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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浩学长     大河奔腾txt下载     大河奔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4章 希望小学

    老胡书记的来信,语言客气,情感真挚。

    信里先对周学兵和当年这批知青表达了歉意,说当初大家到清水湾当知青,乡亲们没能好好对待大家,让大家跟着吃苦了,确实抱歉。接着又说了说目前清水湾的情况,乡亲们老的老,残的残,年轻的辍学的辍学,没辍学的也是三天两头不上学,尤其是青年辈的,几乎没有一个成器的。

    这些说完,再就是说目前修建村里小学的事。胡书记说收到来信后,马上去镇上了解了一下情况,镇上领导对这事很感兴趣,说知青们回去修建小学,真是大爱。于是这事,就委托胡书记全权对接周学兵这帮人。

    胡书记还说,他已经把前期的预算给做好了,如果周学兵方便的话,可以去一趟清水湾,实地再看看。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信得过他老胡的话,到时候过去现场看就行。当然,老胡书记还去镇上找了一个照相的,将学校选址、旧址等情况,拍了照片一并邮寄给了周学兵。

    周学兵看完信,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他趁着休息时,把信带去给彪哥和田本刚看了,又把信给前段时间那个老书记看了。老书记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便落下眼泪。他的情绪和田本刚的老丈人一样。老丈人也是看得泪流满面,掩面叹息,说现在都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怎么清水湾的乡亲们,还这么清苦。

    周学兵又去找了一下知青联谊会的负责朋友,把这个情况也给对方说了。联谊会的负责的老知青们也纷纷表示,一定要省吃俭用,有多少力出多少力,尽可能帮一下清水湾了。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情况,接下来就是把钱凑起来,去清水湾建学校了。周学兵把东川这边的情况,也一并写信告诉了胡书记,只是他很忙,不能亲自去一趟清水湾,不过呢,修建学校的事,他是完全相信胡书记的。

    所以,东川大家的意思是,先邮寄一部分钱过去,胡书记带领乡亲们先开始建设,每一笔账目、花销都记录清楚,回头等修建好了,周学兵再带领大家一起回一趟清水湾,实地看看。

    胡书记收到信看完后,激动得一晚上没睡觉。他确实很高兴,也确实值得激动。他根本没想到当年来清水湾插队的这帮知青,能在十余年后帮助村里做点事。这是一点都没想到的。可是事实就是如此,这帮知青就是真真实实想帮清水湾的乡亲们做点事。

    天一亮,胡书记就开始动员村里的村民,把修学校的事,在村里广场边,给大家伙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大家一听到这个消息,全部沸腾了。不少人说:“这确实是好事,没想到这帮知青朋友们,这么讲意思。”

    但也有人说风凉话。

    一个妇女站在广场边角说:“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别人会出钱管咱们村么?别听知青们一席话,脑子就热起来不知几斤几两。别到时候被人骗了。”

    另外一个年轻人蹲在一块石头边说:“人也不来一个,就邮寄一两封信,这事靠谱么?”

    这些话,胡书记都听到了,但他还是很有耐心地说:“乡亲们,这次这事是真的。大家相信我一次。”

    尽管胡书记说得情真意切,还是有些人不太相信。但是也有一些人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既然有这么个机会,就相信一次吧,毕竟这是好事,不是坏事。

    于是,人群里有人开始替他说话了:“周学兵这人我以前接触过,上次听胡芳说,他在东川开火锅店,生意还很不错的,应该不会骗人。不是有信件么?到时候不认账的话,可以拿这信件,去东川找他算账嘛。”

    胡书记听到这些话,心里其实有一点点不舒服,他没想到明明是为乡亲们着想的事,怎么就非要说得像要骗大家一般。不过,他很快明白了,他不指望这帮乡亲们能确确实实地相信他,但只要在建设过程中,大家不误事就行,今后时间还长,有的是解释的机会。

    更何况,一旦这学校修建好了,大家看到自己孩子上学有个好学校,自然是没话说的。

    说干就干,接下来胡书记带着一帮村民,起早摸黑的干。不到一个月时间,这学校便推倒重新建好了。

    这期间,他跟周学兵通过好几次信。信件里不是讨论工期质量问题、材料改造费用,周学兵都给予了很认真的关注。甚至学校的名字,胡书记征求周学兵意见,他都想过的。他客气地劝胡书记把取名字这事,交给镇上领导,毕竟这种脸上有光的事,还是让当地领导取吧。

    胡书记却不这么认为,他感觉越是跟周学兵接触多、交流多,他越来越觉得当初自己看走眼了,这周学兵才是做大事的人。所以,他在信件里说得很直接:“这学校名字,非你取不可。咱们这学校建好了,镇上领导自然是脸上有光的,这不需要你说。”

    周学兵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他同田本刚、彪哥,以及当年一批的知青们征求了下意见,大家一直觉得叫“清水湾希望小学”比较好。“希望”两个字,寄托着大家的殷切期望。

    名字确定下来后,周学兵连夜写了一封信告诉胡书记。胡书记收到信后,当即带着俩后生,去镇上铁匠铺,按照这几个字,连夜打铁,制作出了几个大铁字,用村里的牛车跑了几趟,才把大铁字拉回村里。

    学校很快建好了,是一排平房。房子修得整整齐齐,“清水湾希望小学”,远远看过去,大气无比。这几个大字,还是村里几个力气较大的后生,废了好大的劲,一起安装到小学楼顶的。挂大铁字的那天,村里人全都去了,大家都是来看稀奇的,毕竟清水湾几十年没有大兴土木建新房。

    胡书记见村民都到了,索性决定现场给大家讲几句。他决定后,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他清了清嗓子,站在操场坝子边的一堆沙石上说:“各位!各位——趁着今天人多,我索性说几句吧。首先,咱们这帮老不死的,到今天为止,总算做了一件拿得出手的事,就是给后辈们重新建了一所学校。不管这学校钱哪里来,至少是建好了,放眼清水湾附近几个村,哪个村子能这样有脸面?”

    “今天大家就回去,给自己娃娃说声,想好好读书的,过几天就来读书。只有好好读书,才有好前途。咱们这帮老骨头,之所以穷,就是没文化。我们没文化,不能让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再下一代继续没文化。”

    “第二,学校的重修,一方面是咱们村大家的功劳,毕竟家家户户都出过蛮力。这是应该的。给自己娃娃办事,吃点苦卖点力那是应该的。当然,学校能修好,最主要还得感谢周学兵,是他帮咱们牵线搭桥,筹集资金。这一点,咱们清水湾的人,一定不能忘记这份恩情。当年咱们怎么对他们这帮知青的,现在别人怎么对我们的。我希望大家记在心里。”

    “第三,学校建好了,咱们得去请出钱的人来看看,咱们得搞个仪式,是吧?一来让出钱的人看看咱们钱花在哪些地方了,再者今后咱们村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很快的富起来不是?学校修好了是靠别人的钱,今后咱们还想修个文化站之类的,看还有没有机会再找别人帮忙,大家说是吧?”

    “所以,我准备过几天活路忙完了,就去一趟东川,当面感谢下他们,同时请周学兵和那边出钱的代表,来咱们清水湾看看,给学校剪个彩,顺便也再看看咱们乡亲们,给咱们讲讲现在的发展形势啥的。咱们现在村里这么穷,能不能给咱们也指一条活路。”

    胡书记说了这么多,下面的村民时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个年轻的小伙子站起来说:“胡叔,我跟你一起去呗。”

    胡书记笑着说:“你去做啥?你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去了搞丢了我怎么跟你老娘交待?”

    下边的人一阵哄笑。有几个女的起哄说:“他是想去东川找媳妇。”

    胡书记说:“你还是回家把自己收拾干净再说吧,你这样子,哪个东川女孩看得上你呢。”

    年轻人也不生气,摸了摸后脑勺,说:“胡叔,我说真的,你要去东川我可以跟你一起,我年轻力壮可以当你的保镖嘛。”

    村民又是一阵哄笑。

    胡书记说:“你还保镖!保啥子镖?瘦得像个马猴,哪里有一块膘?”

    小伙子还想说话,胡书记摆摆手说:“行了行了,别再瞎起哄了,回家好好种地吧,想找媳妇的话,改天镇上赶场,我帮你问下王麻子,他那个瘸子闺女嫁出去没有,没嫁出去的话,我帮你牵个线,当回媒人,不枉你喊我几声胡叔。”

    村民再次哄笑,笑完之后,陆陆续续散去,只留下胡书记跟几个年轻人,在学校清扫建筑废料垃圾。

第225章 亲自出山

    “清水湾希望小学”这边清洁卫生都收拾好之后,也经过有关部门验收,确定质量合格,只等开学时,孩子就可以入校就读。

    这段时间,胡书记多次嘱咐村民,一定要确保小学别出啥问题,要等到周学兵等人来村里看看。

    村民们看到新建成的学校,都比较高兴。尤其是一些有孩子上学的村民,发自内心地感谢周学兵。所以,胡书记决定到东川邀请周学兵等人回清水湾看看时,村子里的人基本都很支持。

    最后,村民们开会决定,由胡书记和一个年轻后生做代表,去东川邀请,所有费用由村里凑出来一部分,另一部分从修房子剩余款里拨了一部分。

    胡书记和年轻后生去东川时,把胡芳也带着。这主要是胡书记的老婆不放心,胡芳跟着一起,她心里放心一些。

    再加上,正好胡芳跟魏无极在闹矛盾,俩人吵架又打架,胡芳回娘家有几天没回魏无极那边了。

    胡芳自己也想出来看看,这些年,嫁给魏无极生活,除了开始几年夫妻之间恩爱一些,后面几年,胡芳其实也过得比较委屈。

    魏无极一喝酒就打她,好几次抓着她的头发,拳打脚踢,打得她鼻青脸肿的。她很多次想过逃离,但在农村,能逃到哪里去呢?

    所以,这次她听说胡书记要到东川邀请周学兵,她瞅准时机回到娘家,为的就是能一起去东川。如果能在东川找个工作,她就决定不回乡下农村。

    还是说回来吧。

    胡书记亲自出山,跟年轻后生、胡芳一起去东川。三人带了一只土鸡、一罐子山蜂蜜、五十个土鸡蛋、一包地瓜片。

    这些东西都是清水湾的乡亲们凑的,尤其是土鸡蛋,乡亲们你家一个我家两个这样凑起来的。

    三人带着这些东西,先转车到镇上,再到县里,然后赶绿皮火车到了东川,已经快晚上十点。估摸着周学兵的火锅店已经关门,胡芳提议找招待所先凑合一晚,天亮再去周学兵的火锅店。

    胡芳毕竟来过东川,对东川稍微熟悉一点,胡书记和年轻后生便听了她的意见。三人开了两间房,胡书记跟年轻后生一间,胡芳自己住一间。

    胡书记一晚上没怎么睡觉,他生怕这些农产品被人溜了门。再加上他不习惯招待所的床铺,以及闻到床上的被子的霉味,一直辗转反侧,直到大天亮。

    天亮后,三人找到周学兵的火锅店。

    火锅店还没开门,直到上午十点,几个服务员才到。说明来由后,服务员招呼三人进屋歇息,直到林淑琴到店里。

    林淑琴一见胡芳,便亲切地说:“胡芳,你怎么来了?太意外了,太惊喜了。”说着便过去拉她的手。

    胡芳有些激动,说:“来找学兵哥,跟我爹一起来的。”

    林淑琴这才看到胡书记,笑着说:“胡书记,你老了不少。这一路过来很辛苦吧,我们这地方不太好找。”说着说着,喊服务员沏茶。

    众人寒暄了一会,周学兵到了,老远便喊:“这不是胡书记么?你们怎么也不说声,我们去接你们呀。”

    胡书记站起来,有些拘谨,又客气地说:“又不是外人,何必麻烦去接呢。胡芳知道你这里,我们自己来就是。”

    寒暄片刻,眼见近中午,自然是安排吃火锅。周学兵怕胡书记吃不惯麻辣口味,嘱咐林淑琴调的微微辣的锅底,又吩咐后厨上几道荤菜,比如牛肉、毛肚、鸭肠之类的。

    菜很快上来了,周学兵又开了一瓶高粱酒,各自倒满。

    席间大家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已经回城十年有余,周学兵对清水湾的事还是很挂念,说起以前当知青的事,他不仅感触良多,好几次都有些触动,悄悄转过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这一幕一幕的,倒是被林淑琴看见了好几下,她也不由自主地感叹不已。

    胡书记第一次来东川,心情还是很高兴,以前也没吃过火锅。准确地说,是没这样放开肚皮地吃,所以心情更是好,频频与周学兵碰杯。胡芳提醒过几次,胡书记都装作没听见。

    闲聊中胡书记打听了以前的一些知青的情况,听到大家各自在工厂工作,他擦擦嘴,说:“你们年轻,都比我们有出息。”

    胡芳也笑着说:“淑琴姐,学兵哥,你们俩真的很般配。上次我来东川,我心里还这样想呢。那时候你们还没结婚。对了,你们办酒席、孩子满月也没给我们说声。”

    胡月说这话,其实心里也多少有点醋意的。当初在清水湾时,她毕竟对周学兵有一点意思,而当初林淑琴跟李军是一对的。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她自己已跟魏无极在一起,而辗转经年,周学兵却跟林淑琴结婚生孩子。

    岁月真是捉弄人。

    周学兵不太在意胡芳话里的意思,牵着林淑琴的手,说:“我们也都忙,酒席也没大办。你们在东川的话,自然是会被邀请的。在清水湾的话,来一趟也太远,太麻烦人了。”

    胡书记举杯喝了一口酒,说:“说得也是。清水湾离东川确实太远。这次来东川,才知道清水湾有多闭塞。哎,还是你们城里好,个个都是有见识的。”

    林淑琴倒是没怎么吃,一来中午吃火锅她不太习惯,再者她也没机会自己吃。她要帮着胡书记,给他烫毛肚鸭肠,毕竟这东西,他在清水湾是没吃过的。

    胡书记边吃边说:“对了,胡芳,你们当初一起玩的那个女孩叫啥?现在怎么样?”

    林淑琴夹给胡书记一块毛肚说:“你说的是吴秋月?”

    “对,对,就是她。”胡书记嘴巴辣得通红说。

    林淑琴说:“她呀,我们前段时间还见过面。她现在老样子,还是单身的。要知道你们今天过来,我肯定提前给她说,喊过来一起吃火锅嘛。”

    胡芳说:“确实。不过,淑琴姐,回头我们一起去见一面吧。”

    林淑琴说好。

    胡书记又给周学兵说了学校修建的情况,邀请他回清水湾参加建成典礼活动。

    胡书记说:“学兵呀,你为这事费了不少心,到时候一定要回清水湾。乡亲们也想见见你,你到时候带着淑琴,然后把你之前信里提到的彪哥、田本刚等人约到一起。”

    周学兵说好,一定会回去。“只不过时间得提前告知我。”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接下来的时间,周学兵托熟人安排了两间房,供胡书记一行住。安顿下来后,他又去趟清水湾隔壁队里的老书记在东川的住地,喊老书记过来一起聚一下。

第226章 诉说心事

    胡书记在东川呆了两天,就急匆匆回了清水湾。他得先回去,再把后面周学兵等人要回清水湾的细节给反复确定好。倒是胡芳留在东川,继续呆了几天。

    胡书记和年轻后生回去之后,胡芳便没再继续住招待所。吴秋月来见过胡书记后,胡芳就去了吴秋月那里。这几天,林淑琴也基本没在火锅店了,周学兵见胡芳来一次也不容易,索性让林淑琴陪着吴秋月、胡芳,在东川好好玩了几天。

    有天晚上,三人饭后,沿着东川的长江边散步。原本三人有说有笑的,可走了一段滨江路后,胡芳忽然情绪不太高。林淑琴自然是看出来了,问她怎么回事,胡芳说:“没啥事,就是蛮羡慕你们的。”

    吴秋月有点没心没肺,说:“胡芳,我还羡慕你呢。你看你跟魏无极俩人多恩爱,魏无极长得一表人才的,你看我,到现在都是单身一个,我爸妈都着急死了。”

    女孩子在一起,就会说这些事。三人好几年没见,说起话来自然也是毫无顾忌,有啥说啥,仿佛又回到清水湾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胡芳叹气说:“你们只看到了表面。个中滋味到底怎么样,说出来你们都不知道。”

    胡芳说完,看向远处的江面,半晌不说话。

    江面微风拂面,江对岸楼房的灯光,映照在江面上,随着波涛荡漾,像撒了一地的银光。偶尔还有轮船鸣笛,惊起岸边的水鸟,到处乱窜。

    林淑琴拉了拉胡芳的手,说:“你是不是在老家过得不开心?”

    胡芳低头,咬咬嘴唇,又捏了捏手指,说:“都是命。不说也罢。”

    吴秋月没心没肺的,笑着说:“胡芳,我们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有什么直接说出来,我们能帮就帮你。憋在心里难受得很。”

    胡芳强挤出笑容,说:“真没事。不说我的事了。对了,淑琴,你跟周学兵最后怎么走到一起了呢?我记得你以前跟李军那么恩爱的。”

    林淑琴心咯噔一下,犹豫几秒还是开口了。她说:“周学兵对我挺好的,人也比较能干,我也需要一个家了。恰好他都能给我。”

    吴秋月插话说:“我也觉得周学兵蛮好的。说实话,以前可能不觉得,时间久了,越是觉得他比较靠谱。淑琴真是好福气。”

    胡芳“嗯”了声,说:“那李军现在怎么样了?”

    林淑琴笑了笑,说:“不知道,应该还好吧。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咱们就不提他了吧。对啦,吴秋月,你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对象?最近我跟周学兵可是接触过不少优秀的男人哟。”

    吴秋月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着说:“回头有机会你再给我介绍,我现在还没玩够呢。”

    林淑琴故意生气,说:“等你玩够了,都老了。可以考虑就早点考虑吧。”

    三个人说着说着,仿佛回到十余年前的清水湾。

    那时候的清水湾,天很蓝,夜很静,同样也有一条河,可觉得亲切无比。

    夜风拂面,大家不免又是一阵感叹。

    感叹过后,林淑琴说:“胡芳,你这次来,不会是单纯的陪你爸怕他迷路走丢吧?快说说,你是不是有啥事?”

    胡芳想了想,说:“还是瞒不过你们。不怕你们笑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但还是说吧。我跟魏无极吵架又打架了。”

    吴秋月有些吃惊,“啊”的一声,紧盯着胡芳,说:“你们打架?看不出来你还会打架?”

    胡芳无奈地笑笑,说:“说出来丢脸。我跟魏无极俩人,感觉迟早要离婚。我实在受够了。以前结婚,觉得他一表人才,也还蛮会为人处事。谁知道结婚之后几年,他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农村,你们也知道的,重男轻女,我生不出男孩,他们就觉得传宗接代有问题,魏无极架不住他妈和其他人的叨唠,后来有气就老朝我出,于是我们就吵架,吵到后面忍不住就动手了。”

    胡芳说到这里,抽搐了好几下。她一直盯着江水中间,眼神有些飘忽。

    林淑琴觉得再说这个,胡芳会情绪很低落。她来一次东川也不容易,不想让她心情变得不好,于是,林淑琴拉了一下胡芳的手,说:“胡芳,你也别气馁。多和魏无极沟通下,他想明白了,还是会知道你的好。下次你来东川,把他带上,我们给他做一下思想工作。”

    吴秋月也说:“是呀是呀。你们要么来东川找点活做做,这样就能避开魏无极的妈妈。脱离开那个环境,可能你们俩就不会吵架了。”

    胡芳说:“魏无极不会离开那里的。”

    林淑琴看着胡芳的样子,想起自己当初在李军跟周学兵之间。

    那时候她也很痛苦,一面是周学兵的猛烈进攻,一面是李军的无可奈何。

    两个男人像两份菜,摆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像拿着一双筷子,悬空不知向哪盘菜下手。但那不过是一种选择困难症,而胡芳此刻只面对一个人,却无法决绝的作出决定。

    “你真可以考虑下,留在东川找个活路做做。”林淑琴说。

    ······

    这天晚上,三个人在滨江路上闲逛了很久,直到河对岸的灯火全都熄灭了,三人才手牵手往吴秋月家走。林淑琴也没回家,周学兵知道她在陪胡芳,也没问她。

    在吴秋月楼下,三人又在一家烧烤路边摊吃了烧烤,每人还喝了一瓶啤酒。吃饱喝足后,回到吴秋月家里,大家早已疲惫不堪,连洗漱都免了,直接上床梦周公去了。

    天快亮了,胡芳醒来,起来上厕所惊动了吴秋月和林淑琴。

    三个女孩又索性开始聊天说话,乌七八糟的乱聊一通。

    林淑琴和胡芳毕竟都是过来人,三人又都是女孩,自然是无所顾忌,啥都说得津津有味。

    接下来一天,胡芳要回去了。她向林淑琴跟吴秋月打听了一下东川百货市场,她想去买点小礼物,带给几个孩子。林淑琴和吴秋月就又耽搁了一天,陪着胡芳去百货大楼,给两个女儿,各自买了一套衣服,和一双鞋子。

    这些都是林淑琴和吴秋月给了参考意见,胡芳自然是欢喜得不行。本来林淑琴要付钱的,胡芳执意拒绝,说这怎么可以让林淑琴破费。

    林淑琴只好放弃,说:“那你回去时,我给你准备一些干的火锅底料。你带回去,然后想吃就煮菜吃,农村菜园子里,啥菜都可以扔进去煮。”

    胡芳满心欢喜,说:“那怎么好意思。”

    林淑琴说:“没啥不好意思的。咱们就别客气了。”

    吴秋月给胡芳准备了三瓶百雀羚雪花膏,让带回去用用。这东西在东川比较多,大家都在用这个,效果很好。胡芳双手接了,塞到包里,连声说谢谢。

    之后,林淑琴和吴秋月送胡芳上火车回去。车子快要启动时,胡芳依依不舍,说:“淑琴,学校建成剪彩时,你们到时候一定要来清水湾,到时候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农家菜。”

    林淑琴拉着她的手,说:“一定会来。你回去别跟魏无极吵,看在孩子面上,尽量别吵。”

    说完,又从包里掏出一条烟,塞给胡芳,说:“这条烟是周学兵买的,给魏无极抽的。你带回去给他吧。周学兵说,烟不是啥好烟,但是口味还比较正,下次你们一起来东川,他再给魏无极搞点好酒。”

    胡芳拿着烟,有些哽咽。她不想掉泪,于是转身看了看车子,几秒后回过头说:“谢谢你,淑琴。我会好好的。”

    胡芳说完,提着买的衣服和林淑琴吴秋月送的东西,挤上绿皮火车。到座位后,又打开车窗,看着窗外两人,笑着笑着,又哭了。她要掉下眼泪时,却又偏过头,不经意地擦了眼泪。

    林淑琴和吴秋月站在站台上,看着胡芳,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十年前的胡芳,年轻有朝气,即便是在农村乡下,她扎着两根麻花辫儿,看上去也青春有活力。转眼十年过去,她结婚生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汗水流进土地里,终归变成一个放在人群里都不起眼的村妇。

    如果是单纯的、不谙世事的村妇,也还好,至少不会有突如其来的烦恼,和不可预知的生活压力。但现在是,她像深陷泥沼的小草,沉溺而窒息。一个外人看她几眼,都能感觉到无尽的压力。

    她并非将山村里的苦愁大恨,凸显在眉宇之间。倘若是陌生人,你看着她,也觉得她是万千个普通村妇中的一员,她需要带孩子,需要做家务,需要孝顺公婆,以及在丈夫面前做一个温顺的妻子。

    可再深入交谈时,却又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压抑感。她想逃脱那个山村,却又背负着牵绊。她想见一下外面的世界,却又不能安心见一下,即便是粗略一览,仍要回去。

    这是胡芳的可悲。

    绿皮火车终于启动了,轰隆隆一步一步加快速度,渐渐远离站台。

    胡芳朝着林淑琴和吴秋月挥挥手,便转过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过了许久,吴秋月说:“淑琴,我觉得胡芳和魏无极迟早要出事。我看胡芳整个人好像不在正常的状态。”

    林淑琴说:“但愿别出事。过段时间,我跟周学兵他们去清水湾,你到时候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吴秋月挽着林淑琴的手,笑嘻嘻地说:“当然要一起去啊,尊重的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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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谢。

第227章 重回故地

    胡芳回清水湾后没多久,周学兵和田本刚、飙哥等一批人,便坐车到了清水湾。车子是周学兵和飙哥的车,另外靠着飙哥的关系,又想其他办法搞了几辆车,人不多,车子还是足够的。

    林淑琴和吴秋月自然是跟大家一起的。两人安排在周学兵所在的车子上,而他、田本刚、飙哥等人坐的是一辆七座商务车。蛮三有事,这次便没有过来。

    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一路上有说有笑。路况虽然不太好,但也不至于觉得疲惫。

    到达清水湾时,天已经大黑。汽车灯光一闪一闪的,山间小路只能一辆车跟着一辆车前行,后面的车灯光照射到前面的车上,灯光在前车的车里面,晃来晃去。

    吴秋月话比较多,说:“十余年过去了,清水湾的路还是老样子。”

    林淑琴也注意到了,但她发现还是稍微整修了一下,路边的草木有新砍伐的痕迹。“路不好,开车得注意安全,要么学兵给大家都说声,让慢点开?”

    周学兵手紧紧捏住凳子边儿,说:“放心,都是些老司机,大家开车还是会注意安全的。”说完见田本刚闭目养神,便朝林淑琴使了使眼色,示意别太多事。

    大概离村子还有两百米的地方,路边两棵树上,分别绑了两棵竹子,上面还专门拉了一个横条幅,借着汽车晃来晃去的灯光,周学兵看清了,上面写着:热烈欢迎知青兄弟们回家!

    周学兵心想,这条幅一定是胡书记找人搞的。上面这一行字,还是很温馨的。这让他很快想起当初初到清水湾的时候的情景。那时候,胡书记将他们接回生产队,一转眼,十余年了。

    十余年之后,再回清水湾,心情与当时很不一样。

    林淑琴一直侧着头,脸几乎贴着车窗玻璃,看着窗外不说话。她从上车的那一刻开始,心里就有些不平静。清水湾,在她的人生里,刻下深深的痕迹。

    在清水湾,她遇到了李军,这个后来和她有很长故事的男人;

    在清水湾,她经历过母亲去世的悲痛。撕心裂肺的悲痛,应该是一个人这辈子的最疼。

    现在,她重回清水湾,尽管是因为支援学校修建好的缘故,可是她身边的人是周学兵。而且,她需要跟周学兵一道,回到这个让她有欢喜有忧愁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花,都有她的记忆。

    她看了一会儿,又不经意回头看了看周学兵。只见周学兵也开始闭目养神。

    车队直接开到清水湾希望小学门口的大操场上。操场比较大,应该是胡书记待人将周边的田提前给平了一块出来,供这些车子停放。

    车子还没熄火,通过车灯光,便看得到胡书记带着村里的几个老村民排成一排,站在边上,毕恭毕敬的。

    停车后,周学兵醒了,招呼着大家下车。下车后,胡书记马上带着大家过来打招呼,见到周学兵,客气地说:“学兵,终于到了,一路难为你们了。”

    周学兵笑着说:“还好还好。”简单寒暄几句,他便逐一向胡书记介绍了田本刚、彪哥等人。大家又是相互问好,不一会便熟悉起来。

    胡书记喊住周学兵说:“学兵,估计你们就是这个时间到,晚饭就搞得比较晚,咱们先去吃晚饭吧。安排在我家的。”

    周学兵也不想众人跟着受饿,自然是满声答应,带着大家,跟着胡书记去了他家。路程不远,过了两个田埂,便是胡书记的家。

    胡书记的爱人一听大家来了,连忙举起一根竹竿,将电线搭在大队的公用电线线路上,场坝上顿时亮起来了三四个灯,照得场坝亮如白昼。

    胡书记笑着说:“各位领导们,农村条件差,请大家多多包涵。吃的是农家菜,天色太晚,咱也别客气,大口吃菜,今晚先填饱肚子。”

    早有几个农妇帮忙上菜,不一会时间,三大桌都已经上满。胡芳也在上菜的人群里,她专门给周学兵这一桌上菜。

    毕竟是第一顿饭,虽然时间很晚胡书记还是举杯,对大家的到老表示欢迎,与此同时,他也提前安排了晚上住宿。

    胡书记说:“咱们村里条件比较差,离县城也比较远。考虑到大家舟车劳顿,今晚饭后,大家就住村里。我已经安排好了,选了一些家里宽敞些的乡亲家里,腾出房间安顿大家。大家也都别嫌弃,当成自己家住就是。”

    彪哥笑着说:“胡···胡书记,这话说哪里去了。咱往上三代,都是农民兄弟,今天回清水湾,也就是回到家了。有啥好嫌弃的?我看咱们清水湾这里,倒蛮适合修养身心的,你看这大晚上的,安静得很,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是吧?田局?”

    彪哥毕竟是道上混的,来的人里也有些对其久闻大名,仰仗他的威望。所以,彪哥说完,大家也都齐声附和,让胡书记别多想,清水湾是好地方,大家求之不得,感受下农家生活呢。

    至于周学兵、吴秋月林淑琴,之前都是在清水湾当过知青,这里的环境相比之前来说,已经好很多了,也没啥好纠结的。更何况,十年后回到这里,除了激动还是激动,怎么还会嫌弃呢!

    胡书记听大家这么说,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就落下了。在此之前,他还担心这些城里来的人不习惯这里,生怕出什么幺蛾子之类的。现在大家既然这么说了,那也算放下一件事了,于是再次举杯,邀约大家一并喝下,说这是清水湾的规矩,来人得先喝完三杯酒,接下来是随意喝还是不喝,就大家自己来了。

    众人热热闹闹的喝了几轮,便各自随意喝。白天舟车劳顿的,晚上也没进行很久便散了。林淑琴和吴秋月自然是跟着胡芳在胡书记家,三人挤在胡芳的一张床上,聊着聊着,房间里便鼾声四起。

    周学兵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一直注意着田本刚和彪哥。这两人毕竟不是在清水湾当过知青,第一次来,不太熟悉环境,冷落了不好。所以,散场后,胡书记问周学兵,如何安排田本刚和彪哥时,周学兵说:“这事我来吧。”

    彪哥说:“我看咱们也别去老乡家睡觉了,惊扰别人也不好,再说我们去了,他们也不一定休息得好。”

    田本刚说:“那你有什么建议?”

    彪哥说:“要不让把铺盖抱来,咱在教室里打地铺就是。扯两捆稻草铺上,这样好得很。”

    田本刚有点拘谨,毕竟平日里在体制内干事,有点放不开。

    周学兵笑着说:“彪哥这建议还不错,田局要不感受下?就咱三个男人,也没别人。”

    田本刚这才点点头,说:“也行,听你们的就是。”

    胡书记拗不过大家,只好喊几个年轻后生,从家里拿来盖稻谷的塑料布点在地上,再抱来几捆稻草铺上去,随后有几个农妇又帮着铺了床。

    胡书记有些不好意思,说:“这样真是有些难为几位了。”

    周学兵说:“胡书记,别这么说。我们这样挺好的,不打扰老乡,我们也睡得自在。咱们就这样吧,明天咱们再办正事。”

    胡书记“嗯”了声,给大家散了烟,这才转身离去。

    周学兵看了看烟,发现是一盒新的,应该是最近才买的,兀自笑了笑,心想这胡书记几年不见,办起事来和以前硬是不一样了。具体说是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反正就是觉得和以前的胡书记不一样。

第228章 男人海洋

    这天晚上,周学兵、彪哥和田本刚三人便在学校教室里凑合一晚。说是凑合,但实际上三人都还是比较开心的。尤其是周学兵,很多年没有这种自由自在的舒服感。

    胡书记走后,三人脱衣各自躺下。灯一熄灭,如果没人说话,整个清水湾便像是在一个世外桃源里。偶尔几声狗叫声,除此外便是山野虫子的窸窣声响。越是衬托出这个山村的宁静。

    周学兵躺下后,问田本刚和彪哥两人睡着没。

    彪哥说:“反倒有些睡不着了。”

    周学兵又问田本刚,田本刚翻过身,说:“可能有点不太适应换个地方睡,有点疲惫但也睡不着。”

    周学兵说:“我第一次到清水湾时,也没睡着。准确说,我们当时到清水湾当知青时,我起码有一个多星期睡不着。”

    彪哥问:“为什么呢?”

    周学兵说:“当时条件比现在还差些。当时晚上有老鼠,我一个同事还被老鼠给咬醒了。”

    田本刚下意识地拉了拉被子,说:“今晚不会也有老鼠吧?”

    周学兵说:“应该没得,我刚才看了下,新教室,还算比较密闭。应该不会的。”

    彪哥说:“学兵,你跟林淑琴当时就在这里谈上的?”

    周学兵犹豫了一下,笑着说:“在这里认识的,后来返城后谈的。”

    田本刚说:“学兵还是蛮有福气的。你们家淑琴人也蛮不错的。”

    彪哥说:“学兵,你们这批知青,当时没有考学走的么?”

    周学兵说:“有,但是没啥联系了。”他不想提李军。尤其是在这个地方,当年李军毕竟跟林淑琴有过一些接触,现在回到这里,他心里总有那么一点点膈应。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越是聊越是睡不着。下半夜,又有些蚊子,三人索性起来,各自拿了一张学生的椅子,到院坝里坐着。

    三人仰望星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还是周学兵打破沉默,问彪哥这些年,在东川有没有啥觉得最烦心的事。彪哥听到周学兵这么问,便掏出烟,给田本刚和周学兵各散了一根后,兀自又点上,吸了一口说:“烦心事,哎,多啊。哪个男人没有一点烦心事呢。”

    田本刚说:“说说?今晚咱们三个老男人,就都坦露心怀吧。说说心里话挺好的。”

    彪哥说:“我的烦心事,或者叫伤心事就是,愧对于我妈妈。”

    周学兵说:“彪哥先说吧,我们听着。”

    彪哥继续说:“我以前读书,其实成绩还不错。但是后面喜欢上班上一个女孩,那女孩喜欢上另外一个男生。那个男孩子吧,是个混混,毫无原则的混。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猜得到,我为了那个女孩,也开始混社会。”

    田本刚说:“还好,现在没做啥太坏的事。否则我都对你不客气啦。哈哈。”

    彪哥也笑着说:“我还是有我自己的底线的。继续说我吧,我妈知道我开始混社会,气得吐血,后来甚至给我下跪,希望我悔改,好好读书。可是那时候,我已经越走越远,成绩早已一落千丈,没心思再继续学习。我也受到街坊邻居的指手画脚议论纷纷,我当然无所谓,可怜了我妈,接受不了我变坏,也受不了这种压力,最后便精神失常。”

    周学兵忽然有点失落,说:“伯母后来好些没?”

    彪哥叹了一口气,说:“我28岁那年的除夕,家家在放鞭炮,响声把我妈给惊吓到了,她晚上从家里跑出去了,失足掉进长江去了。尸体在下游的回水湾被江上的捞尸人拦截到了。”

    彪哥说完之后,三个人都沉默了。

    田本刚将自己的烟,分给彪哥和周学兵后,说:“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脆弱的地方。这一辈子,每个人的内心,总有些无法抵达的深处。”

    周学兵说:“彪哥,对不起。”

    彪哥笑着说:“没啥对不起的。我其实已经放下了。前几年我不是跑路了么,这事老田也别计较,今晚我当大家是兄弟,也不顾及啥,都是说的心里话。我跑路那段时间,总是梦到我妈,于是便惊醒了睡不着。后来甚至发展到我害怕睡觉,因为我怕睡着就做梦,做梦便梦到我妈的尸体被捞起来的画面。”

    周学兵“嗯”了声。

    彪哥继续说:“这样失眠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我差点崩溃了。正好遇到一个高人。他说几天没吃饭,喊我请他吃顿饭。我正好无聊,鬼使神差就请他吃了一顿饭。饭后,高人送了我一块玉,一个观音菩萨像的玉坠子,一分钱不要给我,说带上吊坠,会化解一些问题。当然,这有些夸张,但自从我带上玉坠子之后,整个人似乎轻松不少,也可能是心理作用,自那之后,我也不失眠了,也不再梦到我妈了。”

    田本刚说:“有些事还是得信。我相信因果报应。”

    周学兵说:“彪哥,这些事之前都没听你说过。”

    彪哥说:“今天是第一次说。男人嘛,心里总会藏一些事。话说回来,后来我睡眠好了,我便好好调节了下心态,重新梳理了一下我自己,与此同时,我决定改邪归正,还是走正道,违法的事,坚决不做。”

    田本刚笑着说:“彪子,你这话说的我有点想笑。你都是咱东川给挂名了的黑社会。”

    彪哥说:“挂名是一回事,我没法去去掉。但我可以尽量不做违法的事,多与人为善嘛。”

    田本刚说:“这倒是。但作为兄弟,彪子还是得注意点。”

    彪哥笑笑,说:“这个我听你的。”

    周学兵说:“彪哥还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发现,一个男人的成熟,与很多因素有关,尤其与原生家庭有关。一旦与原生家庭切割之后,成熟是一夜之间完成的事。”

    彪哥说:“你说得有道理。后来我也总结过我自己。我就是被原生家庭影响太大的那种人。这种人其实不会很幸福的。我说的是家庭不会太幸福的。”

    田本刚说:“这个倒不一定吧。”

    彪哥说:“你看看我。这些年看起来光鲜,但实际上,我这种人,过得很痛苦。好在我内心比较强大,男人的心胸要像海洋一样,混得再差我都不会对明天失望和失落。”

    周学兵点点头,说:“彪哥这一点我比较相信。”

    彪哥说:“学兵你跟我接触得还不算多,可能有些事还不太了解我。这些年,我时刻在提醒我自己,做人不能没原则,要把持住底线。别人以为我是混社会的,但实际上我有我自己的为人处事原则和做人做事的底线。”

    田本刚沉默不语。

    周学兵笑着说:“彪哥,你这么说,我发现之前我确实对你了解得还不深刻。没关系,今后有的是时间重新认识彪哥。”

    彪哥说:“我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说完了,学兵小弟再说说你的情况?”

    周学兵右手捏了捏额头,咬咬嘴唇,淡淡笑了下说:“我的事,其实也没啥好说的。我就说说我在这里当知青,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个人吧。”

    田本刚说:“学兵说就是,别遮遮掩掩了。咱有话直说。”

    彪哥给大家各自散了一根烟,附和说:“是的是的。男子汉大丈夫,今晚就咱三个人,有啥说啥就是。明早天亮,今晚说的话都作废。”

    周学兵仰望着星空,沉默了几秒,这才慢吞吞说:“既然你们俩都这么说,那我就直接说吧。反正也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

第229章 剪彩仪式

    周学兵将自己在清水湾当知青的一些事,尽可能都给彪哥和田本刚说了。两人时不时插下嘴,说下自己的观点。周学兵均一一解答。

    除此之外,周学兵还说了当初当知青时,隔一段时间就去修车师傅那里学技术、看人民日报的事情。这让田本刚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周学兵居然还会关注人民日报。而在他的印象里,人民日报这种机关报纸,只有政府机关的人,才看得懂,也才愿意去看。

    而周学兵能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寻找人民日报看,这说明周学兵确实不简单。尽管在此前的交往中,他已经感受到了周学兵的不简单,此刻听到周学兵说了以前的过往,他更是坚信此人日后一定会成大事。于是,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周学兵几眼。

    彪哥听完周学兵说的这些,兀自笑出声来,说:“学兵,当时条件这么差,你还想着看人民日报,你这真是和别人不同。别人都是想办法吃饱肚子。”

    周学兵说:“现在想来,确实觉得那时候有趣。而且那时候,我们了解外面唯一的窗口,就是看报纸。你想一下,在这么闭塞的大山里,你能从哪里获取世界变化形势变化的信息呢?”

    彪哥点点头,说:“确实有道理。这就是你这次帮这里搞这个希望小学的最初想法?”

    周学兵说:“被你说中了。确实有这么一个原因。这里实在太穷了,不通过教育的方式改变未来,那就基本没啥办法来改变了。”

    田本刚说:“这个胡书记的女儿,胡什么的,是啥情况?”

    周学兵说:“你说胡芳?”

    田本刚说:“对,就是胡···胡芳。看样子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周学兵又把胡芳之前的事,大概说了下。

    彪哥说:“我就觉得胡芳应该是经历过一些事的人。她跟同龄女人有明显的区别。”

    田本刚也附和说:“确实。”

    周学兵说:“胡芳命也苦。哎,咱不说她了吧。对了,这次这事,还得感谢两位大哥支持。说实话,我确实很感动。”

    彪哥拍拍周学兵的肩膀说:“都是兄弟,说这种话简直是扯卵蛋嘛。”

    三人说到后半夜,天已经很凉了。周学兵连打几个喷嚏,大家便提议进屋躺着,毕竟天亮之后,还有重要的仪式。

    次日大天亮,学校外面已经聚集不少村民,大家都是来见证学校建成典礼活动的。胡书记也早起来了,忙前忙后。村里一些稍微办事灵活的,全都安排在现场帮忙。

    按照周学兵的建议,胡书记自然也是请了镇上管教育的领导,镇上的领导自然又是上报过县上,县上也来了一个领导。从县到镇,再到周学兵等人,大家都在现场。县上领导得知田本刚是东川的一个局长级别,非要让田本刚上前就坐。

    田本刚当然不会上前,他来之前都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定位,即到清水湾来,是以普通社会人士的身份,而不是以局长的身份。所以,县领导再三劝说后,他只好明确表达自己的观点。

    县领导见他比较坚持,现场也灵活地改变剪彩方式,不过县领导、田本刚等人还是尽量站在中间。

    仪式搞完之后,照例是安排在村里吃饭。

    饭菜原本指定几家村民家里做,然后统一由一些年轻后生和村妇媳妇端到学校。但胡书记和几个比较能干的村民觉得,这样到时候搞得饭菜份量口味不统一,怠慢客人和领导,于是最后大家一致决定,饭菜就在胡书记家里做,做好之后统一端到学校这里。毕竟学校宽敞,饭桌放在学校这边,大家吃饭方便。

    中午胡书记和村里人都很高兴,大家有序依次敬酒。酒是清水湾本地的高粱酒,酱香口味,喝了不烧喉咙,口感也比较好。县领导和镇上领导都觉得不错,酒喝到后面,两位领导也有些感动,主动找田本刚周学兵等东川来的人敬酒,再三说了一些感激的话语。

    田本刚比较礼节性地应答,倒是周学兵互动较为积极。他基本是发自内心的跟胡书记以及村民交流,毕竟他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年,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乡亲乡情,他都是有感情的。

    酒喝到后面,胡书记也有些激动,借着酒精作用,红着脸说:“作为清水湾土生土长的人,今天在这里,我得说三个感谢。第一个感谢,自然是感谢县里和镇上的领导能来咱们清水湾。领导来了,我们高兴,希望今后领导们多来清水湾。你们一来,就说明清水湾有喜事。同时,也感谢领导们惦记着咱清水湾,我们发自内心感谢。”

    胡书记这话一说完,大家都笑了。他看了看大家,接着说:“第二个感谢,是感谢田本刚局长以及周学兵、彪哥等东川的恩人。你们出钱出力,这么远记挂着我们这里的老乡,我们也很感谢。我在这里代表村里乡亲承诺,今后你们随时来这个,随时欢迎,当这里是第二个家。。第三个感谢,是感谢跟我一起在这里生活的乡亲们,咱们团结一心,吃苦耐劳,今后不管走到哪里,能挺起胸膛,搞了这么个学校,终于对得住村里的后代。”

    胡书记再次说完,下面大家立即鼓掌。但很快,周学兵发现,县领导和镇上领导脸上掠过一丝不悦。他很快明白,胡书记这些话,多少让领导们心里不舒服。

    周学兵赶紧示意胡芳,让他扶住胡书记,让先别说,他来说几句。胡芳一下子明白了周学兵的意思,过去扶住胡书记,低声说:“爸,你别抢了学兵哥的风头,让他说几句嘛。”

    周学兵清了清嗓子,说:“刚才胡书记说的这些话,我们听了感动又惭愧。感动的是,这么一所学校,大家齐心协力短短时间里顺利建好了,咱们清水湾的孩子们有这么好的一个学习环境,能好好学习,学知识长本领。感动的是,尽管我们没做什么说的出口的事,但乡亲们还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家人或者亲戚一般,这份淳朴情感,很暖我们的心怀,很让我们感动。但我们也很惭愧。这个学校的建成,目前限于我们的能力,也只能建成这样子,如果我们再打拼得好一些,再能力强一些,或许能为乡亲们做点更实在更有意义的事呢。所以我们也感觉到惭愧,请乡亲们见谅。”

    周学兵说到这里时,看了看下面屏气凝神的乡亲们,又说:“不管是感动还是惭愧也好,在这里,我们也应该由衷地感谢县里领导和镇上的领导们的支持。没有他们的宽容和包容,没有他们的魄力,这个学校也不可能建成。领导们的高瞻远瞩,宽大胸怀,才决定了这所学校这么快建好。同时,领导们的高瞻远瞩,才真正开启乡亲们美好生活的第一步。在这里,我也表个态,我们回去之后,一定会继续对咱清水湾的发展继续出力。一日村里人,终生村里人。”

    下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周学兵偷偷看了一眼县里的领导,只见领导脸上似笑非笑,但也在认真地鼓掌。看到这里,周学兵心里紧紧地松了一口气。

    县里的领导自然是要讲话的。只不过,他的讲话言简意赅,一二三四···几条逻辑清晰,大意就是感谢东川朋友支持,感谢清水湾村民的辛苦。同时也突出县里领导一直很关心很重视此事。领导说的一些话,冠冕堂皇,无伤大雅,大家也都象征性地鼓鼓掌。

    活动结束之后,领导们又礼节性地跟东川来的这帮人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随后便坐车走了。这都在周学兵等人的意料之中,同时大家也都希望另外领导赶紧离开,大家原本就没想把这件事搞成这么严肃的事。

    领导一走,周学兵等人便跟胡书记说:“咱们随意一点吧。胡书记,别客气了。”

    胡书记笑着说:“你说怎么就怎么,大家随意一点,当这里自己家就是。晚上我喊我老婆搞点家常菜,咱们随意点。”

    周学兵笑了笑,拉着田本刚和彪哥,说:“两位哥觉得可以么?”

    两位自然是说可以。本来大家这次来,全当是来玩的。而且这次做这个希望学校这件事,里面也多少是看着周学兵的面子。现在既然来清水湾了,该搞的仪式也搞完了,剩下的自然就是自由活动了。胡书记把话说得清清楚楚,晚上吃家宴吃家常菜,这也就是把大家当成亲密朋友了,没啥不好的。

    更何况,胡书记借着酒劲、不怕得罪县领导和镇领导说的那些话,也足够给了东川这些人的面子。

    胡书记说:“学兵,真的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给咱们清水湾搞了这么一所学校。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乡亲,其实内心有多高兴,但都没啥文化,大家表达不出来。反正一句话,谢谢你们。”

    胡书记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

第300章 旧地重游

    胡书记这几天算是忙够了。一切正事搞完之后,周学兵便跟胡书记说,接下来的时间,大家自己安排就行,胡书记有事自己先忙,每天陪着大家也挺累的,既误农活又费时间和精力。

    胡书记说那怎么好意思。周学兵和林淑琴俩人都说这倒没啥,倒是陪在一起,大家也觉得拘谨,还不如让大家自己灵活机动一点,有啥需要胡书记帮忙的话,再麻烦麻烦就行。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胡书记也不再坚持了,寒暄几句后,便回去忙农活。胡芳倒是留下来,陪着林淑琴和吴秋月。几个人也很久没见,自然是闲聊。

    林淑琴见胡芳只要跟大家在一起,便显得很开心,全然不太像村里的人,像是城里人。可是这种感觉吧,又似乎不太准,因为胡芳跟大家在一起时,时不时还是会流露出一些不易觉察的自卑情绪。

    林淑琴趁着胡芳不在身边时,悄悄给吴秋月提醒了一下。吴秋月有些吃惊,说你不说的话,我倒没注意到。

    村子里的人也渐渐散去,只有几个年轻后生,确实没啥事,便跟着周学兵和彪哥等一帮人。周学兵因为对这里熟悉,又是东川来的,自然成了这群东川人里的“带头大哥”了。

    周学兵征求彪哥和田本刚的意思,接下来先到村里转一圈,晚点去周学兵以前的修车师傅彭浩锋那里看看,之后再返回东川。彪哥觉得这样挺好,他也想去见见周学兵嘴里这个比较思维超前的“恩人”。田本刚思忖片刻,也同意了。

    周学兵带着大家先去了以前之情居住的那片宿舍那里,宿舍还在,当年的村办公地点,只是破旧了不少。他推开门进去,顿时觉得内心一阵触动。

    当年大家的床铺还在,只是上面早已积满厚厚的灰尘。

    胡芳说:“我爹之前喊我娘来打扫过,但后面下过几次雨,还漏雨,每次打扫完过不了几天又下雨弄湿了,我娘便没再打扫。村里那些调皮的小孩子也常常来搞破坏。”

    周学兵笑笑说:“房子只要不住人,迟早都会坏掉的。”

    彪哥说:“学兵,当时你们住这地方,人多也比较热闹,苦肯定的,但也有快乐吧。”

    周学兵说:“人多当然热闹。一到晚上就有‘卧谈会’,大家谈天论地,啥都说得出口。”

    彪哥说:“这个肯定的。你们又都是年轻的热血小伙子。”

    吴秋月很好奇,一脸疑惑地说:“学兵哥,你们当时都聊些啥?”

    周学兵嘿嘿笑,说:“跟你们女知青在宿舍聊的东西一样吧。”

    彪哥笑着说:“小吴,这事你就不要问学兵,问了他也不会告诉你的。”

    吴秋月听到这句话,大概明白了周学兵的意思,脸瞬间便红了,有些尴尬地看着林淑琴。林淑琴挽着她的手,笑着说:“就你嘴巴多,话多,这下尴尬了吧。”

    周学兵指着角落的床说:“这就是我当时的床,我记得有天晚上,准确说是当时刚到这里时,大家半夜睡着了,有个知青被老鼠咬了。我们被他的叫声惊醒了,跳起来满屋找老鼠。我的天,筷子这么长的老鼠被大家追得满屋跑。”

    几个女的听到周学兵说老鼠这事,都紧皱眉毛。林淑琴说:“周学兵,你别再说了,真的太恶心了。”

    周学兵笑了笑,说:“好,不说这个了。现在想起来,其实只是觉得这些回忆还蛮有趣的。”说完之后,他又有些不太舒服,这种不太舒服,是因为他想到了当年这个房间里,有个一起的知青出意外了。

    田本刚站在身边,一言不发。他毕竟觉得自己是体制内的,多少还是有些难以介入这种氛围,只好在边上听着大家有说有笑。

    彪哥说:“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些地方吧,有机会还是可以好好布置一下。然后村里的书记,胡书记吧,每年给当年的知青写封信,邀请大家回来看看这地方,对这个村里的发展,未尝不是一个好想法。”

    周学兵笑着说:“彪哥说的想法倒是可以。你要不来投资吧?名字我都帮你想好了,叫‘知青怀旧故里’。”

    彪哥说:“你太看得起我了。这可是需要很大一笔钱的。不过等我有时间,我倒是想回来看看,给你们写本小说,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大河奔腾》。你觉得如何?”

    吴秋月又插话说:“真的么?彪哥,你写了书之后,我第一个买来看。”

    周学兵说:“名字叫啥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彪哥这事我记下来了,到时候我把我们发生在这里的故事,跟你好好详细的讲讲。”

    吴秋月说:“学兵哥,我记得你们当时有个知青好像出事了,后来怎么样了?”

    周学兵听到吴秋月说到这,心里兀自想起当时的事了,当下便说:“这事说起来就长了。当时我们都很饿,一天吃土豆,吃到后来整个人听到土豆两个字,人都站不稳。这话一点不夸张。有天实在受不了,我们这帮男知青,就想办法改善伙食。”

    彪哥说:“这地方能有啥吃?大家都很苦的。条件都不好。”

    周学兵说:“不怕你们笑话,我们当时把胡芳她爸爸,也就是胡书记家里的鸡偷来吃了。就是有次偷鸡的时候,胡书记家里的狗,把一起去的有个知青咬了一下,当时大家都不知道,那知青也没注意到这个,以为咬破了一点皮,没多大点事。谁知道,狂犬病就是这么凶猛,后来感染狂犬病发作,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哎!”

    周学兵说完这个,大家都觉得有些难受,纷纷表示很遗憾。

    许久,他又说:“的确当时太穷太苦了,每天都觉得饿。现在想起来,还有一种饥饿感。所以偷鸡摸狗的事,我们这帮男知青做过不少。晚上偷鸡摸鱼,白天照旧去出工。”

    林淑琴觉得再说这个事,便有些尴尬,顺势转移话题,笑着说:“你们太有心机了。问你个事呢,你们当时是不是每个男知青心里都有个对应喜欢的女知青?我们女孩子当时晚上都还讨论过这个事。”

    林淑琴一说完,大家便哈哈笑了起来。

    彪哥说:“淑琴算是问到关键问题了。”

    周学兵笑着说:“这倒没有。倒是你们女孩子里,有几个比较活跃的很熟男知青们喜欢。具体是哪些,现在就不说了。”

    大家又是一起哈哈大笑。

    林淑琴笑了后,心里有点点难受。她毕竟还是想到当年的李军,当年李军也在这个屋子里住,她心里很想知道李军住哪个床铺,却断然不会问出来的。周学兵也没有提李军。

    随后,大家又一起在清水湾的前山上看了看。这里有当年知青们最常去的几块耕地。大家站在耕地的边上,远眺清水湾希望小学,又是一阵感叹。

    站在这里,还能看到清水湾的一条大河。这条大河缓缓东流,最后会经过东川,流入滚滚长江,流进大海。

    这条大河边上,曾经也发生了不少故事。

    对于周学兵、林淑琴、胡芳等等来说,当年知青在这里时,无数个黄昏夜晚,大家来过这里。这里的留下不少让人难以忘记的记忆。

    林淑琴站在人群里,远远眺望着大河,脑海里瞬间涌现出那些个黄昏。跟李军在一起的黄昏。跟李军在大河边上相拥、相爱、离别的情景,顿时涌过来。她咬了咬嘴唇,缓缓地长叹了一口气。

    彪哥说:“这地方其实还是不错。我相信再过十年二十年,清水湾一定会发展得很好。真的,我要是有钱,一定会来这里做点啥项目。”

    周学兵说:“以前不觉得,这次回来,不是知青的身份。再来平心静气看这里,真像你说的,这地方今后还真可能大有前途。”

    田本刚说:“有山有水,空气也好。就缺好的交通。如果交通也好了,真的大有作为。”

    胡芳借机说:“田局,你们在东川关系网发达,认识的熟人多,结识的也都是有钱有能力的人,如果有机会,能帮这里搭条线,搞点建设,老乡们一定会感谢你们的。”

    周学兵笑了笑,说:“田局,胡芳的请求,您真可以考虑下。”

    田本刚听到胡芳这番话,心里还是很受用,暗自高兴,说:“那肯定。放心,只要有机会,一定会考虑的。”

    众人又再东看看西看看,林淑琴和吴秋月两个女的,虽然是东川城里人,也在清水湾当过知青,但毕竟不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出身,现在回到这里,对一切都很好奇。

    和胡芳一起,一会遇到小鸟飞,嚷着提醒大家看鸟儿;看到蜜蜂,又害怕得要死,尖叫起来;发现几朵野花,还是蹲下来摘下来,不是插在头上,就是拿在鼻孔边上,嗅了嗅。

    仿佛来到清水湾,就回到了一个人的童年时光里。

    其实,一个人,一辈子,最治愈的,多半是童年的美好时光。

    童年若不高兴、不开心、不幸福,一辈子多半不会真真实实地幸福开心。

    众人慢慢往希望小学操场方向走,接下来大家准备去彭浩锋那里。田本刚在人群的最前面走,彪哥紧跟其后,之后便是周学兵。周学兵尽管一路有说有笑,但此时此刻,他内心已经有了新的想法。

    一个新的奋斗计划,已经悄然出现。坐上来清水湾的小车里,他这种想法愈加强烈。

第301章 晴天霹雳

    众人准备走的时候,胡书记带着村里一帮人赶来了。

    胡书记找到周学兵跟田本刚、彪哥,再三表达感谢之情。这一番话自然是情真意切,倒让大家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只是帮建了一所学校,而这次来却麻烦乡亲不少。

    乡亲们也全都感激不尽,只差没下跪叩谢了。老乡们尽管不善言谈,却从行动上表现出来了。见胡书记要说话,大家很自觉地退到一边,满脸微笑。

    胡书记提过来一包物品,打开布袋子说:“学兵,这些都是乡亲们采摘的山野菜,洗干净晒干的,这东西城里面没有,算是我们这里的特产。给东川的恩人们每人准备了一小包,希望各位别嫌弃。”

    周学兵说:“这怎么好意思,我们来又吃又喝的,临走还带着走。”

    他赶紧接着特产,示意林淑琴和吴秋月也都帮忙接着,分给东川来的人。

    胡书记见周学兵接了,这才放下心,有些动情地说:“学兵兄弟别这么说,我们没招待好各位,惭愧惭愧。今后欢迎你们多来这里看看。”

    周学兵扶住胡书记,这才看到胡书记确实苍老不少。十年不见,他完全没想到胡书记被岁月“捶打”成这幅神态。他不禁暗自叹息,心想城里人还是命运好些,起码不会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谋生活。

    田本刚和彪哥俩人接了土特产之后,也是毕恭毕敬连声感谢。

    林淑琴和吴秋月跟胡芳也单独告别。林淑琴拉着胡芳的手说:“胡芳,你哪天想出来打拼,就来东川找我和吴秋月,咱们姐妹可以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林淑琴说这话,其实是想了又想。她知道胡芳在魏无极家里过得不开心。一个女人在农村不开心,是没法舒缓心情的,尤其是在传统思想非常严重的山村里,一个女人的情绪得不到舒缓,只能一步一步恶化,最后一个一个的悲剧就会发生。她说这话,其实也是希望胡芳能够做回自己,过上心目中的美好生活。

    吴秋月也捏着胡芳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只见她眼里泪水在打转,很快便会涌出来。

    胡芳咬紧嘴唇,脸上还带着笑容,鼻孔里“嗯嗯”两声,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想把眼泪憋回去。她越是这样,泪水却越是不争气,终于喷涌而出,顺着脸颊滑下来。

    林淑琴便帮胡芳擦了眼泪,又在她的手上拍了拍。

    汽车发出“轰轰”的声响,屁股后面一阵烟喷出,车子摇摇晃晃,大家这便跟着离去。早有几个年轻后生按照胡书记的安排,一路跟在车后,提防着车轮子陷进路边坑洼的地方。

    小汽车里,周学兵透过后视镜,老远还看到胡书记站在路边,朝着远去的车队挥手。那样子,像是朝着进城谋生活的孩子们挥手。

    彪哥调整了一下坐姿,说:“学兵,这清水湾我感觉今后大有前途。你想过今后再来干点啥么?”

    周学兵不是没想过,他的想法也快成熟,只是等候时机才开始搞。现在彪哥这么问,他也不便于直接说,田本刚在、彪哥闯荡江湖很多年,更何况跟彪哥还有营运车子的业务,他贸然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学兵说:“暂时还没想好。今后再想吧。彪哥有想法了?”

    彪哥笑笑,摸了摸额头,说:“暂时不成熟,等今后多来几次再看看吧。但现在看来,这地方不管是哪方面,都算很有潜力的。村民也比较淳朴,思维也算灵活,环境风景也都不错。等过几年,看这边的交通会不会好些。如果交通好一些,那这里发展一定会很快的。田局···老田,你说呢?”

    田本刚理了理衣服,说:“你说的有道理。要致富,先修路。路修通了,这里就与外界联系起来了。就好比一团死水,一旦与溪流联通,就成了活水。有活水了,鱼儿自然就来了。”

    周学兵说:“看,还是田局理论水平高,这话、这道理说得多形象生动。”

    彪哥也笑着说:“那是那是。田局毕竟理论层面跟我们俩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田本刚说:“你们俩就别恭维我了。对了,学兵老弟,你那个修车师傅知道咱们过去么?”

    周学兵说:“田局就放心好了。胡书记提早几天都给彭师傅带过口信,说我们想过去看看他老人家。彭师傅听到这个消息,可是高兴得很,我们都十余年没看到了。”

    彪哥说:“学兵,咱们就这么空着手过去,会不会不太好?”

    周学兵笑着说:“没事。彭师傅夫妻俩不是这种心胸的人。”

    车子一路摇晃,不到半小时,便到了周学兵的修车师父彭浩锋的家门口。与十年前相比,这里变化倒不是很大,只是院子边上,新砌了墙,应该是要新修房子。

    车子还没停稳,门口一只大黄狗,龇牙咧嘴地狂叫。林淑琴和吴秋月下车后,被吓得尖叫连连,连忙后退几步。

    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男的,才从屋子内出来,朝着扑叫的狗吼了几声,狗这才恹恹地走了。男的是彭浩锋,背也有些微驼,眯着眼睛看着车队。

    周学兵老远便喊:“彭师傅,是我,周学兵!”

    彭师傅顿时来了精神,满脸堆笑,一只手掌搁在额头上,眯着眼看着周学兵,说:“周学兵?你小子!好家伙!快,快进屋,十来年不见了!”

    周学兵便带着众人进了彭浩锋的家。一进屋,只见堂屋正上方的柜子上,放着一个相框,仔细看,才看到相框里是彭浩锋的妻子。相框前面搁着一个香炉。周学兵顿时明白过来,彭浩锋的妻子,也就是他的师母已经过世。

    他一时间有些难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竟然感觉到内心一阵隐疼。但很快,他又缓过来,转身对彭浩锋说:“师父,师母她老人家····”

    彭浩锋一脸严肃,说:“她命不好,没啥福气。”

    大家便明白了,彭浩锋的妻子确实已经过世,便依次又在柜子前鞠躬几次,并虔诚作揖。周学兵更是跪在地上,朝着师母的遗像,连磕三个响头。磕完头起来时,满脑子里都是当时师母给他**蛋面条时的身影。

    周学兵说:“师父,师母这是啥时候的事?”

    彭浩锋一面招待大家就坐,一面说:“年前秋天,当时我在修车。她一个人忙着农活,操劳过度,到冬天时有天早晨起来,忽然就栽倒在地上了,当时我想着送去医院抢救,她拉着我,吞吞吐吐说算了,话都没说完整,整个人便口鼻流血,瘫了不到一周便走了。”

    彭浩锋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众人听到这里,无比有些哀伤,周学兵更是伤感不已,想起当年他在这里学修车的情景,一时间竟然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那时候,师母老怕他饿着,常常给他做好吃的,有时候还专门给他开开小灶,当他是自己儿子一般。衣服破了,也给他缝上。到冬天时,还去镇上给他买过袜子,回来时还带了烧饼给他吃。

    周学兵极力控制自己情绪,说:“师父,你现在有啥打算没?想不想跟我一起去东川?”

    彭浩锋自然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他觉得周学兵能来看看自己,已经是莫大的感动了。毕竟,周学兵也只是当年跟着自己学车,见他肯学肯干,毫无保留地教了他而已。但对周学兵来说,彭浩锋夫妻俩,却像冬天里的暖阳一般,照射在他最苦最累最需要安慰的时候。

    只可惜。

    林淑琴静静地看着彭浩锋和周学兵,没说一句话。

    彭浩锋哽咽着说:“谢谢你,学兵。你师母在这里,我也不可能离开。”

    周学兵“嗯”了声,起身借口去外面洗把手,林淑琴跟着出来了。周学兵和林淑琴商量,给彭浩锋一点钱,算是感谢一下。林淑琴说:“你决定就是。”

    周学兵进屋后,彪哥说:“学兵,天色也不早了,担心回去太晚,要么咱们今后再来看看彭师傅?”

    原本大家决定在这里吃个饭,如果可能,还随便留宿一晚,但没想到彭浩锋的妻子过世。所以,原本的计划也就打乱了,大家决定不在彭浩锋家里继续待下去。

    周学兵听到彪哥这么说,心里明白大家的想法,便说:“确实如此。听你的,彪哥。”说完,又对彭浩锋说:“师父,洗手间在哪里?你带我去一下呢。”

    彭浩锋便带着周学兵出来上洗手间。周学兵本不是想上洗手间,他只是想避开众人,给彭浩锋三百元钱。毕竟当大家的面给,彭浩锋一来不会收,其次众人看到后,只好也跟着给钱,这会让大家觉得尴尬。

    彭浩锋见周学兵给钱,顿时有点生气,说:“学兵,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呢!你心里有我跟你师娘,我已经很感激了。再收你的钱,岂不是做人太混账了?再说,我一个人,也不缺钱用,我修修车,还是比清水湾种田的老乡们日子过得好。”

    再三劝说,彭浩锋就是不收钱,周学兵只好暂时不给了,去上完厕所,回来后大家已经等着准备再次出发往回赶。

    彭浩锋客气地挽留了一下,大家也都说谢感激的话,纷纷上车。周学兵找了一支笔,给彭浩锋写了自己在东川的地址,写完递给彭浩锋后,拉着他的手说:“师父,你哪天要是想来东川,就来找我。就照着纸上这个地址来就是。”

    彭浩锋拿着地址,说:“好的。学兵,你看你们都没吃顿饭就又要走。”

    周学兵笑了笑,说:“没事。我们下次还会来的。”说完便上车,接着“轰轰”几声,车队便朝着东川方向走。

    彭浩锋送走众人,在妻子的相框边的香炉边,发现了几张钞票,数了下,一共六百。

    他捏着钱,眼泪直往下滴,对着相框说:“老伙计,你当年没说错,学兵这孩子,是个好人呐。”

第302章 承包创业

    车队翻山越岭,时而疾驰,时而因道路坑洼又放缓速度爬行。

    这一路上大家原本还可以休息一下,可这路况使得车子摇摇晃晃,众人便提心吊胆,基本上也没睡着。

    倒是彪哥和田本刚有些疲惫,一路上和众人不同,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两人似乎半睡半醒之间,每过一会儿便换个姿势,揉揉眼睛捏捏腰。

    周学兵虽然闭目养神,但心里一直在想清水湾的情况,顺带着也在想过去这么多年,自己的生活和工作。这次清水湾之行,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一定要努力创造财富,但财富到一定时候,一定要积德行善,回馈身边的人。人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人是社会中的一员,是一份子,是社会运转的一颗螺丝钉。

    山路过后,车在高速路上行走起来,便稳了许多,基本上不会颠簸。

    周学兵想着想着,忽然发现一个值得思考的东西:他明明已经离开清水湾,却还跟胡书记、跟彭浩锋有情感上的牵连,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像一张网,而整个社会,便是这种无数的网编织起来的。

    关键是,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上,能有一番事业,在于自己的网织得怎么样。

    想到这里,周学兵决定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人际关系网,等回到东川之后,慢慢地开始把这张“网”织好。而这么多年,自己的“网”,似乎并不是很突出。

    以前去清水湾当知青,这一部分人,算是自己的“网”的一部分。

    在东川,彪哥、田本刚这部分人,也算是一部分。

    工作上接触的那部分人,比如农贸市场菜市场那些多年合作的摊贩。

    另外呢,还有什么能属于自己的“网”的一部分呢?

    除开这些,周学兵也冷静想了一下自己的优劣势。这相当于自己对自己重新清晰定位。

    他比较年轻,正式体力精力比较旺盛的时候,身体是革民(命)的本钱,他这一点比较强壮。其次,他脾气比较好,能团结人,能带好团队。第三,他能伸能曲,能在权贵面前低头,也能不畏黑道欺负;遇到事能冷静;每临大事有静气。

    当然,这么说他也许算个很优秀的人。事实上,能做到这几点,也确实算很不错的。但对他来说,有个很不足的地方就是书读得比较少。这不怪他,毕竟家庭出身和当时的时代背景决定了。所以,后来很长时间,他都比较尊重知识分子,敬重读书人。

    即便是李军,在他印象里,他也并无太过分的区别对待。他仍然觉得李军是比较有知识有文化,只是在情感上,他依然觉得自己跟林淑琴更般配。

    毕竟,爱情和婚姻,以及和柴米油盐,是有区别的。

    一个人,需要看风花雪月,更需要柴米油盐。

    车到东川,已经很晚很晚,众人疲惫不堪,纷纷各自回家歇息。周学兵觉得这样也好,大家先回家,回头休息好了,再一起聚聚。为此,他挨个车子去打招呼:“时间太晚,大家先回家休息下,后天晚上来我火锅店吃火锅,我请客。一定要来。”

    彪哥伸伸懒腰,笑着说:“火锅是要来吃的,但不要你请客,你打个折就行。也不能总让你亏本让我们吃喝吧。”

    林淑琴说:“彪哥,你们能来就是给我们很大面子了,还谈什么钱呢。尽管来就是。大家记得后天晚上一定要来哈。”

    这次清水湾之行,林淑琴对彪哥的印象改变很多。以前她总觉得彪哥是混社会的,混社会的就没几个好人。但这次,她注意了好几个细节,觉得彪哥说话办事、为人处事,倒比田本刚显得更爽快更耿直。

    田本刚接着说:“学兵、小林,你们也赶紧回家休息吧。你们也累得够呛,我得赶紧回去给老丈人汇报这次清水湾之行。后天吃火锅,我争取来。”

    周学兵毕恭毕敬说:“别争取来呀!田局,您到时候一定要来。我跟淑琴一定等你。”

    田本刚过来和周学兵握了一下手,握手的时候又在他的手腕上拍了拍,笑着说:“好,好,我努力。”

    在家歇息了一天,周学兵把车子营运的事情过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便又去火锅店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短会,了解了下情况。林淑琴跟着一起的。

    这些都处理完之后,周学兵去找了一下胡书记那个亲戚,也就是那个老书记。他把清水湾的情况给他说了,老书记听完很激动,一个劲儿说感谢。

    从老书记家里出来,周学兵遇到了李璐,也就是之前在东川开花店的那个女孩。林淑琴生病住院的时候,周学兵就是在她这里买了一束花送给林淑琴。

    李璐开着一辆红色小车看到周学兵在路边走,鸣笛后打开车窗,喊周学兵:“学兵哥,你去哪里?”

    周学兵有点意外又有点吃惊,愣了一下,眯着眼盯着李璐看了看,再才笑着说:“我差点没认出来呢。原来是你啊。”

    李璐笑着说:“学兵哥,好久不见啊,上车吧,我捎你一段,正好我现在没啥事。你去哪里?”

    周学兵犹豫了两秒后上了车,坐在副驾上系好安全带,说:“那我不客气了。你顺路的话,带我去趟市中区大礼堂那里。”

    李璐踩了一脚油门,车子便“嗖”地出发了。她说:“难得遇到你,不顺路也顺路嘛。”

    周学兵笑了笑,说:“李璐,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好几年前吧。那时候我记得你还是齐耳短发,几年不见,你现在已长发飘飘,车也开上了,挺不错呀。”

    李璐说:“学兵哥,你记不记得,上次你在我店里买花时,你说过五年十年之后,经济好了,花草这个市场会好。”

    周学兵想了想,说:“好像说过。这个行业确实可以的。尤其南方讲话之后,你再等个十年看,经济好起来了,这样子会更好。”

    李璐说:“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南方讲话后,很多行业复苏,大家慢慢有钱了,吃饱了不饿肚子了,便开始提升生活品质。至于生活品质,比如收听港台音乐,比如买点五颜六色的衣服穿穿,比如出去旅游,消费一下。这些都会是很好的变化。而这一类属于‘消费’行业,经济好了,政策宽松了,消费行业一定会火爆。”

    周学兵不由自主地感叹了一声,说:“几年不见,你越来越像成功人士了。”

    李璐一只手撩了撩头发,露出侧脸,笑着说:“学兵哥,你这是夸我还是挤兑我呀。”

    周学兵说:“当然是夸你。”

    李璐高兴地说:“哟呵,还第一次听到有男同志这么夸我。”

    周学兵转移话题说:“李璐,你现在还是在做那个花店么?”

    李璐说:“那个花店请了两个人帮我守着。我最近准备去一趟云南,去看看那边的花草市场行情,如果行的话,我想去那边包一片地,做花草种植基地。”

    周学兵说:“你魄力不小呀。真看不出来。”

    李璐紧紧盯着前面的路,握紧方向盘说:“现在国家形势好,我也年轻,再加上我叔叔···就是以前在厦门的那个叔叔,愿意给我一笔钱让我去做,我就想放手去赌一把。更何况,现在搞承包这种,价格便宜,当地也巴不得有人去投资拉动经济。”

    周学兵说:“这行我不太懂,既然你决定了,就好好做。今后有机会我还想来学学呢。”

    李璐笑着说:“学兵哥,你谦虚了。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喝茶聊天。去我花店找我就行,我一般上午十点会去店里看看。”

    很快到了市中区大礼堂,周学兵下车后,李璐和他打了声招呼后,掉头一溜烟走了。

    周学兵站在原地,心里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第303章 联谊聚会

    清水湾之行,让周学兵似乎变了一个人。

    回到家之后,他好几天都在思考,接下来自己的路该如何行走。如果还像过去这种,单打独斗,固然能在东川成就一番事业,但不会有长远的发展;但如果自己组队,或者叫成立自己的一个团队,众人的力量聚集在一起,似乎比单打独斗要好。

    不过。带领一个团队,也有弊端。比如,带领一个团队,就得担更大的责任,对团队的集体利益负责,对每个人的成长和发展负责。对一个创业者来说,如果前途没想清楚,就贸然带领一支团队,失败的可能性会更大。

    周学兵很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越想得深入,越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干。“管特么的!自古以来成大事者,都是有个队伍,我就不信我带个队伍就真的会失败。”

    这个问题想清楚后,周学兵便趁着晚上“嘿咻”之后,对林淑琴说了自己的想法。林淑琴正沉浸在满足的感觉之中,周学兵的任何想法在此刻她都会觉得好,对会支持,于是红着脸说:“你说的我都支持你。不过,你做任何事的时候,得想想我跟孩子。”

    周学兵亲了一下林淑琴的脸,说:“那是必须考虑的。你放心好了,这辈子,我最重要的人就是你跟孩子,我做事肯定得考虑你们娘俩的。”

    过量两天,周学兵便趁着不忙,给当年清水湾一起插队的知青,挨个通知了,大概意思就是,咱们都回城这么几年了,大家多数还是在东川发展打拼,大家一起搞个联谊会,相互交流下感情。

    不少人也都听说了周学兵事业做得有点起色,接到周学兵的邀请之后,除少数几个人确实有事来不了,绝大多数人,当场表示联谊会的时候,一定会来参加。周学兵自然是高兴的,说:“到时候联谊会搞完之后,大家去我火锅店吃火锅去。”

    眼见着联谊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周学兵和彪哥、田本刚搞的车子营运的事,也越来越红火。东川大街上,类似的车子也越来越多。由此可见,南方改革的春风,正深深地吹火了东川这个城市。

    将公司的事处理清楚之后,周学兵便带着林淑琴参加联谊会了。

    联谊会还是在市中区的东川大酒店这里进行。周学兵和林淑琴赶到时,酒店外面的空地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大家相互交谈,有说有笑。

    周学兵老远便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走近后笑着打招呼。这些熟悉的面孔,多数都是当年在清水湾插队的知青,还有些是这些知青的家属,或者朋友一起的。

    吴秋月已经到了,正在跟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见到周学兵跟林淑琴,赶紧凑过来笑着打招呼,说:“淑琴,等你半天了你才来。”

    林淑琴忙笑着说:“耽误了一会,这不来了嘛。”

    两人便一起去找熟悉的女知青聊天去了。周学兵一个人留在原地,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正在这时候,一个高个子知青凑过来,笑着说:“学兵···哦,周总,落单了?”

    周学兵看到高个子知青,努力想了想,仍然没想清楚这人到底是谁,只得直打哈哈,笑着说:“你也是一样落单了呢。对了,你···你是?”

    高个子知青轻微摇摇头,说:“周总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当初在清水湾当知青时,可是大红人,我们都认识你,还有李军,是不是跟你一起的?”

    周学兵听到这人这么说话,有点阴阳怪气地,已经有点不太想跟他继续交谈了,但碍于此次来参加联谊会,他还是忍了,笑了笑,没再说话。

    高个子知青有点不太识趣,继续说:“周总,你现在跟林淑琴在一起了?”

    周学兵皱了下眉头,收起笑容,淡淡地说:“兄弟,你不是在清水湾当知青吧?当年怎么没见过你?”

    高个子知青说:“我说我在清水湾当过知青,就一定当过。现在再说这个也不重要了。周总还真是能干,我们这群知青里,你是最有出息的了。”

    周学兵笑了笑,不准备搭理他,径直走了。他朝着酒店大门走去,一路还在想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这算是个小插曲吧。等人到得差不多的时候,联谊会也就开起来了。

    联谊会主要就是吃吃喝喝、借此联系情感的活动。毕竟十余年没见到了,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也有人纷纷打听一些当初的知青朋友。

    有好几个知青借着喝酒,主动找到周学兵,说:“学兵,听说你帮清水湾搞了一所学校?”

    周学兵笑笑说:“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你太高看我了。”

    知青说:“你就别谦虚了,好多人都知道,说你找了好几个老总,一起回去还剪彩了的。”

    周学兵仍旧笑笑,说:“我就是穿针引线,主要还是那几个老总有钱。来来来,喝酒喝酒。”说完便举杯,他不想一直说这事,以免显得自己太高调了。

    这几个知青也还算识趣,既然周学兵都这么说了,再说下去也没太大意思,倒显得自己有些高攀人的意思,活生生有些掉了身份。所以,几个知青喝完酒之后,又去其他的桌子上喝去了。

    总的来说,整个联谊会,算是热闹的。席间趁着喝酒,喝得比较尽兴,周学兵便主动站起来说了几句话。

    周学兵说:“各位兄弟姐妹,一晃眼,我们回城都十多年了。平时大家都忙,也没啥时间能聚聚,在这个城市里,大家也都有自己的事。这次我带了个头,挨个挨个的通知了大家来搞这个联谊会,好不容易搞起这个联谊会,还是感谢大家支持。大家吃好喝好的同时,我也有个小小建议。”

    有几个女知青笑着说:“周总,你有啥子话一口气说完嘛,别卖关子了。”

    周学兵也笑笑,说:“别着急嘛,**马上就到了。”

    周学兵这句话一说完,所有知青齐声哄笑起来。大家都知道周学兵这是故意开玩笑的。有几个男知青便说:“女同胞们就别说话,说话就不舒服了。”

    刚才那几个女知青便说:“闭上你们臭嘴,老不正经。”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笑完后,周学兵说:“言归正传,我的意思是,咱们这批知青,大家都很能干,当年的插队生活,也算是我们的一段青春记忆。我有个小小提议,就是咱们正式成立一个知青组织,进行联谊和互助。准确说就是大家都在东川,有这么一个共同的生活经历,是否可以建立联系,今后在东川,能够互帮互助,谁家有个困难,大伙伸手帮一把,谁有啥发财机会,大家一起分享一下。”

    下面不少人屏住呼吸,听周学兵说。大家齐刷刷盯着周学兵,一时间让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以为自己哪句话说得不恰当,让大家不舒服了。

    等了几秒,周学兵又说:“准确说就是,大家抱团取暖,资源共享。说得俗气一点就是,有钱一起赚。”

    刚才几个女知青故意说:“周总,我们需要抱团取暖。”

    周学兵笑笑,说:“你们抱团取暖喊你们的男人吧。”

    说完大家又是一阵哄笑。不过笑完之后,有知青说:“我觉得周总这个想法很对,我赞成。目前周总事业做得不错,本来可以有钱自己赚的,还能想到咱们,我觉得够意思。所以,我赞成周总刚才说的,联谊会的会长,我觉得选周学兵当最好。大家有意见没?”

    这个知青说完,立即好几个知青也说了类似意思,表示赞成。

    周学兵内心其实是想当这个联谊会会长的,所以他听到这几人赞成之后,并没有立即推辞或者谦让。他只是在等待,等待更多的人表示支持,只要人多了之后,他便可以理所当然的当会长。

    不过,他也并非百分之百想当这个会长。当会长的最终目的,其实也就是需要把关系网串联起来,然后通过这张网,进行资源的互帮互用,实现利益的最大化体现。于是,即便是少数几个人支持,多数人反对,也并不能左右周学兵想当会长的目标。

    如果不是想当会长,一开始周学兵便不太可能组织这次的联谊聚会。

    好几拨人继续赞成周学兵当会长。最后有几个女知青起哄,说:“周学兵,这会长就你当算了,别再磨磨唧唧了。你当会长,多组织这种活动,大家时不时见个面聊下天,咱们也老得慢一点。就这么说定了!”

    女知青说完,一帮人立即跟着起哄。周学兵知道这种起哄,是基于关系好,才以“起哄”的方式,表达赞成之意思。他只好笑笑说:“好嘛,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接下来会不分白天黑夜,不分大家是在干啥,一定为大家做好服务,让大家舒服。”

    周学兵说完“舒服”两个字,女知青们又是哈哈大笑,说:“看来我们的周总,在家是让林淑琴舒服够了,是不是?林淑琴。”

    林淑琴脸顿时红了,很不好意思。她难接受这么直白的开玩笑。

    这几个女知青说完,立即又有知青交头接耳,很吃惊地说:“周学兵跟林淑琴在一起了?这么回事?”

    大家基本不知道其中到底啥情况,听到这个消息,瞬间炸锅一般。当年知青生活时,林淑琴分明是跟李军在一起的,大家很看好的一对。而大家印象里,周学兵跟李军是关系很好的两哥们。现在居然这样子了,着实让人想不明白。不过大家也只是惊讶,并没有表现出诧异。

    周学兵应该是听到了大家的议论声,长吸一口气,笑着说:“既然会长已经当了。那就告诉大家一件事吧。”

    坐在后排的人,大声喊:“周总,难道是去你店吃火锅不要钱?”

    周学兵哈哈笑,说:“一顿两顿可以免费。多了就不行了。免费吃多了,我也要亏本嘛。”说完顿了几秒,又说:“玩笑归开玩笑,大家真要是去我火锅店了,你们给我或者给林淑琴说声,请你们吃火锅。”

    周学兵这么说了,基本是宣布了自己跟林淑琴的关系。他说完后,扫视了一圈,只见大家也都还好,只有少许几个人叽叽喳喳。

    有个人距离周学兵只有两米多,尽管声音很低,说话内容仍然让周学兵听到了。

    这人说:“听说李军得癌症了,也不知道现在啥情况。”

    这人正是联谊会开始时,在外面碰到周学兵的那个人。

    周学兵内心咯噔了一下,斜眼看了看林淑琴。林淑琴跟吴秋月还有几个女孩子在一起,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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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比较忙,断更了几天。但大家放心,这本小说我一定会写完的。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第304章 高手过招

    周学兵斜了一眼那个男的,顿时觉得这男的满脸都是让人不太舒服的感觉。但它也为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觉得不可思议。这男的不过是说了一下李军的情况而已,而自己现在已经是林淑琴的老公,已经跟林淑琴有孩子了。现在这种内心的不舒服,完全大可不必。

    “做男人,心胸宽阔一点吧。”想到这里,周学兵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但这种微笑很快又过去了。他在考虑,是否要把李军患癌的消息,告诉林淑琴。

    从个人的角度上讲,他没太大必要把这事拿出来说。毕竟,李军跟他和林淑琴也没啥特殊的关系,既不是亲戚,也不是啥私密关系很好的朋友。

    但从其他的一些关系上讲,似乎可以在某个时候,让林淑琴知道。毕竟,过去他们之间,也有那么一些难以忘记的记忆。

    周学兵此刻却变得很纠结。直到联谊会结束,他心里还拿不定主意。如果告诉了林淑琴,以自己对林淑琴的了解,她肯定会情绪波动,这让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关系和生活,面临很多不确定。

    当然,也可能林淑琴早已放下了,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哦”的一声而已。

    回家的路上,林淑琴见他闷闷不乐,问他怎么回事。周学兵只是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在家歇了几天,周学兵又邀约田本刚跟彪哥到店里吃了一次火锅,大家除了说说合伙营运公司的事,再就是聊了一下上次联谊的事情。

    这次吃火锅,周学兵还喊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李璐。

    李璐上次碰到周学兵,说要去云南考察。结果最近去了一趟,回到东川之后,整个人晒得黑了一圈。她现在变得比较开朗了,毕竟是第一次跟田本刚和彪哥见面,周学兵相互介绍之后,她便笑着打了招呼,又自嘲了好几句,算是活跃气氛。

    李璐这样子,让周学兵打心底里佩服不已。他心想,这李璐以前认识见面时,还没有这么会处关系,也算他自己看人没看准。

    李璐就座,挨着彪哥,隔着田本刚。席间,田本刚变了个人似的,不断向李璐献殷情。彪哥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嘻嘻哈哈在中间不停开玩笑,倒是当事人田本刚似乎不太计较,李璐也更是暧昧不清,不拒绝、不反抗、不赞成、不主动。

    这态度,越是让田本刚有了进一步的“献媚”动力。

    林淑琴好几次也看明白了,趁着去后厨加菜,拉着周学兵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周学兵之前给林淑琴提过李璐这人,也说过李璐的事业,但是对于田本刚此次的行为,他也不太好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笑,不痛不痒地说:“这老田也真是,有家有室,在外面还不老实。”

    林淑琴笑着说:“你们男人本质上都是这样。看到好看的女孩,像狼看到肉一样,两眼放光。”

    周学兵说:“你这么说就是冤枉我了。算啦,咱们不说这个,都是成年人,两个当事人都不计较这些,咱们反倒替人着急干啥呢。”

    林淑琴盯着周学兵看了几秒,故意诡异地说:“你看你都交的是些什么朋友。”

    周学兵知道林淑琴不太喜欢这种暧昧不清的男女关系,再说下去就显得更加无趣,于是说:“我保证,再结交朋友,一定是你喜欢的。”

    二人回到桌前,彪哥也甩甩手上的水,他才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周学兵跟林淑琴,笑着说:“我觉得今晚这火锅,该老田买单了,至于理由是什么,你心里清楚。”

    田本刚听到这话,很高兴,慢吞吞地说:“一顿火锅而已,我买单就是。再说以前每次都是吃你们的,放心好了。”说完,他一筷子伸进九宫格里,夹了一块耗儿鱼,递给李璐。

    李璐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这顿饭吃到后面,李璐成了焦点。酒醉饭饱之后,田本刚问李璐家住哪里,彪哥见他对李璐很有兴趣,顺水推舟说:“老田,你看李璐一个女孩子,你就当下**呗,送一下她嘛。”

    李璐客气地说:“不用。太麻烦了。”

    前半句拒绝,后半句暗含答应的意思。高手啊,高手过招,无形无色。

    田本刚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恰好我也没啥事,我最不怕麻烦,送一下你我权当醒醒酒,就别推辞了。”

    彪哥连忙说:“就是,就是嘛。”

    周学兵拉着林淑琴的手,看着三人对话,心想这李璐确实有些让自己意外了。以前接触两次,这女孩都不是特别随便的人,今天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尽管田本刚送她她不拒绝,这算不了什么大事。

    但是,周学兵总觉得这李璐,并非这么简单。

    至于具体有什么觉得复杂的呢?他想不出来。

    李璐这次没有开车,站在门口时,风一吹,头发往后飘。侧脸看上去,确实风韵优美。

    寒暄几句后,她和田本刚并排着消失在夜色里。

    二人走后,彪哥也随手喊了一辆车,挥挥手也走了。

    回到店里,几位服务员已经收拾好了桌椅,准备下班。

    林淑琴坐在办公室的靠椅上,有些疲惫。她闭目养神时,周学兵端进来一碗银耳红枣汤。

    周学兵坐在她身边,端起碗准备喂林淑琴。林淑琴睁开眼,说:“学兵,忽然有些累了。”

    周学兵伸手摸了摸林淑琴额头,发现她并没有生病发烧,心里松了一口气,说:“我帮你按一下额头吧,你放空一下自己。”说完便站起来,给她按。

    林淑琴享受着这种贵宾级的服务待遇,逐步逐步感觉自己像是一朵云彩,飘在半空中,轻盈优雅并且毫无压力。“学兵,我们在一起这么几年了,好像还没有这么静下来,真的放空一下自己。”

    周学兵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尤其是今晚看到李璐跟田本刚说话的那样子,我当时便感觉到了。”

    林淑琴说:“你感觉到了什么?”

    周学兵说:“说了你可别瞎想。”

    林淑琴说:“哎呀,你说吧。我能瞎想什么呢。”

    周学兵说:“我看到李璐那种无拘无束的说话方式,忽然发现,这才是我们该要的生活。面对所有人,不管是跟我们有利益纠缠的,还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人,都能从容面对,不拘不束,不卑不亢。当然,现实生活里,这种状态很难达到,但归根结底,我们做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努力,不都是为了这个目标努力么?”

    林淑琴说:“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有尊严一些。是不是这个意思?”

    周学兵“嗯”了声,说:“差不多吧。”

    林淑琴转过头,拉住周学兵的手,摸了一下,说:“学兵,我不想你太累了。你太累的话,我会没有安全感。”

    周学兵说:“一个男人,如果不是一种累起来,他自己会没有安全感,他也没法给身边的人足够的安全感,比如老婆孩子。”

    林淑琴说:“学兵,那咱么是不是可以节奏慢一点,好好重新规划一下咱们的未来。”

    周学兵点点头,看了看林淑琴,心里忽然想到李军。“该不该把李军患癌的事告诉林淑琴呢?”

第305章嗯

    南巡讲话之后,蓉都整个经济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街面上可见到的,除了大家的衣着变得更加光鲜外,还多了不少的个体店面。卖五金的,卖杂货的,卖副食的···每过几天,便会有新的店面开出来,但与此同时,也会有不少店面倒闭。让人意外的是,这些倒闭的店铺往往不会空置到一周便有人重新盘下来。

    当然,蓉都的城市建设,也越来也快。一环建好之后,没两年又开始建设二环了。以前一个小时的公交便能走遍整个城市,现在得两个小时了。而且城里越来越多的外地人,说着全国各地的话。你看起来像是湖北人,可别人一张口,便是京片儿;你以为是广东人,结果别人一开口便是闽南客家话。

    蓉都人民公园里,喝茶的人,聊得最多的是,今天谁谁有一批货要发,明天是谁又开了一家公司发大财了。

    这座城市,空气中除了火锅和串串的气味,以及麻将的气息外,空气中都弥漫着财富的气味。

    虹军餐饮文化有限公司暂时还比较顺利。

    在这几年里,陈虹好几次想找李军分红,李军都婉拒了。餐饮店除了之前的几个店外,后面又开了几家,只是模式不同。陈虹采用的模式是,只要你有钱,给公司交一定的费用后,由公司统一制作店招牌,由公司统一配备食材。当然,这样新开的店,店名还是“虹军小面”。

    根据这个新的模式,这四五年里,一共有近二十家新加入的店。办公地点没有变,公司人员多了起来,负责采购的、配送的、财务出纳等等,每天都有不少人,像工厂的流水线一般运作。

    陈虹忙得几乎要飞起来了。但她每天还是尽可能抽时间去看李军。李军不再在这里居住了,他住进了一所疗养院。说是疗养院,其实就是医院领导的关系,私下开的一个类似医院又不是医院的场所。每天有专门的医疗保健的负责对人进行基本检查,类似于康复疗养中心。

    在这期间,陈虹也换了一套小房子,从何了了那房子那里搬出来了。

    这天晚上,陈虹下班回家,老爷子已经把饭做好了,正在辅导刘莲茹写作业。桌子上摆着四副碗筷。老爷子舀完饭后,三人围坐着吃饭。见多了一个碗,老爷子说:“看我这记性,每次都多拿一个碗。我总以为小李会来吃饭。”

    陈虹笑笑没说话。倒是刘莲茹连忙说:“外公,我干爹已经很久没来吃饭了。他在忙啥?”

    老爷子给她夹了一块肉,说:“你干爹做啥我也不知道。你问问你妈妈吧。”

    刘莲茹又问陈虹。陈虹使劲扒了两口饭,说:“你干爹生病了,明天咱们去看看他。”

    刘莲茹“嗯”了声说:“好的,妈妈,正好明天是周末,外公跟我们一起去么?”

    陈虹说:“外公太累了,就在家休息,咱们俩去看看干爹。”

    老爷子自己一个人在喝酒,他举杯喝完一口后,又夹了一筷子菜,说:“陈虹啊,你跟李军现在到底是啥情况。这小李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很久没来,不会很严重吧。”

    陈虹说:“他得了胃癌,之前做了一次手术,切了一部分。后来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再后面情况也不是很乐观,他又不想回老家,现在在一家疗养院休息。”

    老爷子很吃惊,又喝了一杯酒,说:“年纪轻轻怎么就得了这病?”

    陈虹说:“这谁知道呢。以前就老觉得胃疼,也没当回事,拖着没去检查。”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说:“那你们···?”

    陈虹说:“爸,我跟他,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他心里应该是有我的,只是不愿意拖累我。一起做生意的钱,分红给他他也不要。就拿个生活费喝基本开销。”

    老爷子说:“你自己也别累着了。钱这东西赚不完,别到时候身体搞垮了,得不偿失。另外,倒是得注意刘莲茹的学习教育,现在**岁了,已经有点吃力跟不上了。”

    陈虹看了一眼刘莲茹,点点头。

    次日早晨,陈虹先去了一趟公司办了点事,回来路过农贸市场,遇到何了了。何了了老远便和她打招呼。二人寒暄几句后,陈虹说有点事得快点回去。何了了说:“前几天梦到李军了,他最近咋样?要不要咱们去一起看看他。”

    陈虹说:“正好,我今天准备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何了了想了下,说:“也好,你等等我。”他给店里的伙计交代了几句便跟着陈虹一起走了。

    路上,陈虹说:“了了哥,你上次说的想搞连锁的事,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看你店里现在都请了好几个伙计。”

    何了了笑着说:“去找了几个地方看了看,还没看到特别满意合适的地方。主要是想搞一个大一点的店面,几百平米那种吧。”

    陈虹说:“你要不要找刘浩所长问问,他路子广,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何了了说:“主要是我最近有点忙,也没来得及问他。回头我再私下找找他。”

    何了了开着一辆桑塔纳,载着陈虹,到陈虹家里又接上刘莲茹。他和老爷子大了声招呼之后,汽车轰的一声,驶向康复疗养中心。在疗养中心外的大商店里,陈虹准备去买点东西,何了了说他去买。

    不一会,何了了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出来,说:“也不知道他能吃哪些东西,就按照我自己的想法买了一些。”

    陈虹说:“你心意到了他会知道的。”

    二人见到李军,有些吃惊。李军整个人已经和上次见到的时候,判若两人。

    他整个人消瘦无比,眼珠子深深凹陷,面容倦怠,嘴唇干裂。

    李军正在康复中心的院子里散步,见到陈虹和何了了一起,有些惊喜,脸上顿时洋溢出一丝笑容,说:“你们怎么来了?”

第306章 枯木逢春

    李军刚说完话,刘莲茹从陈虹背后钻出来,喊了一声:“干爹!”

    喊完之后,飞快地跑过去,兴奋地一把抱住李军。

    突如其来地奔跑过来,李军差点被她撞倒,晃了一下,笑着摸着刘莲茹的头,想使劲把她抱起来,可用尽全力,还是没能抱起刘莲茹,便有些尴尬,说:“莲茹,来,干爹看看,你长高没有?”

    刘莲茹伸手在自己头顶上比划一下,然后手掌落在李军的大腿上,说:“干爹,我长高了!马上就高到你的腰这里了。”

    李军脸上洋溢出微笑,说:“莲茹,来,干爹再抱抱。”

    他再试了一次,想把李军抱起来,可一用力,就感觉的体内有一种强烈的阵疼,简直是疼得钻心。连续尝试了几次,他都没能将刘莲茹抱起来。

    陈虹看到这一幕,还是有些震撼。她没想到,当年那个青春有活力的李军,如今怎么变得这么虚弱、无力。她内心也隐隐感觉到,这次李军的病确实非同一般,想到这里,心里第一次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这种不安,让她也意识到该思考接下来的不确定性。比如,万一李军有个三长两短,她该如何处理后续所带来的一系列事情么?当然,这是抛开李军个人的生死而言。

    一旦李军真的不幸过世,她早已想好了,自己绝对不会不管他及他的后事。

    可这能说明什么?

    陈虹看到眼前的李军和刘莲茹有说有笑,活像一对亲密的父女,心里便更加疼痛。她试图转移视线,不去关注这原本温馨有爱的画面。

    何了了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感到手有些疼,朝李军喊:“兄弟,你都不看我们一眼呀。”

    李军这才回头,用力站起来,慢慢走过来,像枯木逢春一般,顿时有了精气神,又有些意外,说:“你们怎么来了?”

    何了了换了一下手,说:“这不来看看你嘛。我们在外面累死累活,看你是不是在这里偷偷躲着玩。”他故意营造一种轻松活泼的氛围,希望彼此都不那么拘谨。毕竟,站在他跟陈虹面前的,是一个即将灯枯油尽的人。看着李军,仿佛能看到他死去的那一刻。

    人世间,最折磨人的,并非生不如死。而是明知道这个人会死,却活在你面前,若无其事的朝着你笑。而笑的人,也知道自己大限不远。

    陈虹伸手想扶着李军,李军笑着说:“没事,我好得很,就是睡眠不太好,其余都没啥问题。你们就别担心了。”

    陈虹内心一直隐隐作疼,听到李军这么说,竟不争气地哽咽了,说:“李军,你还逞强做什么呢。身体生病了,就好好休养。”

    何了了怕陈虹一会控制不住情绪,连忙说:“李军,带我们进去看看你的床铺。我得检查下,看他们安排得好不好。”

    李军说:“好的。你放心吧。”

    众人进了房间。房间里两张床,一张李军的,一张大概是另外病友的。那张床的床头,零落放着一些生活用品,看得出来,大概是才空出来的床位。

    陈虹帮着何了了便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到柜子里,然后又收拾了一下李军的床头柜。抽开床头柜的抽屉,陈虹发现一个笔记本。她随手把笔记本塞到角落里。

    李军说:“最近一个星期,睡眠不好主要是隔壁床位的病人,老是哼哼唧唧的。半夜还起床上厕所,搞得叮叮当当的响。不过,今晚就好了,没人再吵闹了。”

    何了了说:“这病友出院了?”

    李军笑着说:“出院了。准确说是,今天早晨四点多死了。”

    陈虹正在收拾东西,听到这里,怔了一下。

    李军又说:“人都有一死的,也没啥好怕的。每个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是往死的终点走,只是有点人,走得快一点,有的人走得慢一点而已。”

    何了了说:“兄弟,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看你这状态,好得很,明天出院算了,出去去我那房子住,没事去钓钓鱼,去人民公园散散步喝喝茶,比你一天在这地方住着,好得多了。”

    李军说:“谢谢好意,我在这里,一个人还是很清净的。只可惜,帮不了陈虹了。对了,陈虹,你那公司怎么样了?一个人管很累吧?”

    陈虹说:“你说呢!那公司也是你的,咱们一人一半,以前都说好了,你可别说不管就不管哦。”她内心也是这么想的,从一开始就决定了,公司跟李军一人一半,这无关于金钱。

    李军笑笑,说:“你看你,我这样子,怎么会去接手你这好意。”

    毕竟何了了在场,陈虹也不想就这么问题说太多,兀自转移话题说:“我去问下院长,啥时候你还是出去吧,别在这里呆了。待久了没病也给你待出病来了。”

    李军说:“院长今天不在。你也别去问了,我住段时间就出来的。”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刘莲茹在房间里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一脸的好奇。李军看她活泼的样子,又喊她说:“莲茹,来,干爹这里来,干爹给你一个小礼物。”

    刘莲茹便跑过去,站在李军面前,问:“干爹,你给我什么礼物!”

    李军打开抽屉,将笔记本里夹住的一只钢笔抽出来,取下笔筒,在笔记本上画了画,看能写出字,便套着笔筒,递给刘莲茹,说:“干爹送你一支钢笔,你上学可以拿去写字。字写好了,干爹再奖励你好礼物,好不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刘莲茹回头看了一眼陈虹,这才接过钢笔,说:“谢谢干爹。我把字写好了给你检查。”

    陈虹见李军把钢笔给了刘莲茹,说:“她现在还用不上,你给了她你不用么?”

    李军笑了笑,说:“一支钢笔而已,留给她做个纪念。”

    几个人又聊了下,多半是说说笑笑,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开病情,仿佛一说病情便像触及霉头。事实上,对于李军来说,这确实是个霉头。

    眼见天气不早,何了了提议过段时间再来,嘱咐李军好好休养,啥事别想。陈虹也说就该如此。“外面公司我帮你带着的,你担心啥呢。”

    李军将三人送至疗养院门口,又蹲下把刘莲茹搂在怀里,逗了逗,这才松手。刘莲茹牵着陈虹的手,说:“干爹,你好好休息呀。我下次来看你。”李军看着她说:“干爹听你的!”

    三人走了好远,陈虹回头看了一眼,李军还站在疗养院门口,看着自己。他见陈虹回头了,连忙举起手,朝着陈虹挥挥手,脸上又泛起一丝笑容。

    陈虹也笑了,笑着笑着竟然又暗自落泪。她怕被李军看到,连忙回头,一低头眼泪“哗”地落到嘴角。她连忙擦掉,生怕被何了了看到。

    回来路上,何了了开车,陈虹带着刘莲茹坐在后座上。何了了问是回家还是去公司。陈虹说回家吧,于是何了了便把陈虹和孩子先送回家。

    车子“轰”的一声便启动了。陈虹看着窗外,还想着李军目送自己离去的样子,心里像下了一场大雪,冷寒彻骨。

    何了了透过后视镜,看到陈虹有些失落,便说:“陈虹,你平常有啥需要帮忙的,就招呼我一声。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陈虹“嗯”了声,说:“谢谢,了了哥。”车内一阵沉默。

    刘莲茹拿着李军送的钢笔,忽然说:“妈妈,干爹要快死了么?”

    何了了忽然一惊,不经意带了一觉刹车,车子猛地颠簸。

    陈虹和刘莲茹差点撞到前排后座上。陈虹有些气愤,调整了一下坐姿,对着刘莲茹吼道:“小孩子乱说什么!你干爹怎么会死?下次不许乱说!”

    这是陈虹第一次朝着刘莲茹发火。这么多年,她尽管再苦再累,都没有对刘莲茹吼一句,连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更何况是当着其他人面,这么情绪化地吼出来。所以,她吼完之后,又有些后悔,把刘莲茹抱起来,往后座上按了按,又帮她拉了拉裤子,把脚踝遮住。

    她希望做的这些,能缓解刘莲茹的戒备心理。至少让她减少一点对自己的害怕。

    刘莲茹“哦”地一声,默不作声。她先是看了看陈虹的脸,转而低头,顿时从刚才的活泼可爱,变成了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蜷缩在后座上,拿着钢笔等待着随时会来的批评。

    何了了后视镜里看到陈虹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点生气没有。他想劝陈虹别发火,童言无忌,说错话很正常,更何况刘莲茹说的未必就是错话。李军这状态,说不定真的哪天就不行了。只是这个现实,陈虹目前还不会接受而已。

    何了了想说点什么安慰下陈虹,想了一会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把车载广播打开。

    广播里,蓉都广播电台一个男主播富有磁性的声音,说:“亲爱的听众朋友们,距离香港回归伟大祖国,还有三个月不到·······”

    何了了叹了一口气,说:“时间过得真快,我来蓉都已经有20年了。”

第307章 南方来信

    1997年,准确地说是从1996年开始,全国各地洋溢着一片祥和的气氛。很多地方有很明显的喜庆迹象。电视里、广播里、大街小巷上,甚至很多政策文件里,政府的施政纲要里,都能清晰地看到有关于香港回归的东西。

    比如学校里有写作征文比赛,庆祝香港回归祖国为主题的作文比赛;比如机关有庆祝香港回归的职工乒乓球羽毛球比赛;比如街道社区养老院,也有这种类似的比赛···仿佛大家所做的一切,都是i 为了迎接香港回归祖国母亲的怀抱。

    临近1997年7月1日,蓉都大街小巷有时候三天两天会有人放烟花。黑暗的夜空里,烟花突然绽放,光芒照亮夜空,炫亮无比。

    刘莲茹已经懂事了,早已单独睡一个房间。老爷子也已经睡了,他最近喜欢看书,晚饭吃完便去书房把门关上了。

    陈虹一个人和衣躺在宽大的床上,彻夜未眠。她原本没太多睡意,这烟花炸裂的声响,更是将她残存的睡意给轰得干净,一点不剩。每一次炸裂的声响,像是故意针对她似的。

    她睡不着,索性起床,穿着睡衣去客厅酒柜架子上,取下一瓶88年的红酒,给自己到了一杯。她端着酒,站在阳台上品茗。夜色里,有一股硫磺的味道,这是烟花炸裂后的火药气味。

    陈虹理了理睡衣,抿了一口红酒。酒入喉头,有一点涩涩的感觉。这种感觉,和当初刚上大学没多久,她拉着李军去学校门口外的饭馆喝的高粱酒完全是两种感觉。高粱酒辣喉,红酒涩喉,不同的感觉,都跟一个叫李军的男人有关。

    “哎!”陈虹长叹了一口气。

    正这时,老爷子起夜了,看到客厅灯亮着,发现陈虹站在窗台就凑过来,见她在喝酒,立即说:“少喝点,酒不是啥好东西。”

    陈虹装作没听到,回头说:“爸,你批一件衣服嘛,小心感冒了。”

    老爷子说:“我没事。没那么娇惯。对了,李军现在怎么样了?”

    陈虹又抿了一口酒,说:“他就那样子。哎,估计也不是长葫芦瓢。”长葫芦瓢,在川渝地区的一些老年人嘴里意思就是不是长命的人。

    老爷子沉默几秒,说:“陈虹,爸有些话不该说,但还是得提醒你一下。你跟李军这关系,得处理清楚。他是个好人,现在生病了,但是你不能亏待他了。你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一旦他有个三长两短的,你一个女孩子,得帮他理清后面的事。”

    陈虹说:“爸,现在说这些好早呢。他现在人还好着的。”

    老爷子说:“我明白。多的话,我也就不说了,你空了得给他东川的家人或者朋友,递个音信。今后真的要那个了,到时候后事怎么办?你说是吧。”

    陈虹说:“爸,我知道了。”

    老爷子说完后,搓了搓手,进屋继续睡觉。

    陈虹端着酒,看着深邃而黑暗的夜空,陷入沉思。

    一面是李军,这个在自己整个青春里有着不可替代位置的男人,或者说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还陪伴着自己,支持自己创业给自己以念想的男人,现在被一场事关生死的重病侵袭了。而且这场病,随时会要了这个男人的命。

    另一个方面是,白天,陈虹才收到了一封来自南方的信件。信,当然是刘仁义写过来的。刘仁义还是跟上次一样死缠烂打,只不过这次,他是在信里面死缠烂打。

    刘仁义信里说,他目前在香港安定下来了,准确说是东山再起了,生意在香港做起来了。之前那个湖南妹子,也没再联系了。准确说是,他发现那个妹子是个骗子,看重的是他的钱,有天趁他不在家,把家里的一百万现金全部拿走了。本来想报警的,但想想还是算了,舍钱消灾嘛。

    刘仁义还说,他现在每周会来珠海一趟。有时候还会去广州,很多次路过曾经和陈虹在一起的地方,内心澎湃不已。只是让人难受的是,旧物还在,可陈虹不在。他少不了感慨不已。

    除此外,他自然是对陈虹百般诱惑,说自己现在有钱了,事业也干得顺风顺水的。从现实考虑,她陈虹跟刘莲茹现在去香港,是有百利无一害的。比如,刘莲茹现在来香港,年轻也还小,语言上能很快适应,生活习惯也能更好适应,今后在香港能好好学习成长。

    从这一点上来讲,刘仁义说得并非没有道理。刘莲茹在蓉都,虽然也能读书,但蓉都毕竟只是内地西南地区的一个省会城市而已,再能发展又能发展成啥样子呢!而香港不同,它是南方的窗口,或者说是祖国南边的窗口,在这里,能接触到一切发达国家该有的东西。

    刘仁义说完刘莲茹,自然又说陈虹跟李军。他很现实的分析了李军跟陈虹在一起的未来,说什么自己才是刘莲茹的亲生父亲,李军对刘莲茹再好,也并没有血缘关系,而刘莲茹慢慢长大了,很多事情是有所顾忌的,他不希望陈虹扼杀了他们父女之间的情感。这对刘莲茹而言,是很重要的。

    陈虹看完信后,内心犹豫不定。

    她自然是有所顾忌。想过让刘莲茹感受来自刘仁义这个父亲提供的优渥生活,但想到以前那些伤心往事,她又像同极的磁铁一般,排斥不已。这种排斥带来的不适应,持续了一整天。

    直到晚上辗转难眠,在阳台上喝酒,她仍感受得到。

    她抿了一口酒心想,自己在这个时候去香港了,李军怎么办?如果李军知道了,肯定会有巨大的失落感。所以,陈虹决定不去香港。

    直到天色泛白,楼下的小摊贩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开始响起来。清洁大妈的扫把扫地声,扫起地上的饮料瓶子,格外的刺耳。喧嚣的一天又开始了。

    陈虹回到床上,合衣平躺,闭目养神。不一会,老爷子起床给刘莲茹做早餐,接着便送去上学。小莲茹欢喜地出门,也没给陈虹打招呼。

    屋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逐渐使自己放松下来,试图给自己催眠,让自己沉重的躯体像漂浮在大海上,漫无目的地漂流。而这张木床,就是那一片深邃的大海。渐渐地,她身子变得如羽毛一般轻盈。当她感觉到自己已经没有重量时,她整个人仿佛和空气融于一体,接着便听到自己的呼噜声了。

    红酒微弱酒精的刺激,加剧了她沉醉的幻觉。

    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然后重新奔赴战场。

第308章 迷路小孩

    陈虹正准备下班,老爷子十万火急地堵在公司门口,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焦急地说:“陈虹,莲茹不见了!赶紧去找找,莲茹不见了!”陈虹心咯噔一下,整个人像一滩泥浆,瘫软立不住。老爷子又赶紧拉住她,生怕她晕死过去。

    好几秒,陈虹才缓过来,伸手摸摸额头,只见额头上全是汗水。这确实是着急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她尽可能让自己平复下来。只有平复下来,才能理性冷静地解决问题。

    陈虹声音有些颤抖,哆嗦着问老爷子:“你···放学去接,没有···接到么?”

    老爷子几乎是哭腔,揉着眼睛着急地说:“我就是跟往常一样,去学校接还是没接到。”

    陈虹又问:“那你就没赶紧问下老师么?”

    老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问了。老师说今天上体育课,放学早,人一多,现场有点混乱,当时看着像是有人接走了,大家也就没太注意。现在老师也很着急。还在寻找。”

    陈虹吸了一口气,说:“爸,你也别着急。我们赶紧去找找。莲茹那么懂事,不会有啥事的。”说完,她便拉着老爷子,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她又回头对老爷子说:“爸,我先去找,你身体不好,别跟着我着急。这样,你先去农贸市场,去找何了了,给他说声,让他辛苦一下,也帮着也找找。”

    老爷子“嗯”了声,快步往农贸市场走。

    陈虹顺手拦了一辆的士。上车后,她眼睛便不离车窗,期望能看到刘莲茹在外面游荡。

    师傅问去哪里,陈虹说随便开,沿着学校门口那条路附近随便开就是。师傅有些不理解。

    陈虹一激动,说:“我的孩子丢了!你随便开就是,我就是要找孩子!”师傅这才“哦”了一声,开车巡游查找。

    找遍了学校附近的大街小巷,都没有发现刘莲茹的影子。陈虹还想再扩大范围继续寻找,可是的哥师傅不愿意了,嘴巴里嘟噜着,说这样耽误自己做生意,要么钱给多点。

    陈虹火了,朝着的哥大声吼:“不就是钱么?我有钱!只要找到孩子,多少钱都行!”

    的哥见她这样子,顿时也冒火了,下车一把把陈虹拉了下去,说:“你有钱!我有车!可是我不想做你这单生意!神经病!”骂完之后,师傅上车一溜烟走了。

    陈虹站在原地,放声哭了出来。哭着哭着,便蹲在地上,眼泪也顺着眼角往下流,把手袖子都弄湿了。

    陈虹想着刘莲茹会不会被刘仁义带走了?毕竟才收到刘仁义的来信,想把刘莲茹带去香港,会不会是刘仁义觉得自己不答应,强行把刘莲茹带走的呢?又会不会是自己日常做生意得罪了一些人,遭到报复,而报复正好报复到刘莲茹头上了呢?

    人最绝望的时候,莫过于此吧。

    哭了一会,她听到一辆车听到自己身边。“陈虹,你蹲在这里很危险的。快上车,跟我一起去找吧。”

    说话的人是何了了,他接到老爷子的求助之后,二话没说,立即开上自己的桑塔纳,带着老爷子全城寻找。同样,也没有找到刘莲茹。蓉都毕竟还是有这么大的,如果真的刘莲茹被人带走了,现在应该还在城里,所以,他找了几圈之后,想到的是赶紧报警。警方的力量,绝对强过他们几个人的寻找。

    陈虹看了一眼何了了,试图站起来,可是腿部发麻,差点晕倒,幸好何了了手快,一下子扶住她。

    何了了说:“陈虹,先上车吧,咱们再找一圈,如果还没找到的话,咱们赶紧去报警。”

    陈虹带着哭腔说:“了了哥,莲茹会不会真的被人带走了?”

    何了了安慰道:“不会的。莲茹很聪明,应该是去同学家玩了,或者走迷路了。你别着急,我们找一圈,找不到就报警。肯定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安慰一番之后,陈虹这才平静下来情绪,坐在副驾位置上,时不时抽搐一下。但她仍然盯着车窗外,希望能在路边发现刘莲茹。

    车子又绕着蓉都城市主干道寻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刘莲茹。何了了直接将车开到刘浩所长辖区的派出所。恰好刘浩所长还没下班,听完何了了说了大致情况,刘浩所长立即给附近各个辖区的兄弟伙们打了电话,安排分头寻找。

    做完这一切之后,刘浩所长又喊了年轻警察到了几杯水给陈虹他们,问了一下最近的工作生活情况,试图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也算是安慰下情绪吧。但陈虹此刻哪里还有心思关注工作生活呢,她心里还牵挂着刘莲茹,所以回答刘浩所长的话,也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好在刘浩所长并不计较这个,和何了了先聊着,问何了了上次说的想搞个大型的商场那事,现在搞得怎么样了。何了了说还在找场地,场地不太好找,大的场地,别人一租就想租个十年二十年,这样下来租金成本就很大,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范围。小一点的场地吧,租金少,但是规模也不是很大,跟现在自己的这几家门店相比,没多少好处,搞下来也基本是瞎折腾不划算。

    刘浩所长说:“这事别急,毕竟涉及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要搞稳当一点。”

    何了了说:“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迟迟没最后定下来。刘所,今后等哪天我搞下来了,你空了来给我指点下,出谋划策当个顾问。”

    刘浩所长打了个哈哈,扔给何了了一根烟,说:“你说笑了。我没那个水平。”正说着,桌上电话响了。

    电话是另一个辖区派出所所长打来的,说找到刘莲茹了。刘浩所长再三确认说:“真的是她么?你确定?”

    对方说:“千真万确,小姑娘的书包里的书本上写的就是刘莲茹,而且问她她也说自己就是刘莲茹,怎么会出错呢,赶紧过来确认一下吧。”

    刘浩所长连声说:“谢谢兄弟,改天我做局,感谢兄弟。”寒暄几句后,他挂掉电话。

    陈虹已经听到说找到刘莲茹了,立即兴奋起来,激动地说:“谢谢刘所,真的太感谢了。”

    刘浩所长手一挥,说:“客气啥,都是老朋友,这点事举手之劳,再说也是应该做的。你等下,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刘浩所长用所里的警车,亲自送陈虹、何了了和老爷子回家。

    到小区门口时,刘莲茹正坐在花台子边上。旁边还站了几个警察。

    花台边上,确实是刘莲茹。她有些害怕,低头一句话不说。

    旁边的警察见到刘浩所长到了,连忙伸手寒暄问好。刘浩所长连声感谢。双方交接完后,警察走了。

    陈虹一把抱住刘莲茹,挥手朝着她的屁股上猛地打了几巴掌,接着吼了几句:“谁叫你乱跑的!你知不知道,你走丢了怎么办?”吼完之后,又把刘莲茹抱着,在她额头上猛地亲了几口,带着哭腔说:“你去哪里了!下次别乱跑了,妈妈急死了!”

    刘莲茹显然是吓到了,瞪着眼睛看着大家,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兀自拿着一支钢笔,在本子上写着画着。

    何了了拉住陈虹,低声说:“别把孩子吓到了。刘莲茹找到了就行了,有事回头再说吧。”

    陈虹抱着刘莲茹,何了了拿着书包,跟刘浩所长告别后,便上楼了。到家后,何了了又嘱咐陈虹别批评孩子,等过几天等孩子情绪稳定下来,再问问情况就是,当下赶紧给孩子弄点吃的,吃完好好休息。

    陈虹点点头,见他这般关心自己,心里不经意间,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何了了走后,老爷子简单煮了三碗番茄鸡蛋面。吃面的空隙,刘莲茹说:“妈妈,你别生气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陈虹摸摸刘莲茹的头,关切地问:“你可以告诉妈妈,你刚才放学去哪里了么?”

    刘莲茹吃了一口面,眨巴着眼睛说:“妈妈,我去找干爹了。我有点想干爹了,就一个人去找他了。”

    陈虹顿时有种触电的感觉,摸摸刘莲茹的头,又看看老爷子,接着说:“乖孩子,下次想干爹了,给妈妈说,妈妈带你去,你一个人到处乱跑,会遇到坏人的。”

    刘莲茹“嗯”了声,说好的。

    过了一会,刘莲茹又说:“妈妈,干爹真的会死么?”

    陈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干爹怎么会死呢?干爹只是生病了,生病了医生治疗了就会好起来的。”

    刘莲茹半信半疑地说:“可是我看到干爹嘴巴里好多血呢。”

    陈虹心一惊,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刘莲茹说看到李军嘴里有血,多半是李军真的吐血了。一旦吐血,也就说明他这身体真的经不住考验了。

    陈虹说:“莲茹,干爹会好起来的。他还要看你写好看的字呢。”

    刘莲茹“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老爷子收好饭碗,默默去厨房洗碗。陈虹瘫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看,一会便陷入沉思。

    她又一次想到李军那憔悴的样子,以及当年大学时,她在李军宿舍楼下,等到李军下楼的样子。那时候的李军,是多么意气风发,多么有精气神!

    可命运这狗东西,怎么总喜欢和人开玩笑呢?仿佛与人开玩笑,是命运这个狗东西最喜欢做的事。

    这次这个玩笑,开到了李军身上。

    他苟延残喘的生活里,正充斥着各种不确定的危险,也许随时一种危险,就能轻而易举拿走他的这条毫无价值的命。

    老爷子收拾好碗筷,递给陈虹一盘洗干净的水果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信命。一个人要是信了命,生活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

    陈虹苦笑一声,说:“爸,我信命,但命为啥总不信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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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0074/ 第一时间欣赏大河奔腾最新章节! 作者:刘浩学长所写的《大河奔腾》为转载作品,大河奔腾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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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奔腾介绍:
“我”是记者,某天忽然接到一患癌老者电话,称他将不久于人世,希望我将他受托保管30年的日记本还给主人。我约见老者写了几篇新闻,原以为没希望,却意外接到一个加拿大女孩电话,她自称是日记本主人的女儿,让我暂时保管,等她回国。老者得知这消息前,突然去世。等待加拿大女孩期间,日记本意外遗失。寻找中,“我”认识了电视台记者田小雨,其父是公安局局长。她答应帮我寻找,但希望找到后看日记本里到底啥秘密。辗转找到日记本,我们俩发现故事才刚开始。田小雨,她爸爸,加拿大女孩,患癌老者······我们各自只是日记本里的一个角色······本书读者群:155288438大河奔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河奔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河奔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