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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门吹灯零零七     汉血长歌txt下载     汉血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张通明破案

    张通明偶然间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线索,在一户农人家里,张通明发现在劈柴堆里有了一些仿佛是被刀削过的木屑。如果木屑是被斧子削过倒也合情合理,可被刀削过便有一些令人怀疑。但张通明并未打草惊蛇,而是暗中对这户农人进行了一番调查。

    木城周围水源贫瘠,只有一些地下河,因此种植的植物大多数以高根耐旱农物为主,但收成不高,只依靠种田难以维持生活。因此木城农人几乎有其他营生,城里以做皮具皮靴的皮匠为最多,另外也有不少农人是依托着给大户人家或者军队做活来养活一家人。

    张通明通过调查发现,这户金姓农人家里开了个并不赚钱的皮匠店,但一直以来生意门可罗雀。张通明又听其他店家说,这老金三十来岁,皮匠手艺是偷学的,所以学艺不精,以至于生意很差。以前只能糊弄一些不懂行情的鞑塔牧民,但最近稍微懂行的牧民都不会找他们家做生意。

    “老金的老婆倒是挺好看的。”那邻人狭促地笑起来。

    “做农人养活不了一家三口,做皮匠又没生意可做,他们到底靠什么生活三年?”张通明大惑不解。

    随着李春城因找不到线索脾气越来越暴虐,手下的都尉们都跟着吃苦,而都尉们吃苦,下面的什长伍长也不可避免的被骂被驱使。

    张通明被逼得没了办法,便向都尉梁锐报告自己的发现,梁锐却反而呵斥了他一番。这梁锐原本就是最早的疫庄守卒之一,当日战俘暴动脱逃,他几乎被杀死。他本人没甚本事,只是凭借最早追随张孝武的资历,在死士营屡次扩军背景下才当了伍长、什长、都尉。可以说这梁锐算是张孝武嫡系中的嫡系了,而重用死士营老部下也是张孝武控制军队的办法之一,梁锐便借了这股东风做了都尉。

    但凡没本事的人,最嫉妒有能力的手下,梁锐认为张通明借着原来的资历来嘲弄他,便警告张通明,若胡说八道便将他罚去地牢看押犯人。张通明心说如今木城地牢里空空,哪有什么犯人,我去看犯人倒不如说去坐牢。

    张通明又隐忍三天,他利用这三天时间继续监视老金一家,并被他发现了一个新线索——老金一家人连续六日足不出户。但凡正常一点的人必定会与人交流,可老金家的人却很少与人交流,城内发生这么大的事儿,老金家竟然不去和邻居窜门聊天打听消息,这还是市井小民吗?

    张通明不敢打包票这老金家有问题,可他看到李春城眼睛都熬红了,决定试一试,他越过梁锐直接找到李春城汇报自己的发现。

    李春城先前只是江湖杀手,他擅长刺杀别人,却不擅长寻找刺客。所有人都以为一个刺客出身的人势必会顺利找到其他刺客,反而逼得李春城焦急万分。

    在听到张通明汇报之后,李春城准备马上派兵包围,张通明建议道:“校尉大人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俗话说狡兔三窟,如果老金是刺客,他们应该有地道逃走。所以我建议调派所有弟兄将老金家周围一百丈以内的地方团团围住,然后从八方合围。抓捕老金一定要稳准快,不能让他反应过来。”

    “奶奶的,四个都尉不如你一个什长,一个个整日一脸无奈地看着我,都是一群蠢货。这次行动你来指挥,别给我丢脸就行。”李春城很是干脆地说道。

    张通明又为难说:“校尉大人,如果老金是冤枉的,如果我判断是错的……”

    李春城道:“就算他是被冤枉的,咱们就当做一次锻炼好了,事后我调你到我身边。”

    抓捕行动前半段进行得极为顺利,然而在破门之后,老金夫妻两人拿出长刀对战,武器被士兵打掉。老金夫妻二人很快束手被擒,就在李春城想着如何严刑拷打之时,那夫妻二人居然吐血而亡。待他检查之后才发现,原来这夫妻二人早就吞了毒药,选择反抗不过是为了让毒药发挥得更快一些。

    李春城后悔不已,这才是死无对证了,他让人搜查老金家,但老金家似乎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连米罐子里的米都落了灰。

    “日日吃米,米罐子怎能落灰?”张通明下令众人崛起三尺寻找线索,又道:“他们有一个儿子,十来岁的样子,肯定藏在地下。”

    众人搜索了足足三个时辰,天都黑下来了依旧找不到地道。张通明在李春城耳边说了个计策,随后李春城下令所有人撤离此处。

    随后,李春城与张通明两人悄悄潜伏在屋顶,等待那金小子忍耐不住出现。果然不出所料,后半夜的时候,一个人从枯水井里钻了出来,左顾右盼,想要进家中察看一番。李春城这次学聪明了,上前一把制住少年,又将其打晕。他摇晃少年嘴里的毒药,却把少年摇醒了,又要打晕少年时,张通明阻止道:“他没随身携带毒药。”

    对付一个十一岁的少年,李春城却有许多办法,他先让人将少年的裤腿扎起来,又找了一条蛇,说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蛇扔进你的裤子里,那蛇就会吃了你的小鸡,还会钻进你的肚子里。

    少年吓哭了,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根据少年的描述,原来他们是北夷人,他也不知道父母来此的目的,几日听说什么一万两银子的悬赏,具体并不知情。少年藏身的地方是一处枯井,枯井里有一处密室,密室内存着一些粮食和其他东西,但井口只有罐口大小,除了少年外其他人还真钻不进去。

    张通明说这密室必定是老金修建,他不可能不钻进去,不如挖开井口。众人合力挖开井口后见到那井壁其实很宽,连张通明这样的壮汉也下得去。众人在密室中找到了一些北夷文书,一张张孝武的画像,另外一张大胡子方头大耳的画像,下面写满了北夷文。

    最后,他们还找到了直接证据,另一张手弩和二十支弩箭。

    李春城和张通明相视一笑,总算是破了这刺杀案。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奶奶觉得你很冷

    城内有个粗通北夷话的人,说这大胡子方头大耳的画像是一张悬赏令,乌桓人开了一万金的价格买鬼将张孝武的人头。一万金便是一万两银子,也侧面证实了传说中张孝武的人头有多值钱。可是那些乌桓人不认识张孝武,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许不知乌桓画师听谁胡说八道张孝武的相貌,就给他画了这幅大胡子猛张飞的画像。不过张孝武现在正是倒也胡须浓密,他十天不刮胡子便成了虬髯客,人家画师倒也没画错。只是那画像丑的让他生气,居然还把他的双眼画成了斗鸡眼……

    老金作为北夷密探潜伏在木城整整三年,他亲眼见过张孝武的样子,这才画了第二章画,还别说,老金的画功了得,张孝武的画像栩栩如生。老金大概是准备过一段时间有机会出城,再将张孝武的真实画像交给北夷斥候。但也许这一万金的悬赏令太过诱人,老金才决定亲自刺杀张孝武,并选择了最为繁华的十字路口,但他失败了。

    刺杀失败又丢了贵重的手弩,老金见城内日夜不停地寻找刺客,顿时后悔万分,只能闭门不出。而恰恰是他多日闭门不出,不做生意不做农事,反倒引起了张通明的怀疑,这才暴露了自己。

    张孝武听了汇报之后倒是对张通明感兴趣了,令张通明赶往守备府问话。

    在张孝武看来,心细如发的张通明的形象应该是《白夜追凶》里关队的小胖子,或者是《长安十二时辰》里张小敬一样桀骜,没想到他看到了是一个长得四方大脸三角眼头发稀疏,脸上长着一颗硕大的黑痣的丑汉,还壮得像水缸。

    顿时,张孝武感谢老天爷起来,前一世虽然不是美男子但也算是普通人,这一世的张孝武英俊威武形象极好,可若是让他穿越到这张通明身上,每日洗脸一低头,肯定会被吓一激灵。

    “我要是重生在他身上,只怕九儿会誓死不嫁给我,更别提什么殉节,早就跟那个乌桓翻版阿汤哥跑了。”张孝武心说,不得不说,一个人的外貌有时候会掩盖他的才华,除非这个人是杭州马,毕竟不是谁都能对钱毫无兴趣的。

    通过与张通明的一番交谈,张孝武开始对他重视起来,这张通明是南方岳州的一户士族嫡孙,所谓的士族是指取得爵位的家族,祖上曾经为帝国做出贡献,被皇上赐予爵位,并传至后人。帝国持续三百年中,每个皇帝都要封出上百个爵位拉拢人心,而圣汉爵位分有五级,分别是王、伯、侯、夫、士,每级三品,其中一品最尊,三品为末,而秦王便是一品王爵,也只有太子被封为秦王,南阳郡王为三品王爵,笃山伯为二品伯爵,郢川侯为一品侯爵。因为爵位最低为三品士爵,士族之名也因此得名。

    张家祖上为三品夫爵,但到了他这一代已经家道中落,为了重振昔日辉煌,张通明选择了从军。张通明的能力比许多人强得多,他能文能武心细如发,当初在第三团也是受到重用,而且不久就会被提拔为校佐——犬夷偷袭鸦山大营,张通明原本光明的未来被打碎了。

    也许是因为士族嫡系出身,张通明对权力非常执着,有人喜欢钱财,有人喜欢美女,有人喜欢游戏,有人喜欢权力,张通明便是最后一种人。张孝武认可张通明的才能,他认为人无完人,至少这个官迷给他的感觉很透明,就像是关城喜欢美女,苏钰喜欢钱一样,有追求的人才更显得真实。

    李春城办事有一些大大咧咧,且对管理军队粗犷陌生,张孝武便委任张通明担任治安营校佐,辅佐李春城管理城内城防。这张通明在第三团没有做成校佐,反倒在木城得偿所愿,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刺杀案告破之日,太乾二十九年十月初二,塞北忽然迎来了第一场雪,当地老人说,今年这一场雪来的比往年晚了一些。张孝武听了,忽然想念刀郎了。

    按理来说第一场雪老天爷意思意思也就罢了,但这塞北的第一场雪下了足足三天三夜。这场雪就像是奶奶觉得你很冷一样让人难受,明明不需要,她偏偏里三层外三层地给你穿秋裤、棉毛裤、棉裤、冲锋裤……

    雪停之后,张孝武推开门走在街道上,积雪厚到淹没了他的腰。

    全城士兵迫不得已停止了训练,在守备使大人的命令下开始在城内铲雪,足足铲了两天的雪才将木城内街道清理出来。还没等他们高兴,十月初六,第二场雪来了。好在这第二场雪就像是小三的爱情,只有片刻的停留——雪下了两个时辰,便被北风吹到了两狼关那边去了。

    这个时代的百姓有一点像穿越世界中的南方人,御寒不靠装备,全靠“一身正气”,只要浑身一抖,即便冷得丝丝哈哈也很快恢复如初。也许科技进步反而让人类的身体退化了,人们对流感的抵抗能力极其微弱,以至于一个感冒能传染一群。

    张孝武在这个世界中迄今为止没有遇到几个身患感冒的人,可见锤炼对人的重要性。

    他也想靠着“一身正气”御寒,可塞北荒原不是中原,不做好御寒准备只会被冻死。好在军库中有许多冬服储备,张孝武早早地下令分发冬服,却发现那冬服内层里居然是一些敷糠。张孝武气得大骂无良商人害死军士,却惹得其他将佐奇怪得很,原来大家习惯了敷糠做里子的冬服。

    张孝武在城内寻了一头羊,剃了羊毛之后将敷糠换成了羊毛,将此羊毛冬服送给了替自己挡了一箭的王一瑾。王一瑾穿了之后,嘴上说穿了之后经常热得出汗,当真不舒服——便是热死也不脱。羊毛做成的冬服又暖喝又轻便,张孝武筹钱让胡三万给每个校尉校佐都发了一套,这种冬服一时之间被众人追捧,风靡流行起来。

    不知不觉间,张孝武在这个世界又发明了一样东西,羽绒服。

第一百七十章 二位夫人

    羽绒服的发明导致城内的羊遭了秧,不少羊都被剃了毛,在这寒冷时节,羊儿没了羊毛怕是不得冻死。塞北荒原的羊虽然不少,可并不是绵羊,更不是地球上经过科学家上万次的育种改良的美利奴羊。

    鞑塔羊一年脱两次毛,分别是春天和秋天,当地牧民会收集羊毛清晰之后编成毡子,用来制作帐篷。张孝武派人用粮食四处换购羊毛毡子,尽量将军士们冬服夹层中的敷糠换成羊毛、鹅毛、鸡毛、狼毛,甚至是狐狸鬣狗的毛,以帮助士兵们抵御寒冷。

    他似乎是低估了这个世界中人们的御寒能力,即便只是敷糠做的冬装,大家也觉得很暖和。但众人见城主悉心体恤士卒,还是感动不已的,军人很少会把感动说出来,大家心里都记着他的好。

    为了抵御寒冬,他又轮番派遣各阵队日夜不停地挖运烟石(劣质露天煤)运回城内,将疫庄那一套全部移到了木城,但许多人拒绝用烟石取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改变旧习惯接受新技术,尤其是烟石燃烧后发出呛人的浓烟。

    有人说:“这鬼将有出什么鬼主意,是不是要把咱们呛死才肯罢休?”

    张孝武感觉自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内心一阵受伤,一日之后,他通过观察与论证完美地解决了毒烟问题——建大烟囱,盖两丈高的大烟囱。

    张孝武又下令修建许多高大的烟囱,甚至那些烟囱的高度要高于城墙,军营必须采取“集中供暖”的方式来保证士兵的生活质量。但收效甚微,士兵们除了感动守备使大人体恤下属,就是觉得守备使大人太能折腾,那浓烟也太破坏城内空气。

    万万没想到,这个年代的人,居然比张孝武还关心环境,甚至有当地百姓说:“毒烟虽然飘出城去,但毒烟所过之处寸草皆无,毒杀塞北草木,实乃断子绝孙之举。”

    张孝武被人骂了一通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自己偷着生闷气,却得知李春城派人将那胡说八道的老百姓给好好打了一通,那人再也不敢瞎传话了——人家一嘴的牙全被打没了。

    张孝武说这李春城你有时候未免太过江湖义气了,老百姓愿意说就说去吧,何必与他们斤斤计较。李春城却道:“那不行,你是咱们兄弟们的主心骨,谁污蔑你就是和咱们兄弟对着干,要不是他年纪太大,我非扒了他衣服扔进雪堆里冻死他不可。”

    正说着话,王一瑾跑来,兴奋地说道:“程褚的那两个小妾,被咱们找到了。”

    找到程褚的二位小妾也算是意外之喜,张孝武派出许多士兵在附近牧民家购买羊毛、狗毛等各种动物的毛或毛毡子。一队士兵在一户牧民家中发现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汉人小丫头,那士兵心里怀疑这鞑塔牧民是偷了汉人的孩子做童养媳,便将此事告知了什长。

    那什长也是多嘴,与小丫鬟问话,小丫鬟见了他们立即大哭:“救救我家夫人。”

    “你家夫人是谁?”

    “程将军的夫人。”

    士兵大惊失色,立即包围了牧民,并在地窖之中找到了程褚的两个小妾。

    原来那日张孝武率军火烧耶谷查什的前锋骑兵引起了第六团大营混乱,二位夫人的辕马受惊后拉着车辇便跑了。不知跑了多久,马车来到此处,被这户牧民所救。

    这五十来岁的老牧民虽然年老,可见两个美娇娘便觉得是天神赐给他的礼物,他又担心她们被人救走,便将她们关到了地窖中。而贴身丫鬟芒种因为装作哑巴逃过一劫,得意被允许继续服侍二人。

    那牧民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会想到张孝武派人四处搜集羊毛,这小哑巴居然不是哑巴,还主动揭发了他。

    士兵们将二位夫人解救回来交给了张孝武,那小丫鬟芒种见了张孝武依旧记得他,忽然咦了一声,说:“你在这里作甚?对了,你将我绑在房顶横梁那次的仇,我还记着咧。”

    张孝武哈哈大笑,二位夫人好奇地看着他们,心中疑惑不解。两个风情万种的少妇实际只有十七八岁左右,正是爱慕英雄之际,张孝武相貌堂堂又是一城之主,还名震塞北,尤其是年轻力壮,顿时媚眼如丝地望着他。

    那不停放电的小眼神别说张孝武,便是一旁的陈关西也面红耳赤低下头,张孝武侧着身拱手道:“还请二位夫人稍作休息,我立即安排人手,将二位夫人送到程将军身边。”

    碧月走上前去,娇滴滴说:“城主,天这么冷,人家若是冻坏了怎么办?倒不如让人家留下来好啦,再说城主身边也没有什么知冷知暖的人,人家姐妹二人心疼你,帮你擦拭擦拭衣甲。”

    张孝武被那眼神瞥个激灵,他有一种被她们的目光狠狠地占了便宜的感觉,忙说:“犬夷大军不日即将杀到木城,此地危险至极,还请二位夫人千万小心。”

    另一个叫做花蕾的夫人抿嘴一笑,但她说的话很是透彻:“危险都是你们男人危险,我们女人有什么危险,不过就是你们杀来杀去罢了,谁赢了我们便是谁的,不是吗?”

    张孝武怔了一下,心说果然商女不知亡国恨,但她说的倒也没错,即便犬夷破城,杀的也是圣汉男人,至于女人则多半是财产,不会杀害。尤其是这二位漂亮的夫人,风情万种俏丽迷人,任何男人见了哪能不动心。况且人人都有一个孪生娇妻妄梦,那些身上臭烘烘的犬夷大官见了她们,不也得把她们捧在手心吗?战争对于男人是生死富贵,对有野心的美人来说反倒是一个机会。

    张孝武虽然是个男人,却没有拾人牙慧的习惯,他虽然对程褚诸多不满,可总归是得到程褚提携,便“忍痛”下令陈关西立即护送二位夫人前往两狼关。

    但丫鬟左芒种对二位夫人说,当初你们承诺若是得了救便还我自由,花蕾说我姐妹虽出身风尘自然说话算话,你要随我们走还是要留下任请自便,随我们走便是我们的妹子,留下来我们给你一些银子。芒种说我要留在守备府给大人洗衣服端茶倒水,花蕾说这由不得我们做主,芒种对张孝武说:“我从小被人卖来卖去,但一直生活在这个院子里,我不想离开这里,大人若是不收我做丫鬟,我便只能死在里。”

    张孝武见她态度坚定,便笑问:“你就不怕再被我捉弄?”

    芒种说:“我不怕,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是好人。”

    “好人又没有长在脸上。”张孝武并没有拒绝这个从小便被人卖来卖去的可怜丫头,这芒种长得黑乎乎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倒像个虎妞,这守备府也终于有了一个女的——虽然不过只有十一岁。

    当陈关西带着碧月和花蕾两个美娇娘来到第六团时,却看到大军整顿集结的场景,又得知白虎军终于要发兵援救金城了——十天前白虎军便准备发兵,却因为一场暴雪来临挡住了他们的脚步。陈关西暗笑说原来你们牛气冲天的白虎军也害怕这鬼天气,遇到这塞北大雪也成了病猫了。

    陈关西将两位美娇娘交给了程褚,程褚感动不已,还拿出了五十两银子感谢陈关西等诸将士帮他寻回了妾氏。陈关西心说你这他娘的大方。那花蕾夫人趁着送给他银子的时候忽然拿出一封信塞进陈关西手中。陈关西看信函写着张郎孝武,顿时打了一个冷战,心说大人你有桃花劫了,这娘们可不像好人呐!

第一百七十一章 白虎北伐

    离开第六团的时候,陈关西远远地见了正在牵着两条土狗追兔子的李存元,连忙策马上前问好。自上次李存元援救死士营后,两方是不打不成交,反倒亲近不少。

    那李存元也认出此人是张孝武心腹,不无羡慕道:“还是你们自在。”陈关西说为何看起来军候大人心事重重,李存元便让他转告张孝武,太子爷刺杀笃山伯失败,白虎团强吞第六团,他们如今都是妾生子了。

    陈关西立即问道:“太子他——今何在?”

    “你问我,我又问谁。”李存元无所谓道,“也许死了吧,那个祸事精,死了才好,若不是他连累我们……”

    陈关西立即回城后立即将此重要消息禀告张孝武,张孝武大惊不已,立即召集众人合议。木城守军隶属于第六团,第六团隶属于青龙军团,青龙军团的统帅是太子,如今太子下落不明,第六团也被人吞了——那咱们是谁?

    “我们算哪门子的军队?”胡立揪着脑袋上日渐稀少的头发问道。

    萧开笑说:“其实第六团被并入白虎军团,也就相当于咱们木城守军并入白虎军团了,前些日子大人不是下令替白虎军团准备军粮吗?现在就相当于给我们自己准备了,也不算是吃亏不是?”

    申林东疑惑不解道:“帝国四大军团哪有强行吞并他人的,这笃山伯是要谋反不成?”

    “青龙军完蛋了,玄武军重新之后就成了废物,朱雀军团一盘散沙。”胡立一边数落着别人一边叫道,“这白虎军可算得上是天下第一强军了,笃山伯要是谋反,只怕别人阻挡不住。”

    申林东反对道:“圣汉三百年江山人心所向,笃山伯叶家世代忠良,又岂能谋反?”

    祖公茂一拍桌子道:“不管怎样,咱绝不能将死士营一万多人的军权随意交出去,这是咱们大家拼着命得来的。第六团听他们的,咱们可不听,咱们是青龙军的人。”

    胡立鼓掌反讽道:“诶,对了,总算说句人话。不过我提醒,青龙军团统帅都没了,也许是死了。”

    祖公茂骂道:“就你他娘的不说人话,姓叶的敢杀姓轩辕的?”

    胡立道:“我他娘的要是造反了,专杀姓轩辕的。”

    “胡说八道,闭嘴吧你。”申林东一把拉住了这口无遮拦的家伙。

    萧开问道:“大人,你有什么想法?”

    张孝武思考片刻后说道:“当初圣太祖设立四大禁军军团相互制衡,便是避免有朝一日一家独大武官乱朝,笃山伯吞并第六团绝非兵部属意。青龙军如玄武军一般被打垮脊梁,只怕日后再也没有人能钳制得了白虎军,白虎军便足以威胁到皇权。当下,我们只需恪守职责便是,切记静观其变不可轻举妄动。”

    申林东说:“这大雪封门,只怕他们的北伐需要推迟了。”

    “以笃山伯的性子,他们一定会北伐。”萧开担忧说,“若是笃山伯让我们随大军北伐……”

    胡三万笑道:“不是我看不起自己啊,就凭咱们这些临时拼凑的一万守军,随他们北伐,只怕路走到一半便会一哄而散。”

    其余诸将纷纷点头。

    “静观其变。”张孝武拍板道。

    等会议一散,陈关西偷偷地将花蕾的私信塞进张孝武手中,张孝武问道:“鬼鬼祟祟,神神秘秘,作甚?”

    陈关西道:“程夫人托我给你的。”

    张孝武道:“丢了。”

    陈关西道:“我受人所托,大人你自己决定。”

    张孝武拿了书信,拆开之后看到一篇相思情书,倒是好笑起来,两世为人,居然第一次收到情书,还是别人老婆给的。他猛地一拍脑袋,心说坏了,我这不就是成了程褚的小三了吗?他连忙将这信函丢在一旁,恼火不已,自己遇到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次日,一阵队白虎军斥候骑兵顶着北风自备补给途径木城,萧开将他们引到城内休息,但被领兵的校尉拒绝。那叫田宫的校尉说:“吾等第七团斥候前锋,为大军拓路,岂有休息之理。”田宫拿出兵部公文交给萧开,萧开看到竟然是一席委任令,兵部正式委任张孝武担任木城守备使,就军候衔,木城守军战时受白虎军团令出,并为白虎军团准备十万石军粮。

    萧开立即将兵部公文交予张孝武,张孝武随后下令全军准备粮草,那田宫随后便带着斥候骑兵继续向北出发。

    又过两日,白虎军前锋第七团抵达木城,然而只是派辎重营接收了十万石粮食,其余军队直接绕过城池前行继续北上了。

    木城守军已经完全收起了铁甲与皮甲,所有人都身披披风躲在角落里御寒,甚至要是不看他们的武器兵刃,外人都以为一群当地放羊的牧民在城墙上蹲着。张孝武站在城墙上看着白虎军威武雄壮的军容军貌,看着一个个杀气凌然的白虎军将士,不禁感慨:“这才是圣汉大军,这才是真正的禁军精锐。”

    “可惜,天公不作美,这大雪天北伐,不知路上会有多少将士冻死冻伤啊。天时地利不再,能打的赢吗?”萧开在一旁注意到白虎军的御寒措施比木守守军差得很,今年的冬天来得猛烈,仿佛专门与白虎军作对一般。

    张孝武道:“既然笃山伯在这种天气中发兵,自然有他的理由,若是我们都能猜中他心中的想法,那犬夷异族自然也能猜中。这叫做出奇制胜。”

    萧开笑说:“笃山伯赢了自然是出奇制胜,若是败了,那他就是贪功冒险鲁莽行事了。”

    两人相视一笑,向北望去,却见远处黑压压一片云压了过来,应该是又一场暴雪来了。

    十月十八日,又一场暴雪降临了整个塞北荒原,士兵们和百姓们早上扫的雪,棉花团一样的大雪从早上下到了晚上,城内的幼童们依旧没心没肺地打着雪仗。

    张孝武一早上也特地锻炼了一下身体,打了一套“平平无奇的拳”,看得周围卫兵们好生奇怪:“都说守备使大人勇冠塞北荒原,怎么看上去这套拳法也不像是能伤人能杀人的拳法,到底这套拳法有何精妙处?”

    “此为,第九套广播体操。”张孝武淡淡回答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白虎回头

    做完了第九套广播体操的张孝武进了屋洗了一把脸,然后吃起了厨子做的打卤面来,现在的这个厨子原本是城内一家客栈的大师傅,可那家客栈没了生意只好辞退了厨子。

    厨子不能做饭便只能挨饿了,又听闻军中缺少灶火师傅,便跑来应聘。负责招兵的金盛见此人厨艺不错,便将他派到了守备使大人官邸,也就是程褚曾经的将军府中,专门给张孝武做饭。

    张孝武吃了几天这个厨子做的饭菜,胃口居然被养刁了,便将他留了下来。

    虽然张孝武发明了面条,可真正将面条做好的反而是普通百姓,尤其是本地的厨子们更是将面食做了许多改良,面条做的花样繁多,张孝武也是每天换着样的做各种面食。

    正在吃着打卤面,便有斥候传报说第七团突然折返回来了。

    “是打了败仗?”张孝武问道。

    “不像打了败仗,身上甲胄没有交锋刀痕,应是得了急令。”传报的是陈关西的手下都尉李沅,“按照他们的速度,还有一个时辰就到木城了。”

    “准备迎接。”张孝武眉头紧锁率领众人来到城门。

    半个时辰之后,第七团的影子就在白皑皑的雪地中出现了,第七团统兵将军便是下山虎陈青,他见张孝武率众在城门迎接,便策马行来。陈青自然听过这个斩杀了乌桓七子之一的张孝武的大名,也对此人很是好奇,他一身甲胄不便下马,便直接坐在马上拱手道:“张城主,吾等得令返回两狼关,十万辎重粮草暂放于木城,还请劳烦城主重新整理。”

    “那倒不麻烦,可是有要事发生?”张孝武忙问道。

    陈青道:“涉及机密,恕在下不能言语,张城主等军部传令即可。”

    张孝武惊诧问:“金城,不救了?”

    陈青没有回答,微微一下,策马转身离开,第七团也顺着北风向两狼关疾行而去。

    白皓指着那嚣张的陈青狠狠地说道:“傲气个蛋蛋,大人,我现在一锤子砸过去,肯定能砸死他。”

    张孝武哈哈一笑,转身道:“我只是个军候,人家是将军,能亲自与我说明倒也是看得起我了。众将听令,将十万石粮草辎重送回仓库。”

    “喏。”

    回到守备府中,小丫鬟芒种给众人端上来热姜汤,张孝武喝了一口居然有甜味,好奇道:“小芒种,你这是哪来的糖?”

    芒种噘着嘴小声不服道:“芒种就芒种,为啥叫我小芒种。”

    张孝武拍着她脑瓜上的总角笑道:“嗯,我就叫你小芒种,怎么?不服气?”

    芒种躲开那双大手,说:“你是城主大人,你说了算。”

    “这是哪的糖?”

    “是书记官大人给我的。”

    众人望向王一瑾,王一瑾笑道:“说来诸位大人可能不信,这糖是一群月氏戏班随身带来的,李春城的手下将月氏人当做间谍抓了起来,没收了他们的所有东西,从中发现了细糖。月氏人无糖不欢,走到哪里都会带着糖。月氏国种植一种叫做甜杆的东西,这甜杆丰收之后压榨出汁水,待汁水晾干便结成了糖块,磨成了细糖。”

    众将大笑,纷纷喝了姜汤,一身寒气皆被驱散殆尽,胡立忽然一巴掌叫道:“一斤,这糖里会不会有毒?”

    诸将瞪大眼睛,有的把姜汤吐了回去,却听芒种抢着说道:“不会的,不会的,这锅姜汤我先前找了一条狗喂了几碗,那狗喝了没死,你们也不会死的。”

    众人:“……”

    张孝武招呼众人坐好,与大家猜测起第七团出发一日一夜后折返回来的原因,他说道:“畅所欲言,大胆的猜,也许陈青红潮来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大笑起来,这红潮就是月经的通俗说法,看来张孝武张大人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心里还是很生气这陈青的无礼。芒种黑黑的小脸顿时通红,心说大人真不害羞,忙端着盘子下去了,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他们倒不是有意骚扰,不过是从军粗鄙惯了,没注意到旁边站着个女的——虽然是个小丫头片子。

    “会不会是风雪太大?”胡立先猜测道,“那些二了吧唧的白虎军,半夜被冻死几百个然后怕这么冻死一路,没等到鸦山呢,先死绝了!哈哈哈哈……”

    诸将啼笑皆非,这胡立虽然平日口无遮拦,但一起编排起白虎军倒是一件乐事。张孝武也笑了起来。但惧怕暴风雪的缘由多少有点说不过去,第七团一万二千骑兵步兵,不是一千二百人。

    行军作战不是游戏,行军令止也不会因为遇到一场暴雪就能随意更改的——白虎军又不是少爷兵,岂能遇到天灾就跑了?若真如此,这陈青岂非被叶向东给宰了不可。

    “我看那白虎军并未士气低落,绝非因暴雪折返,这其中必有原因。”萧开谨慎分析道,“只是我等对白虎军知之甚少,大人,我建议多派出斥候打探消息,不仅仅要打探犬夷消息,还要打探两狼关那边的消息。”

    萧开的建议顿时提醒了张孝武,他们所有的防备心都放在了犬夷身上,然而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则来自于背后——朝廷。

    张孝武眉头紧皱,他认为应该建立一支类似于金衣卫一样的对内情报机构,以此来取得更多的消息,也好为木城众将做好准备。现今众人已经逐渐形成了一个以张孝武为核心的木城小集团,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在张孝武虽然年龄不到二十岁,可心智却是个老妖怪。

    众人胡猜乱想也不是个办法,张孝武遂派出更多斥候部队四处打探消息。

    张孝武斟酌起来,建立这类似于金衣卫的情报机构着实危险,若是被朝廷得知,必定会治以谋反之罪。虽然张孝武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可皇帝要杀就不只是杀他一人,他手下众兄弟也会受到株连。

    张孝武慎之又慎,左思右想不得法,这情报机构建立与否事关重大,他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门外芒种说:“城主,该吃药了。”

    “吃什么药?”

    “睡觉的药啊,我看你半夜才睡,一早上就醒来了。我以前伺候夫人的时候,夫人说每个人一天要是不睡足四个时辰,第二天脑子就不好用。”

    张孝武道:“不吃,吃个屁。”

    芒种认真道:“屁不能吃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机要营(1)

    “这小黑丫头。”张孝武哭笑不得,自从做了城主执掌木城,他便忙得有些失眠,夜里睡不着觉。见小芒种如此关心自己,他心中感动,不忍弗了她的好意,便让她端进来。这药也不是很难吃的药,只是一些甜糕配着一些草药,倒也不苦。这药方还是当初二位美人为了服侍程褚而从军医出得来,芒种在一旁偷师习得,张孝武吃了之后没觉得困,倒是觉得好吃,像是零食一般。

    “对了,芒种,你家还在吧?怎么不想着找到他们回家?”

    “我被卖到这里的时候还不记事,这守备府换了几任主人和管事,当初从我父母手里买来我的管事早就跟主人回中原了,我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张孝武又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芒种想了想,才说:“我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自由自在不再为奴。”

    张孝武笑道:“你现在就不是家奴,你只是在我府内做工的女佣,不是女奴。”

    芒种听了吃了一惊,喜道:“此言当真?”

    “自然是当真,我还会骗你?”

    “城主当然骗过我,我可记得一清二楚。”芒种说着自怀里掏出一块红布披风,“喏,我日日带着,便是提醒自己,越是好看的男的,越是能骗人。”

    张孝武笑得前仰后合,这小丫头太有意思,连拍马屁都这么精巧,说道:“小芒种,我问你一个问题,是自由好,还是活着好?”

    “城主为何这样问?”

    “做一个假设,若是有一天你忽然发现了我身上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刺瞎你的眼睛,从此之后你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做个瞎子和哑巴,乖乖听别人话;另一个选择就是死,我让你选择一下,你会选择哪一个?”

    芒种后退一步,道:“城主,我偷吃过一片云糕,那也罪不至死吧?”

    张孝武笑道:“我们是做游戏,不是真的。”

    芒种拍着小胸脯,气呼呼道:“城主又吓唬人了,嗯……我宁可死也不愿意做瞎子。”

    张孝武问:“为何?”

    芒种道:“我要是做了瞎子,就真的一辈子为奴了。”

    张孝武笑容一滞,咂咂嘴笑着让芒种下去休息。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心中想着,连小丫头都不愿意一辈子为奴,自己却犹豫起来,遂下定了决心,让人将胡三万叫来。

    胡三万在辎重营无所事事,毕竟所有的活儿都被温如玉稳妥处理了,有个能干的手下就是这么潇洒。他最近让人做了一颗金色的假牙,一张嘴便露出那金灿灿的门牙来,格外扎眼。不过他把张孝武给他做的木头假牙用绳子串了起来,挂在胸前当做吊坠,胡立便笑他说:“城主有狼牙项链,你这是什么牙项链,狗牙吗?”

    他每日在仓库里来回看一眼,检查数量或者监督训练,当真清闲得很,这会儿得到消息,立即赶到守备府。

    张孝武屏退众人,胡三万吓了一跳,又见他凝重道:“三万,你准备一下将辎重营交给温如玉管。”

    胡三万先是疑惑,随后大喜,撸着袖子说:“城主,你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交给我吗?”

    张孝武恐吓道:“不是,只是单纯的撤职查办与你,据说你盗取军粮?我就不杀你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却见胡三万笑嘻嘻地不以为意,佯怒:“你这厮,居然浑不在意,当真皮厚得很。”

    胡三万道:“撤了我的职,我就在守备府做管事,我看大人这府上缺一个管家。”

    张孝武哭笑不得:“我不用你。”

    “那我就赖着不走。”胡三万拍着自己胸脯,“论对大人的忠诚,整个木城的人都排在我身后。”胡三万虽然贪了一些,可却是有自知之明之人,在人际关系上能帮衬着张孝武,倒是适合做守备府的管家。

    张孝武早就让人准备了一些酒菜,那厨子为了讨好张孝武,特地做了几道拿手菜,两人吃着酒谈笑,张孝武说:“今日第七团突然折返,让我们措手不及,你可知最让我头疼事又是什么?”

    “是什么?”

    “机密。”

    “哦,那我不问了。”

    张孝武白了他一眼,重重地说:“机密。”

    胡三万点头:“我知道是机密,所以我不问了。”

    张孝武用筷子敲了他一下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喊:“我说,机密。”

    “哦,哦,啊?”胡三万这才恍然大悟,“你说那个白虎军的将军的机密?”

    “对。”张孝武冷哼道,“他说是机密,我就在想是什么机密不能告知我们,但我又不能问,所以就更难受了,你能告诉我是何机密吗?”

    胡三万吃着面说:“我哪能知道。”

    “你可以知道。”张孝武笑了起来,“三万,你将辎重营交给温如玉之后,立即与陈关西一起着手准备筹建一支新营,这个新营的作用便是打探消息,你是校尉,陈关西是校佐,你们此后做我的耳目,我要让朝廷的机密以后在我面前透明。”

    胡三万顿时瞪大了三角眼,半晌才道:“金衣卫?您想让我……”

    张孝武笑道:“对,是这个意思。”

    胡三万内心纠结不已,他自认为没什么能力,除了不嫉妒别人外,就是在军中做一个老好人。大家一起喝酒的时候,胡三万便是酒桌上的酒司令,负责调节气氛,而在张孝武不便出面的时候做一些送礼、送钱、甚至送美人的结交之举。

    张孝武又道:“你以为我们兄弟几个占了木城就安全了?我们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北方犬夷随时能够南下,南方两狼关、白虎军和朝廷中很多人想要摘果子,我不能让兄弟们用命拼来的家业被人取走。犬夷南下,我就打跑他们,朝廷中有人要摘桃子,我就对他动刀子。”

    胡三万热血沸腾道:“这是兄弟们应得的。”但随后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问:“大人,您莫不是要谋反了吧?”

    “谋你个脑袋!”张孝武哭笑不得,“我这是未雨绸缪罢了,免得让人戏弄成个傻子。你以为那些士族豪族为何长久不衰,那是因为他们消息灵通,每次都能提前获得消息避免危险。你,日后便是木城的耳朵和鼻子,新营取名机要营,有机密要闻之意。但对外我会向大家说你的新职为木城典史简军中左司马,负责统筹塞北民录。”

    胡三万道:“大人放心,我明白轻重,可若是我们与金衣卫冲突……”

    张孝武目露精光,啧啧冷笑:“如有必要,金衣卫可杀。”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机要营(2)

    胡三万回到辎重营与温如玉匆匆办了交接,其实也没什么可以交接的,毕竟胡三万早就把所有工作都扔给温如玉了。但胡三万却挑选了三十个伶俐的小伙子跟随自己,温如玉注意到这三十个人都是老营出身,心中奇怪,追问道:“胡大人,为何你被撤职?莫非你私下运走军粮酿酒一事,被人告发了?”

    胡三万连忙堵住了他的嘴,嘘了一声道:“这点小事,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没事,我给记着呢。”温如玉笑道,“一共二百石。”

    胡三万气得踢了他一脚,威胁说:“小子,我提拔的你,你告我黑状,当心遭老天爷的报应啊。”

    温如玉理直气壮道:“你又不是什么好人,黑状多得不需我来告了——城主为何撤你的职?”

    “另有他用。”胡三万一阵得意,“至于原因嘛,就两个字,机密。”

    温如玉嘀咕起来,这胡三万能有什么机密,不过次日得知胡三万担任了木城典吏,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所谓典吏无非就是县衙里负责户籍与县志的人,由一个堂堂辎重营校尉变成一个典吏,这分明是降职。

    然而这胡三万依旧乐呵呵的,温如玉找到胡三万,说要么自己去跟城主说说好话,即便你贪污了一些军粮,可那些军粮不被你贪污了迟早也得霉掉。胡三万摆摆手,说我就愿意做典吏,除了典吏,我还兼任守备府左司马,以后请叫我司马大人。军中左司马文官是文职武将,仅低于参军一职却高于校尉,也算得上是升官了,但由胡三万这个字都不认识多少的人担任左司马,温如玉就更不明白了。

    但胡三万却看明白了,张孝武是要准备干大事了,他心中既紧张又矛盾,甚至想过张孝武是不是准备在塞北建立边军卫所半自立。

    圣汉帝**队分为御林军、禁军、乡军和边军四种,除御林军听从皇帝直接管辖外,禁军、乡军与边军皆归兵部管辖,其中禁军直接受兵部直属管辖,乡军受兵部与地方最高官员使双重管辖,而边军就比较特别了。

    圣汉帝国边军指的是住在在边境要塞或关卡的守军,边军与中央距离较远,传递消息缓慢,而面对异族挑衅和滋扰时,为了避免边军卫所因消息传递不便失去时效性,朝廷允许边军有相应行事决断之权,既遇事可先斩后奏,但此后反而导致边军各卫所处于半自立状态。

    以狼卫为例,两狼关最高统治者便是狼卫统帅定军侯曹焉,两狼城内一切民事与军事决断皆归宿曹焉,在两狼关曹焉便是天,两狼关的百姓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谁,却不能不知道曹焉。如果木城成为新的卫所,他们这支军队便成为了另一支半自立状态下的军事集团,一想到此,胡三万便觉得干劲满满。

    两日后,陈关西率斥候侦查归来,却带来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十五万白虎大军已经过了两狼关,向京师方向疾行而去。

    张孝武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白虎军团向京师疾行,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京师遭到叛军攻击,笃山伯率兵援救;二是京师内乱威胁圣上,笃山伯率兵勤王。张孝武急切地想要得知更多的消息,可惜他们身在塞北荒原,这机要营还未建立,苦无情报来由。

    “如果是情报来由的话……”张孝武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人就是在两狼关内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绰号狼耳的狼二爷。他叫来陈关西,告知陈关西机任要营校佐一事,陈关西沉思片刻说:“可由胡三万作掩护,我来打探机要,他擅长管人,我擅长做事。”

    张孝武欣慰道:“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陈关西又道:“我离开斥候营后,关城缺了副手,我向大人推荐一人,这人大人也见过,是都尉李沅,也是我新认的师傅。”

    张孝武记得此人,这人年级大概二十**岁,胡子修的特别精神,却不知此人居然是陈关西的师傅,便询问起前因后果来。

    陈关西虽然被大家笑称为闷葫芦,但不爱说话的人往往心事特别重,他自知才疏学浅,在担任斥候营校佐后唯恐不堪大用,便向军中曾经担任过斥候的老卒虚心请教。恰好这溃军中的李沅为斥候军官,便主动教授。陈关西屡屡提携此人,甚至让李沅做了斥候都尉,并每逢重要事皆会向其询问。

    李沅出身于并州士族李氏,并州李氏祖上是开国十三太保之一的苍山伯,虽然祖上赫赫有名,但到了这一代早就丢了几百年的士族头衔。

    三百年前,苍山伯受封而入京,为免后世子孙不肖遭遇灭族之险,第一代苍山伯仅带长子入京,而将幼子托付与并州战友照顾。苍山伯果有先见之明,他的重孙恃宠而骄,一日醉酒之后为一青楼歌女当众杀人,而被他所杀之人乃金衣卫校尉,也是金衣卫玉帅赵路独子。

    金衣卫是皇帝耳目,耳目无辜被杀自然惹得皇帝大怒,不但號夺苍山伯的爵位,斩了苍山伯重孙,还将龙都李氏一枝全部贬到岭南永州拓荒。然而痛失独子的玉帅赵路报复不绝,失去权力和旧友保护的龙都李氏一枝悉数被迫害致死,反倒是并州李氏一枝因苍山伯旧部的保护反倒存活下来。

    随着时间渐渐久远,前任金衣卫玉帅赵路也老死了,苍山伯并州一枝生生不绝重新开枝散叶,李沅便是这苍山伯并州李氏后裔。

    李沅家境富裕,从小弓马娴熟,十六岁便参加武举中了武进士。李沅回到并州老家后投奔玉门关玉卫,本以为能一路顺风顺水,但李沅年轻气盛看不惯长官作恶,便与上司结了恩怨。一个武进士在玉卫中从军八年,却只担任斥候什长,每逢危险皆由他去,每有功劳皆为他人。

    青龙军北讨无信,扩充了禁军第二十五团、第二十六团和第二十七团,急需经验丰富的斥候军官,李沅故意狠狠地揍了一直以来压制自己的官上一通,被玉卫踢了出来。

    李沅便来到第二十五团求官,初来乍到凭着曾经的武进士身份做了斥候伍长。

    鸦山大败,顾雍派遣斥候侦查犬夷大军,李沅等斥候骑兵在都尉的指挥下陷入乌桓骑兵的包围之中。李沅多次拼杀终于杀出重围,又发现金城被团团围住,便只能随着其他溃军一路南下,路上因为缺少粮食,他迫不得已还吃了自己的坐骑,辗转之后终于来到木城。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机要营(3)

    因为故意殴打上官,李沅深知自己成了玉卫的死敌,但他又不甘心自己一身武艺只能回家务农,于是在木城守军组建斥候营时,他谎称自己担任过第二十五团斥候都尉,毛遂自荐担任斥候营什长。他武艺精湛,做事兢兢业业,本领超出他人众多,很快脱颖而出。陈关西对其信任有加,并委以重任提拔他担任都尉,还认了他做师傅。

    当李沅向张孝武汇报斥候情况时,虽然被张孝武看出他并未担任过都尉的经历,但依旧提拔他做了斥候营的校佐。张孝武相信陈关西,闷葫芦一般不会说谁的好话,当然也不会说谁的坏话,可当闷葫芦说谁的好,就一定是这个人真有本事征服闷葫芦。

    出了守备府,李沅背后一身冷汗。

    不知为什么,当他与那位年纪不大虬髯满面的守备使大人对视时,仿佛被他看穿了自己的一切。他数次想要据实禀报自己在第二十五团里只做过斥候伍长,可他又担心说了实话便被赶走,自己再无处可去。

    回到斥候营,李沅吩咐众人给马松腿,便立即找到关城汇报。但此时关城居然跑去了娼馆,李沅只得前往娼馆说自己被委任为斥候营校佐,日后辅佐关大人云云。

    关城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我早就知道你的本事,其实我这人擅长步战,当这个斥候营校尉和闷葫芦一样都是赶鸭子上架,被逼的。闷葫芦说起过你的本事,我也知道这些日子都是你替他出谋划策,所以以后你也多承担,咱们斥候营有五百多人和八百匹马,我不在时以你为主。”

    “多谢大人信任。”李沅激动万分,关城要留他在娼馆潇洒,但李沅新官上任,哪能留宿娼馆,便拜谢而归。

    再次回到斥候营后,李沅的心情都不一样,认真地检查了一番马房的保暖后,终于大笑起来。他望着斥候营里忙碌的军士和硕大的营区营房,内心非常骄傲,想到重振并州李氏一门荣耀,将来必定是自己达成。他当然知道自己能够做到斥候营校佐是投机取巧,可那也是他拎着脑袋仗着本事取得,他不在乎别人当自己是骗子,他只在乎一件事,一定要替城主办好事,让斥候营成为木城的第一营。

    李沅还没来得及再次检查营房,便得知有人请见,说并州苍山伯后裔李氏同族李清前来投奔。并州苍山伯后裔众多,李沅不认识李清,见到他后也稍感奇怪。有句老话说得好,贵在深山有人知穷在闹市无人识,自己刚刚担任校佐便有亲戚投靠了?

    那叫李清的便直言道:“兄长有礼了,我乃李氏未出三代之族弟,先前在第五团做行军书记官。小弟虽是文人,却更是武将,此次杀出重围也剁了不少犬夷,断然不会给族兄丢人,族兄可以考教我的武艺。”

    李沅摆摆手,又问起李家的亲属名字和一些家族往事,李清一一回答流利,李沅这才相信了这位族弟。只是李清的并州方言并不熟络,杂七杂八混着其他地方方言,李清解释是年幼便与亚父(义爹)游历中原各地,十四岁方才重新回到并州定居,以至于自己说话带着东南西北中各地的口音。

    李沅带着族弟最后一遍检查了营房后,让人准备酒菜,便与李清这位族弟痛饮起来。李沅很是好酒,李家男人从祖上苍山伯便各个都是酒仙,李沅自然也不例外。当然,李家也有不少祖先是饮酒过量而死,用李沅翁爷的话说:“既然都是死,喝酒喝死比生病痛困而死要强上许多。”

    和族弟饮酒,李家男儿必然会提及祖先荣耀,苍山伯的故事都是李家历代口口相传,与小说演绎中不同,但说到祖先必定会痛骂金衣卫玉帅赵路残害苍山伯永州李氏一脉导致灭绝惨案。

    李沅一拍桌子,厉声道:“他日一朝我得富贵,必先灭绝金衣卫。”

    李清眼色复杂地看着他,干笑道:“族兄喝醉了,且不可如此妄言妄语。须知先祖便是太过狂妄,于帝都当街杀人才招来横祸。做人啊,需低调一些才是。”

    李沅奇怪地看着族弟,说:“李家上下,无不对金衣卫痛恨不已,你岂能忘记?”

    李清叹气道:“李家的仇恨不是针对金衣卫,而是曾经的金衣卫玉帅赵路,但赵路是二百五十年前的人,怎么?要么咱兄弟二人去刨了他老赵家的祖坟?”

    李沅大笑道:“那倒也不用,只是我对这金衣卫非常反感罢了。”

    酒过三巡,李沅见准备的十壶酒全都喝没了,便亲自去厨房要了两壶酒。李清忙说不胜酒力不能再饮了,李沅说李家男儿从不怕酒,除非你不是李家男儿,否则岂能不喝完这最后两壶。李清苦笑说李家便是因为喜欢喝酒,才有许多祖辈早早死去,李沅一拍桌子说:“你想留在我身边,今天就和我把这两壶酒给喝了。”

    李清无奈,只能与李沅喝完最后两壶,但这两壶酒似乎后劲充足,李清有一些头晕,却见到李沅喝着喝着从桌子上直接溜到了地上,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李清苦笑不已,强忍着头晕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不久,李沅的心腹魏贲来到李清的房间。

    魏贲是李清在第二十五团任伍长时的手下,两人一道杀出重围,一起吃了李沅的马,一起逃到木城。李沅做了校佐,便提携魏贲代替他做了都尉,这会儿魏贲在李清身上搜了起来,里里外外甚至连亵裤都翻了,却并无其他。魏贲心说应该是李沅多疑了,便帮李清重新整理好衣服并盖好被子。

    正要离开的时候,魏贲转身又看了李清一眼,总觉得哪里别扭。魏贲想了许久,忽然意识到别扭所在,这李清自称为武人,为何头顶束冠。

    对于武人来说,平日一般是用发箍束发后用黒巾包头或头戴幞头,而文人大多头戴顶冠佩戴浅色方巾,文人的顶冠和方巾看起来比武人幞头和包头要好看的多,而武人的头饰却更加方便。

    魏贲回到李清身边,摸了摸他的发箍,发现果然内有玄机,从中寻到一块拇指大的铜牌子:“金衣”。金衣卫有玉金银铜铁五种牌子,分别是金衣统帅,金衣军候,金衣校尉,金衣都尉,金衣密探,此人为金衣都尉。

    魏贲立即返回李沅房间,用冷水不停地往他脑袋上浇水,浇了许久之后,李沅终于醒了过来。

    “你是对的。”魏贲低声道,“大哥你看,还是个都尉。”

    李沅揉着发疼的脑袋道:“休与人提起,秘密监视。”

    “喏。”

第一百七十六章 金衣卫爪牙

    次日一早,李沅匆匆来到守备府,将自己昨夜遇到族弟,在谈话间怀疑族弟,又设计醉倒李清,最终证实了李清乃金衣卫身份一事详细禀报。

    对于发现金衣卫一事,着实让张孝武感到意外,觉得这金衣卫无孔不入,当年管骧曾经提醒过他,只是没想到金衣卫现在将爪牙伸到了他的羽翼之下,问询道:“你是如何察觉李清乃金衣卫密探?”

    “回大人,卑职起初并未察觉他是金衣卫,我怀疑的是他本人,他不是我们李家的人。”李沅咬牙切齿愤恨不已道:“金衣卫曾经害得李家家破人亡,又害得我祖上爵位丢失,我李氏族人无不对其恨之入骨。二百五十年来,我李家人无不以铲除金衣卫为己任,但我邀他大骂金衣卫,却见他并不在意,便肯定他不是李家人。”

    “就因为他不骂金衣卫,你就肯定他不是李家人?”张孝武惊诧不已,他觉得这李沅很有《奥维尔号》中柏图斯的逗比属性。

    李沅毫不犹豫地说道:“对,李家人当须记住与金衣卫之仇,我李家子嗣不绝,金衣卫必亡于李家人之手。”

    对于李家的执念,张孝武并不做什么评价,李家子弟一代又一代地重复洗脑灌输着对金衣卫的仇恨,这个从小培养的信仰也不是他能劝得了的。张孝武咂咂嘴说道:“这金衣卫果然神通广大,我木城守卫尚未成军,他们的手就伸进来了,当真是皇帝的好走狗。”

    李沅想到了长辈的教导,说道:“金衣卫虽为皇帝耳目,可金衣卫也有私心,祖上便是因得罪了金衣卫玉帅赵路而惨遭永州一枝灭族。”他的头还有一些疼,揉了揉后脑勺说:“密探监国人心惶惶,祖上曾经说过,这金衣卫可立国,亦可毁国也。”

    李家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从李沅的见识与能力来看,这并州李氏只是欠缺一些运气,而且复仇的目标太大,两百多年来才扳不倒金衣卫罢了。毕竟金衣卫是皇帝的耳目,铲除金衣卫,便是刺瞎皇帝的眼睛,刺聋皇帝的耳朵,李家能成功才怪。

    在张孝武看,金衣卫就相当于苏联肃反时期的内务人民委员会,但好在皇帝被元老院制约,金衣卫的权力和规模也并未扩大。现在金衣卫把手伸到他的身边,着实让他很是不舒服,被人监视的感觉如芒在背。

    偏偏张孝武现在不能除掉李清,他知道一个金衣卫倒下去,千百个金衣卫站起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问李沅:“你对这个李清,有何看法?”

    李沅决然:“李家祖训铲便是除金衣卫,这李清若是李氏族人,我自当遵从祖训除之。若李清非我兄弟,他以金衣卫冒充我李氏族人,更该除之而后快。”

    张孝武却摆摆手:“现在不能杀他,而且你还要留他在斥候营做行军书办。既然他来监视我们,我们就给他看好了。以后金衣卫对我们的印象和情报,皆为我们提供,岂不妙哉?另外,他应该还有同伙和上级,你若是能一并找出的话,便找出来。但我只允许你暗中查访,不允许你动手杀人,你可明白?”

    李沅道:“卑职领命。”

    李沅走后,张孝武还是不安,金衣卫对皇帝来说是个好东西,可对手下大臣来说却是一个坏到了极点的“鸡眼”。正在思考的时候,萧开笑呵呵地来了,奉上一张喜帖请柬,张孝武疑惑道:“这是谁的?”

    “我的。”

    “你的?”

    “当然是我的。”独眼将军萧开呲牙狂笑,“我要娶杏芝,十日之后大婚,还请大人务必到场。至于贺礼,不用太贵重,超过一万两银子我可不要啊!否则还不起。”

    “你这家伙,倒是能讨要,我上哪给你弄贺礼去。对了杏芝是谁……杏芝是……”张孝武笑着笑着忽然面色大变,杏芝?!莫非是那个丽春院的铁锤妹妹?他猛地起身,伸长了脖子惊呼道:“是那日那个暴揍……谁来着?”

    “羊焕与刘介,杏芝揍得就是他们,就是她咯。”萧开想到那一幕居然很开心,喜笑颜开道,“大人放心,我会保护好她,不会让人伤害她。”

    张孝武内心一阵狂乱,心想:“我不是怕她受伤害,我是怕你受伤害。”但这句话不能乱说,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萧开也算是一心一意对这胖姑娘了。

    张孝武对美的判断很是肤浅,他心里认为漂亮的就是美的,像是顾家的二位小姐和小郡主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而十二金钗虽然气质不如顾家小姐,但论外貌相像似乎更胜一筹,张孝武心说也许萧开对美的判断并非如此。张孝武不强行要求别人的审美与自己一致,可萧开会不会认为胖女孩就是美的,他的审美观和毛里塔尼亚人一样?

    张孝武小心翼翼地说:“老萧,那杏芝姑娘毕竟出身红尘,你娶她为妾倒也并无不妥。但是娶为正妻,日后与你风评怕是受到影响。”

    萧开不以为意,潇洒一笑道:“我娶她为妻,只能是正妻,不是妾。”

    张孝武拉着萧开坐了下来,慎重道:“老萧,今天抛开身份,我以你友人阿武的身份和你说。你我同事许久,当称得上是朋友吧。”

    “当然,我能把命交给你,又岂能不把你当做朋友。”萧开笑道。

    “那你叫我一声阿武,我叫你一声老萧。”

    “行,阿武,你胡子该刮一刮了,为何七日不见都遮住了脸?”萧开调笑道。

    张孝武哭笑不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毛发如此茂盛,最茂盛的就是胡须,当须每日修,一个月不修胡子便成了狮子王,最是烦恼。他一拍大腿叫道:“别岔开话题,我还要和你仔细说来,今天我不是劝你,是替你多考虑一二。你身为校尉,属正五品武将,身份自是不同往日,官吏和地方士族也会以自家女儿女子拉拢与你,而日后你更是会遇到许多曼妙女子,我只担心你因一时冲动,日后遇到更加心仪的女子后悔,如此既对不起自己,又对不起杏芝。”

    萧开知道张孝武是为了他好,正因为他把当做挚友才会说这么透彻,但他已经做了决定,此生非杏芝不娶,便正色道:“阿武,我在做兵卒的时眼睛受伤成了瞎子,但杏芝用她赎身的私房钱给我治伤,这份恩情又岂能忘记。至于那些高官士族的拉拢,即便是有,也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我所得一些,皆是因为我跟在阿武你身边,除非你有女儿嫁给我,你拉拢我,否则别人拉拢,我害怕他们对阿武你心怀不轨咧。”

    张孝武哈哈一笑,捶了一下萧开的胸口,说:“我现在孑然一身,有什么女儿,要么老萧你等个二十年?”

    萧开却忽然笑着说道:“阿武,要不然我托人给你寻一寻应当的女子?我觉得顾家的二小姐就不错,年龄相当,我们都看出来她对你有意,也就是你风吹雨打不动,像个泥像一般。你现在是朝廷四品军候,年轻有为名震塞北……”

    “得得得,你这一成婚还成了碎嘴子红娘了,我的事儿不劳你操心了。”张孝武揶揄道。

    等萧开一走,张孝武忽然又觉得萧开做的没错,也许是自己错了,对于萧开这种最纯粹的武将来说,给他一个家,比给他富贵荣华更称心。他又想到了自己,住在这偌大的守备府邸,这里是自己的家吗?

    “家,是一个什么东西?”张孝武自言自语道。

    芒种跑过来大呼小叫:“大人,不好了,可不好了!一早给你洗衣时发现了一个虱子,今日你必须净洗,药皂和胰子都准备好了,必须洗满一个时辰,否则虱子生虱子,日后你就只能全身剃毛才能根除。”

    张孝武心中一暖,微笑点头。

第一百七十七章 狼耳的消息

    萧开成亲是木城为数不多的军中大喜事,在异族大军暂时无法南下,而白虎军团突然撤回中原之际,这一幢喜事到来让大家都斩了喜气,木城也多了些许欢乐的气氛。

    三日后,陈关西从两狼城返还木城,并带来了狼耳的消息。

    这狼耳果然消息灵通,他说只听闻龙都城发生兵变,笃山伯率三千轻骑一人双马不休不停进京勤王。原本两狼关狼卫统帅曹焉也想趁机勤王捞一捞功劳,但遭到郢川侯慕容延的劝阻,说边军不得圣谕而擅离卫所以谋反诛之,曹焉这才闷闷不乐地留下。

    另外,狼耳免费送了张孝武一条消息,那皇太子如今被关在两狼城内的一件寺庙里,由狼卫看守。笃山伯将太子这个烫手的山药给了曹焉,但曹焉也怕招惹是非,将太子藏得非常隐秘。张孝武微微一笑,狼耳连曹焉将太子藏得如此隐秘的消息都打探得到,正是狼耳在向自己展示实力,狼耳这是润物细无声的表达合作之意。

    胡三万奇道:“狼耳卖的这条消息,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张孝武摸着满脸的胡子,被扎了一下手,说道:“狼耳知道我和太子有仇,他是想借我的手杀了太子,算是卖我个好吧。”

    陈关西又说这次接触之后,狼耳答应优先贩卖消息给木城,有了狼耳的协助,机要营的情报可以覆盖塞北、珲州和代州三地,最起码暂时自保的能力有了。

    胡三万笑道:“这狼耳本事非凡,我等不及也。”

    张孝武道:“狼耳太过神秘,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的样子,这种合作存在风险。日后机要营建成,就不能用狼耳了。”两人自然同意,张孝武又将李清的金衣卫身份说给两人,胡三万大急,说这金衣卫这么快就将爪牙伸到木城守军中来了。

    张孝武道:“所以不要轻信任何人,日后你们负责情报信息更是要辨明是非,不要轻易相信任何消息。”

    胡三万为难道:“大人,其实我们能力不足,若是打探和小道消息还行,可打探这等机要密事,万一情报有误……”

    张孝武抓着他和陈关西的肩膀沉声道:“能力不足可以锤炼,但让我信任的人只有你们二人。”

    胡三万瞪着三角眼感动万分,张孝武道:“擦擦眼屎,太恶心了。”

    陈关西拼命点头。

    胡三万:“……”

    狼耳的情报证实了张孝武的推测,龙都内的惊天巨变最大的可能便是皇帝驾崩。想到这里,张孝武愈发觉得龙都城似乎正在上演着一场《满城尽带黄金甲》,也不知最后的赢家是哪一个。身在塞北的他们暂时不会遭到波及,木城军民也依旧能享受短暂的平静。

    现在的木城,似乎是孤悬在中原王朝外唯一的三不管地方,而木城一万守军也成了稀里糊涂没编制士兵,甚至他们只是张孝武的私军。

    张孝武甚至觉得,他们应该算是一群土匪,不,是一群沙匪,一群渴望归国的沙匪。这种待遇好像地球上的另一个国家萨尔瓦多一样,一门心思渴望加入美利坚,却被人嫌弃。

    张孝武坐在椅子上仰望天空,心中想的是未来如何,犬夷南下之后,他们该如何逃走。这一万多人军队,加上一万百姓,放在哪里都是个麻烦事。

    随着更加寒冷的太乾二十九年十一月的到来,有数千百姓从两狼关返回木城,又为了避寒而跑到木城内的南鞑塔牧民,原本木城内许多空置房子也有了主人。

    百姓多了,事情也多了,什么打架占便宜,东家长西家短,告状的上访的,全汇到张孝武这个城主身上了。

    张孝武起初精力旺盛再加上想做一做古代青天大老爷的瘾,于是坐在木城县衙里升堂断案,以为自己是“神探张”。可断了几个邻里纠纷的案子之后,张孝武便心烦起来,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他头疼不已。怎么先前程褚做守备使时遇不到这等心烦之事,自己便遇到纠纷众多。

    一个老者代表木城的士绅财主宴请张孝武等军官,感谢他们守护木城,尤其是护住他们的财产。席间老者见张孝武皱眉不展,便接机询问,张孝武将问题抛给那老者。老者捋着胡子大笑道:“大人莫非不知事事鞠躬,时时尽瘁乎?一个县衙尚有一套班子处理民事、政事、军事、刑事、内事,大人是想事事亲为?”

    张孝武忙摇头:“我便是三头六臂,也无法处理如此多的事。”

    老者道:“所以大人需要一些文官幕僚来处理此事,先前程将军将此事交给周参军来处理,周参军也是木城县令。我观大人似乎身边只有武将没有文人,无有能处理政事民事之佐助吧?”

    “有一个来着,只是不在这里。”张孝武忽然怀念起兀松来,想来兀松等人已经离开了三个月了,这会儿应该和赵锁在扬州买地吧。

    回到府内,张孝武看到芒种正在自己屋内的桌子旁趴着睡觉,口水流了一袖子,忍不住哈哈一笑,推了她两下,小丫头没有醒来。

    “这小黑丫头,睡得真香。”张孝武将她抱到外屋自己的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忍不住揪了揪她的羊角辫,芒种忽然抱住了头,噩梦般呓语道:“别打我,别打我,我去烧水,我去干活,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

    张孝武的笑容凝珠了,他看着芒种惊恐而颤栗地蜷缩在被窝里,静静地抚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安抚家中的老猫一样。好一阵儿,芒种才停止了颤抖,沉沉睡去,他试了一下芒种的额头,居然发烧了。

    “这小丫头一定是等着自己的时候,睡冷着了。”张孝武让人将大夫招来,那大夫看过之后说是邪祟入体生了温病,需要休养几日。看着这小黑丫头因生病而变白的脸,张孝武心疼说原来你也会生病,芒种没力气顶嘴,只能翻了个白眼以示抗议。

    张孝武觉得这小丫头不像是自己的丫鬟,更像是自己的妹妹,也许是她的眼睛很像九儿的原因,对她也特别的宠溺。

    为了照顾芒种,府上又雇了几个老妈子。有了老妈子之后,这守备府就更像是一个大观园了,大家一口一个主子的叫着,反倒让张孝武很不习惯。考虑着是否辞退这些仆人时,关城带着李沅到来,恳请暂停这段时间的斥候侦查。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何处可去

    李沅汇报说因为雪太大,斥候的战马受损频频,八百匹马中还有两百多匹马生了病,所以李沅强烈建议暂时停止这段时间的侦查。战马虽然是畜生,却也是生灵,机器尚且还需要保养,更何况娇贵的战马,张孝武当即同意,并要求全力养治战马。

    张孝武与李沅等人出城巡视了一段距离,发现有些地方积雪居然足足两人深,便是最浅的也是到膝盖。在这种天气里,别说犬夷大军出征,就算是动物都不出洞了。

    没了南北方的威胁,一万守军便有些臃肿,张孝武决定精简到八千人,他剔除各营中受伤的、厌战的、屡教不改的、心存杂念的人,并给他们全都赐予还乡令。

    被剔除的两千人和先前被裁撤的两千伤兵,总计四千多人在领取还乡令后可随时离开木城返回中原。虽然大雪封门,暂时无法返回中原,但木城的老卒终于等到了还乡令,一个个喜极而泣,依照先前的原则,每个被裁撤的士兵得八十斤粮食。

    至于钱,一个字儿没有。

    没钱就没军饷!

    张孝武哪有钱给大家发军饷,只能是粮食管够,想要钱没门。木城守军成立到现在两个多月了,朝廷一根毛都没有拨来。先前因为前有异族大军虎视眈眈,后有白虎军阴晴不定,城内气氛紧张,军士们暂时可以不在乎军饷发放。可如今不同了,异族大军无法南下,白虎军返回中原,城内百姓又多了甚至还复开了不少家娼馆,总不能一直发给他们粮食吧,哪有人背着一袋子粮食去酒楼或者逛窑子的。

    当兵打仗拿卖命钱,天经地义,没了钱,大家凭什么拼命?

    张孝武不认为当兵拿钱有什么不妥,在地球的时候他因为图书馆显露改造工作和消防队接触过,知道他们是和平时期伤亡最大的军人,更知道很多消防员内外留着不少老伤,人家用命换钱,可工资不如某些坐办公室喝茶看报纸的一半。甚至干了十年消防员,工资不如某些退休的人。一些媒体说到消防员就爱给人扣帽子,什么爱的奉献,什么最可爱的人云云,然后就只是精神表扬,没有奖金的表扬就是耍流氓!

    像特殊时期救死扶伤的白衣护士们应得津贴一样,别人在拼命,作为他们的领导,说什么感动、奉献、爱你,都是他娘的放屁。他觉得最不要脸的是那些宣传别人伟大,逼迫别人放弃领取津贴的媒体和领导们,别人讲金钱他讲奉献,别人讲奉献他讲责任,别人讲责任他讲理想,轮到自己只讲钱。

    “钱,钱,钱!”张孝武又是头疼,忙叫来几个心腹,将木城缺钱的困境说给大家,让众人出出主意。

    胡三万只会卖粮食,可现在木城缺的是银子,而不是粮食。至于萧开、祖公茂、胡立和申林东等人,都是只会操刀子杀人的主,一说到钱,一说到如何赚钱,一个个眼睛都成了蚊香状,脑子比浆糊还浆糊。

    “大人,此军饷还得朝廷派发,咱们几个拿刀子杀人还行,若是说到了赚钱,还真不行。”胡立就是喜欢实话实说,虽然不好听可却是事实,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扔到龙都城去,只能在码头卖力气。

    申林东虽然平时不喜欢胡立讲话肆无忌惮的样子,可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胡立的话没错,在座的有几个会赚钱的——倒是都会花钱。

    祖公茂捋着胡子说道:“朝廷是承认我们还是不承认我们?咱们就这么傻乎乎地守着木城,还不给军饷,咱们算是怎么回事啊?”

    胡立又说道:“替皇上卖命,但皇上也得给点意思吧,皇帝还差饿兵?对了,现在还不知道他在不在呢。”

    “别胡说八道。”萧开提醒道。

    胡立蛮不在乎一笑。

    众人抱怨不断,此时听到传报,说阮清文阮司马回来了,张孝武赶走了这群只会瞪着蚊香眼的没用手下,出门迎接阮司马。

    近一个月未见,阮司马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皱巴巴的衣服甚至带着泥点子,若是拿着破碗拐棍带着草帽蹲在墙角,大可以惹人怜悯要来一些饭菜。

    “阮大人,别来……无恙。”张孝武上下看了看这一身脏兮兮的阮清文阮司马,尴尬地说道。

    阮清文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他不屑回答,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原来他抵达白虎军之后,便被莫名其妙地羁押了起来,虽然每日有吃有喝,却不能走动不能离开。五日之后,白虎军拔营时遭遇风雪不得不暂时停止,这一停就又是五日。

    又五日后,白虎军全军开拔赶赴前线,阮清文激动万分,然而一日之后,笃山伯突然率领白虎军进入两狼关。阮清文恳请面见笃山伯,却被挡在外面始终无缘面见老帅。

    阮清文焦急万分,这白虎军是什么意思,为何不救青龙军,为何进入两狼关?就在他四处打听不得答案时,白虎军从两狼关离开,疾驰中原。

    阮清文心存死志,拦在白虎军前破口大骂,本以为会被笃山伯斩首,却不料一个小将他请到账内,将圣旨出示给他,说陛下病危令笃山伯即刻返京勤王,而笃山伯早就带着一营骑兵还京了,这下阮清文没话可说了。他随后又问了一下太子在哪,那小将倒也不隐瞒,派人将阮司马送到太子处,让阮清文震惊不已的是,太子居然疯了。

    太子疯了,太子党也就完了,阮清文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灰白。皇帝病危,太子疯癫,在京城最有可能继位的便是五皇子轩辕子孝,而轩辕子孝又是左丞相张宽的外孙,张党的领袖,太子党的死敌。

    阮清文不知道自己何时离开寺庙,也不知自己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大概是有一日几个熊孩子向他扔石头,终于吧阮清文砸醒了。阮清文寻了一个地方,找了一棵树,看那高度应该能吊死,便解开腰带准备上吊。然而却听到不远处酒楼中,有说书先生正在讲自编的《塞北英雄传》。

    听到是塞北二字,他便走过去。

    那说书先生一拍醒木,道:“列为客官,咱们两狼关依山傍水人杰地灵,北有塞北荒原,南有富庶中原,可以说是汇聚天下灵气之所在。然塞北荒原之上,正在上演着一场英雄豪杰志,多少好汉在这大战之中方显本色。

    列为可知,这塞北有个咱们汉人的大英雄,骁勇善战是屡屡获胜,他忠心报国日月可鉴。他燕额虎须膀宽腰圆威武异常,头顶金盔,身穿金甲,内穿白罗袍,胯下黑龙马,手持天雷斩马刀,徒手掐死东鞑塔之鹰力高图,三拳砸死草原三金刚,引三百铁骑灭塞北四十八沙匪山寨,力劈乌桓可汗义子,乌桓第一勇士耶谷查什,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木城守备,鬼将张孝武……”

    阮清文猛地一惊,谁说自己无处可去,这木城就是去处。

第一百七十九章 百万军饷可取

    张孝武忙安排阮清文洗了个澡,搓了一身的臭泥,又准备了新衣裳,阮清文舒舒服服地大吃特吃起来,真真像是饿了一个月似的。一边吃一边与张孝武说了自己的经历,张孝武不胜唏嘘。

    阮清文吃了一碗面条后赞道:“这面条不错,怎地我从未吃过如此美食?谁发明的这种做法的?这肉糜也做的极好,劳烦张大人再来一碗!”

    张孝武又给他盛了一碗面条,还特地调好了肉酱与青菜,才问道:“勤王是什么意思?龙都城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吗?”

    “非但你不甚明了,我也稀里糊咧涂。”阮清文抹了抹嘴巴子,无奈道。他可能噎着了,忙喝了一口浊酒,闷着头唏哩呼噜将这碗张孝武亲自调配的炸酱面吃得一干二净,然后抬起了头。张孝武以为他吃饱了,没想到阮清文将碗递过去,又要一碗。张孝武心说您再吃可能撑死,却又不好意思阻拦,便给他盛了半碗面条,提醒道:“这面条吃多了,也是不好,阮大人岂不闻有灾民吃东西撑死的吗?”

    “你说得对,我也是又冷又饿数日,昏了头了。”阮清文控制了饭量,以免真被撑死。他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温酒,感觉胃里温暖无比,整个人舒坦许多。他忽然奇怪道:“你怎地对太子疯癫之事并不惊讶?”

    张孝武哈哈一笑:“我本以为他被笃山伯弄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阮清文问道:“你该不会是准备找他报仇,亲自手刃于他吧?”

    张孝武认真想了想,却摇摇头:“算了,让他疯癫,让他腌臜活着,岂不比给他一刀让他痛快好?”阮清文苦笑,他终于吃停了,也是因为吃得太饱再吃就吐了。

    打了一个饱嗝,阮清文长揖感谢道:“承蒙招待,阮某感激不尽。”他正了正身子,又说:“大雪蔽天,阮某也成了落魄穷困之人,蒙城主旧情难忘诚义招待,这顿饭救了阮某一命,张城主若有差遣,阮某别无二话。”

    张孝武道:“阮大人,你在青龙军多年,可否遇到军无饷时?”

    阮清文怪笑:“张城主难道缺钱了?”

    “然也。”

    张孝武一脸愁容,自己这个穿越者当真不合格,居然没有其他穿越者的先天能力——赚钱。其他穿越者要么穿越之后造玻璃,要么穿越之后做香皂,或者染布,或者制盐,甚至还有搞海运的。可张孝武穿越前却只是一个搞网络技术的图书馆行政人员,他实在想不到赚钱的办法,也没有赚钱的经验,更没有忽悠人的手段方法,于是只能不惧斜顶地揪着头发干瞪眼。

    问题是此时的木城却又着实需要钱财,当真难办得很啊。

    阮清文眼睛一转,抚掌分析道:“兵部尚未确认木城守军归属,所以这木城里的所有兵马暂时都是城主的私兵,故而并未派发军饷。”

    张孝武猛点头道:“阮大人当真通明,朝廷一毛不拔。”

    阮清文道:“朝廷乱成一团自顾不暇,焉能能顾及到木城,而今太子疯癫,朝堂不明,反倒是城主做大之时。张城主,我若是兵部大员,便会担心你木城孤悬在外,兵源充足粮草殷实,武器盔甲足以扩充十万,你若是再有了钱,我也会担心你会起兵自立。”

    张孝武哑然失笑:“圣汉帝国就是因为内斗与猜疑,才导致今日青龙之败,君臣猜忌……”

    阮清文诡异笑说:“我有一计,可解城主缺少军饷之苦,然此计乃偷天换日毒计,只怕城主不敢使用。”张孝武忙问是何妙计,阮清文沉声道:“太乾二十七年十月,青龙军北讨无信,计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第四团、第五团、第六团、第二十五团、第二十六团、第二十七团十八万战兵,七万役夫总二十五万人北伐,后于太乾二十八年、太乾二十九年向鸦金大营派遣役夫五万余人,合三十万人。你可知这三十万人吃喝拉撒与军饷开支,都在哪里?”

    张孝武道:“自是不知。”

    阮清文道:“原本军饷军费应由户部直接送到前线,但太子将银子从户部带出之后,以兵士远征不宜携带为由,暂时存在了四大皇商之一的恒通钱庄里。这恒通钱庄乃天下第一等的钱庄,其家主便是户部尚书迟文。你可知这迟文又是何人?”

    “何人?”

    “迟文乃太子岳丈。”阮清文道,“他们婿丈二人一直玩了一手好把戏,把户部的军饷存在自家的钱庄里,这钱庄保存需要损耗,一万两银子保存一年便损耗一百两,三十万青龙军两年多的军饷军械抚恤开支,户部总计开出了二百四十万两银子,这两年多来,兵士军饷用度、器械锻造支出以及损耗等总计花出九十万两银子。现在存在恒通钱庄的银子,还有一百五十万两。”

    张孝武惊讶道:“阮大人如何知道这么详细?”

    “青龙军每一个人的军饷,每个士兵的阵亡抚恤,每一笔钱——都是我来算的。”阮清文捋着胡子一脸得意,“在下便负责统算军中度支。”

    张孝武知道阮清文是军中司马,却不知这司马是做什么的,原来军司马是一支军队中负责算钱的,相当于公司里的总会计师,他也才意识到自己的军队居然缺了一个最重要的支柱。张孝武不由得哑然失笑,一支没有军司马的军队,居然能扩大到如今的规模,自己是走了狗屎运,还是兄弟们都太老实?归根到底,先前的危机感让所有人都团结在张孝武的周围,而一旦这种危机感不再,也许矛盾便会爆发。

    所以现在张孝武才会这么头疼军饷。

    阮清文道:“因银两搬运不易,恒通钱庄便用一种纸张以作抵押,太子取名为银票,任何人都可凭银票前往恒通钱庄各处提取银子。这银票大概是每张一万两,太子身边应该至少还有一百五十万两。只要这些银票只要盖上太子的虎符,便能立即提取。”他更进一步,蛊惑道:“太子党之所以处处遏制张党,便是因为太子掌兵,户部掌钱,张党的官员想要做事却施展不开。但太子疯癫,京师又发生内乱,新皇是谁尚未可知,至此混乱之际,城主若不早早趁机夺取这笔银子,只怕等朝廷稳定新帝登基后反,这笔银子便被别人凭白夺去了——你若是张党党人,能眼睁睁看着这笔钱,存在恒通钱庄而不取?”

第一百八十章 管骧献金

    阮清文双眼放光盯着张孝武,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诱惑不是任何人都能抵挡得了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相信张孝武绝不会放过这笔银子。浑浑噩噩数日中,阮清文知道自己的政治生命几乎终结,太子党人的身份伴随他终生,他看到了太子党倾覆在即,他必须要为自己考虑。

    “现在就能取这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吗?”张孝武握着拳头激动道,他暂时没有想太多,眼前能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若有了这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别说军饷,便是扩军十万也不成问题,即便大家不做将佐了,兄弟们分了银子,各个都是地方豪客身价巨资。

    阮清文摇头道:“那要看各处钱庄里有多少银子,恒通钱庄在珲州和代州几处分部,其中放在珲州城恒通钱庄的银子最多,其余各处应该不多,尤其是太子一直不喜两狼关守将曹焉。且朝廷一直都在提防边军武将拥兵自重,所以两狼城的恒通钱庄中应该是没有多少银子。”

    张孝武激动地走来走去,呼吸凝重迅速思考起来,阮清文将此消息透露给他的目的,绝非只是帮他解决军饷问题,应该另有所求,便道:“阮大人,你有什么条件没有?例如,帮助太子争夺皇位?”

    阮清文摆手道:“太子刺杀笃山伯失败,而笃山伯执掌禁军,他算是彻底失去了笃山伯的支持,又岂能有机会再争夺皇位?所以太子注定失败,太子党也注定遭到报复,顾军师便是太子党的中坚力量,我亦是太子党人。但我投身太子党,皆因顾军师于我有救命之恩提携之遇。我从未向张城主恳请支持太子,从前没有,往后也更不会,我只希望张城主能救出一人,军师顾雍。”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再强求张城主救出青龙军,只希望你能救出一人便罢了,不知这个请求,能否换来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张孝武没有立即应答,他觉得断然不会这么简单,说:“让我考虑一晚,擅取军饷,无异谋反。”

    阮清文倒也不逼他,笑说:“我也正要休息休息,多谢城主款待,我这便去睡觉了。”

    “一斤,带阮大人休息。”

    阮清文捋着胡子仙风道骨似的一站,道:“我是文人,必须在风雅之地修养,这些日子就住在翠云阁里了。”

    张孝武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不已。阮清文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这样的人又岂能好酒好色,但他却要住在翠云阁这等娼楼之中,自然是为了自污。聪明人以才能和自污而表忠,蠢人才会苦干实干学海瑞一样让人挑不出缺点。

    “这是一个明白人,算是活明白了。”张孝武笑道。

    次日,从两狼关来了一个到木城求官的人,王一瑾将此人带来之后,张孝武惊道:“管大人?”

    “一介布衣,称不上大人了。”管骧苦着脸说,“叫我管秀才吧,最起码从军之前我还有秀才功名。”

    张孝武哭笑不得:“不如我叫你表字,仲之兄,你这遭遇又是为何?”

    管骧寒酸道:“自疫营并入狼卫后,我等疫营官佐屡屡遭到排挤,而我又是疫营录事,更是首当其冲。几日之前我见有些大夫被狼卫士兵殴打,便气愤不过前去理论,那狼卫上下却认为我惹是生非,将我痛斥一番。我气愤不过辞官还乡,却被小人报复扔出两狼关,而今我只能投靠与你,否则就真成了讨饭的叫花子了。”

    在俘营的时候,管骧没少帮助张孝武,所以即便管骧不求官张孝武也绝对会帮助他。管骧此人多帮助苏钰赚钱,张孝武也看中了他的这一技能,且城内缺少县令处理民事,张孝武便说你暂代县令一职,替我分担民事。

    管骧大喜,当日参军周文琪便是暂代木城县令,而今万万没想到一个落魄之刃摇身一变成了七品县令。张孝武对管骧说,你这个县令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给咱们守备府赚钱,他需要一大笔银子发放军饷,给大家过一个好年。

    “若是只要银子,那便极好解决。”管骧坏笑起来,便带着张孝武等人返回原原疫营所在,然后东看看西看看,在一个树下挖出了十坛子的碎银子。

    张孝武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咋舌道:“这是……”白皓也瞪大了眼睛盯着这十坛子银子,心说原来这是一个藏宝之地啊,王一瑾小声说:“这得多少银子啊。”

    管骧笑说说:“这是苏伯陵的小金库,他临走的时候不方便携带,又担心被程褚夺走,便埋在这里。这十个坛子大概有五万两碎银子,都是他从伤兵那里赚来的诊金。”

    “五万两?!诊金?!军医也向伤兵收取诊金?”

    管骧道:“一些受伤士兵想得到更好的药材,住在更好的病房,得到更好的救治,所以苏伯陵也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不过需要赚取一些费用罢了。”

    张孝武气得跳脚大骂:“这苏钰,居然在军疫营队中设立收费诊治,这跟某酷和某奇艺一个德行,搞什么vvip!太不要脸了,太没道德了!”

    王一瑾在一旁奇道:“喂喂什么屁的,是什么意思,大人?”

    张孝武道:“断子绝孙的敛财方法。”

    管骧却不同意,解释道:“城主有所不知,那疫营中的伤兵,有一半都是诈伤,巴不得自己又治不好,又住的舒坦。还有些伤兵拿了饷银之后不留下来,反倒跑去娼馆将银子送给娼女,更有跑去赌坊将银子送给那些捞偏门的。苏伯陵对伤兵一视同仁,并未因为一部分不交钱的人便用假药材。咱们疫营用的都是一样的药材,一样的大夫,所以伤兵也从未有过任何不满。城主可曾听过疫营闹过事端吗?”

    张孝武回忆一下,这苏钰苏伯陵贪财是贪财了些,可知情重分寸,即便自己做疫营什长的时候,也从未被克扣一文钱的军饷,的确是一个有原则的贪官能吏。一想到这五万两银子被自己挖走,苏钰不得被气得半死,便忍不住大笑,道:“算是苏钰的卖命钱,日后他有什么难处,咱们必须要帮助他。”

    管骧也忍俊不禁,他回到木城求官,也是存了张孝武一旦不用他,他便挖银子回家做个田舍翁的打算。万没想到张孝武让他做了代县令,他还之以五万纹银,当得上投桃报李之举。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太乾帝驾崩

    五万两纹银足够支持当下木城军饷,但军中并无理钱的军司马,张孝武便邀请阮清文临时充当木城右司马,协助测算军饷发放。他打算在萧开大婚之前发了饷银,也让手下兄弟们阔气阔气。阮清文是个算账高手,不出半日便计算出来,张孝武便带着王一瑾和白皓,抬着银子到各军营放军饷。

    众人的眼珠子都掉出来了,甚至拿了银子之后不敢相信,无不欢呼雀跃,惹得那些已经拿了还乡令的老卒们后悔万分。

    几日后,萧开终于娶到了他心意许久的“铁锤妹妹”,所有人都想不通萧开为什么非杏芝不娶,除了一笑两个酒窝和体重快赶上白皓这胖子外——这杏芝姑娘还有什么优点?唯一的解释也许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萧开婚礼这日,张孝武带所有官佐恭贺,不过却没想到杏芝却执意要求把娘家放在丽春楼中,尽管如今丽春楼已然人去楼空,但从小被人拐子卖到丽春楼的她始终将此地当做自己的家。

    众人骑着马将娇子抬到了丽春楼,将新娘子接走,然后招摇过市般回到萧开的家。周边的邻居们议论纷纷,均怀疑哪户人家娶了娼馆的女子为妻,见周围士兵保护,这才明白原来是一个军官。

    “这些军卒也是穷疯了,连娼妇都娶。”

    “什么娼妇不娼妇,他们一辈子能有个女人就很不错了,你指望这些臭当兵的能娶到什么样的老婆?”

    “说的也是,好男不当兵,好铁不当钉。”

    张孝武一身便衣坐在马上,听着相邻的闲言碎语,心中甚是感慨,别说这个年代的人歧视士兵,便是自己生活的现代世界中,军人娶亲也是非常困难。军人们在自己最好的年华时保家卫国,没有时间陪着女孩浪漫,陪着女孩甜言蜜语,以至于很多人失去了女友与姻缘,所以才有法律出台保护军婚。

    张孝武将自己杀死耶谷查什得到的虎头玉佩送给萧开做贺礼,萧开大喜,他垂涎这虎头玉佩许久了,大笑说:“大人,你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了!”

    “滚蛋,我有妻子了。”张孝武笑骂,呼喊道:“众将听令,今天晚上,让萧大人爬不上新娘子的床榻!”果然,当天晚上,众人将萧开灌的烂醉如泥,接连呕吐三次,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才缓过来。

    萧开的婚礼刚刚结束,狼耳却突然紧急送来一封信函交给胡三万和陈关西,两人看信之后大惊失色,立即报告张孝武,狼耳的书信很短,至只有寥寥八个字:“皇帝驾崩,龙都时乱。”

    虽然猜到了皇帝驾崩,可这个消息还是让张孝武有点心慌,国变非小事,张孝武立即将所有心腹召至守备府密会商讨对策。众人闻讯之后皆惊,而管骧却跪在地上向南叩拜,垂泪道:“可叹,可悲,可惜,吾皇万岁啊……”

    众人眼中诧异起来,这读书人也太感性了吧?

    管骧哭嚎了几声后见左右没有声音,抬头看了看众人,见众人脸色各异,诧异道:“诸位怎么……难道不悲伤吗?”

    张孝武实在不知为何要悲伤,这皇帝死了,大家都要哭吗?

    胡立却不满道:“悲伤啥?有啥可悲伤的。皇帝没了,不是还有新皇帝吗?他又不是我阿爷,他除了把我们派到这塞北苦寒之地打仗,还给我们啥了?粮食是百姓种的,衣服是百姓织的,房子是百姓造的,除了犬夷是皇帝给招来的,他还给咱们啥了。”

    众人哭笑不得,细想这胡立说的极有道理啊,皇帝除了派他们送死还做了啥,明明好好在中原生活,偏偏被派到这个鬼地方送死。

    管骧辩驳道:“陛下当你有官可做。”

    胡立怪笑:“给我官做的是咱们城主,可不是皇帝,皇帝都不认识我,岂能给我官做?”

    管骧一时之间没办法反驳,只是哽咽道:“陛下乃国之根本啊……”

    胡立道:“你这么说,那新皇帝就不行了?先皇驾崩不是还有新皇嘛,只要有个皇帝就行,甭管是谁,咱们圣汉帝国动摇不了根本。”

    管骧气得不知说什么了,毕竟胡立虽然喜欢抬杠,可到底没说错话。

    张孝武道:“一斤,将阮大人请来。”见众人不解,这阮清文实属太子党,也是顾雍心腹,不明为何请他商议。张孝武笑道:“阮大人的能力已经不用怀疑,我军中正缺少这样一位军司马,且太子党也快要遭到清算,阮大人艰难之际,我等方雪中送炭。”他忽然又笑了起来,道:“军中也缺了这样一个军司马,否则你们的军饷发放如何计算,靠老胡的嘴?靠老祖的刀?还是靠老申的铁棍?”

    胡立捅了捅胡三万,提醒道:“说你呢?”

    胡三万骂道:“你要点脸。”

    说话间,王一瑾带阮清文来此,除了短暂代任右司马,阮清文现在的身份只是客卿,除了张孝武外并不认识太多人,便恭坐一旁。当听到皇帝驾崩的消息之后,阮清文顿时震惊得捂住嘴,许久才反应过来。

    胡立笑道:“阮大人怎么没哭?”

    “哭?”

    “管司马刚才听闻先皇驾崩还大哭不已。”

    阮清文淡淡说道:“先帝驾崩,我的确应该垂泣,呜呼兮——”众人好奇他怎么哭下去,却见他擦了擦眼角,板着脸说:“可以了,哭罢。”众人忍俊不禁,却又觉得皇帝刚死便大笑不妥,这种时刻轻易不要笑,除非忍不住。

    众人追忆了一番先帝的平生,太乾帝最大的贡献无非是三征北夷而大败,经略塞北二十年而失败,唯一的成功就只是铲除了宁王叛乱,但宁王叛乱也不过是在京师。总结起来,太乾帝好战而不善战,一身本事全在内斗,而他的特点被太子完美继承,于是太子爷也败了,而且是惨败。

    张孝武问阮清文:“阮大人,龙都之乱,我等该如何应对?”

    阮清文捋着胡子,仔细思考后方道:“先帝驾崩龙都乱起,必是京师内争夺帝位。我圣汉三百年江山,轩辕氏无可替代,所以无论如何轩辕氏最终依旧稳坐江山。故此吾等只能冷静以对,不做激烈举措,免得被人当做众矢之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八位皇子(1)

    张孝武起身面于众,郑重其辞道:“阮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等军佐都是大老粗,不如先生谋略甚远。可惜太子不重用先生,仅列为军中司马,还连累先生日后遭人报复。若是先生相信我,相信我们这帮糙汉子,只要先生在我军中一日,吾等等必保阮先生安全一日。先生的一身才能不应避于尘埃,明珠岂可弃于野?木城虽小,我也仅仅只是四品军候,但守备府军右司马虚席以待,还请阮先生万勿因小而弃之。”

    禁军武将文职品衔为三品军师、从三品长史、四品骞事、从品参军、五品司马、从五品录事、六品书记官、从品书办。阮清文虽然深受顾雍重用,可在青龙军团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军司马。能在木城得以重用,阮清文感动不已,起身长揖道:“蒙城主不弃,阮某岂敢觑之,阮某从军多年长于计算统计,日后便竭尽所能,帮木城做好军中度支计算。”

    其他人连连起身恭喜,张孝武笑问:“阮司马是谦虚了,我看你不只是精于计算银钱,更擅长谋略。阮司马,以你所见,龙都乱起之后,何人可为帝王?”

    胡立叫道:“对呀,将来谁是皇帝,咱们先拜一拜。”萧开给了他一肘子,责怪他胡说八道,胡立嘿嘿傻笑起来。申林东道:“阮司马曾在太子身边从事,自然比我们了解更多,那皇族之中,如今在龙都城里的,还有哪些人?”

    阮清文起身道:“诸君久在塞北不知皇宫中事也是正常,我便将这皇族皇子一众讲与大家。”众人忙伸长了脖子,都对着皇族的事好奇,张孝武也照顾阮清文站在中央,还让王一瑾搬了个凳子放在中央。阮清文得知军人不喜欢无意义的谦让,便走过去坐在中间,讲给众人道:“先帝太乾总共生了十五子三女,但只有八子活下来,其与皇子皆殇,三位公主也活下来。”

    胡立低声笑道:“十八个孩子只活了十一个,这御医是不是都是蠢货?”

    “倒不如让军医去太医院了。”祖公茂说道。

    申林东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病死,也许是被害死的呢。”

    阮清文点头一笑,大声道:“对,我说的七个皇子皆是未平安长大的皇子,至于皇宫内那些小产的嫔妃美人,不算在内。这七个夭折皇子要么意外,要么是突发恶疾。在皇宫里,若是一个小宫女坏了皇帝的龙种,只怕得到的不是宠幸而是灾难。

    我便知道一个故事,一个侍选忽然得了先帝的宠幸,不久之后寺人(宦官)便发现这怀孕的侍选几日之内容貌大变丑陋至极,不久之后便病死了,大家也都以为这女子是恶疾。但顾军师对我说过,这女人是被人下了蛊虫,她肚子里长满了蛆虫,那些蛆虫吸**血,活活把她给吸成了枯骨,最后她是活活饿死的。”

    众人吸了一口冷气,这皇宫之内居然如此残忍?这哪里是皇宫,简直是地狱啊。

    阮清文又道:“太乾帝活下来的八个皇子分别是大皇子轩辕子志,二皇子轩辕子行,三皇子轩辕子循,四皇子轩辕子衿,五皇子轩辕子孝,六皇子轩辕子尚,七皇子轩辕子动,九皇子轩辕子炽。”

    “先说这大皇子轩辕子志,先帝早年做皇子时也是风流人物,一日于京中游玩看中了一户人家的妻子,便强抢过来。又唯恐那户人家生事,先帝派人把人全家灭口。后先帝以这女人全家威胁,那女子只能从了他,还给先帝生了第一个儿子,便是这轩辕子志。后这女子不知怎地知道夫家全家被杀,之后便悲愤自缢了,以至于这轩辕子志从小便没了母亲。大皇子出身卑微,又没有母亲庇佑,全赖一些宫女和宦官抚养长大,自然没有任何机会去争什么储君之位。先帝当然也不待见这个儿子,便早早地让他就藩去了,如今大皇子在扬州做三品江都候。听说如今这大皇子是个五百斤重的大胖子,走路都非常困难,连出门乘坐的马车都需要四匹马才能拉动。因为身体肥胖,轩辕子志一直没有后代,故此绝无接任皇位的可能。”

    众人一通比划,五百斤得有多重,大家纷纷将目光望向白皓,毕竟众人中属白皓长得最宽大,白皓气道:“你们看我作甚?我不过二百四十斤,是那大皇子一半咧。”众人咽了一下吐沫,白皓这个壮汉才是大皇子一半,而且白皓一身腱子肉身材高大跟一个金刚铁塔似的,那大皇子得胖成什么样子?

    阮清文继续说道:“从古至今,无后皇子不能任皇储,因此大皇子轩辕子志和七皇子轩辕子动虽成年却无后,故此失去了争储可能。

    这二皇子轩辕子行生了四个女儿,也早早就藩益州,任二品成都候。另外我说一下这二皇子为何早早就藩,你们可知这二皇子的母亲是谁?他的母妃德妃便是二十年前最受太乾帝宠爱女子,但德妃的胞兄参与了二十年前的宁王之乱,以致全家被诛,德妃亦被打入冷宫。二皇子长大后向太乾帝求情,接亲母于皇子府赡养,这二皇子虽然是为了尽孝,但此举却坏了宫中规矩,惹得先帝大怒,便将他赶去益州就藩了。”

    “皇族无情啊。”张孝武叹道。

    阮清文苦笑说:“对帝王来说,妻妾子女皆是臣子罢了。先帝最宠爱的便是这三皇子了,也就是废太子轩辕子循。三皇子从小便与先帝是一模一样的外貌,而三皇子亲母良妃又是宫中难得的贤惠嫔妃,先帝原本有意立良妃为皇后。这良妃也是顾军师的堂姐,顾家男女向来男俊女美,极其受到先帝宠幸。良妃生三皇子与十三皇子,但一次秋猎时,圣驾受扰,那十三皇子被受惊的马给活活踩死了,良妃亲眼目睹儿子被踩死,便一病不起,早早去世。先皇之所以宠爱三皇子,许因为当年马儿受惊时众人只顾抢救皇帝,却导致十三皇子惨死。

    再说这四皇子轩辕子衿,此人从小便胆小懦弱,他的母亲庄妃也是皇妃中最懦弱的人,所以这娘俩在皇族争斗中并无地位,便是自保的本事也没有。不过许是因为他懦弱性子,反倒在这残酷的皇储争斗中过得最平安。”

    有时候弱小也是一种保护,在别人眼中,弱小的人不屑做对手,四皇子也恰恰因为弱小而活,倒是对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一种反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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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守塞北城池,张孝武独掌木兰卫,一万汉军不绝,则汉旗不倒,汉血不灭。汉血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血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血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