手一旦入眼,很难忘记!”这人急急劝止道。

    太子点头,“果然是可以倚重之人,快去快回吧,回来我还有要事予你!”

    这人明白,太子说这话的意思是要重用,连忙俯下身来,想要行礼。却给太子伸手拦住,“信利估计也快出宫了,你快去吧。而且你放心,我会派一队弓弩手,暗中将你保护。那些人,绝对伤不了你。”

    这人领命下去。管事转出屏风,“弓弩手已经备下,也按照殿下的吩咐,这道这人,沿着那些大的高手,去往九皇子的府邸,就在这些大内高手瞧不到的地方动手射死他。让今日之事彻底死无对证。另外宫中所有人都在传,曲舒郡主的院子进了刺客,将所有人都杀了,不知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所有人都死了吗?连同那些宫女内侍?”太子一双目光望出深深的疑惑来。

    “现在宫中传出的风声里,确实是如此说!而且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人不信。”

    太子抱着双臂,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沉吟了一会儿,“大公主,这一切必定是大公主求太后做的。我还真是没想到,大公主,有口才,这么快就能求得太后的原谅!”

    管事闻言这才恍然大悟。被逼上绝路的大公主,当然会一不做二不休。

    太子想,大公主这一次真是做出了天大的回旋!但其实也在预料之中,只因太后一向是爱极了这个女儿的,要想将她绊倒到爬不起来,一定要有精细绝伦至大公主于不可挽回的办法才行,而且更加需要环环相扣,让她无法摆脱深奥布置。好在,他的目的都已经达到。无需在纠结这个。

    信利越出最后一层宫墙的的时候,蜷缩在墙角之下,半晌未动,他终于见到被太子描述了无数次,长得很像她母亲的曲舒。有那么一瞬,他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他年轻的时候,第一次见她的时刻,他以为他已经早忘了那些旧事,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由打脑海中展现,从前过往每一瞬间的清晰画面。他从不知,人的记忆会如此坚定,经历了风霜经历的岁月,经历的痛心,也经历了千山万水,还这么清晰如刻。

    沉寂了半晌,他开始冷笑起来,上天对他的造化,从来如此捉弄。有明晰的痛爬向他的胸口。主要是,他不能想通,大公主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要跟皇上争的那些权势,明明与曲舒没有半点的关系。

    此时,泛在他胸中的痛楚,竟然比真实存在伤口,还要生生不息。幸亏,他整个行动都十分隐蔽,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追上来,不仅不能他的那些人灭口,还很有可能手无缚鸡之力的被他们活捉!

    站在信利面前的太子想,这一次,自己真的是用对了方法,犹隔着五步上的距离,他就已经毫无阻碍的,感受到了信利身上,背负着的伤痛。如果此时可以让他完好表达自己的愤怒的话,估计,大显与突厥很快就会刀兵相见。

    看来,信利当年对自己小姑母的那些情分,已经很好的转移到了现在的曲舒身上。不过同时也开始让他后怕,如果当时他的选择稍加犹豫留下了曲舒,现在的情景恐怕又会是另外一番。小小年纪的曲舒可是个自私的孩子!

    “可汗这是……”太子一脸不了解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曲舒她……”信利才发觉,让他亲口描述这件事情的时候,会有多么困难。他将眼神放在他掌心处,许久未动,半晌,千疮百孔一般的声音才从他口中慢慢发出,“大公主杀了她。”

    太子如同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一样,双眼发直,怒视着信利,“人命关天的大事,可汗怎么能够戏言?”

    信利心痛的闭眼。

    ****

    皇上等了许久见太后仍在高卧,不忍再扰,携了皇后与大公主去看曲舒。

    这回大公主算计着时间应该足够用了,再不拦着。

    曲舒的尸身虽然已经稍加整理,但是因为验尸未毕还是能够看出伤口的痕迹。皇后见到尸身,露出惊悚神色,并不上前,可是大公主,就从来不惧怕这些,此时更是跟在她皇兄身后仔仔细细观察着曲舒的全身上下,她也确实是在寻找疑点。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人能够做到万无一失,况且,那个人又要卡着,能够陷害自己为凶手的时间点儿,必然更加时间紧张。多有疏漏。只不过那些疏漏一定隐藏在极其隐蔽的地方须得人细细查找才能现出端倪。

    她忽然注意到,有什么东西露出曲舒的袖口,她咦了一声,伸出手去拉,是一条浓紫色的布条,等到大公主完全,拉出那截布条的时候,里面有一个东西一头栽下去,咕咚一声落在地板上。所有人都被惊到低头去看时,发现是一颗小石子。而关于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曲舒的袖子里面,大家都是面面相觑,根本说不出一二人原由来。

    大公主抬头时,发现她的皇兄正看着她,样子像是在等着她分析出来点什么,这倒是让她想起来,她小的时候,曾经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方法,解决过很多的难题。不过,今天从一开始,她就被发生曲舒身上的这道难题给生生难住了!

    虽然从一开始的时候,她怀疑过几个人,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子。这世上如果有一个能帮他陷害自己的办法,他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的使用。可问题却是,从某一个方面上看,无论是,太子信利可汗,还是曲舒,他们都应该是一伙的才对。如果说,太子还有什么法宝,能够始终确保,那位远道而来的信利可汗是向着他说话的,就是曲舒。他怎么会舍得,用她做这个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局呢。况且,就算他再怎么权衡利弊,认为这是一个合适的生意,也会算到,自己的母后对自己的袒护。这样一来,料想现在这个立场上的太子还不会太轻易使用这个办法,除非,在这个目的之后,他还另有更大的深意。

    第二个被拟定,进入她脑海的人是九皇子。说起来,她皇兄的所有的皇子都应该是她的敌人。他们唯一与太子不同的,是现在就称作是她的敌人,还为时过早。

第九百一十六章 沙木流

    大公主知道,在太子的立场上不会太轻易使用这个办法,除非,在这个目的之后,他另有更大深意。

    第二个被怀疑的是九皇子。其实也不只九皇子,所有成年皇子都该与她为敌敌人。他们唯一有别于太子的,是现在就称作是她的敌人,还为时过早。

    无论是她,还是他们都应该知道,进入最后对决的人选,会是有极大可能夺嫡成功的人。目前来看,这个人选还只能是太子。

    皇上见大公主陷入自己的沉思不肯出声,当先说道,“布条与石头。应该是在向我们诉说着什么?”

    一边的皇后插言道,“可如果是在这件事情还毫无征兆之前,郡主就带在身上的东西呢?要是那样的话,这些东西就会与现在的事情毫无关系。”

    “假如事情的真相,是与皇嫂的估计刚好相反的呢?这一切,就一定是在说明着点什么?”大公主笃定说道。

    皇上看着她,“你是说这是凶手,身上的东西。曲舒用尽最后力气留下的证据?所以,凶手应该是穿紫色衣服的人?”

    大公主摇了摇头,然后,给皇上指了指,另一边一侧的盆景上,用来绑住花枝的紫色布条,是与曲舒手中握着的布条,一模一样的一条,是起到用来改变花枝生长方向作用的。也就是说,这并不是凶手身上的东西。

    大公主又看了一会儿那布条,忽然说道,“这布条与石头一定是出现在曲舒被刺伤之后的,而且是她用最后的力气布置,或者是凶手在帮她。”

    她这一番话说得,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大公主又马上开始解释自己刚刚作出的那个推论,“我之所以判断这些东西,是后来出现在她袖口处的,是因为如果是当她站立的时候,这么重的石子,袖口处的布料是完全承受不住的,也就是说,它只能掉下来。而我们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却很好的附着在袖口表面。这说明,做这个古怪东西的曲舒早已经知道接下来她会一直躺在这里。而故意使用这些东西,给见到他的人做出提示。而在这种危机时刻,还想要提示给大家的只能是凶手的身份。”

    听她说的有道理,大家的目光再次回到紫色的布条与石头身上。

    那种炫紫的颜色,如同燃烧的烈火一路烧进大公主的眼睛。

    沉默了半晌的皇上,又忽然问道,“那你又怎么猜测到?她能做到这些反而由凶手帮助的!”

    “是因为她的姿势是很舒服的姿势。况且,盆栽上也并没有发现血迹。另一方面,来杀她的人其实与她并无冤仇,见到她是这样温婉可爱的小姑娘时,难免会有几分怜悯之心。想想一切不过是最后要求,就伸手相助了。

    皇上点了点头,显然是对大公主的说法表示认同。“也就是说,凶手并不知道,曲舒是想要靠着哪些东西传达给我们她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皇后比大公主更快的接话道,“要是同理推测的话,也就是说,连曲舒能够知道幕后之事到底是谁,也是眼前那个那个凶手告诉她的,大公主殿下认为那是怜悯么?又或许根本就是骄傲。那是常年在高位之上的人肆无忌惮的表达。”

    ***

    无忧向前走了一会儿,发现少年一直在跟着她。

    她于是站定在原地,“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不过,你知道了我要做什么了就得帮我。这就是交换的条件你明白吧?”

    少年不置可否,还是问,“为什么。”

    “我想找一个穿着中原靴子的人。”

    少年皱了皱眉,又抬起自己的脚,让无忧看他脚上穿着的那双只靴子,也是中原的样式。可是无忧摇了摇头,“不是这么简单的样式,而是云头上殿靴,是专门给达贵族穿的那种。我能看得出材料很好,然后也符合华而不实的特征。”

    “那么好而且不实用的靴子,在这里是不会找到的。”

    “可是我看到了。”无忧无比肯定的说。

    少年又想了想,“那双靴子很重要么?”

    “重要的不是那双靴子,而是穿着那双靴子的人。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到这个人。”

    “可你不是看到这个人了吗,然后再看到他的靴子。”

    “正常的顺序应该是那样的,可是当时我正病着,所以就只看到了这个人的靴子。”

    无忧使劲让记忆回到那天的那个时刻,她还听到了一点点的那个人的说话声,就再无其它,不过还是有一点,她一直记得很清楚,“那双华而不实的靴子在这个方向上,”无忧边说边比了比,当时那个人的站姿,“对,就是这样的,他就是面向着那个方向,也就是说,那个上殿靴的这个部位有一道大大的划痕。没错,就是这边。”

    无忧说完,又俯身用自己的姿势反复确认了一下。当时她只是躺在床上,并没有出来走走,还以为合周一定是带着她来到了可汗部落里的核心部分,这样的靴子必定是司空见惯的,也就并没有挣扎着去看那个人。可是直到她好一些了,可以出去走走才知道,合周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将她留在这里,也不要任何人有机会找到她。所以,他们居住的地方,根本远离部落核心。

    少年一直相当沉默地看着她脸上一会儿现出想到什么的惊喜,一会儿,那种惊喜又因为另外想到了什么而冲淡。

    少年的身后有很多的风吹过来,因为他的衣角飘扬得很高,看看自己并凌乱的衣衫,无忧忽然察觉他一直很是别扭地那么站着的原因,竟然是在帮她挡住那些风。可这不是她最需要的,她需要他的表态,答应会帮她找到那个人。

    可少年就是不开口,那种拒绝,就是无忧再笨也能看得出。于是,她有些负气地说,“如果你是在担心我一直这样向前走,就能走出你们的视野,那是你太高估我了。我现在还没有那个心气,就算有一天有了那样的心气,也会折殒在半途的,所以,结果会一直同于你们的设想,我离不开这里。”话未说完时,声音已经止不住有些哽咽。

    “你没有那么傻,所以你想找到这个能够任意往来于中原与这里的那个靴子的主人。然后再想办法借助他的力量离开这里。”

    无忧定定地看着这个一开始惯常木讷的少年说出这么多流利的汉话,觉得震惊不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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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夙孽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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