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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凳_91_91     奋斗在初唐txt下载     奋斗在初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二章 黄河边上风陵渡

    相比于蜀中内陆,北地三月,依旧是天寒地冻,风声嚎嚎。天空飘落着鹅毛般的雪花,久久不歇,洁白中透着晶莹的雪花铺洒在北方大地之上,处处尽显银装素裹,广褒无垠。

    就连飞流急泻的滚滚黄河,也因为天气太过严寒,结起了冰渣,再加上冰渣之上积雪甚多,船只根本无法通行,因此黄河渡口各处的艄公都停止了摆渡,暂时歇了业。

    有胆壮的渡河之人,因为急于过黄河,曾试着徒步踩在冰渣上过河。可惜没走三五步,便因河面冰渣不够厚硬而无法承受重力,最终堕进了冰下,淹覆于滔滔黄河水之下,化为万千水鬼中的一员。

    黄河既然不能通行,那些想渡河的来往商旅或过客只得止步于黄河岸边,坐等黄河冰雪融化,等着船只能够畅行。

    ...

    ...

    风陵渡,仅离黄河岸边三里地。

    风陵渡本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土城,常为渡河商旅或过客的歇脚之地,久而久之,此地渐渐兴盛了起来。

    因为土城简陋仅靠黄河,交通并不四通八达,又无常住人口,朝廷并未在风陵渡设置官署衙门。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没了衙门的征丁收税,风陵渡中才有了各行各业,大到客栈酒肆,小到菜摊肉铺,不乏有之。

    经过数十年的更替,风陵渡渐渐成了渡河商旅游客的歇脚过夜之地,也成了一个刀客土匪,泼皮无赖横行之所,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三不管地带。

    风陵渡上最大的一家客栈,乃是位于风陵渡正中心的风陵客栈,貌似从风陵渡有了人烟开始,这家客栈便存在了。

    迄今为止风陵客栈已经经营了数十年,客栈老板古三也在风陵渡扎根了数十年,从当初的青年古三变成了如今的糟老头古三,不过风陵渡的人还是尊称他一声古三爷。

    因为古三爷经营风陵客栈数十年,几十年间一直平安无事,在风陵渡中屹立不倒,所以威望甚高。

    据传闻古三爷和风陵渡一带的刀客土匪都是颇有交情,所以从来没有泼皮无赖在客栈中捣过乱,也不曾听说有土匪刀客在风陵客栈生过事。

    因此,风陵客栈往往都是过往商旅和游客歇脚过夜的首选之地。

    也正因此,风陵客栈常常客满为患,生意兴隆。

    最近时日,北地天气骤寒,飘雪肆意,致使黄河之上无法通行,也使得风陵客栈生意再次爆满。

    此时黄昏暮霭,正值晚饭时分,风陵客栈的大堂已是座无虚席,桌桌都围满了客人。

    风陵渡属于关中一带,因此吃食方面不同于蜀中内地,大盘卤牛肉,大盘羊腿,大盘的白面馍馍,还有坛坛烈酒,在各桌随处可见。

    区别于蜀中小菜??小菜的精致,关中菜肴多了一个豪爽与大气。

    整个大堂之中喧闹无比,处处都是觥筹交错的碰碗之声,还有扯天谈地的嚷嚷之声,不时夹杂着肆意的狂笑怒骂之声。

    此情此景,只能用四个字形容:关中豪客。

    不过纵是如此,还是有那么一桌客人不同于大堂中的所有人,位于大堂西面小角落的一桌客人,两男一女,吃得慢条斯理,喝得小杯饮酌,说得低声细语,生怕吵到了别人。

    两个男人中,一个面相清秀,二十岁许,穿着一袭的灰白袍衫,神情颇为悠哉,若手中再多上一把折扇,倒像是个翩翩公子哥;至于另一个男人,则是土灰对襟装,面容也颇为俊逸,肩背一把金丝大环刀,倒像是个护院随从之人。

    至于剩下那女的,虽素面朝天,神情间却是极为妩媚动人,正慢条斯理地掰着白面馍馍,小口轻咽着。

    这两男一女,正是从蜀中赴往长安,因黄河不得通行而暂时住宿在风陵客栈的郭业、赵九丑、贞娘三人。

    郭业看着赵九丑听着喧闹无比的嚷嚷声,不时紧蹙眉头,不由放下手中的杯盏,问道:“九丑,怎的了?身子不舒服?”

    赵九丑闻言,连着摇头说道:“身子好得很,只是此处太过吵闹,颇为不习惯。没事没事……”

    一旁的贞娘轻轻将手中的白面馍馍搁于盘中,轻蹙着眉黛,叹道:“也不知这黄河冰雪何时方能融化,船只何时方能通行呢?如果继续耽搁下去,怕是要误了大官人前往国子监报道的日期哩。”

    赵九丑听罢,冲郭业附和道:“是啊,大人,贞娘所言极是。要不,我们再想想其他法子,不一定非渡过黄河才能入长安不是?”

    郭业道:“咱们都到黄河岸边了,再行其他法子入长安,那得浪费多少时间啊?得不偿失,别费那个劲了,迟到便迟到吧。再说了,与其要折返离开黄河边,花大时间去寻其他路途,不如留在风陵渡多呆上几天等冰雪融化吧。风陵渡此地颇有关中味道,呵呵,倒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贞娘不再言语,低着头伸出葱白小手捡起盘中白面馍馍,又继续掰扯了起来。

    赵九丑还想再劝上几句,突然一声暴喝之声打断了他的话茬儿……

    “嗨,诸位爷们,可曾听说了吗?距咱们风陵渡百里之外,黄河下游的几个州府都出大事儿了。”

    不知何人在堂中平地一声雷,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刚才还嘈杂不堪的大堂顿时静了下来,顿时鸦雀无声。

    赵九丑被这突兀的嚷嚷声也吓了一跳,脸上顿浮几分戾气,欲要站起身来痛斥那位不速之客。

    谁知却被郭业摁住了胳膊,只见郭业轻摇两下头,然后低声说道:“人生地不熟,莫要惹事。且听他说说,黄河下游几个州府到底出了何事。”

    赵九丑听着郭业如此说,只得作罢,抄起桌上一杯酒灌入口中,以示忿忿。

    这时,堂中有好事者点出了喊话之人的姓名,喊道:“原来是古三爷啊,您老人家今天又给俺们带来什么新鲜事儿啊?”

    一点出喊话之人的姓名,柜台上的一位精壮老头顿时成了大堂之中的焦点,齐唰唰数十道目光全部汇聚于古三爷的身上。

    郭业暗暗冲赵九丑眨巴了下眼睛,轻声说道:“幸亏你没炸刺儿,原来是风陵渡的掌柜古三。这几天你我呆在风陵客栈,听了他不少传闻,呵呵,来头貌似不小啊!”

    赵九丑转头冲柜台上的古三爷瞥了一眼,哼道:“别人惧他,我赵九丑可不惯着他,除非他想试试咱老赵的大刀快不快,哼!”

    郭业立马阻道:“得了,咱们只是途经风陵渡而已,犯不着惹事。且先听他说说看,我倒是好奇,黄河下游到底出了何事。”

    显然,郭业内心中的八卦之后,又熊熊燃起了。

    堂中众客官的眼神齐聚在古三爷的身上,颇有些众星拱月的意思。

    古三爷仿佛也很享受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冲着柜台前的跑堂小二喊了一嗓子道:“骡子,去,给三爷到后厨倒碗山西老陈醋来喝上几口,三爷就好这一口。”

    跑堂小二应了一声,飞快跑向后厨方向。

    郭业心中暗乐,奶奶的,这古三爷还挺装逼,不过也挺另类哈。别人讲话都喜欢喝上一口酒水润润喉咙,他倒好,直接喝上了老陈醋。

    敢情儿,这位古三爷还是山西人呐。

    很快,跑堂小二就端着碗陈醋,步履平稳地来到了古三爷跟前。

    古三爷接过陈醋啧啧嘬了两口,颇为享受地叹了一声:“啊……得劲儿!”

    然后将那碗陈醋搁在了一边,跟老猴子一样窜到了柜台上,双腿盘了起来坐在柜台上,撸起袖子冲众人说道:“你们知道黄河下游几个州府出了啥事不?嗨,说出来吓你们一跳!”

    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下来卖了个关子,闭口不言。

    一下子,众人都被古三爷吊起了胃口,包括郭业也是一样。

    不过,他倒是没有急急追问这糟老头,因为他知道自有客人会开口追问。

    果然,在坐的客人中有一人急匆匆地喊道:“我的三爷哟,您老就喜欢卖关子,赶紧说说吧,下游到底出了何事?”

    “嘿嘿……”

    古三爷盘腿而坐,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跟老乌龟探出壳似的将脑袋伸了出来,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们知道不?黄河下游现在正死人呢,死了好多好多老百姓,那家伙,当真是尸横遍野,啧啧,那真叫一个惨啊!”

    嗡~~~

    这消息顿时震撼了堂中所有的客人,包括郭业在内。

    不过郭业震撼归震撼,想得却是更多……

    瘟疫?

    饥荒?

    天灾,或人祸?

第三百五十三章 黄河下游闹饥荒

    无风不起浪!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听着古三爷说得如此言之凿凿,他心中不禁起疑,能让几个州府都大片大片地死着人,除了瘟疫,饥荒等天灾之外,还能有什么?

    至于人祸方面,郭业完全忽略,因为大唐承平十几二十年,国内早无战事。

    而且在他印象中,好像贞观四年貌似没有什么地方兵乱什么的。

    很快,古三爷就不问自答,释疑了郭业心中的答案,自顾说道:“嘿,诸位爷们在咱们风陵渡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自然痛快!你们可是不知道,黄河下游的几个州府早已是饿殍遍野,老百姓早已闹饥荒闹得扒树根,刨观音土来吃了,更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易子相食了哟,啧啧,惨,惨呐!”

    古三爷说得言语翔实,神情真真儿,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啊……”

    听到易子相食四字之后,低着头掰撕着白面馍馍的贞娘顿时停住了手,惊呼一声之后,立马将白面馍馍又放回了盘中,神情恭敬和虔诚,仿佛为自己刚才在浪费粮食而感到羞耻。

    此时的大堂之中又是一阵嗡鸣的交头接耳之声,仿若寂静的大堂中猛然飞窜进来几百上千头麻雀一般,再次乱哄哄。

    郭业从众人的脸上发现了惊惶与不可置信,即便是一些桌上放着长刀,走南闯北,见惯生死的关中刀客,也是不由彼此唏嘘感叹,摇头晃脑。

    一时间,大堂中又嘈杂议论了起来:

    “这些年,咱们关中一带都是风调雨顺哩,咋还会闹饥荒呢?”

    “我的天呐,几个州府闹饥荒,几十万老百姓扒树根,刨观音土填肚子,还易子相食,这,这是要死多少人哩?”

    “可不呗,去年年初,俺押镖路过下游的长泰府,俺可是见着他们收成还挺好的呢。”

    “静一静,静一静!”

    突然,人群中站起来一个穿着灰白儒衫的老者,挥舞着双臂阻止着堂中七嘴八舌的议论。

    郭业看他桌上放着包袱,应该是在风陵渡歇脚住宿的客人。

    只听这老者冲古三爷抱拳问道:“古三爷,您见多识广,消息灵通,是否知道这黄河下游的几个州府为何无端闹起饥荒来呢?”

    古三爷重重地拖长了鼻音,嗯了一声,点头答道:“看您老这穿衣打扮,应该是个读书人吧?您老算是问对人了,古三扎根风陵渡几十年,对黄河这一带算是了如指掌。至于这闹饥荒之事,也多少有些清楚。”

    老者哦了一声,冲古三再次拱了一下手,请道:“既然如此,还望古三爷能够替我等释疑一二。”

    古三见着这个老者,身为读书人却能够对自己一个做买卖的客栈老板如此给面子,自然是面上?面上有光,极为满意地唔了一声。

    而后冲他说道:“其实啊,这都是命,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关中人也是一样,靠着黄河吃黄河,就因为有了黄河的灌溉,咱们关中一带的土地才能够肥沃,年年都有好收成。可也正是因为黄河,今年下游的几个州府都统统遭了殃!诸位都是远道来客,也许不知啊,去年年中,黄河下游泛滥,可就坑坏了下游几个州府的百姓哟……”

    古三侃侃而谈,说出了下游闹饥荒的真正原因,原来是黄河下游河水泛滥,冲垮了河堤,漫过了岸边,滚滚黄河水,淹没了下游几千里一马平川的田地,毁了几千里肥沃之地上的庄稼,致使百姓今年没了收成……

    原来如此!

    有不少靠近关中一带的客人纷纷点头,敢情他们也曾听说过此事,但是没想到严重到如此地步。

    至于郭业,虽未曾发过一言,但是对于古三说起的这事儿,他好像也有些印象。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记得是从顺公公嘴中听说过此事。

    不过当时顺公公说得是黄河闹灾,朝廷赈灾,至于其他,顺公公没有详说,远不及古三爷口中得来的更为翔实。

    不过他很是好奇,既然朝廷都已经开始赈灾了,以李二陛下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这下游几个州府百姓怎么可能还严重到如此田地呢?

    继而脱口冲着古三爷问道:“朝廷不是已经安排赈灾了吗?怎么还能让下游几个州府的百姓遭了如此大罪?”

    话音一落,突然传来一声诧异:“咦??”

    不过这声惊疑并非来自古三爷,而是刚才冲古三爷提问的那位老者。

    只见这老者将目光转向郭业,眼光灼灼地盯着他,问道:“你这少年郎倒是知道得不少,莫非你也来自长安?”

    郭业见着老者虽是灰白儒衫略显寒酸,但是老者问话之时与生俱来的那种气势,却非寻常商贾所能拥有。

    特别是听到老者最后那句“你也来自长安”,他留了心思,很显然,这老者肯定来自长安。

    莫非,他是来……

    郭业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即没有失礼于人,抱拳回道:“好叫老人家知晓,小子并非来自长安,而是来自蜀中,乃益州府陇西人氏。”

    一听郭业并非长安人氏,老者好像失去了兴趣再行问询,而是转头望向古三爷,继续问道:“古三爷,这少年郎所言极是,朝廷不是派了赈灾银于下游几个州府了吗?怎得百姓还遭如此大罪呢?”

    古三爷听着郭业和老者的对话,以他数十年来的阅历,看得出两人都来历不凡。

    随即也收起了刚才那番妄自尊大的神情,笑道:“您两位倒是明白人,朝廷的确在一个月前便派了赈灾银,而且就经过咱们风陵渡,听说足足有一百五十万贯(两)。不过嘛……”

    老者一听古三爷又卖起关子,闭口不言,旋即脸色分外焦急起来,连连催问道:“古三爷,不过什么?”

    古三爷收起笑意,一脸严肃地说道:“罢了罢了,咱们风陵客栈是小本经营,再谈下去,连古某人也担待不起了。诸位,吃好喝好,今天堂中诸位桌上的酒肉,都算古三的。”

    老者心有不甘,欲要再行追问,谁知古三爷这个糟老头子就是属猴的,噌的一声儿蹿下了柜台,借口外头有事,急急出了客栈大门。

    剩下的,除了大堂中众客人的交口相赞,称道古三爷仗义,古三爷敞亮大方之话,别无其他。

    很快,大堂之中又恢复到了刚才吃喝吵闹的那番情景,仿佛刚才古三爷所提及的下游闹饥荒之事,与在坐各位无关一般。

    唯独两人还站着,一位是那位儒衣老者,另外一人便是郭业。

    那老者站在原位,看着古三爷消失的门口,若有所思了呆滞了一会儿,随后意兴阑珊地冲在同桌的两名随从挥挥手,轻声低语了几句,徐徐上了楼梯,返回了客栈二楼的客房之中。

    至于郭业,站虽站着,眼神却是一路跟随着那位老者的身影而变动,直至老者走上楼梯,回到房间去,他还矗立原地。

    赵九丑知道郭业的性子,轻声劝道:“大人,还是入长安赴国子监要紧,正如你之前所训斥我一般,人生地不熟,咱们莫管闲事了啊。”

    郭业回头看了一眼赵九丑,笑道:“你倒是学得挺快,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路不平有人踩,老赵啊,下游几十万百姓遭着罪,咱怎能视而不见呢?”

    赵九丑知道自己猜中了郭业的心思,不由有些生气地说道:“大人,下游几个州府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你我也不了解,怎生去管?还有,咱们此番出来,可就是你我,贞娘三人,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言下之意,还是劝诫郭业,三思而后行,此次闹饥荒的幕后,肯定水深浑浊,莫要飞蛾扑火,做无谓的牺牲。

    赵九丑这一提醒,郭业心里自然有数,不过他还是执拗地摇了摇头,回绝了赵九丑的劝诫。

    随后,将脸转向古三爷消失的门口,说道:“这位古三爷,不简单!”

    言罢之后,又抬起右臂遥指了一下二楼楼梯口的位置,说道:“那位上楼的老爷子,更不简单呐!”

    霎时,赵九丑和低头不语的贞娘相继转头望向二楼,齐唰唰将目光对准了那老者进入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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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 夜谈

    入夜,熙攘繁闹的风陵渡渐渐归于平静。

    无边夜色笼罩下,除了没完没了地肆虐着关中大地的嚎嚎寒风外,便是夜风席卷下漫天飘零的鹅毛大雪。

    夜下的关中,夜中的风陵渡,甚是荒芜……

    这个时辰,这种天气,哪里还会有新来客人投宿?于是风陵客栈便早早熄了灯火,关起店门打了烊。

    整个风陵客栈中,比之客栈外头,更加的寂静。

    各个房间的住客熄了灯火入了眠,户户房门都紧闭而起,浑然不知外头事。

    唯独二楼最西头的一间客房,灯火通明,貌似还未入睡。

    这个客房的主人便是郭业。

    此时的房间中,除了郭业之外,还有贞娘与赵九丑在内。

    郭业与赵九丑围坐在桌边说着话,而贞娘则自顾倒着热水注入木盆中,不时探手入木盆,试着水温。

    少顷,她端起木盆走到郭业跟前,低声说道:“大官人,水温正合适,可以先泡泡脚了。”

    言罢,立马将木盆搁置在郭业脚跟前,蹲在地上替他脱起靴袜,而后将郭业的双足缓缓放于木盆之中,浸泡在热水之下。

    “嘶……”

    郭业双足入水立马感受到了烫意,龇牙呻吟一声后赞了一句:“不错不错,冻了一天的脚,正解乏,啧啧,舒坦儿啊!”

    赞完之后,贞娘继续蹲在地上替郭业洗着脚,嫩滑小手在郭业的双足上摩挲着,手脚触及之下,一股异样的感觉浮遍郭业全身,止不住的又是啧啧几声轻赞着。

    舒服归舒服,不过他现在无暇在贞娘身上下功夫,因为他和赵九丑正谈着正事儿,只得将美人抚足所带来的异样刺激先搁一边了。

    一边烫着脚享受着,一边回头问身边的赵九丑道:“嗨,九丑,咱们继续,刚才说到哪儿了?”

    赵九丑知道郭业对贞娘的那点心思,早已见怪不怪,继而回归正题,回答道:“刚才正说到古三爷这儿,今天晚饭后,您不是让我跟踪古三爷的行踪吗?我从晚饭后一直跟到一更时分,发现这老鬼根本就不住在风陵客栈中,而且这老鬼戒备心很强,跟踪了他差不多两个时辰,奶奶的,基本上是被他带着瞎逛。”

    郭业一听赵九丑这么说,连连拍手叫道:“你看吧,你看吧,我说得没错吧?我就说这老鬼一点都不简单。而且我发现他今天说这番话就是有意为之。专门说给一个人听。”

    赵九丑并没有郭业那般观察细微,不由奇道:“莫非他发现了大人你的身份?”

    郭业听罢,顿时一阵脸颊臊红,啐道:“赵九丑,不带这么埋汰人的。我一个小小的六品骁骑尉,一个过了气的西川小都护,跟关中一带无甚瓜葛,他把下游几个州府遭灾之事说与我??与我听有个屁用啊?”

    赵九丑问道:“那大人刚才说,古三这老鬼今天说这番话是有意而为之,专门说给一个人听?”

    郭业有点郁闷赵九丑的反应,不过正替他洗着脚的贞娘突然抬头,眨巴着眼睛,轻声问道:“大官人说得这人,莫非是今日那儒服老者?”

    “还是贞娘聪明!”

    郭业夸赞一声,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掐了一把贞娘水灵灵的面颊,揩油道:“这次带贞娘去长安,真心没带错啊,来,让小哥我……”

    “呀!!”

    贞娘小脸被郭业一掐,顿时羞臊惊惶地跳窜而起,踉跄之下,将木盆中的温水溅洒了一地。

    噌噌噌,贞娘连退三两步,逃到房门处,有些惶惶地喊道:“大官人怎能如此孟浪哩?奴家先回房休息了,明,明日再见……”

    咣当~

    拉开房门,夺门而出,身姿矫健如脱兔,顿时逃之夭夭。

    郭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当着赵九丑的面撩拨贞娘,的确有些轻浮。

    见着贞娘落荒而逃,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赵九丑,尴尬一笑。

    谁知赵九丑压根儿就没正眼看他,显然他也懒得管郭业这点龌龊事。

    相反,他饶有兴趣地问着郭业道:“原来大人说得是那位老爷子啊?对了,晚饭之时,大人你说这位老爷子不简单,莫非他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郭业没有即时回答赵九丑的提问,从屁股底下拿起擦脚布擦拭了一下湿透的双足,然后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将房门再次关起。

    然后一边慢步走回,一边说道:“是否称得上大人物,现在不得而知。不过我观这老者,谈吐不凡,与生俱来之气势亦是长年累月的养尊处优下所形成,再加上他问我那句‘也从长安来’可以断定,这位老者肯定来头不小。如果你今天仔细观察的话,你会发现,古三爷讲话之时,眼光基本都锁定在那位老者身上,显然是刻意为之,或者说特意说给这位老爷子听的。”

    说到这儿,郭业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古三这老鬼今天讲的这番话有其弦外之音,其言下之意是再告诉这位老者,朝廷的确是拨下来一百五十万贯的赈灾银,只不过并未用到赈灾之上。而是……”

    “而是啥?”

    郭业白了一眼,哼道:“笨呐,如此巨大的一笔银子拨到几个州府,却没用来赈灾,那显然就是被几个州府的官员给贪墨了呗。”

    赵九丑听罢脸色骤变,不可置信地惊呼道:“什么?这赈灾的银子他们也敢贪,这他娘的都死了多少人了,莫非这几个州府的刺史都是狼心狗肺之辈?难道他们就不怕因为饿死了这么多百姓,而令朝廷起疑追查?”

    郭业轻摇两下头,陡然冷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至于这几个州府刺史为何如此明目张胆,又如此愚蠢地去贪墨这巨大的一笔赈灾银,那就不得而知了。也许,背后还有更大的隐情,需要一点一点去将它扒拉出来。对了,言归正传……”

    笃笃两声儿,郭业轻叩了两下桌面,轻声说道:“能将几个州府刺史或者刺史以下的佐官,都牵扯进来的一桩贪墨案,这事儿指定小不了。再加上古三今日讲话的有意为之,还有那位老者的问话句句不离黄河下游的饥荒,加上他又从长安来,综合种种迹象与蛛丝马迹,这位老爷子的身份应该呼之欲出了吧?”

    赵九丑霍然起身,斩钉截铁地叫道:“他是朝廷中人,肯定专门为了下游几个州府的灾情而来。”

    “没错!”

    郭业点头应道:“而且,我相信这位老者本意是考察灾情而来,不过到了风陵渡之后,才发现黄河下游闹饥荒的背后,还牵扯出了几个州府刺史的贪墨案来。不然,他不可能从长安仅带两个扈从,呵呵,真要查牵扯甚广的贪墨案,凭他三人,根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九丑听着这事儿颇为严重,不由有些担忧道:“大人,这事儿既然朝廷派人了专人来查实此事,那么我们就不要管闲事了吧?而且,咱们如今也在那些赃官的地盘之上,如果,万一……”

    郭业很清楚赵九丑说得在理儿,如果下游几个州府的刺史都参与了贪墨赈灾银的案子中,那么参与这个案子绝对是危险系数嗷嗷高。

    这些赃官刺史别看是读书人出身,只要触及到了他们的根本利益,郭业坚信这些斯文人绝对会扯掉光鲜的外衣,露出狰狞的利爪出来。

    到时候,自己三个人,双拳能敌成百上千条腿儿,对方给自己搞个人间蒸发,那就真的摊上大事儿了。

    一想到这儿,郭业有些犹豫了……

    笃笃笃~~

    一阵叩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郭业的思绪。

    赵九丑脸色霎变,瞬间抄起桌上的金丝大环刀就要破门,却被郭业一把拽住了冲动,摇头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

    此时的赵九丑,在郭业看来,有点草木皆兵的赶脚。

    制止住了赵九丑之后,他凝声问向门外,道:“什么人?”

    “这位小哥,可曾记得今日大堂用晚膳之时,与你对话的老者?”

    一道忠厚平和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听他话中意思,应该就是今日那位儒服老者的扈从。

    随即,郭业回道:“记得,什么事儿?”

    外头那扈从回道:“我家老爷想请小哥过房一趟,说是有一件重要之事与你相叙。”

    郭业心中大为意外,奶奶的,还主动找上门来了。

    而且他敢断定,这位老者正如自己所料,也是察觉到了饥荒背后的贪墨案。但是目前黄河又无法通行,老者求不到长安的援兵,所以在手底下极度缺人的情况下,想到了与他有一面之缘的自己。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看来是撇不开这事儿了,不然到了长安,万一这老头在朝中是个什么大佬,那自己在国子监还混不混了?

    旋即,冲门外回了一声:“通知你家老爷稍待,我一会儿便过房与他相见。”

    言罢,又冲赵九丑苦笑地叹道:“看吧,这事儿想躲都躲不掉,他自个儿主动找上门来了。”

    赵九丑也是相当地无语,跟着郭业这么久,发现他啥事儿都能搀上一脚。

    甭管主动还是被动,在他看来,郭业天生就是一个招灾惹祸的主儿!

第三百五十五章 御史大夫高士廉

    郭业撇下赵九丑一人独在房中,出门随那扈从去了老者的房间。

    将郭业领入老者房间后,扈从低声说了一句:“大人,人给您带到了,小的就在门口守着。”

    言罢,颇为戒备地看了郭业一眼,便转身出了房门。

    当房门被扈从咣当一声带起之后,郭业总算是与这位气势不凡的老者,有了一次近距离的接触。

    也许是刚洗漱完准备就寝的缘故,老者此时褪去了儒服,仅穿着一身的斜襟右衽白衫。

    看着郭业站在门内盯着自己,老者抬了抬双臂,颇为尴尬地笑道:“这么晚,而且如此唐突将小兄弟召来,还如此衣着待客,完全是事发突然,失礼怠慢之处,小兄弟莫怪。”

    郭业笑着摇头说道:“哪里的话,长者请,不敢辞。不知老人家召小子过来,所为何事?”

    听着郭业这般文绉绉地说话,老者苍眉一抖,狐疑问道:“看小兄弟衣着打扮,谈吐说话,莫非小哥也是我辈士子文人读书郎?此番停留风陵渡,可是为了前往长安求学不成?”

    郭业知道对方肯定颇有来头,也没必要隐瞒,随即大大方方地承认道:“老人家猜得没错,小子乃蜀中人氏,此次赴长安,乃是前往国子监。”

    “赴长安,国子监?”

    瞬间,老者的脸色凝重了起来,额头乃至眉毛都拧巴成了一团,陷入了沉默。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老者突然怪叫道:“你说你从陇西而来,此番入长安乃是前往国子监,老夫问你,你可是姓郭??”

    郭业也是顿时满脸怪异,脱口问道:“老人家怎得知道小子?”

    老者再次求证问道:“武勋骁骑尉,陇西郭业??”

    郭业斩钉截铁地点点头,应道:“正是小子!”

    不过还是心有疑虑地问道:“老人家,您怎得认识小子我?”

    “哈哈,好啊,好啊~~”

    老者突然击节大笑,请手示意郭业赶紧坐下,然后喊道:“真是巧了,太巧了,老夫在风陵渡居然能碰到你,委实太过巧了!”

    笑罢之后,见着郭业一脸茫然,老者赶紧解释道:“小兄弟也许不知,你陇西郭业在朝中可是名声斐然啊,单单你生擒颉利可汗之事,便让陛下足足高兴了好长一阵时日,夸了你好长一段时间哩。”

    原来如此!

    郭业暗暗点头了下头,这事儿,他听顺公公也提及过,能从皇帝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看来自己在长安也算有点名头了。

    心中窃喜了一番之后,突然听着老者话中又是朝中之事,又是陛下亲口夸赞,莫非真如自己所料,这位老头来历不凡?

    随即拱手问道:“不知老人家您是……”

    老者应声回道:“老?“老夫姓高,名士廉,不知小兄弟听过否?”

    噌!!

    郭业陡然起身,一脸意外地脱口喊道:“原来是你?”

    很显然,他知道高士廉到底是谁。

    正是长孙无忌和长孙皇后兄妹俩的娘舅,国戚中真正的老牌国戚。

    而且,上文提过,如今的高士廉掌管着被称之为百官克星的御史台,添为御史大夫一职。

    高士廉这个御史大夫,与魏征那个谏议大夫,合称朝堂两大灾星!

    见着郭业这番神情,高士廉显然很满意,颇有成就感地说道:“看来你听过老夫之名,哈哈,那就更省得老夫多费唇舌来介绍了。郭业,今番突兀请你过来,实乃无奈,老夫有重要之事需要你的襄助。”

    言罢,高士廉便将今晚唐突将郭业请过来的真正用意讲了出来。

    差不多讲到一半,郭业便知道了高士廉大概其的意思。

    正如他对赵九丑之前的大胆推测一般无二,高士廉这个御史大夫此番出长安,正是奉了皇帝的旨意前往黄河下游的几个州府来查实黄河决堤的灾情,而且也是来看看之前朝廷拨发的一百五十万贯赈灾银是否用到了实处。

    御史台,管的就是百官的风纪纠察之职,这也颇符合高士廉此番出长安的意图。

    不过等到高士廉过了黄河,暗中在下游几个州府走动了一下,发现真正的实际情况并非如呈入长安的奏折一般,相反,情况更加的严重。

    饿殍遍野,易子相食,人间惨剧,如果再这样下去,高士廉相信,只需要有人牵头扯旗,那么这几个州府几十万的百姓绝对会因饥荒受灾而揭竿造反,这几十万百姓将会变成几十万的流寇。

    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他越发查探下去,越发地疑云密布,一百五十万贯的赈灾银居然起不到一丝的安抚灾民,援救灾民之作用?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那么理由这一个,那便是这一百五十万贯的赈灾银并未用到实处,用到灾民身上。

    巨银贪墨案,呼之欲出!

    ...

    当高士廉怀疑这一状况之时,想着自己加两个扈从,如果去查贪墨案肯定人手不够。

    但是老天不给面子不给力,黄河又无法通行,无法及时向长安朝廷汇报这边的情况。

    于是乎,他现在是取不到贪墨案的证据,又求不来长安的援兵,一阵儿干着急。

    直到今天在风陵客栈……

    从古三爷讲得那番话,高士廉可以看出对方应该是个知情人,可这个人奸诈油似鬼,跟个万金油一般显然不愿摊这趟浑水。

    而从郭业问得那些话中,高士廉可以看出这少年郎应该是个读书人,也许能暂时倚为助手。

    在没有人可用的情况下,高士廉只得非常突兀地将郭业请来,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

    听完高士廉的这番话,郭业暗暗点头,与自己推测得没有多大的出入。

    本来就有心相助,如今知道了高士廉的身份,郭业又岂能入宝山空手而回呢?

    白白帮忙不计酬劳,这可不是郭业的风格。

    于是,他故作为难地说道:“高大人,本来吧,身为朝廷命官,天子臣工,这种事小子本当义不容辞。但是圣上有命,让小子如期前往国子监报道,如果延误了赴国子监的日子,到时候国子监中的诸位师长要是责难小子……”

    “没问题!”

    高士廉大手一挥,精神抖擞地信誓旦旦说道:“国子监祭酒乃是虞世南这老狐狸任着,他多少要卖老夫一点面子。只需老夫一句话,郭业你大可在国子监之中畅行无阻。”

    妙!

    郭业暗暗赞了一下,如果有高士廉和虞世南两尊辈分极高的大佬罩着,自己进了国子监,还真心不需要担忧那些纨绔子弟们欺负自己了。

    至少,他们这些官宦二代们的父母,多少也要卖这两位老爷子一份面子吧?

    既然收到了好处,郭业自然痛快无比,拍着胸脯保证道:“高大人请放心,从今天开始,我郭业便是你手中的小卒,你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老话说得好,我是朝廷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高大人,怎么干,您尽管吩咐!”

    嗬,此时的郭业,捶胸顿足砰砰响,口舌霹雳莲花绽,这份忠肝义胆,八成精忠报国岳武穆见到了,都得羞愧地低下头颅。

    高士廉听着郭业这番话,呢喃着:“我是朝廷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有点意思,言辞粗糙,但却极为顺溜直白易懂,不错不错!郭业,老夫保证,他日若能建功,请功表上必有你一席之位。”

    郭业心中窃喜,脸上却还是那股子地忠心耿耿,硬着脖子叫道:“啥功不功的,能替圣上铲除朝廷败类,能替高大人效力,已经是小子郭业莫大的荣幸了。”

    “好!”

    高士廉现在是满面地喜笑颜开,连连颔首赞道:“好,好,好小子,现在老夫就说说此次查案的方法,你可要挺好了。”

    郭业嗯了一声,聚精会神地竖起耳朵,不再插话。

    高士廉道:“此番,咱们兵分两路前往下游几个州府,咱们两拨人马一明一暗,来一次明察暗访,声东击西之计。”

    郭业听得懵懵懂懂,坐等高士廉继续科普如何一个明察暗访,声东击西。

    谁知高士廉突然脸色肃穆地冲郭业沉声道:“郭业,本官奉圣命前往黄河下游查访灾情,你可愿意助本官一臂之力?哪怕再大危险,你是否也愿意一往无前?”

    奶奶的,高士廉突然一变脸,郭业怔了一下,心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应道:“敢不效死尔?”

    高士廉又是赞了一声好,然后说道:“好,从现在开始,本官暂时任命你为御史台的监察御史,秩六品,由你全权负责查访下游几个州府的灾情。记住,必须敲锣打鼓,光明正大地前往下游查访,清楚了吗?”

    御史台监察御史?咱也成了专门替皇帝打小报告的专职人员了?

    郭业心中冷不丁窃喜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淡定不住了。

    因为他回想起刚才高士廉说要兵分两路,一明一暗,声东击西。

    而他又要求自己敲锣打鼓,光明正大地去查访灾情。

    次奥!

    他终于想通了,高士廉是想将自己摆在明面,去做那声动之事。

    麻痹啊,现在下游几个州府的官场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他还不知道。

    而高士廉却将他摆在了桌面,让自己在那些赃官贪官的众目睽睽之下,去查访灾情。

    坑,被坑了,绝对被高士廉这老鬼给坑了!

    陡然间,

    郭业骤然头皮发麻,他好像隐约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正步步靠近着自己……

    ps:第二章完毕,谢谢今天【妖色妹纸】【阿戈里】【丑得嘿自然】【逆天神甫】【赵轩飞】【简单的生活!!!!】【心梦离殇】【机友415677297193315】等诸位新老朋友的打赏,谢谢支持,敬礼!

第三百五十六章 留一手

    【不容易,总算熬出一章来,忍忍,继续熬出第二章来……】

    郭业心里越想,后背脊椎越是有些发凉,缓缓转身,背对着高士廉自顾思索了起来……

    踌躇一阵之后,他立马转身回看高老头,毅然点了点头,应道:“成,就依着高大人的主意,不过下官还有个请求。”

    “哦?”

    高士廉见着郭业最后的答复,自然心里落下了石头,心情愉悦地问道:“哈哈,郭业还有何要求尽管提来,本官竭力办到。”

    郭业伸出右臂,将右手摊开冲高士廉要道:“下官此番扮作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一无官文在身,二无官印在手,如何取信下游几个州府的官员。所以,下官斗胆,跟高大人借上一件宝贝。”

    “嗯,你说得在理,你要向本官借何物?”

    郭业嘿嘿一笑,说道:“高大人既然奉了陛下旨意出长安,那么自然是代天巡狩的一方钦差,手中必然有陛下所赐的圣旨或其他信物。如果高大人能够将此物借给下官,下官前往下游几个州府查访,必定是水到渠成,高大人,不知您……”

    高士廉脸色微微收紧,他显然听懂了郭业的意思,不过他并未第一时间给郭业答复,而是沉默了下来。

    正如郭业所言,他此番奉圣命出长安办案,手中自然有天子御赐之物,否则如何引为钦差之凭证,如何震慑沿路各道各州的官员?

    要知道,朝堂重臣,长安勋贵都认识他御史大夫高士廉,但是下面的官员可不一定都认识他。

    高士廉的招牌在长安好使,但是到了地方,就不一定有一州刺史,一县县令好用。

    但是有了天子御赐之圣旨或其他信物,那就不同了,只要是大唐的官员,谁人不识朝廷圣旨,天子信物。

    天子御赐,如朕亲临,谁敢造次不给面子,不尊圣命?

    ...

    高士廉听着郭业这小子的要求,的确犹豫了。

    毕竟谁拥有了皇帝颁下的圣旨,天子御赐的信物,谁才真正的代天巡狩的钦差。

    这样庄严肃穆意义非凡之物,岂能随意交给郭业,万一……

    而且他启用郭业为助力,将他摆在明面的真正意图,仅仅只是让他吸引下游几个州府那些赃官的注意力而已。

    ...

    见着高士廉如此反应,郭业心里暗暗啐骂高老头的老奸巨猾,心思缜密。

    不过口中还是轻声说道:“高大人,下官在明面上办事,为的就是让下游几个州府的官员信以为真。如果不能像模像样,栩栩如生,又如何蒙骗得了那些贪婪的官员呢?那,高大人又如何能够隐藏暗中,顺顺利利地找寻证据呢?”

    高士廉听着微微颔首,不过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将东西交到郭业手中。

    ?

    郭业暗自着急,奶奶的高士廉,真够沉得住气啊。

    没辙儿,只得又耍了自己的老套了——撂蹶子!

    当即佯装生气地说道:“高大人,莫非你信不过下官不成?下官可是一片赤胆忠心,满腔忠义,可昭日月啊!”

    说着,装出一副灰心丧气,颇为神伤的鸟样,缓缓转身走向门口,留给高士廉一个落寞的背影。

    “嘶,且慢!”

    高士廉终于开口说话了:“郭业稍待,老夫这就给你取来!”

    喊住了郭业,高士廉转身走向床榻,翻开床上一个软枕,从里头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卷包得严严实实的卷轴,应该是圣旨之类的东西。

    然后走回交到郭业手中,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出长安前,陛下给老夫的圣旨,此圣旨之用处,里头写得明明白白,你看罢自然清楚。”

    郭业雀跃地接过圣旨,恭敬地将其贴身藏于怀中,对高士廉郑重说道:“多谢高大人的信任,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替大人吸引火力,做好大人的马前卒。”

    高士廉这次笑,反而一脸郑重地说道:“此圣旨乃是陛下亲笔朱砂所写,盖有传国玉玺印鉴,还附有陛下一方私印,你必须小心藏好,莫要遗失。”

    郭业听罢,忍不住的心脏砰砰作响,奶奶的,这圣旨里头到底写了啥玩意,竟然值得李二陛下如此隆重,值得高士廉如此慎重对待。

    因为他知道,朝廷圣旨按照流程来讲,一般都是由中书省草拟,最后由皇帝盖上传国玉玺,由门下省颁发下去。

    所以皇帝只会口述旨意,由他人代笔草拟圣旨。不然一天各地官府衙门加上处处边关几十上百道圣旨,都有皇帝一人写的话,那他不得活活累死。

    如果一道圣旨能够让皇帝亲笔草拟,盖印,最后还附上皇帝自己的私人印鉴,从头到尾都是皇帝自己独个儿一条龙服务,那么这道圣旨绝非普通圣旨。

    下意识地,郭业将手贴放于胸口,对高士廉保证道:“高大人请放心,人在,圣旨在。”

    高士廉唔了一声,补充道:“人不在,圣旨也要在,切记,切记!”

    我草!

    郭业真心想喷高老头一脸唾沫,有你这么诅咒哥们的吗?魂淡。

    不过还是敷衍道:“是是是,高大人所言极是。”

    言罢,说了一句告辞,便转身徐徐走出了高士廉的房间。

    高士廉见着郭业离去,赶紧跑到床榻边儿,重新掀开软枕,拿出一块巴掌大小,雕琢着九龙飞舞的玉佩,脸色极为慎重地说道:“此物之用,大过圣旨千百倍,郭业此子即便得了圣旨,还是翻不出老夫的手掌心,呵呵,希望他得了圣旨后,能够真的助老夫一臂之力,办好此案!”

    这是一块九龙玉佩,玉佩光滑的表面赫然刻着四个字:“如朕亲临!”

    高高捧起玉佩端详一阵之后,高士廉再次将其藏进软枕之中,小心翼翼到了极致。

    谁知——

    郭业出了房门后,竟然没有直接离去,而是绕开了高士廉门口的扈从,躲到了房间外的另一侧。

    这厮行事鬼祟,用口水蘸湿了某个窗口的糊纸,一指戳破,独眼偷窥着高士廉房中的一举一动,高士廉刚才找出九龙玉佩的那一幕,被他看得干干净净,高士廉自言自语地那一段话,也被他听得彻彻底底。

    之后,

    他立马转身离去,不再多呆一秒钟。

    走在路上,骂骂咧咧道:“奶奶的,我就知道高士廉是贞观朝出了名的老狐狸,果然还留了后手,居然手上还有一块如朕亲临的九龙玉佩,老鬼,真是奸诈!”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用手拍了拍胸口,喜道:“不过,一道圣旨,足矣!哥们倒要看看,咱到底能不能未进长安前再立一功,届时好声名鹊起,风风光光进国子监报道!”

    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一番之后,他差不多也回到了自己休息的房间。

    刚一进房间,就见到赵九丑正焦急地徘徊在房中。

    他还未跟赵九丑打招呼,就被赵九丑急匆匆地又拽出了房间大门,听着赵九丑说动啊:“大人,你可算回来了,快,快跟我来……”

    郭业挣脱了赵九丑的拽走,一头雾水地问道:“大半夜的,你带我干球用?老赵,赶紧休息,咱们明天要办大事了!”

    赵九丑二话不说,又再次拽着郭业的手臂,一个劲儿地往前拖着,低声说道:“别明天了,今晚就有大事要办了,我的大人!”

    “咦?怎么说?”

    “古三这老鬼终于回来了,就在客栈后院的账房中,还有,还有那啥……”

    “还有什么,哪啥啊?吞吞吐吐干啥玩意,说,快说!!!”

    一听古三回来,这回轮到郭业开始着急起来了。

    赵九丑回道:“古三并非一个人回来,与他同来的还有三个男子,皆是从后院翻墙进来,行踪诡异至极!此时三更半夜,几个人还在账房中,灯火通明,显然是有……”

    “废话,肯定是有机密之事商议来着,我就说这古三爷不简单吧?走,咱们赶紧过去听上一回墙根儿……”

    噌噌噌……

    此时,来了个调转,变成郭业跑在前边儿,拽着赵九丑的手臂,疾步匆匆地下了二楼楼梯,朝着后院方向摸黑而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古三爷,果然不简单

    风陵客栈,后院偏角的账房中,灯火通明,隔着窗户从外往外看,人影攒动,里面之人不时做着交头接耳状。

    郭业和赵九丑两人猫腰半蹲在账房窗户底下,屋内古三爷与其他三人的说话声听得分外清楚。

    听着里头几人的对话,赵九丑好像有话要说,凑近郭业的耳边想要说着什么。

    不过郭业还是抬起了手,示意他不要打茬儿,然后指了指屋内,将声音压到最低,嘘道:“别吵吵,回头再说,继续听下去……”

    只听里头突然响起一声笑骂,嗓门有些粗犷地嚷嚷道:“哈哈,古三爷,你说你好歹也是风陵客栈的东家,凭啥回自个儿家还要藏头露尾,偷偷摸摸的?哈哈……”

    “刀疤刘,你他娘的小点声,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咋咋呼呼的?”

    这个声音郭业听得熟悉,显然就是风陵客栈的东家古三。

    只听刀疤刘被古三这么一喝,顿时蔫了下去,嘟囔了一声:“跟老子凶个蛋,揍性!”

    显然,刀疤刘对古三这个做买卖的老头,心里有点犯怵。

    郭业很好奇古三与刀疤刘几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貌似古三在四人中还挺有威望似的,随即直起了腰来,食指蘸了下口水,戳破了窗户纸,瞄眼进去偷窥起屋内来。

    看罢,屋内果然是四个人。

    除了古三爷略显身材矮小之外,其他三人个个身形彪悍,皆是一副关中刀客的打扮,身上都携带着兵刃,特别是那个左脸刀疤的汉子,一条长如蜈蚣的刀疤从鬓角处一直延伸到了下巴,愣是狰狞无比。

    一看三人架势,显然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不过他发现很有意思的一幕,屋内四个人,除了古三爷是坐着,其他三人居然都是站着,而且面向着古三爷,神情姿态略显恭敬。

    郭业不禁心中起疑道,莫非这三人都听古三爷的号令不成?莫非古三这老鬼客栈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正身份不成?

    越是这么想着,郭业越是觉得自己之前的推测准确无误,古三此人,不简单呐。

    就在他偷摸观察之机,里头又开始说起话来,只听古三刻意将嗓门压低了说道:“嗨,小心驶得万年船,知道不?实话告诉你们三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客栈之中正住着长安朝廷派来的大官儿,就住在二楼的天字客房中,嘿嘿,就他那两个随身扈从,身手绝对不比你们三儿含糊。看那老者的气势,官阶绝对低不了,而且此番停歇风陵渡,就是冲着下游灾情而去。”

    另外两个汉子默默点头不支声,反倒是刀疤刘,冷哼一声歪了外脖子,显然不服气。

    古三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而且,今日我在客?在客栈大堂讲话的时候,留意到一个年轻人,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他身边那位青年肩背一把金丝大环刀,走路生风,也是个难缠的人物。至于那位年轻人自称是蜀中人氏,嘿嘿,鬼才知道,说不定也是从长安而来,专门查访下游灾情而来。”

    最后,古三一脸凝重地冲着三人,尤其是看着刀疤刘讲道:“兄弟们,如今的风陵渡不同往日啊。”

    “怕个蛋!”

    又是刀疤刘再炸刺儿,这厮扯红了脖子瓮声道:“当家的,先不说这风陵渡一直都是三不管的地界儿,而且一直是咱们黄河帮的地盘。就说咱们此番准备诛杀贪官,盗出赈灾银,救济灾民,也是为了下游几个州府的百姓讨个公道不是,到时候朝廷不仅不会怪罪咱们,而且还要封赏咱们弟兄,嘉奖咱们黄河帮不是?”

    说到这儿,刀疤刘不顾古三那张憋气憋得猪肝酱紫色的脸蛋,凑近跟前嘿嘿笑道:“到时候,咱们黄河帮声名大噪,皇帝老子一高兴,封咱们一个天下第一帮,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哩,嘿嘿,嘿嘿嘿……”

    啪~~

    古三豁然起身,抬手就是一嘴巴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扇了刀疤刘一嘴巴子,气得浑身哆嗦地骂道:“闭嘴,蠢货!!”

    ....

    屋里头,古三陡然间褪去商贾猥琐外衣,行雷霆霹雳手段;而外头的郭业,听着刀疤刘的话,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从刀疤刘的话中,反馈回来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古三原来是黄河一带的匪帮黄河帮的帮主,而风陵客栈只是他掩饰真实身份的一个障眼法。

    古三他们竟然准备趁着下游几个州府闹灾情,赈灾银被官府贪墨之机,去杀官抢劫赈灾银。

    听刀疤刘的话,说是要杀官盗银,救济灾民,可谁知道这价值一百五十万贯的银子,古三他们会如何处理?

    而且他听高士廉讲过,此番受灾的州府有汝州、许州、蔡州等三个州府,一百五十万贯赈灾银已经调拨至汝州刺史府,由三州刺史统一调配发放,用来救灾。

    郭业震骇古三这帮人的来头,不过更奇怪刀疤刘的话,杀官盗银,而且还是一百五十万贯的巨银,一个小小的黄河帮哪里来的实力?

    要知道,如今一百五十万贯赈灾银就统一存放在汝州地界中,三州刺史相互处理与监督,那么关于这笔赈灾银的护卫与保卫措施肯定是极为严密的。

    古三等人,又哪里来得那么大的信心,能够有把握将被贪墨,存放在汝州刺史府的赈灾银,盗劫出来呢?

    依照大唐兵制,每个州府都有自己的折冲都尉府,汝州光府兵就有八百,更何况竟然三州刺史及三州境内的官员已经准备贪墨并瓜分这笔银子,那肯定还有私下的武装力量作为防备。

    一个小小的匪帮,拿什么力量与官府力量抗衡?

    而且,古三这些人远在风陵渡,一个绿林帮派哪里得来那么多的详密消息,知道赈灾银藏在何处?保卫力量有几何?

    郭业满头雾水,疑团太多……

    不过,令他最最奇怪的是,古三为何要将那番欲遮欲掩,隐晦指出下游三个州府的官员意图将这笔赈灾银贪墨的话,在大庭广众之下,告诉疑似朝廷大官的高士廉呢?

    这不是和他们准备杀官盗银的想法,自相矛盾起了冲突吗?

    他始终无法自圆其说,不过屋里刚吃完古三一嘴巴子的刀疤刘替他问出了这个疑惑。

    刀疤刘颇有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又嘿嘿干笑两声,问道:“当家的打得对,是俺嘴欠,该打,该打哈!不过当家的,既然咱们想要那啥,您又为何将那些狗官做的臭事告诉那个朝廷大官哩?”

    “问得好!”

    这次刀疤刘的问话,不仅没遭到古三的呵斥,反而博了一声赞赏。

    古三轻声说道:“我之所以告诉那个老头,无非就是要让他得知消息,前往汝州官场查访。到时候这朝廷大官一进汝州,势必引来汝州那些狗官的注意,哈哈,届时……”

    “噗!”

    一记闷响,打断了古三的讲话。

    古三脸色霎变,转头望向窗外,急急喝骂道:“不好,什么人??”

    郭业见状,立马蹲下了身子,转头看向发出闷响的地方,正是赵九丑的位置。

    紧接着,闻到了一股臭鸡蛋的闻到。

    我草!

    他差点想破口大骂赵九丑,你妈的,这么关键的时候,干这么隐蔽的事情,你竟然放起屁来?而且还是响屁?

    赵九丑也是一脸无辜的样子,委屈嘟囔道:“属下刚才就想说,憋不住屁想先离开一步,可小哥您不让啊!”

    “滚你娘的蛋!”

    郭业捂着鼻子,啐道:“放屁这种事儿,还需要申请吗?”

    骂完之后,见着赵九丑还蹲在原地,他又是急急一声喝:“别傻蹲着了,赶紧闪人啊~~”

    声音还未落罢,郭业率先拔腿冲着后院的院墙跑去,准备翻墙而出。

    赵九丑打了个激灵,随之起身追赶而上。

    咣当!

    账房的门乍然而开,刀疤刘手提砍刀夺门而出,见着两人的身影,急追而喊:

    “哪里来的鸟人,别跑,速速停下受死!”

    吧唧~~

    刀疤刘屁股挨了古三一脚,又被古三骂道:“你他妈当这儿是戏台子呢?磨叽个蛋,赶紧把那两个偷听之人截下,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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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前往汝州

    ...

    ...

    约莫追了半柱香的时间,古三、刀疤刘四人翻墙跑出好几里地,愣是没有追到那两道身影。

    古三神色沮丧地带着刀疤刘三人返回风陵客栈,重新翻进院墙,回到了账房。

    一入房间,刀疤刘就急不可耐地破口大骂道:“狗日的,撩得比兔子还要快,别让你刀疤爷爷逮到,不然老子非将他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用!”

    古三爷坐回原位,收起沮丧之色,开口就冲着刀疤刘骂道:“闭嘴吧,蠢货!”

    刀疤刘就是欠骂,立马闭口耷拉着脑袋,蔫了下来。

    古三爷心中琢磨着偷听之人到底是何人,一边面向其他两人,语重心长地说道:“老二、老三,看来咱们已经被人留意上了。咱们黄河帮要做之事已然被老四这张破嘴给泄露出去了……”

    古三爷口中这个坏事的老四,显然指的便是刀疤刘。

    那两人相继点头,继续保持沉默不支声,静等老大古三爷的吩咐。

    听着古三这么说,刀疤刘现在懊恼至极,已经预感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儿,突兀——

    啪啪~~两声儿!!

    手起掌落,刀疤刘直接抽了自己两大嘴巴子,然后冲着古三爷认错道:“当家的,都怪我,都怪我!”

    古三喟然摇头,说道:“现在纵是撕烂你的嘴也没用了,罢了,你这事儿先搁置一边,先紧着正事儿来,不然拖得时间越久,弟兄们肩膀的脑袋越悬。”

    “当家的,你说咋办吧?”

    “当家的,咱们三儿兄弟都听您的!”

    霎时,连刀疤刘在内的三人立马表了态,一切唯古三马首是瞻。

    古三不矫情,急急嗯了一声,说道:“咱们连夜回九曲滩水寨,召集帮中弟兄。明日一早,让帮中全部兄弟扮作遭难灾民,统统混进汝州郡城中……”

    三人竞相抱拳,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是。

    古三爷骤然起身,连收拾都懒得收拾,就出了账房,见着三人还未跟上,不忘催促一句:“走,现在就走,不能再行耽搁,迟则生变!”

    噌噌噌……

    四人再次翻墙而出,并未惊动客栈中的伙计与其他人。看古三这破釜沉舟的架势,显然已经打算将这经营了几十年的风陵客栈割舍掉,抛之不顾了。

    ....

    ...

    古三四人刚走不久,从后院的院墙外又翻进来两道人影,动作干净利落,霎时出现在了院里空地上。

    赫然就是刚才貌似翻墙离去的赵九丑和郭业。

    赵九丑看了一眼账房,烛火已灭,房门大开,显然人去房空。不由竖起拇指赞了一声郭业道:“大人,还是您高明,你咋知道古三他们很快就会离去哩?”

    郭业耸耸肩,极为轻松地说道:“废话,他们被?们被咱们知道了这么机密重大的事儿,他还能淡定得住?如果哥们估计不错的话,古三肯定赶回他黄河帮的老巢,也许,将之前刀疤刘所提及的计划提前进行动,也未尝可知。”

    赵九丑自然也听到了刀疤刘的话,他所提到的计划便是黄河帮进汝州郡城,杀官盗银,救济灾民。

    不过站在他的角度,如果古三他们真是救济灾民的话,这倒是一件好事,至少这些赈灾银用到了实处,不会那些贪赃枉法,丧尽天良的狗官贪墨。

    于是,他说道:“大人,您不是接了高大人的任务,查访赈灾银贪墨案吗?黄河帮,属下在风陵渡也听说过,帮众近千,乃是黄河沿岸一带最大的帮会,要不,咱们就装作今晚之事没有发生过吧?”

    郭业也知晓赵九丑的意思,但是他没有立即表态,而是打了个哈欠,颇为困顿地摇摇手,说道:“这事儿先不急,很晚了,我们先休息。明日一早本官这个御史台监察御史,还要以朝廷钦差的身份,奉旨前往汝州察看赈灾银的情况呢。”

    说罢,双手负背拖着有些倦意的身子,缓缓走出了客栈后院,来到大堂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将赵九丑一人独自晾在了后院那儿,傻傻发愣。

    ...

    ...

    月落星沉,初阳东升,昨日还是大雪纷飞,今日倒是一个晴朗天。

    雪,停了!

    一早,贞娘便打来热水,敲响了郭业的房门,而后进入房中侍候起郭业洗漱起来。

    郭业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一边偷摸观察了下贞娘,还算正常,好似将昨夜自己轻薄她之事浑然忘记。

    得,郭业心道,愿意装糊涂就装吧,接下来还有正事儿,也容不得自己分心。

    洗漱完之后,郭业将毛巾递还给贞娘,顺嘴问道:“赵九丑起来了没有?”

    “大人,我来了!”

    贞娘还未回答,赵九丑精神奕奕地大步走进了郭业的房中,冲郭业打了个招呼。

    不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可又把郭业给怔到了。

    只见他趁着贞娘端着木盆转身出门之机,凑近郭业跟前,轻声道:“大人,属下刚才找楼下伙计打听,你猜怎么着?高士廉高大人和他的两个扈从早已退房走人了。”

    郭业质疑地嗯了一声,道:“走了?高大人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儿?靠,一点都不尊重合作伙伴!”

    随后问着赵九丑道:“高大人什么时候走的,前往何处?”

    赵九丑应道:“那伙计说,他们三人轻装便服,天灰朦朦亮就离去了,至于去哪儿嘛,大人您应该猜得到吧?”

    言罢,用手遥指了一下汝州的方向。

    郭业恍然大悟,原来是先走一步了,奶奶的,这高老头还真挺不够仗义的,说走就走。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已然答应他会耀武张扬地前往汝州,替然吸引火力,他自然是尽早混进汝州越好。

    心中有了个大概之后,又问道:“古三那老鬼应该没有再回风陵客栈了吧?”

    赵九丑摇摇头,表示没有。

    听罢,郭业坐回圆凳上,自顾穿起了靴子,冲着隔壁房间的贞娘嚷嚷道:“贞娘,贞娘,将秀秀夫人亲制的那套白色士子服拿来,还有,将芷茹二夫人托人从益州府购置的那柄折扇也一道顺过来,小哥我要好好打扮打扮儿……”

    贞娘在隔壁房间遥遥回话:“大官人稍待,这就过来!”

    赵九丑听着郭业要打扮打扮,又是士子服,又是折扇,这是要转型当回翩翩公子风流学子啊。

    随即问道:“大人,咱们莫非也要早上出发,前往汝州不成?”

    郭业嗯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吩咐道:“九丑,你去贞娘那儿取上两锭金子,去风陵渡雇上一辆马车,要好马好车,别要寒碜巴拉的,知道不?还有,去招募几个关中刀客作为随从,两锭金子兴许不够,唔,去跟贞娘要上四锭,去,赶紧去!”

    “啥意思?大人,您这是要干嘛?”

    赵九丑一时间,真心反应不过来郭业的思维跳跃。

    郭业回道:“很简单,人靠衣衫马靠鞍。咱不好好置办点行头,风风光光地前往汝州,到了那儿,谁会搭理咱啊?你见过顺公公啥时候自个儿一人,徒步从长安走到陇西?寒碜不寒碜啊?”

    赵九丑明白了郭业的意思,点了下头说道:“是哈,还真是这个理儿,钦差出巡不能寒酸,属下这就去办……”

    言罢,急急转身出门,到隔壁房间跟贞娘讨要金子而去。

    ps:今天5月30日,幸亏还未过12点,借着这个机会,祝【多莉斯妹纸】生日快乐,谢谢你一直以来对牛哥的支持,六月份牛哥会单独为你加更,姑娘,生日快乐哈,诸位书友们,赶紧同乐同乐~~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三州刺史迎钦差

    天气放晴,一轮火红日头当空而照,从风陵渡通往汝州的官道上,积雪渐渐消融,一路之上满是泥泞。

    车轱辘嘎吱嘎吱在泥泞的路上滚动着,郭业与贞娘乘坐一车,赵九丑策马随车一侧前行。

    至于他招募的几名关中刀客,也是骑于马上一边慵懒地晒着太阳,一边慢慢悠悠在前面开着路。

    从风陵渡出发,此去汝州将近百里路,若是快马加鞭,黄昏时分应能赶在汝州城门关闭前进城。

    可惜马车在这泥泞的官道上不能跑得太快,而且官道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尽是坑坑洼洼。

    郭业寻思,又是满地泥泞,又是坑坑洼洼地势不平,万一跑得太快掀翻了马车,那就扯蛋了。

    随即他也就任凭前面开路的刀手慢腾腾,一百里的路程,足足赶了两天,方才到了汝州境内。

    当他们一行人到了汝州城外之时,就发现苗头不对了。

    因为越是往汝州郡城接近,官道两边的尸体越是频繁多了起来。

    看着路边多数的尸体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肉,骨瘦如柴,明显是被活生生饿死的。

    至于少数尸体他们就看不出到底是怎么死的了。因为这些尸体基本已经开始腐烂发臭,尸体之上爬满了白色蠕动的蛆虫……

    荒凉的官道,凄凉的汝州郡城方圆十里,愣是见不到一条野狗,更别提活人了。

    “呕~~~”

    “呕呕……”

    前面开路的四名关中刀客坐在马上,竞相一阵反胃,捂住嘴巴一阵干呕。

    直到后来入眼的尸体越来越多,才稍稍有些麻痹,见怪不怪起来,唯有眼看前方,继续开路走起。

    走在前头,依稀可见死气沉沉的汝州城头……

    赵九丑骑马紧靠在郭业的马车之外,转头冲着车内的郭业悲叹一声:“大人,真惨啊!”

    坐在马车之内的郭业与贞娘虽然隔了帘布,看不见马车之外的凄凉惨景,但是一路上尸体腐烂的酸臭之外不时钻进车内,心中多少也有了一些准备。

    车内,郭业在左,贞娘在右。

    郭业还未回应赵九丑的话,这小娘皮竟然掀开右边的车帘,探头往外一看……

    “啊……”

    探出脑袋还没几秒钟,贞娘便惊慌失措地怪叫了起来,立马缩回了小脑袋,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哆嗦着嘴唇,一副欲要呕吐的样子。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呕吐出来,而是抱住双膝将脑袋深埋在膝间,沉默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贞娘的香肩断断续续地一阵儿耸动,偶有抽噎啜泣之声。

    郭业哀哀长叹一声儿,伸出右手在她柔弱纤细的后背一阵轻抚,以示劝慰。

    这个时候,他倒是收了揩油之心。

    这厢一边替贞娘轻抚后背??后背,那边冲着车帘外的赵九丑说道:“这帮狗官,真他娘的不拿人命当回事啊,草他妈的,老子宁可摘掉这六品乌纱不要,这回也要整死这些狗日的畜生。”

    赵九丑唔了一声以作回应,不过郭业能听得出来,赵九丑回应之时喉咙中有些许哽咽,而且呼吸也颇为急促。

    他知道,在这一刻,赵九丑的心中已然推翻了之前不想惹事,置身事外的念头。

    ...

    “聿……”

    前方开路的刀手高呼喝厅马儿,冲着郭业这边喊道:“郭御、御、御史,到,到汝州城门下啦……”

    显然,这名刀手还是不适应郭业此时的新称呼。此时的郭业被高士廉暂时委任为御史台的监察御史,自然当得起郭御史之称。

    不过一路上,饶是郭业再怎么教他们,再怎么叮嘱他们,这些走南闯北,常常为人保镖走货的关中刀客,还是不怎么习惯这个称呼。

    毕竟充当朝廷监察御史的扈从,他们也是头一遭。

    郭业在车内听着他们叫的如此拗口,心中也是替这些人捉急,咋就那么不灵光,一点就透呢?

    不过此时无暇追究这些,而是冲着车外的赵九丑吩咐道:“九丑,你前去城门下叫开城门,就说监察御史郭大人,奉旨前来汝州城督察灾情,让守城士卒通知汝州刺史前来城门口,迎接朝廷钦差入城。”

    说罢,掏出怀中的圣旨,扯掉之前高士廉裹好的布条,将圣旨独有的黄绢帛布尽显而出。

    然后通过车窗递给了外头的赵九丑。

    赵九丑整日跟在郭业身边,耳濡目染,干这种事儿,自然比那些临时招募的刀手要强。

    当即,他右手高举黄帛圣旨,左手策马上前,冲着城门之上嚷嚷道:

    “尔等守城士卒听好,监察御史郭大人,奉陛下之命前来汝州,郑州,安州三地督察灾情。圣旨在此,尔等快开城门,通报你家刺史大人速速前来城门口,迎接钦差大人郭御史!!!”

    守城士卒听得赵九丑抑扬顿挫,铿锵有词,又见着赵九丑朝廷圣旨,黄绢帛布满是皇家气派,这些哪里能作假?

    于是,一个个在城头上冒出头来,张望着下方,打量着郭业乘坐的那辆比较奢华的马车,还有那几个骑在马上身形彪悍的关中刀手。

    乖乖,难道钦差大人竟然微服私访来俺们汝州城?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守城的衙差班头打了个激灵,心道,赶紧通知刺史大人去吧,不然开罪了钦差大人,即便这个郭御史不跟自己一般见识,刺史大人还削不死咱?

    当即,他一边派了人前去刺史府通报,一边安排着人手,让守城的衙役赶紧下去将城门打开。

    迎接钦差大人一行进城!

    咯吱…咯吱…

    很快,重重的汝州城门一左一右被拉了开来,那守城的衙役班头领着十几二十号皂隶来到城门口。

    当郭业的马车进了城门之时,这皂隶班头二话不说,拉着自己手底下的一票人,欣然跪倒在地,将脑门贴在地上,与众衙役一道,山呼着:

    “恭迎钦差大人驾临汝州城!”

    郭业下来马车,看着这么十几二十号人跪拜在自己跟前,匍匐贴在地上诚惶诚恐的样子。

    此时,赵九丑高捧着黄帛圣旨立在自己身边,而那四名刀手这时候也是意外得恰到好处,竟然纷纷下了马,威武雄壮地站在自己的身后。

    郭业又左右环顾了一眼,奶奶的,还挺应景儿,还真有点钦差大人下地方的意思。

    这一刻,他阴错阳差地被这些人众星拱月地围在了中间,傲然挺立,颇有气势。

    这种气势,郭业也能清楚地从周围的这些人身上反馈得到。

    于是乎,为了让闻讯而来的汝州刺史更加相信,更有说服力,他心思一记,何不利用这股子气势来震慑震慑那狗官,先从精气神上打压打压他呢?

    随即,他刻意保持住这种气势,将胸口挺得更前,见脑袋扬得更高,鼻孔近乎朝天了天。

    刻意养出一种颐指气使地口气,桀骜地说道:“哼,汝州刺史怎么还不来迎接本钦差呢?你们先跪着吧,你们刺史大人何时到,你们再何时起来,哼……”

    这招一出,立马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只见跟前跪地的那些守城皂隶们,之前是脑门贴地,现在居然被郭业一句话说得,连胸口地伏在了地上。

    可见诚惶诚恐至极!

    连赵九丑这个知根知底的人,见着此情此景,心里不禁感叹,大人真能装啊,现在他这精气神,当真是贵气了得啊!将来若不整个万户侯、上将军啥的,那都是埋没人才,皇帝瞎了眼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汝州刺史还未赶到。

    郭业继续傲娇着,那些皂隶们继续匍匐着……

    约莫过了一会儿,郭业挺胸挺得腰都酸麻了,穿着绯色紫袍,戴着双翅帽的汝州刺史才姗姗赶来。

    不过看对方那边来的人数,好像还不止他一个,貌似有好几个人。

    郭业故意不正眼瞧着冲自己跑来的这些人,眼光瞥了一下,继续傲娇地昂着脑袋,就这么站着。

    那副欠揍的表情,好似这些人欠了他三百两银子不还似的。

    噌噌噌~~

    来得这些再跑近些,郭业再次用眼睛余光一瞥,奶奶的,居然有三道绯紫色的身影,莫非……

    这时,

    来人已经开始冲着郭业遥遥自报身份了:

    “汝州刺史戴明德,恭迎钦差大人莅临汝州!”

    “郑州刺史涨势元,前来迎接钦差大人进城!”

    “安州刺史赵飞轩……”

    ...

    紧接着,又是陆续几个汝州刺史府的官员自报其身份来,什么汝州司马,汝州长史,还有汝州刺史府的六曹佐官云云。

    不过郭业没有留意后面这些人的身份,仅仅记住了开头那三人的身份。

    好家伙,郭业深吸一口气,心中琢磨着,汝州,郑州,安州,三州刺史齐聚首,而且一同来到城门口迎接自己,好大的阵势!

    郭业徐徐将脑袋转了过去,犀利的眼神扫视着三州刺史,挨个儿挨个儿地看了过去,仿佛要将三人的内心深处看个通透。

第三百六十章 宴席上的蹊跷

    很快,郭业便被汝州,郑州,安州三位州刺史及汝州刺史府的各级官员,恭迎进了汝州城中。

    入了城,正值晌午时分,第一件事儿,自然是接风洗尘之宴。

    作为东道主的汝州刺史戴明德,在汝州郡城最大的酒家江滨楼设宴,为奉旨钦差,监察御史郭业大人接风洗尘。

    别看州府刺史都是四五品的文散官,而郭业既不是手握实权的六部堂官,也不是节制军马的将帅,仅仅只是一个六品的监察御史。

    但,无论是汝州刺史戴明德,还是郑州刺史张士元,安州刺史赵飞轩,都不敢怠慢郭业半分。

    其一,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俗称百官克星,专抓各地官员的小辫子,专给皇帝打小报告,容不得他们不忌惮。

    其二,郭业奉旨出长安,前来督察三州灾情及赈灾银的发放情况。口衔圣命,奉旨督办,容不得他们不敢不敬。

    再加上三位刺史大人干了亏心事,心里发虚,纵是列席宴会的汝州各级官员,没有一个屁股是干净的。

    所以,这次宴席,倒是别开生面,郭业算是被诸位官员捧上了天……

    郭业脸上继续保持着钦差的那份桀骜不驯的劲头,对诸位官员的奉承讨好来者不拒,一脸的春风得意马蹄疾。

    颇有少年一朝得了志,雏凤啼鸣扶九天的味道。

    不过,

    他脑子清醒得很,心里也很是明镜儿,这帮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与他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虚与委蛇之时,郭业忽略了其他官员,倒是格外留意这三位州刺史。

    汝州刺史戴明德,大概五十来岁,官场资历颇丰,时刻陪着笑脸,好像人畜无害的样子。

    乍一感觉,还挺像个敦厚老子,但郭业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郑州刺史张士元,四十来岁,说他是个文官,倒不如他更像个武将。不仅人长得极为粗犷,没有普通文官的那般斯文相貌,而且与郭业同在一桌交杯换盏之时,张口闭口都是郭兄弟长,郭兄弟短,仿佛两人乃多年至交一般。

    不过张士元越是放下一州刺史的架子,与自己如此套近乎,郭业越觉得此人不可信任。

    至于安州刺史赵飞轩,相比那两位,不仅年轻许多,而且更像是一个深受孔孟之道,正正经经的读书人。

    而且从面相和眉宇来看,这位赵飞轩赵刺史不像是那种心中龌龊,藏污纳垢之人。

    席间,此人压根儿就没主动跟郭业讨好阿谀,自顾低头一个劲儿地饮酒,基本上也从未主动说过一句话。

    郭业在一次与他无意间的眼神碰撞中,捕捉到了一丝的不对劲,那便是赵飞轩刚刚与他对视一眼,立马便闪躲了开来。

    莫非,此人并未跟汝州?汝州,郑州的两位刺史同流合污,贪墨赈灾银?

    但很快,他便推翻了这个想法。

    因为朝廷有令,一百五十万贯的赈灾银由三州刺史共同调配,相互监管。

    如果赵飞轩没有参与贪墨案,其他两位刺史焉敢冒着掉脑袋,诛三族的风险,去干这事?

    奶奶的,真是奇了怪了!

    旋即,郭业又回忆起自己刚刚进城,从城门口一路到江滨楼的情景。

    街道之上干净无比,来往百姓井然有序,并未见到过饥荒之时应有的尸横遍野场景。

    大街两边的各家铺子,照样是大门开着,做买卖的做买卖,该吆喝的在吆喝……

    这分明就是太平年间的光景,哪里有尸横遍野,饿殍满道的场面?

    但是城外那一桩又一桩的惨状,郭业至今历历在目。

    显然,汝州城中的这段太平光景,是戴明德戴刺史刻意而为之的,为的就是蒙蔽他的双眼,麻痹的注意力。

    一时间,因为安州刺史的赵飞轩异状,郭业陷入了矛盾之中。

    心里不断在问着自己,奶奶的,到底谁是人,谁是鬼?还是说汝州城中,处处尽是鬼?

    想了好大一会儿,他索性端起杯盏,冲着汝州刺史戴明德旁敲侧击了起来,问道:“戴刺史,汝州,安州,郑州因黄河决堤,而闹了灾情与饥荒,那是不争的事实,本官也是为此而奉圣命前来督察。不过,我看这汝州城中,倒是干净整洁,不像是遭过灾闹过饥荒的样子啊。在下着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望戴刺史能够替郭某释疑一二。”

    唔?

    听闻郭业这么一问,一丝的惊惶明显从戴明德的脸上闪过,不过很快被消弭于无形,恢复了常态。

    继而一阵哈哈畅笑,貌似挺得意地说道:“郭御史有所不知啊,自从朝廷拨了赈灾银之后,本刺史与张刺史,还有赵刺史三人精诚合作,合理迅捷地调配着这笔赈灾银。第一时间将灾情过后的饥荒控制住,有了朝廷的赈灾银,官府才有了银子购置粮食,百姓也才有了灾后的口粮。”

    说到这儿,戴明德分别瞟了一眼张士元和赵飞轩,继续说道:“遭此大灾,汝州城能够如此迅速地控制住灾情,将百姓的伤亡控制到最低,全托了圣上的鸿福啊,天不亡我汝州二十万父老乡亲哩。你说是不?张刺史!”

    最后一句话,是冲着郑州刺史张士元而讲。

    张士元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站起身来感叹道:“是啊,汝州如此,我郑州亦是如此,虽灾情巨大,但是伤亡却是极低,极低!郑州三十万百姓,在灾情之中几乎是零伤亡,这不仅是郑州众官员的光荣,也是朝廷的体面啊,幸甚,幸甚啊!”

    说到最后,更是托起酒盏有感而发道:“正所谓,大灾无情,朝廷有情,圣上能够如此迅速地拨下赈灾银,绝对是千古第一任君啊,爱民如子,莫过如斯!”

    “咳咳咳……”

    突然,低头只顾饮酒的安州刺史赵飞轩猛然一阵咳嗽,貌似喝酒喝得太急太快,给呛到了。

    郭业将头转向赵飞轩,故意问道:“赵刺史,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说?还是说有什么心里话,不吐不快?”

    很明显,郭业这是话里有话。

    不过赵飞轩仅仅只是起身,拱手回道:“钦差大人,下官身体不适,想早些回去休息休息,这便先行告辞了!”

    说完,又冲张士元,戴明德二人点点头,转身缓缓离去。

    郭业看着这厮离去的背影,心道,我草,说走就走,还挺有个性,这姓赵的,哥们咋就不透呢?

    这时,旁边的张士元亮起他那粗犷的嗓门,替赵飞轩解释道:“郭御史,莫怪莫怪,赵刺史最近因为赈灾之事,身体疲累不堪,并无怠慢之意。”

    郭业耸耸肩,无所谓道:“不怪,赵刺史替朝廷牧守一方,又如此敬忠职守,以至于身体疲累不堪,令郭某肃然起敬啊!”

    既然赵飞轩走了,那么这个宴席就没什么意思了,从戴明德和张士元的嘴中,郭业相信根本敲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随即,以自己一路奔波疲倦不堪为托词,跟两人告了辞,带着赵九丑离开了江滨楼,朝着下榻的驿馆回去。

    自此,戴明德为钦差大人特设的接风洗尘之宴,因为郭业的离去,而宣告结束。

    郭业一走,将戴明德与张士元,还有汝州各级官员留在了江滨楼中。

    ...

    郭业与赵九丑出了江滨楼,走在前往驿馆路上。

    郭业发现赵九丑欲言又止,笑道:“想问就问吧,憋着多难受?”

    赵九丑唔了一声,脱口问道:“大人,你不会真信了姓戴的和姓张的,那两个狗官的鬼话吧?”

    郭业置之一笑,仅仅说了一个字:“屁!”

    赵九丑继续冷笑道:“那姓张的刺史,真是臭不要脸,瞎话鬼话张嘴就来,什么叫郑州三十万百姓,几乎零伤亡?这他妈不是骗鬼的吗?大人,他是拿你当三岁小孩耍弄呢。”

    郭业应道:“我心里有数,他们愿意拿老子当二百五,那老子就当一回二百五吧。不过九丑,现在有件事儿需要你亲自去办。”

    “大人,请吩咐!”

    赵九丑停住了脚步,抱拳聆听。

    郭业眯起了双眼,轻声慢慢说道:“我觉得那位安州刺史赵飞轩,与戴明德和张士元两人有点不一样。说他们没有官官相护,狼狈为奸,打死我我也不信,但是说赵飞轩和那两位乃是一丘之貉,我又如何也无法相信,感觉里头还有些东西没有摸顺。”

    “所以大人您让我去盯着姓赵的梢,看他有什么诡异反常的举动,是这意思不?”

    听着赵九丑都会抢答了,郭业不由竖起拇指,赞道:“聪明,去吧,注意安全!”

    赵九丑喏了一声背过身,朝着反方向又原路返了回去。

    至于赵飞轩这位安州刺史在汝州城的临时住所,郭业相信以赵九丑的能力,很容易能够找到。

    很快,赵九丑被消逝在了郭业的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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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一章 又是峰回路转

    郭业此次来汝州极为仓促,手头的资料不多,所以对戴明德等三位州刺史知之甚少。

    特别是安州刺史赵飞轩,他更是满脑子的抓瞎。

    离开江滨楼,郭业安排走赵九丑前去盯梢安州刺史赵飞轩之后,他独自一人回道驿馆中。

    负责驿馆的小吏是个年过五旬的老秀才,年过半百,科举无望之后,就在汝州刺史府寻了这个负责驿馆的差事。

    这老秀才属于混吃等死,入不了汝州刺史戴明德法眼的人物。

    偏偏越是这种人,越是知道的挺多,爱贪小便宜,而且是个话唠。

    在郭业三言两语的蛊惑下,在加上郭业从袖子里掏了一小锭金子。

    老秀才竟然滔滔不绝,侃侃而谈,讲起了郭业想知道的一切。

    特别是关于安州刺史赵飞轩此人,从老秀才身上,他掏到了相当有价值的信息。

    ...

    其实说起赵飞轩这个名字,当年在长安城还是轰动一时的,特别是天下寒门学子读书人,更是对这赵飞轩知之甚深。

    因为赵飞轩在武德六年,也就是李二陛下他爹李渊在位的第六个年头,乃是科举的二甲进士头名。

    什么叫二甲进士头名?

    一甲共三名,即状元,榜眼,探花。

    而一甲三人之后,便是二甲,这二甲头名仅仅屈居状元,榜眼,探花之后的第四名。

    这个名次就是二甲头名,也有其专门的称呼——传胪。

    偏偏在武德六年,那一甲前三名不是世家子弟,便是官宦二代,而这个二甲头名的赵飞轩却是出自的一个山东境内的寒门士子。

    要知道,历年来的科场考试之中,基本上都是由勋戚子弟,世家子弟,官宦二代包揽了进士一甲二甲这两榜的名次。

    这么多年下来,这貌似已经形成了科考之中的潜规则,进士帮当之上的铁律。

    可偏偏当年就是这个寒门学子赵飞轩,因为才高八斗,写得一手花团锦簇的锦绣文章,策论问答更是博得当年主考官,当今礼部尚书李纲的惊赞与青睐。

    李纲爱惜其人才了得,以至于赵飞轩这个寒门学子的代表人物竟然蟾宫折挂,像一匹黑马一般杀进了二甲,抢到了头名。

    当年红榜一出,赵飞轩榜上有名,高居二甲头名得了传胪,天下寒门学子哗然成一片。

    因此,赵飞轩的名字,在当年也算是天下皆知。

    至于为什么赵飞轩出身寒门,毫无背景与家世,却能以三十余岁之龄,一路高升坐到了寻常官员穷其一生都难以达到的刺史之位。

    里头又有一些常人所不知之事。

    那又要说到武德九年,玄武门事变之后,贞观元年李二陛下登基临朝的时候。

    恰巧,贞观元年,这个负责?负责驿馆的倒霉老秀才那一年也进了长安,去投靠一个同窗好友去谋份差事维以生计。

    玄武门事变,李二陛下虽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却也因为杀兄弑弟,逼迫父皇,而背了一个不忠不孝的天下骂名。

    当时,传胪出身的赵飞轩正被安排在翰林院,做一些写写记记的活儿,经常要写一些花团锦簇的漂亮文章来满足朝廷和皇帝的需要。

    身在翰林院的赵飞轩自然消息灵通,知道玄武门事变的情况,也知道李二陛下最近很上火。

    他知道李二陛下是坐在龙椅上,却因为恶骂如潮的不忠不孝之名而如坐针毡,浑身难受。

    随即,他灵机一动,私底下写了篇文章,并通过自己在长安的同窗同乡帮忙誊写,而后在长安街头四处散发。

    文章的标题很给力,也很劲爆,名为《论太子建成七宗罪,披齐王元吉十宗罪》。

    可想而知,四处散发的小广告,成了长安街头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小广告传到了长安诸位大佬的手中,也传到了李二陛下的龙案之上。

    当然,龙颜大悦,李二陛下笑着说了四个字:“朕心甚悦!”

    从此,一个屌丝走上逆袭崛起的道路……

    四年之内,赵飞轩从贞观元年一个没有实权的从六品翰林院编修,连着三级跳,到贞观四年年初,也就是今年年初,竟然跳到了安州刺史之位。

    安州是一个小州郡,安州刺史的官阶略低于汝州刺史,汝州刺史乃从四品,而赵飞轩仅有五品。

    但纵是五品,那也是一个实打实的一州刺史,手握实权的一方封疆之吏。

    赵飞轩升官速度之快,听得郭业一阵儿咋舌,奶奶的,这厮也太好运,太妖孽了。

    想想赵飞轩三十余岁的五品刺史,再看看自己二十岁的六品监察御史,郭业不由感叹,年轻真好,年轻真是本钱啊。

    最后,他又扔了一锭金子给那老秀才,再三叮嘱他一番不要与外人说道自己打听之事后,他才缓缓进了驿馆二楼,准备小憩一会儿。

    回到房中后,他很是奇怪,以赵飞轩这样的人,这样的经历和际遇,为何会和戴明德,张士元那种半截入土的狗官同流合污呢?

    像赵飞轩这样的人,应该有更大更高的追求才是啊,怎么会眼馋那一百五十万贯的赈灾银。

    他这种人应该视金钱如粪土,视名声如羽翼才对啊,咋会干这混蛋事儿呢?

    可事实又证明,赵飞轩和戴明德,张士元那两个老渣渣绝对有一腿。

    想来想去,郭业愣是没有一个清晰的头绪,不由抓狂喊道:“这他妈不科学啊”

    抓狂之后,郭业才冷静了下来,呆呆地坐在床榻上发起愣来,也不知道赵九丑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获呢?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发愣,道了一声进来之后,赵九丑一脸急色地推门而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还未等郭业问话,赵九丑已然张口就来,说道:“大人,您英明,赵飞轩果然不简单,那边真有猫腻啊!”

    郭业急问:“怎么个情况?”

    赵九丑返身将房门关好,声音略低地问道:“大人,您猜我看到哪两个人去了赵刺史在汝州暂住的宅院了吗?”

    郭业没有应他,继续等着他的揭晓。

    赵九丑自顾说道:“你猜是谁,居然是风陵渡的那个古三爷,还有刀疤刘,真他奶奶的峰回路转啊!”

    “什么?”

    郭业突然炸毛,猛然窜了起来,跳得老高老高,怪叫道:“你是说姓赵的,和那帮准备杀官盗银的黄河帮有染,暗藏勾当?”

    郭业真心不敢相信,赵飞轩不仅和戴明德,张士元同流合污,而且还和黄河帮这些人来往。

    我草,郭业真心无语了,口中喃喃自语道:“赵飞轩到底是一个啥样的人啊,奶奶的,老子这次真是半点都琢磨不透这个人。”

    赵九丑见郭业毛躁起来,连忙安抚说道:“大人别急,别急,属下之前潜入他院中,偷听了古三与赵刺史的谈话,你我都猜错了,大错特错啊。”

    郭业听着赵九丑的话,就跟过山车似的,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早已没了精力和他对谈,直接看着他,静等答案。

    赵九丑沉声说道:“大人,此事颇为复杂,另有隐衷啊,莫急,听我慢慢给你道来……”

第三百六十二章 好官,好汉子

    第三百六十二章好官,好汉子

    赵九丑将自己如何潜入安州刺史赵飞轩的宅院,赵飞轩和古三,刀疤刘见面之后又说了一些什么,毫无保留地娓娓跟郭业道了出来。

    听着赵九丑一五一十地复述着,郭业脸上的神情变化那叫一个精彩了得。

    听到最后,赵九丑讲完最后一个字符,郭业才从震骇的状态中缓缓走了出来。

    事已至此,明知赵九丑不会冲他扒瞎,他还是用不可置信的口吻问道:“你,你是说,古三和黄河帮之所以对汝州城的情况如此了解,之所以对赈灾银的情况摸得如此剔透,之所以如此信心百倍的杀官盗银,全赖赵飞轩给他们通风报信,引为内应?堂堂一个朝廷五品安州刺史,竟然与江湖帮派厮混,狼狈为奸?”

    赵九丑先是点头默认,继而又摇了摇头,纠正了郭业的说法道:“大人,赵飞轩与古三等人有联络是不假,但说到狼狈为奸,就未免有些泼脏水了。”

    切,郭业认为赵九丑这话前后明显有了矛盾,赵飞轩身为朝廷命官,却与江湖匪帮勾结,作为古三等人的内应,欲图杀官盗银,难道这还是狼狈为奸是什么?

    随即反问了赵九丑一句:“这还有何区别吗?莫非赵飞轩如此做,还另有隐情不成?”

    赵九丑点头回道:“大人猜得没错,区别大了去了!因为属下听到赵飞轩再三要求古三和刀疤刘,盗出赈灾银之后,不许私吞。事成之后,一百五十万贯的赈灾银可以让黄河帮拿走三成,剩下的七成,赵飞轩一再要求古三必须全部用来救济灾民。”

    言罢,又纠正了郭业刚才的措辞,说道:“大人,与其说赵飞轩与古三等人乃是狼狈为奸,不如说他们是合作伙伴。合作将赈灾银盗出,然后用来救济灾民。在属下看来,赵飞轩赵刺史这么做,绝对是这个……”

    说着,竖起大拇指比划了一下,说道:“这才是一心为民的好官,纯爷们中的纯爷们,大丈夫中的大丈夫。”

    原来如此!

    郭业终于明白赵飞轩为什么在酒宴之上,虽然与戴明德,张士元等赃官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但却一直保持着缄默,好像默声做着抗议。

    原来这厮不是沉默寡言啊,而是沉稳内敛,行事隐忍,憋着一肚子的大事儿,而且还是如此石破天惊之事。

    身为朝廷命官,却干着与匪帮勾结盗取赈灾银这种事,奶奶的,虽然乍听起来,赵飞轩真够操蛋的。

    但是盗取赈灾银之后,赵飞轩却并非想着私吞,与戴明德,张士元两个狗刺史有着天壤之别。

    人家赵飞轩赵刺史是暗地里想着将这笔赈灾银,从两位贪官污吏手中盗出,用来救济灾民,造福?造福苍生。

    这位赵刺史,做大事,而且还是做大善事,却如此地不拘小节……

    郭业又想到了当年赵飞轩写得《论太子建成七宗罪,齐王元吉十宗罪》那篇文章,而且出了诡异手段,居然想到在长安街头发小广告。

    最终入了李二陛下的法眼,一路青云扶摇上。

    这件事儿,与赵飞轩勾结匪帮,杀官盗银救济灾民以一比较,的确,都带着浓浓的赵氏风格。

    郭业现在对赵飞轩还能说啥,唯有竖起一个拇指,赞道:“赵飞轩,好官一枚,纯爷们一只,奶奶的,做事儿就是石破天惊!”

    赞完赵飞轩之后,突然想到了古三,随即问道:“赵飞轩要求赈灾银的七成拿来救济灾民,那古三呢?他是否应承了下来。”

    赵九丑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不过脸带欣慰。

    郭业一见神情便猜出了大概,问道:“古三是不是拒绝了赵飞轩的要求,而且还跟赵飞轩承诺,此番盗银,他黄河帮分文不取,统统用来赈灾,救济百姓?”

    “咦?大人,你是如何知道的?”

    赵九丑的一声惊呼,显然证明了郭业的猜测是正确的。

    郭业笑道:“如果古三是那种见钱眼开,背信弃义之徒,以赵飞轩的聪明才智又岂会选他作为合作对象?在关中一带,黄河帮虽然是最大的匪帮,但据我了解,黄河帮的口碑甚佳。依我看来,赵飞轩这个人的眼界儿,还是挺高的。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接下来的事儿,你懂了吧?”

    赵九丑再次暗暗佩服起郭业的逻辑推理,与强悍的分析能力,无言以赞,只得再次伸起拇指,比划地赞了一下。

    见着赵九丑的比划,郭业知道自己猜对了,古三这老鬼真倒有几分豪杰之风,游侠之气。

    随即发自内心地褒扬了一声古三和黄河帮,道:“古三这些人,虽出身草莽,落草为匪,却都是一群真好汉。真豪杰啊!”

    赵九丑嗯了一声,回道:“谁说不是呢?大人,依我看,这事儿咱们就别管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赵刺史与古三等人虽然行事有些不合规矩,但是至少是利民之好事,总比便宜了贪墨赈灾银的戴明德那些狗官要来得强。您说是吗?”

    对于赵九丑这番话,郭业内心里,私底下表示赞同。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认同了赵飞轩和古三等人的做法,这种做法只会背下骂名,杀官盗银虽然救济了灾民,却也打了朝廷的脸面,将来还不惹来朝廷大军的围剿?

    于是呢喃自语道:“不应该啊,以赵飞轩今时今日之地位,不应该干这种猛撞之事啊,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干的后果吗?借用黄河帮的势力,加上他作为内应,的确能杀了戴明德,张士元,也能将赈灾银盗出,但是,这根本不是一个上上之策。唉,他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破烂主意来?”

    说到这儿,抬头看着赵九丑,说道:“凭他赵飞轩如今五品安州刺史的地位,他绝对有上书朝廷一封奏折或进长安面呈李二陛下的权利,只要将汝州,安州等地之事据实相报,戴明德,张士元还能蹦达下去?这不也同样能把赈灾银从贪官手中夺回,用于赈灾,救济灾民之用吗?糊涂,确实有些糊涂啊……”

    “不,大人,赵飞轩并不糊涂,而是有他自己的难言之隐。”

    今天的赵九丑仿佛鬼上身,拼了命的替赵飞轩开脱和澄清。

    郭业自然知道赵九丑的忠臣,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敢这么说,必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旋即,他问道:“他到底有何难言之隐与苦衷?又是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他明面上和戴明德等贪官虚与委蛇,暗地里又干着杀官盗银的孟浪之事?”

    说到这儿,郭业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莫非,莫非赵飞轩又是把柄或小辫子攥在了戴明德手中?而这个把柄逼得他不得不与戴明德同流合污。良心的不安与道德的谴责,又让他暗中宁可冒着巨大的风险,与匪帮合作,干着不违背良心之事?”

    赵九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叹道:“大人,您猜得也对,也不对,不过虽不中亦不远矣!”

    陡然,

    赵九丑脸色剧变,眉宇间冒出勃勃煞气,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痛斥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戴明德,张士元之流,真不是人啊!草他俩十八辈儿祖宗的,称他们一声畜生,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畜生之行径!”

    “唔?九丑,别激动,慢慢说,我倒要听听,戴明德这狗日的到底掌握了什么,能够让赵飞轩如此地忌惮?这他妈是要把好人往绝路上逼啊!”

    郭业轻拍着赵九丑因愤怒至极而蠕动着的肩膀,安抚着他激动的情绪,让他继续讲下去。

    ps:看着满屏幕的打赏,月票和祝福,老牛想说一声儿:兄弟,姐妹,谢了!!【明天,四更,套句北京话,您请好吧!】

第三百六十三章 赵飞轩的软肋

    【第一更】

    赵九丑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吐道:“赵飞轩赵刺史家中除了有妻有女外,还有有位七十高龄之寡母。赵刺史无论在何地为官,都会将老母接来身边,侍奉其左右,可谓孝顺至极。今年年初,赵刺史赴任安州刺史,不仅携带家眷妻女,亦是将老母接来了安州。”

    关于赵九丑提到赵飞轩孝顺这个事儿,他多少从那个驿馆老秀才的口中听到了一些八卦。

    传闻这位赵刺史自幼便是老母一人拉扯长大,母子俩相依为命之时,日子过得相当拮据。这边要供着赵飞轩读书,那边也要维持家里生计,郭业可以想象得出,赵母那些年的含辛茹苦。

    所幸,赵飞轩自己也够争气,连番的际遇与成就,并没有让老母失望。

    他之所以将老母留在身边,无非就是想着老母那些年的艰辛,惦记时刻反哺着生他养他培育他的寡母。

    正所谓,自古寒门出孝子。郭业可以想象的出,赵飞轩同赵老太太之间的母子情深。

    但是,

    郭业不明白好端端地,赵九丑介绍起赵飞轩的家世干啥玩意。

    莫非……

    旋即,他惊骇问道:“你是说,戴明德,张士元等人把持住了赵飞轩的软肋?同为朝廷命官,他们竟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赵九丑冷笑一声:“他们能够为了一己私利去贪墨一百五十万贯赈灾银,而罔顾三州近百万灾民的死活。他们宁可让三州尸横遍野,饿殍满道,也要将这笔救命银子收于囊中,一逞私欲。还有什么事儿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砰!

    赵九丑挥出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桌上,咆哮道:“他们明知道老母乃是赵刺史的致命所在,为了逼其就范,他们竟然将这位七十高龄的老人家囚禁起来,让赵刺史与她不得相见。为的就是逼迫赵刺史与他们同流合污,为的就是威胁赵刺史一同合作,贪墨这笔赈灾银。狗日的……”

    囚禁赵母,逼赵飞轩就范。

    原来真正的源头,在这里!

    瞬间,郭业统统明白了过来,满腔怒火顿时充斥于胸,愤恨骂道:“我草,戴明德,张士元,这两个天杀的狗东西!”

    骂完之后,又想到了赵九丑对戴明德等人阳奉阴违,暗地里勾结匪帮,杀官盗银,救济灾民之事。

    想罢,叹道:“九丑,这位赵刺史当真了不起啊!”

    赵九丑深有同感地点头应道:“是啊,赵刺史才是真正的好官。我老赵平生不咋瞧得起穷酸文人,但是赵刺史例外,他不仅是哥好官,还是好汉子。”

    “没错,好官,好汉子,而且还是个大孝子!”

    此时此刻,郭业心中对赵飞轩,除了敬仰,还是敬仰。

    赞罢?>赞罢,郭业语气深重地冲赵九丑说道:“九丑,咱们必须帮衬一把赵刺史,不能让他与古三等人干杀官盗银之事,纵然戴明德,张士元这些狗官该死,也不能死在赵飞轩和古三的手上。不然,他们这么胡乱蛮干,必定惹来朝廷的震怒,即便救济了灾民,事发之后,赵飞轩也难逃一死!他走得是下下策,走得是一条不归路。朝廷有朝廷的律法,你懂吧?”

    赵九丑尽管心中赞同赵飞轩和古三等人的快意恩仇,一刀了结戴明德这些狗日的,但理智告诉他,郭业说得没错,赵刺史走得是一条与朝廷律法背道而驰的路。

    随即问道:“大人,如何帮衬?您的意思,莫非是想将赵母营救出来,让赵大人没有了掣肘与后顾之忧,然后……”

    郭业点点头,应道:“没错,大致上是这么一个意思,至于具体计划如何,我还需要好好斟酌一番。”

    言罢,他看了下窗外的天色,有些暮霭,也到了吃完饭的时间,随即他说道:“先这样,走,咱们先去叫上几样小菜,吃饱喝足了,再来商议这具体计划。”

    赵九丑嗯了一声,跟在了郭业的身后,出了房门……

    黄昏时分,晚饭光景,汝州刺史府中,戴明德与郑州刺史继接风洗尘宴后,就没有分开过,始终如影随形,勾搭在一起。

    从宴席上归来后,戴明德与张士元就窃议了一下午,话题始终围绕在钦差御史郭业的到访,还有贪墨到手,还暗囤在汝州的赈灾银等话题。

    戴明德邀请张士元在府中吃完晚饭后,两人有勾肩搭背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中,继续私议起话来。

    待得府中下人上完茶汤之后,戴明德将人遣散出去,又亲手关起门窗,将整个书房遮掩得黑沉黑沉。

    点起一盏烛台,戴明德借着闪烁烛光看着张士元的脸色,还有些忧色。

    不由宽慰道:“张刺史,不要太过担忧了。依本官看,这姓郭的年纪轻轻,便当上监察御史,必定得了萌荫而已,没啥大本事。而且你我也没听到风声,说长安那头对赈灾银发放之事有了怀疑,是不?”

    张士元一改之前在接风宴上的粗犷豪迈之色,眉宇间阴鹜缭绕,嘿嘿干笑两声,摇头道:“戴大人,本官担忧的不是姓郭的那个年轻人,他倒是不足为惧。本官担心的是赵飞轩赵刺史,今日接风宴上,他这态度可是有些反常哟。”

    “哈哈哈,”戴明德听着张士元如此说,更是放声大笑,颇为不屑地说道,“赵飞轩?张大人更加无需担心了,莫非您忘了咱们手里攥着什么?他的妻女,他的老母,都在咱们手中,以你我对赵飞轩的了解,他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不成?“

    说着,将手中烛台放在桌上,轻拍着张士元的肩膀,安抚道:“不要担心啦,只要将这姓郭的御史送走之后,咱们瓜分了这笔巨银,将账本做得滴水不漏,任谁也看不出端倪来。至于死人嘛,与你我何干?哪有闹灾不死人的?有了这笔银子,你我便是不做这一州刺史又有何妨?”

    张士元被戴明德一阵宽慰,稍稍安下心来,点头附和道:“也对,汝州,郑州,安州三州的官场,哪个官员不想分上一杯羹?哪个官员屁股是干净的?嘿嘿,根子都已经烂透了!只要咱们将这事儿捂得紧紧,绝对不会出什么乱子来。戴大人,话说这赵飞轩的老母与妻女,你可看管的严实?莫要被人找到救出才是啊!”

    戴明德拍了下胸脯,信心百倍地说道:“放心,赵飞轩一家老小的藏身之处,嘿嘿,任谁都想不到。事成之后,咱们将他们,连带赵飞轩本人都……”

    说着,戴明德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语气决绝地说道:“那就更加地高枕无忧了,哈,哈哈……到时候,给朝廷发个奏折,闹灾嘛,哪有不死人的?赵刺史劳累过度,替朝廷尽了忠,也算是求仁得仁了,是不?”

    张士元听着戴明德说得信誓旦旦,心中已是大定,褪去刚才脸上那副隐忧之色,转瞬便眉开眼笑起来,竖起拇指冲着戴明德赞道:“戴刺史,戴大人,高,高啊~~~”

    张士元一脸欣喜地连连赞赏,戴明德坦然处之地点着头深受着,然后徐徐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张士元。

    此时的戴明德双手负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桌上烛光摇曳地烛台,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句:“一百五十万贯啊,穷其本官一生搜刮,亦不能积累如此之多。届时,赵飞轩能为朝廷尽忠,你张士元又为何不能为了朝廷,为了圣上……”

    如果这个时候,张士元能够走到戴明德跟前,借着烛光看清戴明德的神情,他肯定会被吓一跳。

    因为平日无时无刻都陪着笑脸的戴明德,在这一刻,竟然是满脸的——

    狰狞!

    戾气!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夜访赵刺史【加长版】

    晚饭间隙,郭业与赵九丑交头接耳了几句,将自己心中的计划初初道了出来。

    赵九丑领会神意,听得郭业附耳讲完之后,饭也不吃完便急急出了驿馆,带着那四名高价招募而来的关中刀手离去。

    贞娘随侍在郭业左右,一直替他舀汤添饭。

    她见着郭业与赵九丑神神秘秘,嘀嘀咕咕,心里虽是好奇,但还是谨记自己的身份,没有过问。

    郭业夹了一口鸡脯往嘴里送,然后示意贞娘坐下,道:“贞娘,坐下来一块儿吃饭吧。”

    贞娘轻轻左右摇头,说道:“奴家是郭府的管家,是老夫人派来侍候大官人的,岂能就坐?奴家侍候大官人吃饭便可。”

    郭业继续招手道:“没事,这又没外人,哪里来的那么多破规矩?再说了,我何曾拿你当过下人看待?”

    贞娘这次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乖巧顺从,而是执拗地摇头回道:“大官人对奴家不仅不薄,而且恩重如山。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主仆有别,礼数不能坏,奴家站着侍候大官人就成。”

    日~~还挺犟!

    旋即,郭业拉下来脸,佯装甚是不悦地说道:“我让你坐,你就坐?是不是出了陇西,我的话都不好使了?再说了,咱们在风陵渡又不是没有同桌吃过饭,这有什么的?贞娘,莫非真是出了陇西郭府,我说话就不管用了?”

    “啊……”

    贞娘一听郭业这么说,顿时有些惊慌了起来,急急解释道:“大官人莫要误会,奴家没有那个意思。奴家的意思是,是……”

    郭业抬手打住贞娘的解释,继续说道:“坐吧,一边吃吧,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跟赵九丑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吗?你答应我坐下来一起吃饭,我便给你慢慢讲来。”

    贞娘迟疑了一下,最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到桌子边儿上拉出一个圆凳,缓缓坐了下来。

    坐罢之后,先是盛了一碗汤羹小口,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儿浅尝了起来。

    郭业见状,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提起筷子不断地给贞娘夹菜,生怕她因为矜持而不敢动筷,饿坏了她。

    贞娘连连推辞,喊道:“够了,够了,大官人某要再夹了,奴家答应大官人好好吃饭便是。”

    郭业这才收回了筷子,一边开动吃着,一边讲起了自己刚才与赵九丑的这番话。

    当然,主要是介绍了关于赵飞轩的一切,比如赵飞轩是如何从一个寒门子弟变成一州刺史的,赵飞轩幼年与老母相依为命,如何贫苦的,赵飞轩又是如何孝顺老母的,最后连戴明德,张士元囚禁赵母,逼赵飞轩同流合污,就范贪墨都一一说了出来。

    贞娘从头至尾就夹了一口菜心放入嘴中?嘴中,轻嚼慢咽起来,郭业长篇累牍讲完话,贞娘愣是还没将那口菜心吃完。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郭业所讲之事上。

    最后,才呢喃自语道:“大官人,那,那照你这么说,赵刺史不仅是个大孝子,还是一个天大的好官哩。可怜他那七十高龄的老母了,落在那两个大贪官手中,不知要遭了多少罪啊!”

    郭业嗯了一声,算是认同了贞娘的看法。

    听着贞娘如此赞扬赵飞轩,郭业突然心血来潮,问道:“贞娘,反正吃完晚饭左右也没个事儿,索性你一会儿陪同我走一趟,拜访拜访这位赵刺史?”

    贞娘听完赵飞轩的事迹之后,自然更想看看本尊,一个大孝子,又是一个大贪官,贞娘也想见识见识。

    继而回应了一声:“好呀,奴婢陪大官人走一遭便是。”

    郭业笑着指了指贞娘碗里堆砌如山的菜,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吃完饭菜?你要知道,如今汝州还有灾民在挨饿,浪费是可耻的!”

    贞娘听罢,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便低着脑袋扒拉起碗里的饭菜。

    看这架势,食欲大开。

    过了一会儿,贞娘便随着郭业出了驿馆。

    郭业照着赵九丑之前所报的路线,一路上寻觅,再加上此时汝州城中空空荡荡,畅通无阻,两人很快便抵达了赵飞轩的府邸。

    此时已快一更天,宅院的下人早早便关起了大门,门口并没有郭业想象中的车水马龙,而是寂静一片。

    考虑到贞娘是个女流之辈,郭业自己上前叩响了宅院大门,笃笃笃笃~~

    约莫从里头隐约传来几声回应,越发逼近,大门处响起一道酸掉牙的响动。

    咯……咯吱……

    大门缓缓从里头被拉了开来,开门之人郭业有些印象,貌似是赵飞轩从安州带来的幕僚。

    这位幕僚此时充当着赵飞轩临时府邸的管家角色。

    这座宅院是戴明德调配给赵飞轩在汝州的临时住处,所以赵飞轩一直都没有添置下人。

    整个宅院中,除了他,便是刚才开门的这位,一直随侍他左右的幕僚。

    这位幕僚自然也在接风洗尘宴上见过郭业,认识这位从长安来的钦差御史大人。

    知道了郭业的身份,他自然就不敢怠慢了,将郭业与贞娘请进了宅院中。

    关好大门后,一边前边带路,一边嚷嚷喊道:“大人,大人,钦差大人郭御史,前来拜访您而来呀!”

    在这位幕僚的引领下,郭业率着贞娘来到了赵飞轩宅院的客厅。

    入了客厅之后,赵飞轩已经问询,从书房那边赶到客厅中来,比郭业先了一步。

    见着郭业入内,幕僚转身离去之后,赵飞轩第一句话并不是打招呼,也不是吩咐客串管家的幕僚去奉上茗茶,而是语气有些冷淡地说了一句:

    “郭御史,天色已黑,不知道您这么晚来找本官,有何贵干啊?”

    语气之冷淡和不耐,颇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贞娘听着这话,下意识地躲到了郭业的身后。

    郭业纵是耐性很好,听着赵飞轩这句话也显得有些开心,麻痹的,你这也太傲了吧?哥们如今好歹也是百官克星,监察御史,你好歹尊重一下,不是?

    既然如此,郭业也懒得和他耍花枪,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赵刺史,本御史知道您是一位肯为百姓谋福祉的好官,我也猜得出来,您肯定有些难言之隐。今晚,趁着您府中没有外人,不如你我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如何?”

    一听郭业说得如此直接,赵飞轩的脸色骤然剧变,不过这也是一瞬间的事儿,两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又恢复了原状。

    随后轻笑两声,颇为不屑地说道:“本刺史不知郭御史这话从何谈起,也不知道郭御史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本官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本官自问也没什么东西需要与您开诚布公相谈。”

    奶奶的,郭业心里忿忿不平,装什么装,这明显就是不信任哥们嘛。

    听着赵飞轩这不咸不淡的讲话,看着赵飞轩那冷淡不热络的表情,顿时,郭业有了一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赶脚。

    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郭业索性将这天窗开的更大一些,盯着赵飞轩的眼睛,径直说道:“赵大人,您不会天真地认为,本御史被汝州刺史戴明德故意粉饰的汝州太平盛世给迷惑了吧?本官想劝赵刺史一句话,谎言永远掩盖不了真相,纸哪里还能包得住火?”

    噌~~

    赵飞轩急急站立起来,脸色更显凌厉,仿佛生人勿近一般,冲着郭业摆手道:“郭御史,本官真不知道你在讲些什么?太晚了,请回吧。如果您真想了解汝州状况,还请您问询汝州刺史戴大人吧!”

    说罢,赵飞轩伸出右手,冲着客厅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顾名思义,好走,不送!

    郭业自然知道赵飞轩还是信不过自己,堤防着自己。

    不过现在赵飞轩都下起了逐客令,他今天也不想逼得太紧,只得改用温水煮青蛙的方法,慢慢再撬开他警惕十足的心防。

    随即,他冲着赵飞轩微微点头,真诚地说了一句:“赵刺史,本官知道你是好官,但是请你记住,天底下肯为民请命,为民谋福祉的好官,并不单单只有你赵刺史一人。郭某不才,自认也是有良知的官员。”

    说到这儿,郭业眯起眼睛盯着赵飞轩的双眸,深邃地眼神仿佛要将他刺穿一般,说道:“赵大人,人在做,天在看。希望赵大人想通了,能够派人通知郭某一声。届时,郭某还是亲自上门,与郭大人畅谈。”

    最后冲赵飞轩拱拱手,道了句:“告辞!”

    而后便转身朝着客厅门口走去。

    郭业一走,身后的贞娘现出了身影,礼节性地冲赵飞轩欠欠身,道了个万福,柔声道:“奴婢告退!”

    声音落罢,急急返身追上了郭业的脚步。

    “咦?”

    就在贞娘现出身影,展露在赵飞轩眼前之色,赵飞轩的眼睛明显一亮,轻呼一声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大概三五秒间,眼瞅着郭业与贞娘两人前脚贴后脚,即将踏出客厅大门处的门槛儿之时。

    突然,

    站在原地的赵飞轩伸出手来,冲着两人的背影招呼一声道:“且慢!”

    蹭~~

    蹭蹭~~

    郭业和贞娘相继停住了脚步,郭业心中颇喜,没想到赵飞轩这么快便改变了心意。

    就在他暗暗庆幸之时,赵飞轩也追了上来,不过——

    赵飞轩奔上来之后,却是冲着真娘走去,而非郭业。

    只见赵飞轩站在贞娘身后一步的距离,拱手长揖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您可是姓杨?”

    “啊?”

    贞娘明显大为错愕,缓缓转过身来,满心狐疑地看着赵飞轩,傻愣点头称是。

    郭业也是一副见鬼的神情望着两人。

    只听赵飞轩再问:“敢问姑娘的闺名,可是上婉下贞,山东曲阜人氏?”

    噌噌噌,

    贞娘连退三步,也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站到郭业身边,冲着赵飞轩惊骇问道:

    “你,你,你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

    杨婉贞,正是贞娘的名字,郭业早在陇西当小衙役的时候就知道。

    可他跟贞娘一样,赵飞轩堂堂一个安州刺史,朝廷五品文散官,怎么会知道贞娘的闺名?

    这两人的身份与地位,都仿若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好似两条平行线,根本没有交集。

    但是,

    赵飞轩,又是怎么知道贞娘的闺名呢?

    ps:晚点还有两章。

第三百六十五章 山水终有相逢时

    “这位姑娘,你可是姓杨,闺名上婉下贞,祖籍山东曲阜人氏?”

    赵飞轩此时早已没了刚才的冷淡,而是双眼透着炽热,灼灼眼神仿佛要将贞娘烧焦一般,久久盯着她不放,期翼着贞娘的回答。

    贞娘显然被素不相识的赵飞轩吓得够呛,对方不仅叫出了她的名字,而且还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一时间手足无措。

    如受惊小鹿一般,慌乱地闪躲到了郭业的身后。

    郭业下意识地将贞娘护在身后,仿若母鸡护小鸡,虎视眈眈地望着透着奇怪的赵飞轩。

    然后伸出右手阻止着赵飞轩的前进,问道:“赵刺史,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知道贞娘的闺名?”

    赵飞轩听罢,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郭业的问题,而是若有所思地呢喃道:“贞娘?我怎么会知道贞娘的闺名?郭御史,你是说……”

    噌噌~~

    赵飞轩又上前两步,欣喜叫道:“郭御史,你是说,这位姑娘真叫杨婉贞?我说怎么会长得这么像呢,太像了,太像了!!”

    “赵刺史!”

    见着赵飞轩又突进两步,郭业再次喝道:“赵刺史,请自重!”

    听闻郭业一声喝,赵飞轩这次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太过激动,太过孟浪,以致让贞娘受了惊吓。

    随即尴尬一笑,主动又退后了数步,与郭业、贞娘分开一段距离。

    然后抖落了一下宽袖,缓缓说道:“郭御史莫怪,赵某是因为能在茫茫人海中偶遇婉贞妹妹,而太过激动了,唉,真是乱了分寸,失了颜面。”

    婉贞妹妹?

    赵飞轩竟然对贞娘用这个称呼,难道他俩还是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关系?

    旋即,他转头望向了身后初初镇定下来的贞娘。

    贞娘自然也看出了郭业问询的眼神,不过她还是冲郭业摇了摇头,说道:“大官人,奴家的确是山东曲阜人氏,这个你很早就知晓的。但奴家并不认识这位赵大人哩。”

    不认识?

    不认识赵飞轩又怎能叫出贞娘的名字,还有的籍贯?

    但看着贞娘清澈的眼神中透着无辜,郭业相信贞娘不会骗他。

    奶奶的,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撞了鬼吧?

    “咳咳……”

    赵飞轩同样也听到了贞娘的回答,轻轻咳嗽一声,说道:“婉贞妹妹,你我将近十五年未见,你怎么可能还记得我呢?十五年前,我在你家中之时,你还是个黄毛小丫头哩。不过,我问你,当年你爹在曲阜开馆授徒教人学问之时,你记得有位轩哥哥,时常在你家吃饭呢?”

    “轩哥哥?”

    贞娘念叨着这三个字,徐徐陷入了沉思之中,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些对青葱回忆的缅怀神情,不过更多的是痛苦的?苦的神色。

    趁着贞娘发呆不说话之计,赵飞轩冲着郭业说道:“郭御史,婉贞妹妹的父亲乃曲阜一个乡下地方的老秀才,姓杨名开泰。恰恰,也是赵某的开蒙恩师。若非当年恩师教我读书识字,替我开蒙,赵某焉能走上考取功名的这条路?当年赵某家徒四壁,仅有老母一人拉扯并维持生计,恩师不仅不收我每年的束脩(学费),还时常接济我跟我娘,我想,我也没有机会坚持到最后,长安科举蟾宫折挂。呵呵,我这位恩师虽是我开蒙恩师,赵某却是一直当成父亲一般的存在。”

    贞娘的父亲是在曲阜乡间,开馆授徒的老秀才?

    郭业猛然想起贞娘好像地区略通文墨,而且当年她嫁给陇西滥赌鬼胡皮的时候,好些人说她是出自书香门第。

    如果她爹是位秀才公,那么贞娘粗通文墨,就很好解释了,家学渊源嘛。

    不过,他还是问道:“赵大人,贞娘的父亲不是已经过世了吗?”

    赵飞轩点点头,说道:“没错,武德七年的科场中出现了一桩丑闻。曲阜县试,出现了舞弊案。而我的恩师杨开泰在武德七年,已经被曲阜县令招贤为曲阜县学的学正,也算是吃着朝廷俸禄的九品吏员。”

    “郭御史可知曲阜是什么地方?孔圣人之祖地。儒门先师的祖地,出现了的舞弊案,这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吗?这让朝廷的脸面往哪儿放?这件事越闹越大,县、州、道、最后捅到了长安,连当年的圣上,当今的太上皇都知道了。结果自然是龙颜大怒,曲阜官场大大震荡,上至曲阜县令,下至曲阜涉案学子,统统被打进了死牢。”

    “我的恩师,身为曲阜县学的学正,管着曲阜所有的进学童生,自然也难辞其咎,遭了泼天大难,难逃一死!”

    “我的恩师不仅被判了秋后斩首,而且家属统统流放三千里,而且是天各一方的流放。我的师母,婉贞妹妹的母亲病死在流放山西的途中,而婉贞妹妹则流放蜀中,至于她那位一母同胞,仅大她三岁的姐姐婉慧,则是流放到了汝州。”

    “惨啊,郭大人,我恩师一家真是遭了无妄之灾,从此血脉相离,天人永隔啊!”

    ...

    郭业心中震撼,贞娘的身世,竟然如此凄惨。

    难怪她最后会嫁给胡皮这样的滥赌鬼,原来是流放到了陇西。

    她这么一个弱女子,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便如无根飘萍,衣食不能保障,嫁给胡皮至少能保证她饿不死,至少能保证她不会为了生活,而沦落风尘,用堕苦海。

    “嘤咛~~娘亲,娘亲……”

    贞娘突兀悲戚一声,蹲在地上哇哇哭了起来,好似多年积压在心中的抑郁统统发泄了出来。

    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听到母亲的下落,不过已经是天人永隔。

    显然,贞娘的哭,也验证了赵飞轩说得乃是实话。

    郭业被贞娘哭得心酸破碎,也跟着蹲在地上,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无声地抚慰着。

    突然,郭业又猛然抬起头来,望向赵飞轩,发问道:“赵刺史,你说贞娘的父亲是你的启蒙恩师,你是十五年前见过贞娘,她当年还是一个黄毛丫头。那么十五年未见,当年的黄毛丫头已经蜕变成这般,你又如何认出贞娘来的呢?”

    赵飞轩不假思索地说道:“因为,她和她的姐姐杨婉慧长得很像很像,而在四年前,我在长安翰林院任编修一职之时,我便托人在汝州找到了婉慧,而且将她接回长安,娶她为妻。婉慧是我的妻子,婉贞是婉慧的亲妹,姐妹俩长得如此相像,我又怎能认不出来?”

    什么?

    郭业停止了替贞娘抚背的动作,惊呼道:“你是说,你已经找到了贞娘的姐姐,而且她还成了你的妻子?这么说来,贞娘不就是你的小姨子么?”

    赵飞轩点头应道:“正是如此,娶婉慧为妻,算是赵某告慰恩师的在天之灵,让他老人家好安心。如今又找到婉贞,师母也能安息了,唉……”

    郭业怔怔看着赵飞轩,心中敬佩之余,不由感动,赵飞轩此人,不仅是个孝子,是个好官,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奇男子。

    杨开泰对他的恩,仅仅是当年的开蒙教学,还有偶尔接济他,让他吃上两顿饱饭。

    小小恩情,回报若斯。

    无论是得人恩果千年记,还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赵飞轩都做到了。

    郭业不由竖起拇指,由衷地赞道:“赵刺史,你的所作所为,令郭业除了佩服之余,还有敬重,你是这个!”

    竖起拇指的右手略微一扬,郭业发自内心的褒扬。

    唰!!

    贞娘啜泣一阵之后,陡然起身,一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哽咽问道:“轩,轩哥,不,姐夫,我姐呢?我要见我姐,我要见我姐!!”

    贞娘从武德七年一直到贞观四年,怔怔七年的光景没有见过姐姐杨婉慧,平复完丧母的悲痛心情之后,自然第一时间要见到的,就是与之血脉相通的姐姐——杨婉慧。

    不过一听到贞娘急不可遏地要见姐姐,刚才还君子坦荡荡的赵飞轩,突然变得有些扭捏起来,一会儿脸有难色地看了下贞娘,一会儿又颇为忌惮地看了下郭业。

    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贞娘,吞吞吐吐地呢喃着:“你姐,你姐,婉贞妹妹,你姐姐……”

    吱吱唔唔半天,口中愣是蹦达不出一个字来。

    ps:晚点还有一张。

第三百六十六章 贞娘,哭

    赵飞轩吱吱唔唔,半天蹦达不出一个屁来,哪里还是刚才那个重情重义,慷慨激昂的奇男子。

    贞娘双眼透着期翼,就盯着赵飞轩,想从他嘴中知道姐姐的近况,想与姐姐相见。

    而郭业这个时候,却偏偏抽身事外,抱起双手看着赵飞轩如何应对贞娘的发问。

    贞娘不知赵飞轩为何吱吱唔唔,似有难言之隐,但是郭业却是门儿清,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亮堂。

    他知道,别说是赵飞轩的妻子,贞娘的姐姐杨婉贞,就连赵飞轩的那位七十老娘,都被戴明德掳走,私下囚禁住。

    他清楚赵飞轩吱吱唔唔的原因,他并非是怕贞娘知道婉慧下落后再次伤心欲绝,而是因为自己就站在当面。

    赵飞轩可是红口白牙地在自己面前说过,一切安好,一切正常。

    如果他当着自己的面跟贞娘说,你姐姐被戴明德那狗日的掳走囚禁了,那不是自己掌自己的嘴吗?

    他,理解赵飞轩有口难言的痛苦。

    不过,他不支声儿,继续看戏,看赵飞轩能撑到什么时候。

    ...

    ...

    赵飞轩之所以语音凝噎,说不出口,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只要他一说出事情真相,那么就会围绕这个话题牵扯出很多很多的问题出来。

    这些问题有大有小,但是个个都是要人命掉脑袋的问题,比如戴明德拿家眷老母逼迫威胁自己;比如自己与戴明德,张士元以及三州官场各级官员,虚与委蛇,贪墨了一百五十万贯的赈灾银;比如灾情饥荒之中,那成千上万死去的灾民,正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而且,也许,可能,连他与古三等人筹备的杀官盗银之事,都会被郭业推敲得浮出水面来。

    到时候,不仅被郭业一掺和,不仅救不出妻子老母,还杀不了戴明德,张士元,倒不出赈灾银,前功尽弃,功败垂成。

    一联想到这些种种牵连在一起,掰碎了还连着筋的诸多问题,赵飞轩顿时头如簸箕大,有点斗大如麻的沉重感。

    每每想跟贞娘说实话,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来。

    贞娘不懂里头弯弯绕绕,只晓得追问:“轩哥,姐夫,我姐姐呢?”

    “这……”

    “姐夫,我要和我姐姐见面,姐夫,我七年未见我姐,你于心何忍?呜,呜呜……”

    贞娘再次不淡定地哭了起来,越哭越凶。

    赵飞轩慌了手脚,赶紧解释道:“婉贞妹妹,姐夫怎么可能不让你见你姐姐呢?只是,只是……”

    “呜呜……”贞娘哽咽问道,“姐夫,莫非我姐姐出事了不成?”

    赵飞轩乍听,顿时戒备地瞅了郭业一眼,然后又冲贞娘连连摆手,急道:“不不不,你姐姐好着呢,好着呢!”

    ?

    “那姐夫为何不让我见上我姐姐一面?姐夫,求求你,让我见上姐姐一面吧?我已经没了爹,没了娘,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呜,呜呜……”

    贞娘越说越激动,越哭越悲戚,听得赵飞轩鼻头泛酸,心中苦涩,是啊,他们姐俩这些年真是遭了不少罪,特别是婉贞,小小年纪,便……

    “咳咳……”

    郭业轻咳一声儿,打断了赵飞轩的思绪,总算开口说话了,只听这厮凑到贞娘身边,似抚慰似揩油地拍着她香肩,冲着赵飞轩阴阳怪气地说道:

    “是啊,赵刺史,贞娘这些年不容易啊。父母与她天人永隔,姐妹与他血脉相离,你说你这是于心何忍呢?唉,瞧瞧都苦成什么样儿了?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郭御史,你……”

    赵飞轩脸色巨变,他又何尝听不出来郭业是在落井下石呢?

    可是这块石头下得真他妈重啊!

    贞娘继续在哭,泪眼婆娑地盯着赵飞轩,而郭业则继续站在贞娘身边,再次抱起双手戏谑地看着赵飞轩,闭口不言。

    赵飞轩见状,有点骑虎难下,真是有些后悔当着郭业的面,与贞娘相认了。

    事已至此,赵飞轩纵是如何盘算,都绕不过这一关了。

    随后,他缓缓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沉思了起来。

    差不多沉思了半晌,郭业依然半句话也未讲地站在那儿,而贞娘兴许是哭累了,哭得岔过气儿去了,已然有些身子晃悠,双腿踉跄,若非郭业搀扶着,八成都瘫软在地。

    最后,赵飞轩毅然抬起头望向郭业,似下定决心般言语铿锵说道:“郭御史,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了!”

    郭业闻言大喜,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道弧线,点头应了一声:“赵刺史,我们早就应该好好谈一谈了。不过现在嘛……”

    说着,指了指自己身边有些体力不支的贞娘。

    赵飞轩明白,朝着门外叫了一嗓子,将刚才那位充当管家的幕僚喊来,欲要安排贞娘下去休息。

    谁知贞娘拧巴得要死,即便体力不支有些站不住身子,还是摇头如拨浪鼓般,死活不离开,非要见上姐姐杨婉慧一面。

    赵飞轩劝说无效,无奈之下只得看向郭业,眼神向其求助。

    郭业领会深意,在贞娘耳边轻轻说道:“贞娘,小哥办事你还不放心?去吧,好好休息,我一定会让你见上你姐姐的。”

    “当真?”

    郭业丝毫也不犹豫,重重应道:“当真!”

    “唔……大官人的能耐,奴家是知晓的。贞娘恳求大官人,定要让奴家与姐姐……”

    “别说了,贞娘。你之事,便是我之事,你应该懂得!”

    郭业打断了贞娘的话,说出了这句有些暧昧的话,但是贞娘此时已经来不及矜持羞赧了。

    身子疲累不堪,随着赵飞轩的幕僚管家徐徐离去……

    待得贞娘走后,赵飞轩暗中长长吁出一口气来,这婉贞妹妹,模样虽便了,但是那股子拧巴劲儿,还是跟十五年前一般无二。

    当然,犟脾气也跟她的父亲,自己的恩师,杨开泰一模一样。

    感慨一番之后,赵飞轩陡然换了脸面,兴许是因为被郭业这般胁迫有些载面儿的缘故,径直冷哼道:“郭御史,倒是挺会抓准时机的,呵呵,年纪轻轻,城府却是极深啊!”

    郭业恬不知耻,拿赵飞轩的冷嘲热讽纯当鼓励与夸奖,乐呵呵地谦让道:“赵刺史,谬赞了!”

    随后不忘提醒道:“赵刺史,咱们是不是该好好聊聊了?”

    “你……”

    赵飞轩见着郭业被自己冷嘲热讽,竟然不气不怒,反而沾沾自喜,顿时更加憋气。

    重重地哼了一声之后,转身走到客厅的首座,徐徐做下来之后,望着郭业。

    约莫几秒钟的光景,赵飞轩猛然声调一变,重重叹了一声:“唉……说起这事儿,赵某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郭业心中好笑,你要说得,哥们都知道,哥们逼你说的目的,就是要你一个态度而已。

    随即他闭嘴不言,任凭赵飞轩从头到尾,将所有事情统统告知了过来。

    ...

    ...

    果然,这一次赵飞轩的态度很端正,费尽唇舌滔滔不绝,讲了约莫一个多时辰。

    讲得竟然与郭业所知道的毫无出入,可见其没有一丝的隐瞒。

    就连他如何与黄河帮暗中合作,作为他们的内应,准备杀官盗银,救济灾民一事,他都没有一丝隐瞒,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郭业心中很是满意,态度很端正嘛,有进步,有进步啊!

    随后冲着赵飞轩劝道:“赵刺史,我能理解你怕家眷老小遭到戴明德的毒手,而与之虚与委蛇;我也能理解你一心为民,宁可背上杀头的大罪,也要与匪帮勾结,杀官盗银,救济灾民。但是——”

    郭业话锋一转,声音略显高昂地说道:“但是,我不赞同你这么鲁莽行事。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赵飞轩意兴阑珊地点头答道:“知道,无非就是一个罢官免职,交由刑部处理,了不起不就一个死字吗?赵某既然敢这么干,自然就无惧丢掉性命。能用赵某一人的脑袋,让三州百姓在饥荒中少死一些人,这笔买卖划得来!”

    郭业冷不丁问了一句:“那你可曾考虑过你的妻女家眷,可曾考虑过你的七十老母?你觉得你掉了脑袋,她们还能有活下去的动力吗?你能够与戴明德虚与委蛇,违背良心,不就是为了她们能够活下来吗?赵刺史,你这么做,欠妥啊!”

    “啊?”

    一听郭业再次提起妻女家眷,还有老母,赵飞轩明显不像刚才那般洒脱了。

    惊呼之后,又有些无力地叹道:“呵呵,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之事儿?正如忠孝不能两全,郭御史,换做你,你认为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有!!!”

    郭业甚是干脆地回答了他,信心十足地讲道:“我不仅有办法将你的家眷妻女,还有灵堂救出虎口;还能将戴明德,张士元,以及汝州等诸州官员绳之以法,让其接受大唐律法的制裁。”

    “什么?”

    这下轮到赵飞轩不淡定了,惊叫一声之后,猛然站起。

    噌噌噌~~

    疾步冲郭业跑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期翼的眼神透着乞求一般,急不可遏地催促道:

    “郭御史,计将安出?策从何来?还望不吝赐教。”

    而后,放开郭业的胳膊,主动退后两步,拱手作了一个长揖,言语诚挚地请道:

    “郭御史,还望您伸以援手救我赵氏一家老小,望您大慈大悲拯救汝州,安州,郑州近百万在饥荒中挣扎的灾民,这是功德无量之事啊!”

    ...

    ps:第四更完毕,唉,还是晚了一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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