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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门吹灯零零七     汉血长歌txt下载     汉血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石敬之死

    管骧连忙咳嗽提醒一下苏钰,心说大人你怎么又提到钱了,先前咱不是说好了不要往钱上说吗?苏钰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即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证明自己是汉人?北夷人和我们一样,你就不能是北夷人?”

    张孝武不屑道:“我无需自证。你若不信,可寻得任意一名二十七团杀出士兵,我听说有一百多人,如果你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多找一些,所有二十七团的人都认得我。”

    苏钰大笑:“大言不惭了吧,所有人都认得你?第二十七团一万多人,都认得你?”

    张孝武笃信道:“二十七团神射校尉张孝武,只此一家。”

    见眼前的汉子如此自信与气定神闲,那气势仿佛如波涛骇浪一般一波一波袭来,让苏钰倍感压力。他定了定神,故作叹气靠在椅子上,可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张孝武的身上,锐利得直刺人心,张孝武坦荡自若全然不惧。

    “你杀过多少人?”苏钰又问道。

    张孝武心里数了起来,但数了两次便放弃了,摇头苦道:“记不得了,大概不到两百人,或者多余两百人。”

    苏钰却不相信道:“杀了两百多人,我怎地不信?”

    管书记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就在此刻前,他出地牢时冲进一间乌桓战俘囚室,杀了九个人,此人当真杀人如草芥,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苏钰大叫:“啥情况?他又杀人啦?刚才?”管书记指着张孝武身上的血迹,点了点头,苏钰吸了一口冷气,半晌才说:“这人是疯子吧?这么喜欢杀人。”

    管书记官道:“想来土城之战厮杀惨烈,身手好的军佐自然容易升迁,而且这典军校尉也不是什么实差,或可奖励杀敌较多的寒门出身军官。”

    苏钰挠了挠头,附耳问道:“我们辨明一个校尉,上面是否有奖励?能给多少钱?”

    管书记官道:“应该会奖励丰厚吧。”

    苏钰一听奖励丰厚,顿时来了精神,只觉得眼前这人便是自己的摇钱树,立即道:“嗨!我苏钰不是为了什么奖励,全都是一心为国,不忍忠良受到不公!管书记,你速去寻找其他二十七团之人前来作证。”

    “喏,大人。”管骧弯着腰问:“如何对待此人?”

    苏钰道:“不能怠慢了,管骧,此事交给你了,我只管奖励——我只管替他伸冤,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冤枉英雄。”他心中计算了一番,如果善待一个校尉,他至少能转到千两银子,那可是他一年军饷薪俸的五倍。

    管骧想了想,建议说:“卑下认为,应将此人单独关押,但此人武艺高强,需带上镣铐,免得万一此人假扮逃走呢,等寻到二十七团其他人辨认再与放行。”

    苏钰笑道:“就按此办法。”

    张孝武虽然心中不满,但见管骧陪着笑脸连连道歉,又知自己并未洗脱嫌疑,便只能暂时戴上镣铐被带到一间三层高塔之中。此间高塔原是存放一些杂物,管骧差人清理之后,仅在此间放了一张床,一床被子,还让他洗了个冷水澡。张孝武狠狠地搓洗了一个时辰才罢休,总算是洗净了身上的泥垢与虱虫,那管骧还让人将一套新衣服送来,代苏钰表示歉意。

    对于饭食,俘营对他更是优待,非但恢复了一日三餐的晨食、晌食和宵食,甚至宵食还送来一壶烈酒以供消遣。

    张孝武闲来无事,便让管骧替自己买了一些当下的书籍与邸报,邸报便是朝廷发出的公文集合,一些学子与士绅喜欢关心国家大事,朝廷的邸报发出之后,他们会自己刊印。部分书商见有利可图便私自刊印邸报。朝廷对“盗版邸报”并不管,只要求书商必须原封刊印。若是有人胡编乱造朝廷的邸报,会被以犯假传圣旨之名抄家杀头,因此邸报无论盗不盗版,载录的全都是朝廷真实公文。

    最新的邸报中并未涉及到土城保卫战,都是一些州府对塞北之战的支持和对皇帝的歌功颂德,张孝武看了几份邸报后觉得毫无用处。

    除了读书,张孝武在等待证明的这几日便是锻炼恢复身体,好在他底子好,再加上吃喝不忌,不几日便完全恢复了。

    又过了几天,管骧告诉他石敬将路过木城,届时关于他的身份问题,将有石敬予以证明。

    张孝武问道:“朝廷是要追责石将军?”

    管骧忙道:“朝廷只是让石将军亲自解释,并未责备。”

    张孝武道:“还需要做什么解释,援军迟迟不来,土城外几十万大军围城,二十七团又如何能够阻挡?”

    管骧道:“谁说你们没有援军?”

    张孝武冷笑:“土城有没有援军,我能不知道?毅字营守西侧城墙,金城大营和鸦山大营在木城西面,如果有一个人影甚至一缕烟,我们毅字营必然第一个知道。一个半月,我们连援军的鬼影子都没看到。”

    管骧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听说皇太子派了第三团和二十五团一起救援,由安远将军李存义亲自带兵,在路上与犬夷大军厮杀数日。”

    张孝武大叫:“我沿着佳澜河向西走了数日,路上别说遇到人了,就是大军的脚印都没看到,什么狗屁援军!”

    管骧哂笑一声,其中是非曲直,他自然不甚明了,可他却知道,这二十七团全军覆灭的罪责,必须又一个人去承担。要么是石敬,要么是太子爷,对于皇上来说,孰轻孰重便不言而喻了。大概石敬返回龙都,应该不需要解释,便会被下狱关押吧。但听说石敬乃张党,左丞相张宽必定会力保此人,只怕石敬的到来,会引起龙都城内一阵血雨腥风。

    又过两日,大概石敬抵达木城了,张孝武早早地醒来,在房间里做了二百个俯卧撑和五百个仰卧起坐热热身,觉得精力非常旺盛,今天就能出去了,心情好了许多。但他希望见一见石敬,甚至他会给石敬作证,证明土城战败,并非石敬原因。

    等了许久,管骧终于来了。

    张孝武上前问道:“石将军在哪?他来给我作证了吗?”

    管骧说:“张大人,我有一个坏消息,一个更坏的消息,和一个最坏的消息,你想听哪个?”

    张孝武哭笑不得:“管书记当真戏谑。”

    管骧直接说道:“坏消息是,就在石将军抵达木城北门尚未入城之时,朝廷的圣旨到了,御使大人亲自宣读,石敬因弃城逃脱之罪治赐死,以告慰全军阵亡的二十七团一万六千万汉军子弟和被屠戮殆尽的两万土城百姓,石敬全家受累被抄家流放玉门关。而石敬听了圣旨之后,大喝三声,便木城北门城墙自戕而死。”

    张孝武顿时跌坐在床上,失声道:“弃城逃脱?”

    “对。”

    “不可能!”

    “那为什么他活着?”

    “他活着也是罪吗?”

    管骧点了点头,道:“他活着就是罪,他若是死了,就是圣汉英雄,石家也当为后人铭记。”

    “可笑,当真可笑!”张孝武冷冷道,“我等逃出兵卒将佐,便也是懦夫了?”

    “你们不一样。”管骧道,他心里却说,你们不是张党,自然不需要太子党赶尽杀绝。管骧明白,朝堂之间的杀戮比战场更加残酷,战场上只需要面对敌人,朝廷中除了面对敌人,还要防备自己人,所以他非常不喜欢朝堂的阴谋诡计。

    张孝武眉头紧锁,内心烦乱,石敬对他有提携之恩,如今却因为一道圣旨被逼杀身亡,而罪名却又如此的可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凶手是皇帝老儿,还是皇太子?一刹那,张孝武心中生出杀入龙都,割掉皇帝老儿脑袋的冲动来。

    他们才是害死二十七团和土城百姓的凶手,而非石敬。

    许久,张孝武才平息了怒火,问道:“还有比这更坏的消息吗?”

    管骧道:“更坏的消息就是,石敬还没来得及给你作证,就撞城门死了。”

    张孝武怔了一下,而后冷冷一笑,却不说话了。石敬之死让他对这个朝廷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他对这个时代,对这个国家并没有任何归属感,而如今,朝廷亲自扼杀了他对这个帝国唯一的好感。

    过了许久,张孝武说:“这样,我便要回到地牢去?”

    管骧笑着摇摇头,道:“二十七团又不止他石敬一人,他不给你作证,其他人可以给你作证。随石敬来木城的二十七团士兵还有几人,甚至还有金衣卫,他们可以给你作证。”说着,他掏出一卷画,缓缓打开之后,对比了一下张孝武与画像,摇头说道:“不像不像。”

    “什么不像。”

    “你有胡子,画像里没胡子。”

    张孝武哭笑不得,却见管骧又从袖袋里掏出匕首,便接过匕首刮了胡子。他在土城的时候便没刮过胡子,一直到大婚那天才重新刮了胡子,而从那天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一脸胡茬子一头乱发的他,看上去三十多岁,哪里像是十八岁的少年武将,这会儿便趁机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

第四十七章 角斗

    管骧等他刮完了胡子,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英俊刚毅的面容小将,不由得怔住了,许久才点头笑道:“万没想到你这么年少,说实话,别说苏大人,换做任何人都不能相信这么年轻的寒门将佐能做校尉。”张孝武心说你这管书记怎么一惊一乍。

    管骧又道:“不过对你来说,还有一个最坏的消息。”

    张孝武道:“还有更坏的?对了,还有什么更坏的消息?”

    管骧道:“关于你的典军校尉的消息。虽然你是二十七团毅字营典军校尉的身份已经得到证实,可你的典军校尉是石敬晋升的,而并未呈送兵部,也就是说你这个校尉官职只能得到石敬的承认,石敬不在了,再也没有人承认。怪只怪距离遥远,兵部还没来得及接到你的功勋,石敬便已经下罪自戕了。所以现在的你,依旧只是一个兵卒,而非校尉大人了。”

    张孝武摇了摇头,不屑道:“张某本就是一个兵卒,机缘巧合,在土城中伍队死绝成了伍长,什队死绝成了什长,都佐,又用神臂弓三箭射退犬夷围城,这才得了大运被提携为典军校尉。说起来,皆是一场梦罢了,我曾经对我的老大哥邵子夫说,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过去了。大概如此吧。”

    管骧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他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还真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儿,便对这“校尉”更感兴趣了。整个第六团没什么能打的武将,除了号称第六团第一勇将的李存元——安远将军青龙军副帅的亲弟弟——那货还是个练军将军,没真正上过战场。

    管骧走后,张孝武泄了气,躺在木床上望着房顶的房梁,心中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倦,大抵上忧郁症便是这么得来的,对一切充满延误,对生活充满了厌倦。他想到了时刻关心自己的伍长邵子夫,那个总被自己欺骗的李向李小郎,“亲生的”大哥刘吉,叮嘱自己如何结婚的陈台,还有陶家翁孙,小孙子陶旺虽然不擅长打仗,但擅长抓兔子抓沙鼠,还有那个一脸褶子的老实人冯彬,天天捋着胡子的美髯公丁毅,甚至他想到宁死不肯向乌桓人低头下跪的罗真。

    他想到大婚之日,所有兄弟们都来给自己捧场,记得那个爱笑的媒婆以及街坊四邻赞叹自己的俊朗,记得大婚之日九儿饿得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对了,还有九儿藏了四个面饼,这四个面饼吃了七天,直到那天她投河自尽。

    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他们所不值,为二十七团不值,为石敬不值。

    张孝武几乎一夜未眠,一直到天微微亮了,他才睡了一会儿,然后感觉有人站在门口,蹭一下蹿了出去。管骧开门的时候见到门口站着这么一个大个子,和他几乎脸贴脸,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险些滚下楼去。

    “你这家伙,大早上站在门口,作甚呢?”管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干净的长袍子印上了灰印,塞北地区风大灰多,他好不容易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会儿屁股上全是灰尘。张孝武看了他一眼,随后坐回到木床之上,管骧推门进屋,身后跟着两个士兵,上前将张孝武的镣铐打开。张孝武活动活动手腕,问:“我现在应该是平民百姓了吧?”

    管骧笑道:“想得美,前方鸦山大营和金城大营正在准备与犬夷联军的决战,正在中原征辟百姓,几乎所有监狱的犯人都被押送到塞北了,你居然想做百姓安乐生活?别做梦了,你还是兵,只是依照军师令,二十七团所有士兵就地编入各团各营,你恰好在俘营,所以你便是俘营的人了。”

    张孝武问:“以后我得称你管大人了?”

    管骧嘻嘻一笑,道:“对,以后对我尊敬一些,这是军规。尤其是不能吓我,我这人体弱身子虚,肾疼骨头脆,你要是敢打我一下,就是谋杀上官。”

    张孝武一头黑线,心说这都什么人呢。

    管骧道:“你这人也是扫把星,程将军设计擒获了东鞑塔之鹰巴登尔,目的是为了逼迫巴登尔手下马匪为我汉军所用。可你却杀了巴登尔,坏了将军大人的好事。你说你不是咱俘营的人也就罢了,用不着惹什么麻烦,就算惹麻烦也不是咱俘营的麻烦。可偏偏你现在又是俘营的人了,你说你来俘营没干一件好事,反倒给苏大人带来了大麻烦。”

    张孝武道:“这么说,我连累俘营了?你们可以把我送走。”

    管骧道:“谁要你这扫把星?你以为苏大人没有送过吗?关键是,送不走啊,就连辎重营都不愿意要你,谁让你得罪的人是程将军呢。我问问你,你在二十七团的时候,要是有人得罪了石敬,别人谁敢要他做下属?”

    张孝武冷笑:“我要么不得罪,一旦得罪,还得罪的最大的咯?”

    “对。”管骧道。

    张孝武往木床上一趟,道:“那让他找我好了,张某的脑袋就在这里,大可拿去。”穿越到这个世界,居然经历了这么多,他甚至想着如果再死一次,会不会穿越回去。

    那就再死一次吧。

    管骧见张孝武一副不怕生死的模样,心说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们的计划就没人实现了,便上前说道:“程将军不敢杀你。”

    张孝武坐了起来,道:“将军不敢杀我?管大人又戏谑与我。”

    管骧道:“我却不是骗你,你虽然因石敬而不得晋升校尉,可你却是土城中杀出来的,太子都说了,善待二十七团勇士。且我们打听过你的故事,你的确三箭射退犬夷围城,土城军民争相传送你的故事。咱们第六团虽然身处后方,却也不会干出卸磨杀驴的事。”

    “我不是驴。”

    “对,狡兔死走狗烹……”

    张孝武一摆手,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又不是北京人,怎么说话这么啰嗦。有什么话你大可以直说。”

    管骧笑道:“所以苏大人为了给你一个机会,就想到了一个办法,由你和巴登尔的手下角斗。你若是赢了,证明巴登尔手下不过如此,程将军招募的那些马匪流寇皆是废物。程将军看到他们的无能,便不会怪罪与你。而若是你被他们杀了……就更没有什么争端了,巴登尔的手下报了仇,自然会替将军办事。你说,这是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张孝武撇嘴道:“是个鸟蛋!我为什么要接受这场角斗?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想让我接受角斗——给我个理由吧。”

    管骧见状便知道他并不拒绝,于是劝道:“因为他们不相信你能杀得了巴登尔,鞑塔人说,没有汉人能杀得了巴登尔。”

    张孝武轻蔑一笑,管骧的激将法太直白,简直侮辱自己的之上,他自然不会上当,便躺了下去侧过身佯装睡觉。

    管骧急了,道:“你若是接受角斗,苏大人愿意保你做伍长。”见张孝武依旧没有反应,管骧又道:“什长!苏大人说,你若是这么能打,自然可以做什长。而且苏大人还说,你做了什长之后,还可以去寻找二十七团的其他人来俘营,继续做你的袍泽。”

    “都尉。”张孝武转身说。

    管骧道:“不可能,你在第六团寸功未立,还坏了第六团的好事,能做什长已经不错了,居然想做都尉,你当苏大人有多大的权力吗?他也不过是校尉。”

    张孝武疑惑问:“俘营——统领不是军候吗?苏大人怎么只是校尉?”

    管骧解释说:“亏得你还做过典军校尉,连我汉军军制也不了解,四大军团之下为团队,团队之下为营队。但营队分为两种,一种是战营,一种为辅营。二十七团的毅字营便是战营,统领为军候。而我俘营负责看押战俘,是为辅营,是五个月前临时建立,如果战事结束,这俘营也便取消了。而因为是临时成立,所以辅营的统领是校尉。”

    张孝武点点头,这才明白俘营的地位,合辙就是一个临时部队,以至于统领的军衔才不过是个校尉。大概这个校尉有机会单独向将军汇报工作,所以也算得上是红差。他随后说道:“好,我接受挑战,我什么时候和他打。”

    “是他们,不是他。”

    “几个?”

    “三个。”

    “一起上?”

    “一个一个上,而且可以用兵器,但不能骑马。”

    张孝武道:“无所谓,我虽然骑过马,但不会骑马作战。”

    见张孝武接受了挑战,管骧便向苏钰汇报,又将他们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尤其夸奖了一番自己,说若不是自己巧舌如簧,张孝武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这场挑战。

    苏钰拍了巴掌,满意道:“如此最好,这样我就能赚钱了,谁也想不到,这场角斗,是我做庄家的赌局。哈哈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

    管骧抹了一把汗,心说整个木城,也就是您能钻钱眼里去吧。他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提醒道:“大人,这个张孝武毕竟是石敬提携的人,而石敬又是张党,真追究一下,张孝武也算是张党的吧?”

    “他算什么张党,他连张党是什么都不知道。”苏钰撇嘴道。

第四十八章 何为张党

    张党因张宽而来,因左丞相而得。

    圣汉帝国行政成金字塔形状,最高权力者自然是皇帝,比皇帝权力第一级的有四个机构,分别是皇族、元老院、左丞相府和右丞相府,其中皇族自然不必说多,而元老院的作用是及时劝止皇帝下达错误政令。左丞相府是衙门机构,并不是左丞相张宽的家,左丞相府包括六个机构,分别是太学院、太史院、藩理院、督察院、闻天院、太医院。

    太学院是圣汉帝国最高的学府,天下所有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太学院的学生参加每三年一次的科举大考,十中其五,而每次科举也录取人数只有一百八十人。(天榜三十人,地榜六十人,人榜九十人。)即便是士族子弟,想要进入太学院就读,需凭借真本事赢得太学院三位博士同时承认方可入学。

    太史院则是记录帝国所有档案的部门,太史院门口立有一块石碑,除史官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太史院查阅活人记录——包括皇帝,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史官中到底是好还是坏。

    藩理院则是处理与周边国家的关系的机构,不过圣汉帝国孤傲惯了,对于周边的国家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你得听我的,不听我的我就揍你。毕竟强大的国家只有一个外交政策,那便是利己主义外交政策,没有所谓的和平共赢,只有我活着,你们都别想活得好。

    督查院负责督查官员施政和道德的机构,御史们虽然一个个官不大,却死盯着每一位朝廷官员,毕竟御史的作用就是找茬。而圣太祖早有规定,终圣汉王朝不杀御史,所以御史也非常似乎忌惮——有时他们会弹劾皇族,除了皇帝外,他们谁都敢弹劾。

    闻天院则是专门负责研究星象周易炼丹祭祀的地方,这个机构也负责管理圣汉帝国内所有宗教,但圣汉崇尚道教,以至于圣汉国内道教大盛。但闻天院基本不参与朝中大小适宜,因此这个部门并不重要。

    与闻天院相同的便是太医院,太医院不单给皇族治病,也会给士族治病,但基本上很少给平民百姓医治。太医院原本隶属于皇族,但二十九年前一场大瘟疫甚至毒死了先皇大道皇帝。太乾帝将太医院从皇宫中搬到了内城,并广招天下良医,这才有了太医院的如今地位。但太医院与闻天院一样,既没有政斗的能力,又是闲云野鹤,虽然听令于张宽,却不是张党门人。

    左丞相张宽执掌左丞相府二十年,此前还任太学院太学令十二年,门生故吏半天下。他的学生们不需要张宽说什么支持的话,便已经私下结为同僚密友支持老师,于是张宽的张党便这么成立了。

    可以说,张党掌控着圣汉帝国的文坛清流风评,若是得罪张党,士林学子和悠悠众口都会用吐沫星子淹死别人。而对于皇太子来说,他最为痛恨的便是张党和那群太学生,整天和皇太子作对,整日夸耀五皇子多有文采多么聪慧。

    五皇子轩辕子孝三岁识字,五岁写字,七岁作诗,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时将文章混入御前殿试的三十卷中,被太乾帝钦点为状元,然而却发现这状元居然是自己的儿子,太乾帝是又骄傲又生气。虽然取掉轩辕子孝的状元,却准许他十六岁入翰林院与其他翰林生一道学习施政算学。

    轩辕子孝的外公,便是张宽。

    所以天下文人翘楚的张党,又岂能是张孝武这种小小的校尉能够攀附得起的。

    苏钰淡然一笑说:“这张孝武毕竟是有真本事的,能打能杀,三箭射退犬夷大军也不是假的。程将军说依照他的功勋,可以做个都尉。可你也知道,咱们俘营的五个都尉和都佐都被我卖出去了,由他替换谁呢?换谁也不行,是吧?所以他若是赢了,咱们对外也好有个交代,不是我苏钰想要提拔石敬的人,而是他有真本事。他若是输了,死了,嘿,正好咱们不用花钱了。”

    “大人英明啊。”管骧拍马道。

    苏钰感慨说:“其实他倒霉的缘由就是石敬,石敬更倒霉,有个哥哥是左丞相张宽的学生。张宽的外孙是和如今皇太子争储的五皇子。陛下最是忌讳手下大臣参与立储一事,凡是参与其中者无有一个好下场。”

    管骧道:“如此说来,石将军之死,是太子害死的?”

    苏钰道:“不是,害死他的,其实是张宽。”

    管骧大吃一惊,道:“为何是张丞相?他偏袒还来不及咧。”

    苏钰点头说:“就是因为他偏袒石敬,才害死了石敬。太乾二十八年二月,青龙军誓师北伐无信,石敬官拜二十七团统领将军,率一万八千大军充当先锋,第一个杀出了两狼关。石敬收服木城、火城、水城,若不是军师顾雍怕他连收五城让他立即东进收服土城,只怕那鸦金粮仓都被收服了。这石敬倒是能打,可他是张党的人,他越是能打,岂非越是在打太子的脸?”

    管骧点头不叠。

    “那张宽任左丞相二十年,门生故吏遍布朝堂,两年前立储之争时明目张胆支持自己的外孙。可你想想,张丞相已经是掌管半个朝堂了,五皇子才十八岁,若是几年之后皇上驾……驾鹤西去了,这轩辕家的天下,岂非被张氏外戚执掌?”苏钰说完,吧唧吧唧嘴笑了。

    管骧道:“所以即便五皇子过目不忘,文章享誉文坛,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之神童?皇上也一定要立三皇子为太子,就是因为五皇子的外戚太强势。”

    苏钰道:“是啊,他是神童,可谁让他偏偏是张丞相的外孙。”

    管骧皱眉道:“但即便石将军是张党的人,如今太子已然是太子了,他为何一定要杀石将军,甚至石家也被发配边疆?”

    苏钰道:“石敬的大哥石翀是刑部左侍郎,极有希望将来成为刑部尚书,若是石翀做了刑部尚书,张党的势力便更强了。五年前,太子妃之父雍州牧章骥贪墨赈灾粮款,致使雍州洪水后饿死数万百姓,陛下责成刑部办理此案。当时便是石翀要求诛章骥九族并废太子妃,陛下不得不赐给张季一杯毒酒终结此事。张季被鸠杀,太子与太子妃伤心得三日三夜不吃不喝,这个仇,你说太子会不会报?”

    管骧立即反应道:“所以太子不发兵?”

    苏钰却摇头笑道:“那你就错了,太子就算再恨石家和张党,也不会明目张胆地不发兵,而且顾军师可是天下第一军师,李将军又是天下第一武将,他们怎么可能不发兵援救。不过吧,援军一日走五里也是发兵,一日走五十里也是发兵,从木城到土城三百里,一日走五里,就需要六十天整整两个月啊——两个月,连黄花菜都凉了。”苏钰向地上一敲手杖,冷冷地说:“皇太子想要弄死谁,简直太过容易了。”

    “这么说来,张丞相以后在朝廷之中将逐渐……退出朝堂了?”管骧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许多秘密所在,大人不亏为龙都苏府少主之一,消息头脑具是一等一。卑下跟在苏大人身边,当真受益匪浅。”

    苏钰先是一阵骄傲,而后目露恨意道:“可惜我不是嫡长子,否则苏府定在我手中发扬光大,至少我比我大哥会赚钱。可惜可惜,我那草包大哥做了少主,唉……”可能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尤其是家里的话,他并不喜欢提。管骧也闭了嘴,连忙着手安排角斗一事,这才关系到他的利益,跟着一个贪财会赚钱的官上,连曾经书生意气的管骧,也变得贪起财来。

    苏钰做局,邀请第六团将军程褚,副将夏侯宝,参军周文棋,以及各军候、校尉前往俘营,扬言巴登尔手下草原三金刚欲角斗二十七团神射校尉张孝武,双方恩怨必须一战终结,若各将军有时间便可一观这张孝武是真英雄,还是假本事。

    为了烘托这场角斗的气氛,苏钰还让人编写了张孝武在土城的战绩,说此人斩杀犬夷千人,武艺如何如何高强。也不知道他从哪找来了一个说书先生,编撰张孝武三箭射退犬夷后,单枪匹马连杀犬夷三十六员武将,几乎生擒乌桓小王兀立塌。若是兀立塌在此,非得被苏钰编排的故事气得吐血不可。

    但正因为苏钰编造的故事太过神奇,二十七团战损土城的故事又太过惨烈,能从土城杀出来的人自然身上都沾着死人味儿,听者无不纷纷好奇。将佐们自是接受了这场邀请,可更多的人没有请帖想观而不得,不由得着急上火,甚至一些木城的乡绅也好奇起来。又听说可以自己花钱买请帖,于是纷纷买了请帖前往俘营观看这场旷世角斗。大有另一个世界中梅威瑟大战帕奎奥,世纪之战的噱头和热闹。

    苏钰的赚钱能力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甚至这一场角斗尚未开始,贩卖请帖的苏钰便先赚了一万两银子。

第四十九章 苏半城的生意

    苏钰是龙都城内苏府庶子之一,苏府为龙都望门贵族,在这一代虽然并未出现达官贵人,但苏家累计财富深厚。苏家控制着龙都四分之一客栈和三分之一的青楼生意,他们的消息灵通至极,受到各大官员极力拉拢。

    苏钰从小不喜读书,花钱捐了个武进士,先在兵部做了补事,后来家里托人去了第六团,供职于辎重营吴刚手下。他本以为混几年资历花钱再捐个官,岂料到青龙军团北征,无奈随军来到木城。后第六团设立俘营,苏钰在吴刚的推荐下担任了俘营统领。其实俘营油水丰厚,苏钰做了俘营校尉之后,更是上下身手赚得不亦乐乎,人们私下称呼苏钰为苏半城,意为半城财富进落他手。

    张孝武以为次日便要角斗,岂料到这角斗时间被推迟到三天之后,实在是因为苏钰要搭台子给足观众观看的场所,好收取更多的“观战费”。等到台子建好之后,决战之日也到来了。

    程褚来时,只见俘营周围聚满了人,甚至居然有俘营守卫收取门票,顿时气得哭笑不得,见了苏钰之后训骂:“混账小子,怎么闹得如此风波?半个团的人都来了?”

    苏钰故作无辜道:“将军,下官也不知道此事怎么闹这么大,下官只邀请了各营都尉以上军官,可万没想到,大家都希望看看到底是张孝武厉害一些,还是草原三个金刚厉害一些。”

    程褚问:“你以为呢?”

    苏钰道:“卑下听说,乌桓小王兀立塌率军攻城之时,张孝武手持铁臂弓连发三箭,几乎将兀立塌射死在木城之下。此人更是杀出城外斩杀三十六员犬夷将领,吓得兀立塌率军逃走。兀立塌扬言,杀死张孝武者封千夫长赏万两黄金。此人在第二十七团,便是宛如战神一般的存在,又听闻说,土城破城之时,他单枪匹马在土城杀了个七进七出寻找兀立塌,那兀立塌躲在乌桓大营中不敢露头。”

    程褚惊讶道:“此人如此骁勇?”

    苏钰道:“此人昏迷无日无夜,醒来之后便杀了巴登尔,乃勇将也。将军,若是您得了此人……”

    程褚捋着胡子哈哈一笑,想到万人敌的武将若是忠于自己,心中不胜美哉,比起一个巴登尔,收服张孝武显然更加得意。

    参军周文棋咳了咳嗓子,说:“此人是否骁勇尚未可知,不过我听说苏校尉你搞什么赌注,说零杀一赔一,一杀一赔三,二杀一赔五,三杀一赔八,你拿他在坐庄赌钱?”

    苏钰忙红着脸说道:“大人,下官只是玩玩,玩玩罢了。”

    程褚哭笑不得,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他一脚,又道:“我买了五百两银子这小子能杀三人。”见将军买张孝武连杀三人,其他军候自然不敢唱反调,一个个都买了几百两张孝武三杀,苏钰在一边收钱的同时,一边也担心,万一张孝武真的这么厉害,自己会不会赔钱?但他只是买门票便赚了一万两,倒也不怕赔钱。

    苏钰笑问:“将军大人,你不看看那三个巴登尔手下?”

    “不看了,我倒要看看,这人到底能勇武到哪里。”程褚倒是毫不在意,不过是五百两银子罢了。

    此时,张孝武早已准备好了一切,体力和精力恢复到最佳状态,他甚至觉得现在的状态比土城时还要强很多。先前他独处的时候想到了厌世寻死,可事到如今,他反倒不想死了,便是死,他也不想死在鞑塔人的手中。

    他有很多仇人,鞑塔人就是其中之一,他还很清楚的记得,一群鞑塔人追向九儿,九儿为了保持贞洁投河自尽。

    “可以杀我的人,不能是鞑塔人。”张孝武自言自语道,“也不能是乌桓人,不能是犬夷!不能是圣汉人,能杀我的人,只可以是我自己。”他睁大了眼睛,心中依然做出决定,这一场角斗,他一定要杀死对方。

    管骧走来之后,告知他已经准备好了,此次乃角斗私人决斗,与俘营无关。若是他活下来,便是俘营什长,巴登尔手下将被调拨与鸦山大营中军大帐,双方将来也不会见面。管骧又道:“若是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会否找你报仇,我就不知道了。”

    张孝武轻蔑一笑,点了下头,目光中露出森森杀气。

    管骧问道道:“你用的是什么兵刃?”

    “刀。”

    “什么刀?”

    “斩马刀。”

    管骧为难道:“这斩马刀没有。”

    “那就朴刀吧。”

    汉军士卒佩三刀,短刀、腰刀与朴刀,短刀仅有三寸,腰刀六寸,朴刀刀身四寸但刀柄为六寸长杆,总长为三尺一寸,多为野外步战使用。因朴刀过长,守城之时朴刀反而不如矛枪与腰刀好用,杀敌时朴刀不够长,防护时又太长不如腰刀灵便。可如在步战之时,朴刀的用处便多了,比矛枪灵活又比腰刀长,且刀锋更短,杀伤力更大。

    张孝武虽然自持武艺,却也小心谨慎,等管骧派人送来朴刀之后,他独自一人在房间内锻炼热身,准备接下来的死战。一刻钟后,张孝武走出房间,由狱卒带到俘营中央的校场。

    校场正中被画了一个方形的决斗区域,周边用绳子与木钉圈住,而周遭的房屋顶上坐满了观战的军士。张孝武又看到北面楼台之上坐着几个军官,众人拱卫着一个将军,他猜测这应该就是第六团将军程褚了。

    不一会儿,巴登尔的手下被带了出来,众人顿时瞪大眼睛大吃一惊,原来这三人的身材一个比一个高大威猛,原本以为张孝武必胜无疑,可这三人每个都壮硕无比,便是身高不如张孝武高的,那身材却更加粗壮,不愧是东草原之鹰的三金刚。

    三人见了张孝武后愤怒地嚎叫起来,嘴里大声谩骂,几乎掀翻了身边的士兵。看热闹的上千士兵也开始不看好张孝武了,认为这个年轻人虽然身材健壮,可比起身材魁梧雄壮的鞑塔三金刚还是不如。

    三个人对张孝武污言秽语,但张孝武根本不懂鞑塔语,只是冲他们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气得三人又蹦又跳,险些再次将看押的士兵掀翻在地。

    远远地看到了张孝武的体型,又看到了草原三金刚的身板,一个身材修长健美,可另外三个都像是水缸一样强壮,大家都知道,战场上最忌惮的便是那种水缸身材的人,力大无穷不说,身材矮小利于隐蔽。楼台上的几个军候纷纷苦着脸,转头说:“汪半城,能否重买?”

    苏钰一脸得意道:“诶,诸位大人,这就不对了,买定离手,又岂能反悔?”

    骁骑营军候李存元骂骂咧咧道:“你这混账玩意,难怪先前不让我们看巴登尔手下,原来是为了骗我们的钱,骗钱都骗到我们头上了?你这厮是否活腻了?”丰字营军候秦丰、恪字营军候高恪也纷纷说:“你这小子不是东西,害得某输了这个月的奉饷。”

    辎重营军候吴刚可是苏钰的老上司,自然替他说话,伸出双手奉劝道:“诸位,是否输了这个月的奉饷便吃不起饭了?要么这样,苏伯陵,日后他们几个人的伙食,你来出钱?或者日后到了饭晌,你把饭菜送过去。”

    李存元骂道:“你个护犊子的老鳖,让我们吃牢饭!”

    吴刚反唇相讥:“吃不起牢饭,你们骁骑营还有草料嘛。”

    两人气得要打起来,程褚一拍椅子,呵道:“坐回去,一点钱罢了,为一点银子吵什么吵,丢不丢人?”见李存元还要说反驳,程褚道:“李军候,胜负未分,你以为自己一定输了?”

    李存元道:“我不是在乎输赢,我是看某些人赚钱都赚到咱们兄弟头上了,着实气愤不过。”

    苏钰看了一眼吴刚,吴刚点点头,意思是有我给你小子撑腰,别怕那姓李的。苏钰收到信息,立即说道:“李军候,这话就是您的不对了,我苏钰赚钱也是有原则的,不骗不抢不偷不盗,您要是想赚回来,现在重买就是。”

    李存元道:“我买五百两银子,这小子一个都打不过。”

    苏钰道:“好咧,管骧,赶紧记下来。”

    其他军候纷纷重新下注,纷纷不看好张孝武能打得过三个金刚,尤其看这小子年纪轻轻身材矫健却不壮硕,面容还有一些英俊之气,议论起此人最多是个绣花枕头,射箭尚可,步战却不行。

    “可惜了,这么一个少年郎,我弓阵正需要神射手。”秦丰叹道,“将军,若是此人活下来,可否送予下官?”

    苏钰拱手上前,耳语道:“秦军候,此人乃石敬心腹,别人能用,您怕是不行。”

    秦丰先是一愣,随后苦笑不已,说起来他秦家也算得上是张党门人。秦丰之父与张宽原是同科进士,正所谓同科守望互助,两人也算得上是莫逆之交。但十年前秦丰之父因漕运不力遭到弹劾,张宽虽为好友却依旧秉公执法,秦丰之父自戕谢罪。秦丰之父死后,张宽恳请太乾帝优渥秦家人,因此秦丰并未因父亲贪腐而遭受弹劾,反倒凭借军功官至第六团领军校尉,掌管丰字营。

    程褚道:“还不开始比试,你真当大家有闲工夫等你?”

    苏钰赔笑道:“这就开始,这就开始!还有没有下注的?此等机会不可多得啊。”

第五十章 腰斩

    此时场内的张孝武双脚前后合步,刀尖向下杵在地上,望着对面鞑塔汉子,眼神中充满了斗志。他知道鞑塔人都是马上好手,也都是摔跤高手,但他们往往马下兵刃功夫不到家,因此张孝武最大的依仗的便是对手不善步战。

    第一个站出来的鞑塔汉子身高六尺,方头大耳,耳朵上还挂着木头做的耳环,他的脖子和脑袋一样粗壮,猩红双眼,举起弯刀,二话不说便杀将过来。他自忖对面的“小白脸”只是长得好看并无真本事,便准备凭借这一刀直接断了他。

    草原弯刀适合马战,只有手臂长短,用时灵活,且并不锋利。骑在马上作战时,鞑塔人不需要太过锋利的兵刃,以免卷刃后无法再次投入作战。可张孝武手中的朴刀却有人身高一般的长度,刀柄与刀刃一半一半,非常适合步战中大开大合之用。

    张孝武见对方身强力壮,这一刀似是灌尽全力,不可抵挡,便稍稍错了一些。

    只见鞑塔汉子越跑越快,猛地挑起挥刀砍下,张孝武心中有了计较,他异常冷静,虽然对方力大无穷,可速度却并不快。他等对方跳起时先是向侧后一退,随即身子一错,让开了对方的凶狠刀锋,用更长的朴刀刺向鞑塔壮汉的腹部。

    鞑塔汉子吃了一惊,未想到对方非但没有抵挡或者逃走,反而利用兵刃长度反刺自己,忙用刀砸向朴刀意图自保,却冷不防张孝武收刀后撤,那鞑塔汉子一刀狠狠地砸在地上,那刀刃直接浸没了土地,掀起地面阵阵灰尘。

    众人大吃一惊,那弯刀刀身深深嵌入地面,可见这鞑塔壮汉力量之大,别说朴刀的木杆抵挡不住,便是一根铁棍也给砸弯了。然而更让大家想不到的是,就在鞑塔汉子力道用尽之际,那张孝武再一次以朴刀做长矛刺了过去,鞑塔汉子忙后退躲避,张孝武得势不饶人,接二连三刺向鞑塔汉子的脸,仿佛他手中用的不是朴刀,而是一柄矛枪。

    鞑塔汉子一退再退,慌张地举刀相迎,张孝武将朴刀刀首猛地向下砸去,鞑塔汉不由自主举刀上迎,中门打开。张孝武机敏狡猾得很,哪里放过这个机会,奋力一脚直踹过去,踢在这鞑塔汉子的裆部。

    这一招踢裆脚可以算是张孝武的绝招之一了,当初张孝武他爹教憨郎的时候便说过,再勇武的汉子也有弱点,所有男人的裆下都是软骨,踢到裆下便是踢到对手的命门,若是力气大一些,甚至提档便可将对手踢死。

    张孝武这一脚并没有完全发力,对方虽然闪躲了一下,却依旧被踢了个结结实实。

    “啊……”

    鞑塔汉子惨叫不已倒在地上,手中的兵刃都拿捏不住了,他感觉自己阳器被踢碎了,浑身的力气被抽走,脑袋疼得恨不得在地上砸几个坑。

    周遭的看客们忍不住捂嘴惊呼,仿佛被踹下身的人是自己一般,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小子太坏了,这一脚下去,再强悍的汉子也死定了。

    李存元破口大骂:“太卑鄙了,这哪是男人的招数?要是我的话,宁死都不会用这等卑劣手段。”

    秦丰笑说:“莫不是因为你输了钱?”

    “自然不是,我是在乎钱财的人吗?”李存元瞪着眼睛叫道,“名节,名节啊,堂堂二十七团校尉,居然踢裆……真真的让人看不起。”

    吴刚道:“踢裆怎么了?在战场上,用尽一切办法活下来才是正事,李军候,虽然你跟自己手下比试时武艺非凡,可你真见到异族,未必有这小将的本事能活下来。”

    “你……”李存元涨红了脸,气得又要上前打架,忙被众人阻拦了下来。

    校场中,张孝武冷淡地走到哀嚎的鞑塔汉子身旁,抡起朴刀,毫不犹豫砍向鞑塔汉子的脖子上,然而这汉子似乎脖子太硬,居然一刀没有砍断,脖颈出向外喷射出鲜血足足两丈之远。鞑塔汉子惨叫起来,身体扭曲着,浑身一转,居然身子转到前面,脸面对面对后背。

    张孝武心存怜悯之意,不忍心见到他如此痛苦,只得再一次挥刀砍下。

    “噗嗤!”

    鞑塔汉子的脑袋终于被砍掉了,鲜血四溅。

    众人目瞪口呆,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张孝武居然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杀了那矮壮的鞑塔汉子,的确出乎众人预料——还让大家赔了钱。

    几个狱卒忍不住惊呼:“这小子这么能打?谁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胡三万道,“他说自己本是汉军,从土城死人堆里爬出来,却被当做北夷探子扔进俘营。”

    “他要真是汉军,倒是情有可原,只可惜我输了五两银子啊。”

    “你他娘的才输五两银子,老子输了十两。”

    “双喜,你怎地如此有钱?”

    “你管我。”

    “都输光了吧?娶媳妇的钱都没了吧?”

    “狗日的,都是这小子害的!”

    北楼台上的将领们神色各异,唯独李存元不服结果,却也无可奈何,只当张孝武卑鄙无耻。而第六团统领将军程褚强忍住心中的呕吐感,斜眼望天,天上几乎没有云彩,好在有几只鸟飞过。

    第一场比试结束,张孝武狙杀鞑塔汉子,跌碎了许多人的眼睛。虽然许多人输了钱,但苏钰内心却狂喜不已,他连忙拉着管骧低声问道:“我们赚了多少钱?”

    “现在赚了三千两了。”管骧道。

    “三千两?”

    “对,若是那小子刚才被杀,大人得赔五千两。”

    苏钰拍了拍胸脯,心说好险自己就赔钱了,这小子的确有一手,当真不愧是二十七团神射校尉,又问:“若是他杀了第二人,我能赚多少?”

    管骧道:“大人能赚一万二千两银子。”

    “大善!大善!”苏钰激动起来,眼睛里冒出金光,附耳问:“他能打得赢第二场吗?”

    管骧道:“下官不知啊,这……我听说那第一个出厂的鞑塔人善骑战,第二个才善步战。”

    “这可遭了。”苏钰低声道,“管骧,你办法不是多吗?现在想个法子让他赢下第二场,否则没了银子,就是你给我弄丢的。若是此事办成,我赚了钱,定分你五十两。”

    管骧故作猎喜,但心中却对苏钰鄙夷不已,堂堂龙都苏府的少爷,居然行事如此小气,赚一万二千两才分自己五十两,你也太贪财了。然而他作为苏钰的助手,自然不能露出半分不满,便在苏钰耳边低声献计。

    苏钰听罢之后连连点头,向程褚报告说,这张孝武一天一夜未进食,须得给他半个时辰进食休息,大家也休息一下,他已经备好了薄酒与牛羊肉。众人见时间到了晌午,才觉得饿了,便暂时休息一下等着下两场打斗。

    管骧随后让人将巴豆磨成粉灌在酒中,又给第二个鞑塔金刚送去酒肉。那第二个鞑塔金刚不疑有他,只等享用完美食美酒便上前杀了张孝武为巴登尔和先前之人报仇雪恨。

    此时张孝武却不知其他,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享受着羊肉和烈酒,吃了一只羊腿喝了半壶烧刀子之后,他起身伸了伸拳脚,感觉力气恢复许多,便坐在一旁等着对手。

    过了一会儿,那鞑塔金刚拎着一根一丈长的矛枪走了出来,冷笑着望着张孝武,用圣汉话说道:“小子,你死定了,我要扯出你的肠子,拽出你的心肝。”

    这个鞑塔金刚身材更高,身体更加强壮,豹头虎目好一个草原汉子,顿时引起了周边地牢窗口处看热闹的战俘们的叫好声。一丈长的矛枪拎在他的手中,反而不觉得有多长了。

    张孝武见对方比自己搞一个脑袋,估计身高比自己还高大,心知此战不好打,便更加小心谨慎。那鞑塔金刚立即冲上前来,张孝武全神贯注,忽然觉得那鞑塔金刚动作变慢了,他随后堪堪躲开矛枪枪尖。随即,那鞑塔金刚枪枪不离张孝武的脑袋,直打得他狼狈躲避,每每枪尖从脸颊头顶穿过,直惊得众人纷纷起身瞠目。

    鞑塔金刚连刺了十几枪都没有刺中对手,不由得惊呼道:“你用了什么妖法?我明明已经刺中你了,怎么又被你躲开了?”

    “动作太慢了你。”张孝武冷道。

    那鞑塔金刚大吼一声正要继续攻击,却冷不防浑身一软直接扑了过来,整个人脚步踉跄撞向张孝武,仿佛放弃了兵刃用起了拳头。不过外人看过去,仿佛这鞑塔金刚投怀送抱一样。可若是一个美娇娘投怀送抱也就罢了,偏偏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怎么看怎么感觉别扭。

    “扑过去,许是一种武功吗?”观看的人说道。

    另一个观众道:“听说中原丐帮有一种武功,叫做醉拳,便是靠近对方摔打敌人,我估计这人用的也是醉拳。”

    “可也太醉了……”

    “你不懂,醉拳就要让人看着就觉得对方打不成,可实际上只有靠上去才发现醉拳者有多厉害。”

    “但对方手里有刀啊!”

    张孝武倍感奇怪,这人如何露出如此破绽,但他也只是犹豫一瞬间,随后冲了上去,抡起朴刀砸了下去。

?第五十一章 丢去疫庄吧

    “噗呲!”

    鞑塔金刚被张孝武从肩膀砍刀腰身,胸口打开,内脏肠子全都流了出来,鲜血喷得满地都是。

    “啊……啊……啊……”鞑塔金刚竟然被一刀切开身体,后一时之间未死绝,疼得哀嚎了许久,这句话不用翻译,大家也听得懂,便是听不懂,看到这场景也知道他在嚎叫什么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场内,难以相信此情此景,更想不到眨眼之间这第二个鞑塔壮汉便如此窝囊地死了。

    张孝武也没想到这么轻松地格杀了对手,对手的动作也太慢了,而且似乎全身没有力气。他一时之间愣了一会儿,不明所以,对手太弱反倒让他好生无趣,便转身走回到座位上,用袖子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

    第二场角斗,张孝武甚至连汗都没出,力气也只用了一下,就这样杀了对手,总感觉有一些不真实。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他心中想着,锐利的眼光盯着第三个人。

    那第三个鞑塔汉子其实武功不如前两任,他是巴达尔手下四大金刚之一,不过四大金刚被抓了三个,另外一个逃走了,他才被迫迎战。四大金刚各自负责,第一个汉子负责马队,第二个汉子负责步战,而他负责管理钱财,逃走的那个金刚则负责打探消息。他虽然会一些武功,可比起前两人却差的太远了。他本以为前两人必定能杀死这汉卒,哪成想金刚们一个比一个死得惨,而今被张孝武盯得浑身发毛,慌张地转头对狱卒说了一连串话恳请投降不战,可惜没人听得懂,甚至还纷纷鼓励他。那管钱的金刚都快哭了,说:“我原谅他了,我原谅他了,其实我和巴登尔的关系不怎么好……”

    显然,尽管张孝武让大家输了钱,可看到汉卒悍杀犬夷,众军士们仍然高声叫好起来,城楼上的将军们不明真相,纷纷为张孝武的勇武而鼓掌。程褚一看到血便双眼望着天空,仿佛在深思什么,然后转身脸色惨白笑道:“着实厉害,传说所言不虚。”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得到一员良将。”周文棋立即笑道:“此子入我第六团,当为将军驱使,驰骋杀出。”

    程褚呵呵两声,并不多言,他胡子稀少,摸着下巴望着天。其余人不明白程褚意思,纷纷猜测将军心中所想,却不知程褚此时心道:“这混账玩意弄得如此血腥,我现在肚子里翻江倒海想要吐出来,也不知下一场角斗又该如何。以后再也不参加这种角斗了,又见血气,又见血气,算卦的说我最近不宜沾染血气,否则会有杀身之祸啊……”

    由于张孝武第二战并未出什么力气,于是众人便没有给他第三战准备时间,只是那第三个鞑塔金刚自己害怕,许久才被推出来。这第三名鞑塔金刚却没用弯刀,而是要了一弯弓,顿时引得周遭军士们的大骂,连楼台上的将军和军候们都觉得不妥。

    “居然可以用弓的吗?”李存义指着那第三个鞑塔金刚气笑了。

    观台上军候秦丰也忍不住插上一嘴说:“苏大人,这步战角斗,若使用弓箭唯恐误伤将军大人吧。”说着看看程将军,程将军依旧是仰望天空故作深思,但手指点了点地面,秦丰大喜,继续说道:“我看还是换个兵器吧。”

    苏钰也没想到这第三个鞑塔金刚选择了弓箭,忙转身问道:“管骧,你怎么把弓箭给了他?这还用打吗?”

    管骧忙回答道:“大人,先前定规矩的时候,也没有说不可以用弓箭啊。”他说着还眨了眨眼睛,苏钰凑耳过去,管骧附耳道:“大人,先前因将军随性押了张孝武三战皆胜,其他军候也跟随买了,若是张孝武真的胜了,你得赔上三千两银子。包括买门票的钱和先前买定,都算上,您要赔三千两。”苏钰张大嘴巴不可思议地望了望管骧,管骧苦着脸点点头,苏钰才说:“那那那……我们要是赔了钱……”

    管骧强调道:“是您赔了钱。”

    苏钰一阵心痛,赔钱的事儿对于他来说,便如同剜肉断骨,他立即在心中暗暗祷告:“让这鞑塔金刚射死张孝武吧。”

    这鞑塔金刚手持弯弓信心大增,他与张孝武距离十步左右,笃信自己在这十步之内可射出两箭,两箭也足以将此人射死了。

    张孝武嘴角冷笑,却将朴刀刀尖依旧杵在地上,等那狱卒敲锣开战时,忽然用刀尖撩起地上沙土扬了过去。那鞑塔金刚哪想到对方如此卑鄙,尚未射箭便被洒得满脸的沙土,还被迷住了眼睛看不清前方。

    张孝武趁机拖刀绕到他身后,周遭人地牢窗口的战俘们大喊大叫提醒,却怎奈张孝武速度太快,一刀将这鞑塔汉子脑袋砍掉。

    前后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快的难以想象,有些人甚至刚刚低头挠了挠后背的瘙痒,抬头时便看到那鞑塔金刚大号的脑袋飞了起来。

    这角斗时间太短了,什么叫做虎头蛇尾?这就是虎头蛇尾。

    第一个打得很过瘾,第二个打得勉强,第三个——什么玩意,眨一眨眼,人就死了?

    众人万万没想到这小子越杀到最后却越是出手麻利起来,看样子人家杀了三人还绰绰有余,只怕是再来三个也都杀干净了。

    连杀三人,张孝武心中有一些劳累与厌烦了,但他依旧故作站定,表现出浑不在意的模样,引得周遭众人连连惊叹。几个呼吸之后,张孝武扔了朴刀,走过去捡起无首尸体的弯弓,随后张弓搭箭,大喝道:“胡三万,将这犬夷的脑袋扔起来。”

    在一旁看热闹的狱卒伍长胡三万吓了一跳,见众人望向自己,不得不跑过去捡起头颅,奋力像天上扔去。只见张孝武随手一箭射穿了飞起的头颅,而后右手迅速搭弦拉弓,只看到嗖嗖嗖三箭射去,总共四箭,箭箭射穿了那鞑塔金刚的头颅。

    四箭过后,张孝武张弓引箭,箭矢指向投降的鞑塔人,众人被吓得脚一软,险些坐在地上,再也不敢叫骂了。

    四下寂静无言,张孝武大笑三声,摘下箭矢将弯弓扔给胡三万,大咧咧走了回去。

    诸将面面相觑,程褚依旧仰望天空,许久才赞道:“此子,可用。”周文棋会意,笑道:“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喜得骁将。”其余官佐忙上前恭贺,程褚表面微笑,心中忌惮此人好杀成性,暂时不宜放在身边。

    周文棋转移话题道:“将军大人买了五百两此子三战皆胜,劳烦管书记官将四千两银子送来。”程褚猛然想到此事大笑起来,众人也忍俊不禁,这苏钰定然赔了不少钱,能让铁公鸡拔掉毛,当真是一件趣事。

    垂头丧气地将众军候与将军等大人送走,苏钰转身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到了晚饭时间才出门,咬牙切齿道:“张孝武害得老子赔了这么多钱,那可是我两年的薪俸,两年的薪俸啊!人生啊,能有几个两年?管骧,你说说看,我还有几个两年?今年我已经三十有二,两年,两年过去我便三十四了,已经半截身子迈入黄土了。”管骧心说大人您何时用薪俸生活,您在木城六个月也不止赚四千两银子啊。

    “这一切具是因为张孝武。”苏钰怒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在阁楼睡觉。”

    “他还有脸睡觉?”

    “对,将军刚刚派人发来公文赦免了他,晋升为俘营什长职。”

    苏钰一想到自己的钱没了四千两便心如刀绞,长吁短叹了许久才无奈接受现实,道:“我现在看他不舒服,不舒爽!赔钱,难受!赔钱,难受啊!你得替我出口气,管骧,你一肚子坏水,你说说怎么收拾他?”

    “下官……下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办法。”管骧挠着头为难起来,他并不算是什么智囊,也只能出出鬼主意罢了。

    两人凑在一起冥思苦想许久,管骧忽然一拍大腿道:“大人,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在木城之外还有一个隶属于咱们俘营的疫庄,那里有半支都人看守病疫俘虏,因为没有人愿意去那做守官,所以那边一直都空闲着。”

    所谓疫庄,便是安置生病的战俘城外义庄,由于担心战俘病疫传染,看守多为触犯军规士兵以及生病士兵。虽然名为都队,但疫庄实际只有两什队兵士(50人左右),且两个什长轮流当值,谁都不愿留在疫庄过夜,唯恐自己染了病。

    管骧又道:“羊焕和刘介这两人一直想调离疫庄,甚至不惜自降为伍长也要离开疫庄,倒不如让张孝武前往疫庄,由他暂领后都队甲乙两什队,放羊焕与刘介回城中‘养病’——这二人为了请假就差谎称自己生孩子了。”

    苏钰想了想这个办法倒是能替自己出气,万一张孝武染病死了,他该有多开心,顿时大笑起来道:“可行,当可行!管书记,撰写公文调令,因俘营后都队都尉一直空缺,甲什队什长羊焕与乙什队什长刘介染病,拟委张孝武担任俘营后都队丙什队什长,代统后都队,此令报备周参军。”

    “喏。”

第五十二章 后都队代统

    张孝武将满是鲜血的衣服给扔了,洗漱一番后酣畅淋漓地睡了一大觉。此间无人敢来打扰,也无人敢叫醒他,看守兵卒也只是远远望去,小声议论此人今日的骁勇和血腥的角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于是众说纷纭中,张孝武弑杀狂暴的故事被越传越玄,甚至有人胡编乱造起来。俘营的兵卒大部分都是欺软怕硬,今儿终于遇到了个最硬的了,不少人纷纷跑过来远远窥视一眼,仿佛自己也沾了光荣。

    “这家伙以后是咱们俘营的人。”有消息灵通的人说给别人,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惊讶,也不知这人来俘营是福是祸,他会不会恼怒之下连自己人都杀。

    “看以后谁还敢说咱们俘营的人不能打。”另一个心大的士兵跳脚叫道,“谁要是不服,就让们来挑战一下,对了,他叫什么?”

    “好像叫张孝武,原本是土城的二十七团校尉,一刀一马杀出土城,饿晕了才被咱们的斥候抓住。”

    “那抓他的斥候,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吧?”

    “哈哈哈哈……”

    “是校尉大人啊——话说咱们统领就是校尉,你说他要是留在俘营,是他大还是校尉大?”

    “那是大人们该考虑的事儿,咱们只知道这位大人可不是一般人就行了,从土城里杀出来的,难怪了!那几个鞑塔马匪也是活该,谁不好招惹,偏偏招惹他。”

    张孝武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便看到管书记带着一套绛色军服和什长皮甲来了,还一脸的苦笑。管骧说由苏校尉说到做到,既然你打赢了鞑塔三金刚,他便升你做俘营的什长了。

    张孝武咂咂嘴道:“我原本以为他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未想到还信守承诺,倒是让我意外了。”

    管骧玩味地摇摇头,说道:“苏校尉虽然有种种不堪,但还是有做人底线,此人只是爱钱罢了。张孝武,苏校尉委任你任俘营后都队丙什队什长,暂代统后都队,驻防城外疫庄。从现在开始,城外疫庄暂时由你负责,那疫庄后都队都尉暂时空缺,庄内有甲什队和乙什队两支什队,总计五十个士兵,若是你表现得更好,这个代统后都队便会换成正统的都佐。”

    “需要我花银子吗?”

    “这个……再说……”

    张孝武哈哈一笑自是不提,管骧拱手恭喜道:“从今往后,你又是一条响当当活生生的圣汉禁军健卒。”

    从疫庄这名字来说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去处,不过张孝武倒也不嫌弃,忽然想起自己是丙什队什长,那丙什队在哪?管骧赧笑说丙什队虽然只有你一人,但若你有相熟之人,大可调入其中,甚至包括原二十七团的人。

    张孝武想了一想,顿时坏笑起来,说我认识四人:胡三万、王一斤、陈关西与赵锁。

    管骧知道胡三万这个豁牙子,心说不知道这四个人是如何得罪张孝武了,居然被他坑到疫庄去了。罢了,四个人与自己不熟,死不死和他管骧没什么关系,他立即让人将四人叫来。

    胡三万等四人一脸茫然地来到校场,见到张孝武戎装待旦,身着什长衣甲,立即肃然站立,心中又怕他胡乱杀人。他们亲眼目睹张孝武连杀三人的凶狠果决,短短数日内,张孝武杀巴登尔,杀乌桓战俘,杀鞑塔三金刚——连杀了十几人——此人视人命如草芥,面对如此杀人魔王,四人哪还敢乱说话。

    张孝武见四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好笑,摇了摇头道:“你四人从今而后为我之部署,我不会杀你们,更不会杀袍泽,但你们如果是我的敌人,或与我作对,我也会毫不留情将你们腰斩当下。”四个人听了吓得咽了口水点头不叠,只有憨子才敢反对他,又听张孝武说道:“胡三万,俘营后都队丙什队第一伍队伍长,赵锁,俘营后都队丙什队第二伍队伍长,陈关西,俘营后都队丙什队第三伍队伍长,王一斤,任我亲兵护卫。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回去打典行李,穿戴衣甲,带三刀与我前往城外疫庄。”

    “啊?去疫庄?”胡三万张大了嘴巴,露出了缺口的门牙,原本整个人长得就已经很猥琐了,如今缺了一颗门牙,更是难看。

    赵锁却激动道:“我们成了伍长了?”

    陈关西也露出笑容,但想到去疫庄,心中便是一凉,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唯独王一斤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茫然地看着大家的反应,心说你们都升官了,唯独我没有升官,难道是我当时对你不好吗?他回想了一下,当初张孝武昏迷七日,还是自己喂了他一碗白米粥,自己应该是他最大的恩人吧。

    胡三万望向管骧,管骧立即上前介绍:“张什长如今为我俘营后都队丙什队什长,并代统疫庄大小诸事。张什长举荐你四人任部署,还不谢过官上?”

    四人欲哭无泪,鬼才愿意做他的下属咧,而且去劳什子疫庄,我们宁可不升官,也不愿意去死人堆里。但张孝武冷峻的目光扫过来后,四人顿时一个激灵,明白不好好听话可能小命不保。

    四人被迫老老实实地回去打点好行李,穿戴好了衣甲并携带三刀(朴刀、腰刀和短刀),紧随在张孝武身后悲凉地离开俘营。

    王一斤在胡三万耳边低声担忧说:“伍长,我们去俘营,会不会染病?”

    胡三万眯着眼睛,叹着气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老天爷了,他老人家心好呢,咱们就能活下去,他要是心情不好呢,咱们早晚都得死。唉……你们说这什长大人是不是在报复我等?王一斤,你说你是不是得罪他了?你是没给他分糠粥,还是往糠粥里撒尿了?”

    “没有啊,咱们好生伺候着,若说得罪也是赵锁,就他脾气最臭。他喜欢往糠粥里撒尿,这事儿没少干,他还说糠粥里有尿味儿,大家伙儿就不会打起来,还会相互谦让,这多好啊。”王一斤忙拉出来赵锁说事儿,结果被赵锁一脚揣在屁股上,骂道:“别说我,这事儿是伍长授意的。”

    “咳咳咳……大家换个话题。”胡三万红着脸道,远远地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张孝武,见他仿佛没听到似的,暗暗松了口气,心说:“此后跟在这位大人身后,当真要小心一些。”

    路过一家酒肆,张孝武忽然转身道:“胡三万,你身上有钱吗?”

    “有……有……有点儿吧。”胡三万摸了摸身上,正要说真遗憾我没带钱,便听到张孝武吩咐道:“去买酒,买两坛酒,由酒保拉到城外疫庄。”

    “喏。”胡三万不情不愿地进去了,等胡三万购好了酒回报之后,张孝武问道:“胡三万,你这门牙就这么缺着了?吃饭不方便不说,还很难看。你成家了吗?”

    听到他说起了家常小事,胡三万心中反倒轻松了许多,无奈道:“回大人,我还没成家,你看我这牙——我又能如何?大人,你以为我愿意缺着门牙吗?他娘的巴登尔打得,多亏你替我报仇雪恨。”

    张孝武想想说道:“改日我帮你做一副假牙吧。”

    胡三万好奇道:“假牙是何物?门牙还能作假?”王一斤等人也凑过来,假牙,牙还能作假吗?

    张孝武见大家放松了,便笑着说道:“做假牙倒是容易,需先找上好陶泥,你咬出痕迹,再于口中做成陶齿,随后进行烧制成为陶瓷牙齿。这是个技术活,十次才能成一次,但有了陶瓷牙,总比露着两个齿洞更加好看。”

    “什长,您以前做什么的,怎么连这等手艺也懂?”王一斤好奇道。

    张孝武道:“我阿爷是镖行武师,护镖的时候死了,所以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平民百姓出身。”众人听说他出身平民便亲近起来,又不觉得他如何可怕且不可靠近了。

    胡三万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故事,张孝武闲来无事,便讲了起来自己的出身。

    张家本住在龙都,张孝武之父张检原为龙都城一介游侠,后被招揽为宁王门客之一。宁王因拥立皇上登基称帝立下大功,因此极为得宠,深得皇帝信任。宁王骄奢淫逸,犹爱美色,曾经数次在龙都当街掠走少女,龙都府衙门和银衣卫不敢管。张检虽是游侠却也心存争议,便辞去宁王门客。后宁王谋反被诛杀,早早离开宁王府的张检却也受到了牵连,好在龙都府只判张检离开都城。张检早年有一旧友在雍州河间府平通镖局做镖师,便投奔与他。后张检娶妻生子,张孝武出生时母难产而死,张检独自一人抚养长大。三年前,张检在南方走镖时中了毒樟而死。

    “宁王谋反这件事我知道。”胡三万一拍巴掌兴奋起来,说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年我六七岁,宁王被诛杀之后,家中仆役丫鬟被充军发配。我小时候在并州沙河堡,还看到一个老卒便是娶了雍王府充军发配的一个丫鬟。那丫鬟长得好看的咧,大家都说再多几个雍王就好了,沙河堡的老卒全都能娶到如花似玉的老婆。你一说我忽然想到,那女子绝不是个丫鬟,应该是宁王抢来的做老婆的王妃吧。嘿嘿嘿,那老卒当真幸运,居然娶了个王妃!”赵锁等人一阵羡慕,纷纷想着自己要是也娶了个王爷的老婆,那该是多么快活。

第五十三章 旧日袍泽

    胡三万似乎也回忆起了那王妃的面容来,只是后来在并州那种穷乡僻壤之地,也渐渐变成了普通乡间老婆婆了,不禁一阵感慨。他忽然问道:“大人,若是你阿爷不被宁王连累,只怕你现在也是个龙都富贵人,也用不着在在前线杀敌了。”

    赵锁道:“对啊,咱们这群臭军卒从哪来的都有,就是没有龙都的。”

    胡三万问道:“大人,你恨宁王吗?”

    张孝武轻笑道:“我谈不上恨不恨,他就像是一个古人一般。小时候我阿爷说,他也不恨被宁王连累,宁王对手下极好,我阿爷这样的普通门客,每月的薪俸都有十两银子,此外还有许多封赏。他只是见宁王好色淫邪作恶多端,不愿再做帮佣狗腿子罢了。”

    “宁王是谁啊?”王一斤傻乎乎地问道。

    胡三万道:“宁王是皇帝的弟弟。”

    “亲弟弟?”

    “这不废话吗?皇上还有假弟弟?”

    “亲弟弟都给杀了?”

    “当然了。”

    张孝武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众人对皇帝家的无情并不了解,又不敢多言,唯恐隔墙有耳,便沉默下来。张孝武看了看陈关西,笑说:“你为何叫陈关西?”

    那陈关西老实木讷不喜多言,憨憨一笑:“家翁(爷爷)赐名。”

    “你祖上哪里?”

    “家翁说,祖上并州人。”

    “那就是并州关西府了。”张孝武笑问,“你家有没有一个叫做陈冠希的?”

    陈关西摇头道:“不知,家翁陈树,阿爷陈望乡,在下陈关西。”

    胡三万笑说:“什长,这小子木讷得很,问不出一个屁来。”

    张孝武道:“日后你们都是我的心腹,无需怕我。”

    胡三万道:“什长,你到底杀过多少人?”

    张孝武叹了口气,道:“几百而已。”四人吸了一口凉气,心说那就是杀了一都队的人啊。张孝武一转身,四人又吓得后退一步,他好笑道:“怕我?”

    “不怕是假。”胡三万道。

    王一斤说:“您身上有杀气。”

    张孝武大笑:“对了,王一斤,你的名字由何而来?”

    胡三万抢着说:“我知道,他家养不起他,便用他跟主家换了一斤小米。”

    王一斤气得直瞪眼珠子,却不敢反驳,更是引得众人大笑。王一斤倒并不憎恨主家,毕竟将他卖给主家之后,他的亲生父母也饿死了。如果不卖了他,他也活不到现在,以至于王一斤想到亲人,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张孝武拍拍王一斤的小身板,说:“你阿爷阿娘养活不了你,不是他们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是这个国家的错。国家有义务让每个人都幸福,也有义务让你们活下来,否则就是一个失败的国家。”

    其他四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疯言疯语,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国家能养活谁,它不收重税就已经很好了。

    众人行至木城北门时,负责守城门的丰字营军士需检阅出城文书,一个伍长看了文书,发现面前众人居然被调往疫庄,纷纷传阅取笑起来,小声说这五人要么得罪人了,要么得了重病,还有人笑说莫非得了花柳病,引得其他人大笑。

    张孝武心情不悦,胡三万忙上前赔笑接过文书,那伍长说你等着,我给什长看看,张孝武瞪了一眼说:“军中文书不是你们寻乐的东西,你他娘的再耽误我等的时间,小心我扭断你全身骨头。”

    守城士兵见状立即怒了,纷纷围了上来,撸起袖子便要上前收拾收拾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什么时候俘营的人也敢叫嚣了。辅营就要有辅营的觉悟,岂能跟战营的军士较劲,不收拾收拾他,他也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禁军第六团由中军营、丰字营、恪字营、辉字营、骁骑营、辎重营、俘营、陷阵营八个营队组成,而俘营的组建时间不过只有半年,所以俘营在第六团的地位最低,各营军士相互看不起,骁骑营看不起步战营,认为他们是泥腿子,中军营看不起其他营,因他们保护将军,步营看不起辎重营,认为他们只能看仓库不敢打仗,陷阵营看不起所有,认为他们都是孬种,而这种鄙视在遇到俘营之时,异常统一地认为:“俘营才是最没用的人,最没用的人才去看守战俘。”

    如今见俘营的军官与自己别扭,守城的门官自然不乐意了,你一个俘营的人不老实低调一些,居然还敢与我叫嚣,当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吗?

    好在此时一个守城的什长跑过来,看了一眼张孝武,大惊失色道:“尔等作甚,还不回到哨位。”

    那伍长忙准备告状:“什长,他……”

    “他什么他,只会惹事的东西。”什长骂道。

    忽然有人在城上高喊:“张大人!校尉大人!是神射校尉大人吗?”

    张孝武抬起头循声望去,见城楼之上一个兵士激动得几乎跳下城墙——要知道这城墙三丈高,跳下来必死无疑——那士兵一溜小跑下来后一把抱住张孝武,哽咽道:“校尉大人!终于见到你了,我终于见到你了。数日前听说你与人角斗,只可惜我没钱买门票支持你!”

    张孝武一脸黑线,什么叫买门票支持我,我又不是坤坤。

    门洞里几个兵卒也大吃一惊,这是居然是个校尉大人,这人不是俘营的什长吗?怎么成了校尉大人?若他只是一个俘营什长,他们还是惹得起的,可若是校尉大人,他们是绝对惹不起。

    “你是……”张孝武上下端详了一番此人,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有一道伤疤,他的确不记得此人何时何处见过。

    那士兵定了定神,敬了一个标准的右拳心捶左胸口的圣汉军礼,才郑重地说道:“校尉大人,卑下原为二十七团仁字营第三阵队弓手王监。土城之战,您三箭射退百万犬夷,我便站在你的身后。”

    “王坚?”张孝武久不笑的脸庞也露出了笑容,说:“我的老长官,毅字营第四阵校尉,也叫王坚……”

    王监忙笑道:“军中美髯公王坚王校尉,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我的监不是王校尉的坚,我的名字里的监是监牢的监,我阿爷是狱卒,故此为我取名王监。”

    张孝武淡淡一笑,见到了故人的感觉就是好,他不自觉问道:“你也活着,挺好。王监,你是如何杀出土城的?”

    王监很是羞愧,低头道:“说起来惭愧,城破那夜,卑下与犬夷厮杀到体力不支,从城下摔了下去便昏死了。等我醒来后得知城破了,便装死躲过一劫。后来卑下漫无目的走了三天,体力不支之时遇到了石将军。石将军收拢了几十个伤兵,带领我们找到了鸦山大营。对了,石将军他……”说道石敬,王监眼睛红了,忍着哽咽说:“他被朝廷赐死,石将军不甘受辱,就在这座城门外撞了城墙。我们几个给他收的尸,埋在城外的一块石碑旁,那石碑早就没了字,我们也不敢写字。”

    “辛苦了。”张孝武沉声道。

    无论朝廷如何评价石敬,石敬之死是否阴谋和是诡计,他的人品到底如何,对张孝武来说,石敬是他的恩人,是他大婚之日代替他父母坐在高堂之上祝福他的人。对于二十七团的人来说,石敬拼死守护木城,拼死保护二十七团上下,独自一人承受了冤屈,谁都不可能忘记他的功勋和恩情。

    张孝武长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王监的肩膀问:“如今我是俘营什长,驻防城外疫庄,你愿意和我一起过去吗?”

    王监听到疫庄的名字后面露犹豫之色说:“校尉……大人,你千万不要去疫庄,那里就是停放将死之人的地方,疫庄每天都在死人,不但战俘病死,连士兵也死。前些时日,我们丰字营斥候抓到了几个战俘送去了疫庄,哪想到斥候回来之后便病了,不到一日就死了。疫庄乃不祥之地,去疫庄的人都是在军中得罪别人的人——大人,您是不是得罪谁了?”

    张孝武微微一笑未置可否,知道王监不愿意随自己冒险,又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没有,我初来乍到,又能得罪与谁。”

    此时城门之上有人大喊:“王监,赶快回来,校尉要过来了。”

    “知道了。”王监向上挥挥手,又对张孝武告辞道:“校尉大人,以后若是还有什么事,便叫我一声,我在丰字营第二阵队左都队丁什队。不管你是什长还是什么身份,你是我们永远的神射校尉,土城的英雄。”

    张孝武苦笑了一下,随后拱手道:“多谢兄弟。”

    那王监被谢之后高兴得几乎跳起来,笑呵呵地回到了城墙之上,随后与周围的士兵宣扬起了张孝武的勇武。

    张孝武定定神,策马出了城,门官们得知此人便是几日前斩杀鞑塔三金刚的杀神,守门兵卒才知道这校尉如此彪悍,据说此人为千人斩,土城之战险些一箭射死乌桓小王,便再也不敢阻拦他了。土城之战疑点甚多,已然成为军士们私下的谈资,只是大家并未经历谬传甚广,其中三箭射退百万犬夷的神射校尉故事最为传奇。二十七团幸存者为了增加土城之战的传奇性,也多有夸大张孝武的故事,且许多人见到了张孝武三杀草原金刚的壮举,他身上的传说便更多了。

第五十四章 断头立威

    出城门没多久后,张孝武便看到了王监所说埋葬石敬的石碑,那石碑与城门距离几百步而已,石碑上模糊不清的字,已然不知这是墓碑何时所立,为何而立。

    “大人,怎么了?”胡三万问道。

    “石敬就应该葬在这里吧。”张孝武叹了口气。

    胡三万看了看那墓碑,上前鞠了一躬,其他三人见状也上前鞠躬敬礼,而后退下肃然站在一旁。

    张孝武站在石碑前沉默许久,心中悲怆蹲在碑前,拔出短刀在石碑上歪歪曲曲刻下:“石敬之墓,守土城不负国恩不负天地人心,二十七团全体敬上。”他不怕受到石敬的连累,如果有人深究起来,他这个石敬余党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索性大大方方承认。

    公道人心,在张孝武看来,石敬终有一天会被平反。

    “走了,大人。”胡三万提醒道。

    “是了,该走了。”张孝武道。

    疫庄设在城北五里的山神庙,原来山神庙背后是一所放死尸的义庄,第六团驻扎木城之后,便将山神庙和义庄同归俘营,设立疫庄以囚禁病疫战俘之用。

    疫庄周围几乎无人看守,直到张孝武一脚踏入疫庄山神庙大门,才有两个懒洋洋的老卒出来,看样子五十来岁了,干瘦的模样撑着腰刀,那腰刀更像是拐棍。两人见张孝武的衣甲是什长装扮,忙上前握拳敬礼,憨笑道:“卑下们见过什长大人,不知什长大人所来何事?”

    张孝武道:“某为俘营后都队丙什队什长,代统后都队,此为公文,可传阅诸君。疫营驻防所有军士,除执勤外,立即前往庙前受检。”

    “喏。”两个老卒彼此看了一眼,心中惊讶,忙道,小跑回庄内通知众人。

    很快疫庄兵士在庙前集合好了,甲乙两旗总计四十六人,役夫四人,总计五十人,其中当值八人看守兵役战俘,其余人皆在此间。张孝武一眼望过去,除了役夫外,士兵们穿戴不整,甚至衣服几日未洗,还脏兮兮的,有的士兵身上生了虱子虫子,站在那里不停地挠痒痒,仿佛一刻也站不稳。集合的士兵之中,只有一半拎着兵刃武器,另一半兵卒赤手空拳,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不像士卒。

    张孝武心中对这些军士有一个大概的判断,随后令王一斤将俘营委任公文宣读,宣读之后见众军士脸上满是麻木,对他这个新来的代统完全没有一丝丝的波澜,看他的目光似乎是在看一个死人。

    张孝武眉头紧锁,心说这些兵士已经不能称之为兵卒,其斗志甚至不如役夫。随后他视察了一番牢房,此间有一百二十个病俘和十六间木质囚室,囚室的顶上是半边的木质的盖子,半边放空利于病俘们晒太阳。但在张孝武看来,这十六间囚室不过就是比较高的猪圈罢了,病俘们大可逃走,可周遭除了木城可以逃入,其余四周皆为戈壁荒地。

    “此处用水困难,所有水都是从三里之外的木城老井中打来。”此间负责的人是甲什队第一伍队伍长萧开,他自己介绍道。

    因为甲什队什长羊焕不愿在此多留,便按照军中顺序由第一伍队伍长代管甲什队,先前这里多由萧开负责。萧开二十来岁年纪,原为弓卒伍长,但因为训练时不慎伤了右眼,从此之后便转为步卒。而萧开厮杀不强,于是军中便调他到疫营做了伍长,后被分到了疫庄,倒也是步步倒霉。

    “疫庄有三驾车,但没有马匹,只能由人拉推车取水,早上晚上各取一次水。”萧开介绍道,“甲什队与乙什队轮班取水,今日乙什队取水。”

    张孝武看了看推车,都是独轮车,且器械老旧,推起来嘎吱嘎吱作响,一架车需得四五个军士才能推得动,且一辆车上只能放两桶水,运送起来甚是不便。他默默记在心中,思索着改善的办法。他忽然问道:“萧伍长,听你口音耳熟,你老家哪里的?”

    萧开作揖答道:“雍州,河间府,陈县。”他早年度过三年私塾,但后来家道中落,被逼无奈才从了军讨口饭吃,但市场流露出读书人的习惯。

    张孝武先是一顿,随后小道:“原来是同乡,我是雍州河间府蕴县人士。”

    萧开惊喜道:“从军之后,大人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河间府同乡。”

    张孝武笑说:“河间府从军,大多数都会分到朱雀军,而朱雀军常常调往南方评判,所以河间府的兵几乎都在南方,自然在北方少了许多。”

    因是同乡,萧开终于放下心来,与张孝武一一详细介绍这疫庄。

    疫庄前面是山神庙,驻扎着兵卒,后面是原来的义庄,囚室便设在原来的院子中央,四面加固了高墙和四个哨台,每个哨台上能坐两人,一个持弓,一个持刀,八个人监视着院子里的一百二十几个病俘。囚室北面是军灶和役夫房间。四个役夫的工作是清扫疫庄的便溺和运走埋藏尸体,张孝武直说辛苦,四个役夫忙说不敢不敢。

    疫庄不大,很快便参观了一圈,张孝武对此了解前后,又问有无大夫,萧开说大夫要么被送到前线给鸦山大营和金城守军看病,要么在木城中给军士看病,哪有给俘虏看病的。张孝武心知这个年代大夫金贵,倒也并未在乎,便暂时住下了。

    次日,张孝武提出了三个要求,第一点,战俘必须自己打扫囚室,囚室内必须干净整洁;第二,病俘需要自己编织草席充当榻席,不准战俘再学猪狗一般将枯草絮成一个窝来住;第三,所有人必须喝烧开过后的水,不再允许任何人喝冷水,亦包括战俘。

    这三条新令倒是不复杂,且清洁工作干系健康,兵士和病俘纷纷支持。不过还是有几个病俘故意捣乱,以自己听不懂圣汉话为理由拒绝,说自己就喜欢脏乱。

    萧开道:“总有几个人懒得要命,这几个都是鞑塔人,你也知道,他们……有的鞑塔人一辈子只洗几次澡,身上又骚又臭。”

    “最爱干净的是什么人?”

    “乌桓人,要么乌桓人能统领西方各国,但是爱干净这一条已经领先各个汗国。”萧开笑道,“什长大人,这四人如何处置?他们自称满意当下环境,等死之人,不必劳动。”

    “把他们带出来吧,我亲自会会他们。”张孝武先是一顿,随后淡淡地说,心中已有杀心。萧开不疑有他,让人将四个鞑塔病俘带到疫庄中央,死人一副懒洋洋等死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多年的老赖一般,任你如何说如何做就是不理会。

    萧开上前请示如何惩罚这四人,张孝武看到这四个人便控制不住愤怒和杀人的冲动,他冷哼一声,冲上前去挥刀直接砍向四人。

    他们本来都是病疫之人,哪有什么力气反抗,且张孝武又是何等武艺,四个便是想反抗也得抵挡不住。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四个懒惰病俘均被剁了脑袋,鲜血很快染红了广场中央,正午的阳光热得人脸上发烫,而人们心中却冷得可怕。

    萧开心中一惊,望向其他伍长,其他人也慎重起来,心里不敢再对军令搪塞,这个什长手段有点狠不说,单单看他杀人的利落程度,怕是一个是人命如草芥的家伙。跟在这种心狠手辣人身后,大家只能听从,哪敢搪塞军令。

    “役夫,将这四个人的尸首剁碎了,埋在南面的那片田地里,充当肥料。以后那里需要整理一下充当咱们疫庄的田地,等雨季来了好种菜吃。”张孝武的话更是让大家心惊胆战,将人剁碎了当做肥料,这是哪门子道理,哪有用人做肥料的?又听张孝武说道:“以后,疫庄所有死人,都要剁碎了充当肥料埋在地里,若是谁活着的时候不做事,便只能用自己的尸首来做一点贡献了。”

    死了四个病俘并不会出什么乱子,病俘病死常有,能活下来才是本事。

    在张孝武冷血残忍地杀完人后,内心的愤怒才平息下来,院子里的血气刺激了他。他转身回到屋内,看着自己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不是害怕,是余怒。

    “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他闭上眼睛,扪心自问道。

    他自忖从前的自己不是一个冷血的刽子手,不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他只想过自己平静的小日子。可现在的他居然恼怒之下冷静杀人,并且内心毫无波澜。轻取别人的性命对他来说便如同踩死蚂蚁一般。

    “冷血,残忍,难怪他们都怕我。”张孝武后悔万分,刚刚也许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但他却选择了一个最简单最残忍的办法。为了平息自己心中的戾气,张孝武找了个木头,坐在土炕上用刀雕刻。他在给胡三万雕刻一个木制的门牙,也许雕刻这种小东西转移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让他的内心渐渐恢复了平静。

    “我是个人,我不是杀人魔鬼。”张孝武自己对自己说。

    下午,俘营便又送来三个病俘,张孝武见送人的是高什长,便笑着上前打招呼,那高什长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张大人,以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不过我那也是执行军务不是。”

    张孝武又岂能与他一般见识,拉着他要在此吃饭,高什长唯恐染病,吓得屁滚尿流走了。

第五十五章 整顿疫庄

    被高什长送来的三个病俘就是曾经住在张孝武隔壁的乌桓战俘,地牢内一共有两间关押乌桓战俘,一处在倒数第二间,一处在正数第一间,而张孝武则将正数第一间的乌桓战俘全都杀光了,以至于这三个病俘见了张孝武,几乎被吓得尿了裤子。其余战俘询问他们为何如此恐惧,他们便将张孝武的故事说给战俘们听。于是,关于张孝武的故事在疫庄兵卒和病俘里流传开来,神射校尉,千人斩,三箭射退百万犬夷,打死巴登尔,杀死三金刚,种种故事赋予了他一些神秘和神话的色彩。疫庄的军士更加迷信张孝武,甚至连木城中的百姓也开始胡编乱造他的故事。

    张孝武心说原来《圣汉英雄传》也是这样来的,先是老百姓们胡编乱造,后是写书的人为了讨好朝堂和公侯们的后裔又神话了一些,于是一本脑洞大开的拍马屁神书就出现了。

    日子平静地过了三天,张孝武叫来胡三万,将自己雕刻好的假牙给他。胡三万戴上之后大小不适合,张孝武说:“我再给你刻,直到你满意为止。”胡三万内心万分感动,连说不用不用,小人这几日没了牙,也一样吃东西。张孝武说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刻好,胡三万站在一旁,思绪万千,心说这是对他最好的长官。

    三天的清扫让疫庄内焕然一新,就连病俘们住在干净的囚室内,心情都好了许多。尤其在自己的榻席上睡觉,身体更是健康了。只是张孝武发现一个生活难题,他身上生了一些虱子虮子,白天晚上都奇痒无比。

    人类在进入现代化以后,虱子虮子似乎被消灭了,可是在现代化之前,几乎没有人能摆脱这些小东西带来的影响。甚至一些科学家通过头虱和阴虱的进化来推断出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穿衣服的。先前张孝武一直在想着如何活下来,想着怎么杀人,并没有注意到这小东西,但是在疫庄闲暇下来后,他才发现这些小东西着实太让人烦恼了。

    他让人将藏着虱子的旧被褥给烧了,买了新的床被,军服也换了新服,用在城中买的杀虫药洗衣服。为了清洗全身,他让军士在院中挖出一块洼地,用木头自己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露天泳池。将士们完没有想到有人在院中挖了个池塘,私下议论纷纷,等泳池建好之后,张孝武第一个赤身**地下水,用药水狠狠地洗了个澡。里里外外洗了干净之后,张孝武终于暂时感觉不到身上有虱子虮子,这才舒服了许多。

    为了长期有效消灭和杜绝虱子虮子的生长,为了大家的卫生健康,张孝武特地让人做了八个方木牌,上书八个大字挂在军营:“爱国卫生,人人有责!”

    显然,大家对后四个字很容易理解,但对于前四个字均不理解,爱国是什么,卫生是什么。圣汉的禁军只知道忠君和灭异族,毕竟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他们还没有资格去爱,而卫生这个词——很多人以为卫生这个词是日本人创造,但实际上日本人是根据中国《庄子·庚桑楚》中“卫生之经”中的含义,既“佑卫其生命也”而得,并赋予了现代涵义,因此卫生这个词汇是日本学者从中国古代文学中寻找的词汇赋予其意义,而非日本人创造的词汇。在这个世界中,似乎也存在着许多与前一个世界相同的古人,例如这篇《庄子》,便存在于上古经典。因此当张孝武给大家解释什么是卫生的时候,大家似懂非懂,然后“哦”地一声:“原来是老祖宗说的啊”,然后便不再多问了。

    张孝武无奈,最终将“爱国卫生”四个字换成了“忠君洗澡”,众人顿时明白了,就是让大家伙儿多洗澡。

    塞北的夏天白日原本便很热,疫庄用水宝贵,有了这个大澡盆,士兵们自然愿意多洗澡,只是大家对张孝武向大澡盆中放置杀虫药有一些非议,毕竟这杀虫药的味道着实难闻。

    张孝武宣布,表现良好的战俘可以优先洗澡,于是们战俘纷纷积极听令,尤其是爱干净的乌桓战俘,更是老实听话。

    通常一澡盆水,张孝武洗完什长们洗,然后伍长们洗,兵卒们洗,役卒们洗,表现好的战俘们洗,表现一般的战俘们洗,最后是表现差的战俘们洗——最后的洗澡水都成了泥汤了。

    “忠君洗澡,人人有责”运动在疫庄风风火火干了几天之后,疫庄的战俘们的身体居然渐渐变好了,原本生病的也痊愈不少。张孝武派萧开将病好战俘送回俘营,引得苏钰与管骧啧啧称奇。

    这张孝武代管疫庄之后,除了第二天死了四个人,居然过了五天再无战俘病死,且治好了十九个战俘。

    萧开笑问管骧,俘营可有生病的战俘或者受伤的战俘,疫庄已经快没人了,若是再不送来一些战俘,只怕疫庄日后的工作就是晒晒太阳吃吃饭和做游戏了。

    最近张什长还发明了一种叫做“足球”的游戏,他先是让甲什队出十一个人,乙什队出十一个人踢了两天,然后又让甲什队和乙什队组成连队,从俘虏中挑选了十一个人,并威胁俘虏说:“输一个球抽签弄死一个,输两个球抽签弄死两个,赢一个球今天晚上可以是面饼,赢两个球可以喝肉汤。”

    于是战俘们士气大振,在与后都队足球队比赛的过程中以顽强的斗志和进取心赢了“经验丰富”汉军,为晚餐赢得了一张面饼一碗肉汤。事后张孝武一面大骂一面自己叨咕说:“看来从监狱里拉一群死刑犯代替国足的建议是可行的,只可惜法制世界不允许这么做,遗憾,遗憾啊……”

    管骧对疫庄的一切颇为好奇,仔细询问,萧开据实报来,并笑说自张什长来后疫庄从内到外焕然一新,大家有了主心骨后士气大盛,疫庄已经不是众人心中的死地了。

    听了管骧的汇报,苏钰自是不信,便带着手下来到疫庄观看。他首先被干净整洁的营房和牢房吓了一跳,随后见到所有战俘都在编制草席,除了做榻席之外,他们用编制的草席当做墙面,将囚室四面栅栏蒙住三面,如此一来晚间可以抵挡寒风。还有的战俘再洗衣服,这些都是表现良好的乌桓人,见了汉军之后表现出讨好的神色。

    苏钰笑道:“张什长,疫庄,你管理得不错,以前管理过牢狱?”

    张孝武道:“以前被关过。”

    苏钰笑容尴尬起来,他以为对方在讽刺自己,不由得心说你这小子这不会说话。

    张孝武又说:“我是役卒,充军塞北,住过的监牢便超过十个了。所以坐牢坐出经验了,管理牢房便有用武之地了。”

    管骧忙赞道:“这就是学以致用,学以致用。”

    苏钰这几天心气儿也顺了,不再气张孝武让自己输钱了,得知张孝武能干,便给他们送来了一条猎狗做奖励,说这条狗耳朵很好。张孝武误以为他给自己一条狗做狗肉,便让人炖了一锅狗肉汤,苏钰得知之后气得够呛,将张孝武叫来痛骂一顿,说那条狗是他买来看家护院的,给你们是让它帮你们。

    张孝武一面致歉一面心中偷笑,回去之后好好地吃了顿狗肉。这狗肉是好东西,尤其是烧成烂泥似的狗肉浓汤,不但能恢复体力,还养气补血,实在是大补之物。张孝武倒也理解为什么北夷人喜欢吃狗肉了,这东西在寒冷地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补品。

    不过狗肉燥热,如今又是夏季,吃了狗肉之后,张孝武浑身热腾腾的睡不着觉,半夜跑出来。士兵们见状忙问什长大人有何吩咐,张孝武问:“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消耗体力?我这精力太旺盛,晚上睡不着。”

    几个老卒相互看了看,嘿嘿一笑,说:“有啊,木城里有青楼和娼馆,大人可以去寻娼馆里的娼妇,在她们身上有很多办法消耗精力。你若是没办法,她们也有都是办法让你没精力。”

    张孝武额头一阵黑线,心说你们这些家伙真不靠谱,并觉得这是老天爷惩罚自己吃了狗肉。于是张孝武拎着矛枪耍了一宿的矛枪,直到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才沉沉睡去。

    次日,士兵们将这件事告诉了萧开,萧开恍然大悟,连说等回头带什长入城去丽春院花好楼里,让那些娼妇们好好消耗消耗他的精力,毕竟咱们什长大人正是生机勃勃精力旺盛无可宣泄的年纪。

    胡三万却说:“我估计什长大人昨天晚上看什么都冒绿光……”

    萧开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我们今日便撺掇他去城里。”

    两人便私下里找到张孝武,恰巧张孝武正在绘制地图,两人非常好奇他绘制地图的目的,张孝武说:“木城、土城和金城成一个直角三角形,土城就是那个九十度的直角,如果我是犬夷主帅,我就会从土城这一点直杀木城,切断青龙军后防。”

    萧开胡三万两人面面相觑,怎么大人脑子里满是打仗,胡三万刚想说去城里放松一番,便看到张孝武拉住两人,说道:“来来来,我们在地图上推演一下,你们当做青龙军的统帅和军师,萧开扮做皇太子,胡三万你扮做顾军师,我做犬夷主帅,看我如何大破汉军。你们若是抵挡不住,今天晚上便陪我一起练武!”

    萧开胡三万心中齐齐道:“大人脑子坏掉了吧……”

第五十六章 图书馆出身的都是狠人

    塞北荒原的狗不多,但草狼很多,时常有旅人被草狼狼群调走吃了的报丧消息传到木城,人们已经习以为常。自从上次吃了狗肉之后,张孝武便觉得这狗肉的确好吃,但狗狗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狗狗——于是张孝武拿着弓箭准备去周围荒原猎狼回来吃肉。

    一个人打猎自然是寂寞的,而萧开原本便是弓箭好手,只是右眼受伤,无法瞄准才被迫放弃射箭。张孝武为了鼓励他重拾信心,便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改变射箭方式,由右手射箭右眼瞄准改为左手射箭左手瞄准,虽然改变射箭方式一时之间很别扭,但萧开箭术经验仍在,只要多加练习,自然能够重新捡起一身射艺。

    萧开对这个主意有些动心,稍作考虑之后欣然接受,便随着张孝武去荒原射狼。但草狼狡诈无比,见到携带弓箭的人类立即四散而逃,于是两人没猎到草狼,反倒猎到了几只野兔和黄羊,给军士们改善改善伙食,大家平日也能多喝一些肉汤,军士们日日有油腥入口,自然身体更加强壮,原本几个病恹恹士兵也回复了元气。军士们自然懂得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差,张孝武虽然为人严厉且不怒自威了些,但他带给疫庄军士们的自信却让疫庄此后不再死气沉沉,时常能听到几声笑,这里不再是死人的不祥之地。

    自从猎到了数只野味儿,张孝武打猎练箭的瘾头便一发不可收拾,仿佛后世钓鱼的瘾头似的,每次不猎回几只动物便觉得一天没甚意思。

    重生之前,张孝武有个发小钓鱼上瘾,每日为了钓鱼不惜上班早退,每日需半夜凌晨回家,甚至妻子因为他不照顾孩子、不好好工作而提出离婚。后来那朋友被爸妈和丈人丈母娘一通痛骂,又被老爹砸了所有钓鱼工具之后,才不情不愿地戒掉了钓鱼上瘾的习惯。张孝武不明白为何有人会钓鱼上瘾,倒是如今他有一些打猎瘾头了,这才理解朋友。但很显然,张孝武打猎的水平超过朋友钓鱼的水平,每次都会带回一些猎物改善大家伙食,甚至还抓到过沙鼠。

    驻防疫庄的俘营后都队愈发有口福了,张孝武射术越来越精,大家吃的也越来越好,直到有一次猎到了一只尸鹫。结果尸鹫炖汤之后毁了一锅汤,那尸鹫的味道何止难吃,简直是难吃他妈给难吃开门,难吃到家了!

    战士们喝了几口汤后,几乎哭了,跪求饶了大家。张孝武觉得这疫庄的兵卒被自己养刁了胃口,便让人将尸鹫肉汤分给俘虏们吃。俘虏们吃了肉汤,甚至激动得哭了起来,纷纷表示愿意留在疫庄不愿回去。

    而被张孝武改变最大的不是疫庄,而是萧开。

    自改变射箭姿势之后,萧开平日训练勤奋,闲暇时也热情开朗许多,新的射术让萧开打开了一扇全新大门,让他进入了新世界,射术反而更加精进了。甚至仁营弓阵打算让萧开回去,却被他一口拒绝,他是个记恩也记仇的人,谁对他好他便百倍奉还,谁对他不好,他也百倍奉还。

    太乾二十九年有闰五月,五月过后又五月,倒也不是不常见,张孝武心中算了算日子,今日正是闰五月十五,一个月前自己正是大婚之日。

    他想到了小新娘殷九儿,也想到了那些战死的兄弟们,心中越发郁闷与无能为力。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杀死他的袍泽的固然是犬夷异族,可幕后黑手又是谁呢?是太子,是皇帝,还是有其他阴谋者。想要彻底查清楚这件事,他就需要接触更多的二十七团战友,可二十七团士兵本就不多,还大部分被打散分别安排到青龙军主力各个团去了,想要找到他们着实困难,到现在为止,张孝武唯一找到的战友就是王监。这几日他出入木城时却再也没碰到过王监,丰字营是三千人的大营,想要偶遇王监的确不容易,并非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自由。

    这份自由还多亏了苏钰将他发配到疫庄,别人将疫庄当做必死之地,那是因为大家不重视卫生,不了解疾病除了治疗还需要预防,没有医学基本常识,作为一个2020年穿越来的知识分子,他发现自己的很多知识,实际上是这个时代不具备的。

    “我特么的算什么知识分子,有我这么嗜杀如命的知识分子吗?图书馆管理员——哦,是传统。”张孝武忽然想到了某个传奇哈哈一笑,拎着酒平庸庸散散地来到疫庄正门。

    疫庄的正门外有一个土坡,大概一人的高度,坐在土坡上,向左一眼望去,远处便是此起彼伏的草原与荒漠,颇有一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悲凉之色,而向右望去,远处则是只能看到一丝丝影子的木城。

    傍晚的木城上空,炊烟袅袅,正是各家各户烧锅做饭的时候,也不知百姓们如今吃的事什么饭菜,张孝武倒是有一些饿了。

    塞北荒原一半是沙漠,另一半才是草原,如果不沿着草原中央的佳澜河行走而误入沙漠,那么可能这就是他最终的墓地了。木城的存在得力于一条偶然被发现的地下河,所有人和生物都依靠着那条地下河生存,包括沙漠中生产如斑驳疥癣的草树。

    但在这里,天是蓝的,湛蓝湛蓝的天空,偶尔有苍鹰与尸鹫飞过,倒也是一种怡人的美丽景色。

    张孝武坐在土坡之上,望着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已然不那么炽热了,整个天空被映照的渐渐泛红。他咕咚一声自饮了一大口,心中长叹一口气,酒不是好酒,是最便宜的地瓜烧,这种酒在草原上非常流行,它辣口辣心,酒劲还特别容易上头,但能让人尽快入睡。可惜有时候人越是想喝醉却越是清醒,往往最不愿意清醒的人,喝到最后除了放大了自己的痛苦,反而得不到希望。

    他对这个时代和这个帝国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反倒对那些接触过经历过的人更加看重,他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一种现代社会人没有的“真”。

    例如九儿,她的纯真让张孝武时时刻刻想到一句话,“我生是你张家的人,死是你张家的鬼”。现代女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如此,又有几个女人能陪着男人一起成长?前世的他虽然三十四岁还未结婚,却也处过一些女友,因为他父母早逝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家产的原因,所以每次谈婚论嫁都被人k.o。倒是有一些女孩不在乎他穷,可关键是她们却又要求他入赘过去,作为一个直男,他又岂能接受这个条件。于是挑挑拣拣,张孝武单着单着单到了三十四岁,然后被一个高空玻璃瓶给砸死穿越了。

    “九儿,小辣椒。”张孝武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他忽然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道:“怎么突然想到女人了?是不是长时间见不到女人?这是个问题,现在我十八岁,正是顶风尿三丈的时候,这个时候没有女人加持——会不会憋得秃顶?”

    张孝武神经质似的大笑起来,又自言自语道:“伍长,都尉,你们两个对我最好,你们说我是不是去城里找个暗娼解决一下?”他眼前又出现了邵子夫、陈台、王坚等人的面孔,也出现了他们被杀的模样,甚至连宁死不跪的罗真,也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奶奶个腿儿的,记忆太好反倒是个累赘。”张孝武再次喝了一口酒,第三次敲了敲脑袋,年轻人的记忆力就是比上了岁数的人记忆强,那些人的名字和面孔,仿佛只要他想看,便随时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样。

    他将下一口酒又洒在地面,道:“伍长,都尉,兄弟们,这一口我敬你们大家,你们的冤屈和仇恨,我来替你们洗刷和完成。”张孝武的眼睛微微红肿,他躺了下去,地上的沙子很暖和,却依旧暖不起他心中的悲凉,“虽然我只是个穿越者,虽然我和你们在一起不过两个月,可我和你们是一体的,我们二十七团永远是一起的。”

    胡三万远远地拎着一盆肉走了过来,这是白日张孝武猎到的两只野兔子,他知道什长定是怀念战友袍泽,便叹了口气,将野兔肉放在他身边,转身要走。

    张孝武坐起招了招手,让他留下来,胡三万便坐在他身边,张孝武问道:“你可还怨我带你来疫庄?”

    胡三万仔细一想,笑道:“大人,先前我心里怨你,如今我反而谢你。”

    “为何?”

    “因为俘营里死的人,远比疫庄要多。”胡三万道,“这些天里,再无病俘死去,反而病愈许多。而我听说,那城内俘营地牢内,每日皆抬出一两具尸首,不是斗殴死的,就是自杀死的。如今对比一番方知,俘营地牢才是无间地狱,这疫庄反倒是人间了。”

    张孝武点头道:“疾病未必会杀死人,人才是造成人类死亡的最大的原因,人能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和身体可以战胜疾病,可人的生命,有时候不以自己的意志为主啊。”

    胡三万觉得似懂非懂,但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做平民的,不就是权贵手中的玩物吗。

第五十七章 虎父犬子

    两人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张孝武笑了笑喝了口酒,将酒壶递过去说道:“来,一起饮酒。”

    胡三万受宠若惊,忙道:“不敢不敢。”

    “废什么话,让你喝酒你就喝,扭扭捏捏跟老娘们似的。”张孝武笑骂。

    胡三万心里一暖,接过酒壶往嘴里倒了口酒,顿时被辛辣的烧刀子给呛到了,大声咳嗽起来。

    张孝武又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壶酒:“别喝急了,那壶酒给你了。”

    胡三万哭笑不得,心说我不是喝急,我是想表现得豪迈一些,可惜炫技不成反打脸,差点咳死。

    两人边喝边聊,反倒熟络起来。

    胡三万自从装了张孝武亲手做的木头假牙后,整个人卡起来没有那么丑了,但依旧很猥琐。张孝武对他了解不多,如今接触下来,觉得这人也很有意思,也值得信赖。

    这胡三万在第六团多年,最善于打探各种消息,堪称禁军。

    与仅组建两年时间的二十七团不同的是,第六团从开国迄今便是禁军二十四团之一。圣汉禁军第一至第六团隶属青龙军团,驻防龙都东大营;第七至第十二团隶属白虎军团,驻防龙都北大营;第十三至第十八团隶属于朱雀军团,驻防龙都南大营;第十九至第二十四团隶属于玄武军团,驻防龙都西大营。

    太乾二十五年时,经兵部商讨由右丞相王承奏请,太乾帝允新建禁军八团,分别是二十五团至三十二团。此后八团为禁军预备团,非战时仅保留伍长以上官佐和民夫,每团仅有不到五百余人。

    此次北讨无信,青龙军除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第四团、第五团、第六团外,另有第二十五团、第二十六团、第二十七团,第二十八团,总计十个团十八万战兵,六万役卒,总兵力二十四万。

    张孝武恍然道:“莫非因第六团是禁军常备战团,所以才驻防木城,坚守后方?”他想想又觉得不对,“坚守后方也可以让临时战团,例如二十八团和二十六团,不比让常备战团吧?”

    胡三万道:“也许是能及时救援前线。”

    张孝武冷笑道:“胡说八道,从木城到鸦山要走十天路,便是救援也来不及,而且一个战团就能改变大局?”

    胡三万尴尬一笑,贼眉鼠眼地左右看了看才说:“其实是因为程将军。”

    “程将军怎么了?”

    胡三万低笑:“圣汉北伐无信,诸将纷纷请战杀敌,唯独咱程将军恳请驻防木城,承担全军护送粮草之责。表面是程将军勇挑重担,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程将军根本没有带兵打过仗——倒也不是没打过,他年少时随父亲远征北夷,却打了败仗险些丧命。”

    张孝武眯着眼睛道:“我对程将军不熟。”但他的脑海之中很快回忆当日他角斗草原三金刚时,楼台上的程褚不忍观看台下鞑塔尸首,始终仰头望天的一幕,心中嘲笑起来,一个堂堂将军居然见不得血,圣汉帝国这种士族平民制度只怕培养了不少草包将军。

    第六团守在后方,许多贪生怕死的士兵和军官便想尽办法调到第六团中,以至于所有人都知道,这第六团从将领到士兵,全都是窝囊废。第六团也堪称圣汉禁军中的窝囊废战团了。

    程褚并不是一个御下威严的人,尤其骁骑营军候李存元更是个刺头。曾经有一次在酒宴之上,李存元喝醉了酒和程褚发生了口角,李存元冲上去便要揍程将军,幸好被人拦下。虽然事后李存元登门道歉,程褚也原谅了他,但此事致使第六团一盘散沙。

    “李存元敢打程褚?”张孝武惊诧道,难以想象这种情况发生在二十七团,何人敢于顶撞石敬?即便丁毅与石敬私交匪浅,私下经常相互揶揄,丁毅却也不敢公然挑战石敬的威信。这李存元要么就是泰山可倚目中无人,要么就是——脑子有问题,程将军莫非不愿意和一个二傻子一般见识?

    见张孝武一脸疑惑,胡三万大笑说:“其实论出身,程将军出身要比李军候高贵得多了,李存元不过是有个天下第一武将的大哥李存义罢了。可程将军却世袭邵武伯,乃开国十三英雄邵武伯程氏后裔,轩辕皇族规定,每隔三代皇帝必纳程家女儿为妃,程家世受皇恩且世代从军。至程褚一代,程家四子随邵武伯程铭贞兵出龙门关讨伐北夷,却不幸遇难,程家四子仅最年幼的程褚一人逃了回来。”

    张孝武大胆猜测道:“程铭贞该不会是玄武军团的统帅吧?十二万玄武军绝灭于桦树河畔?”

    胡三万一拍巴掌,给了他一个厉害的表情,笑道:“对咯,正是如此,程铭贞正是玄武军统帅,程将军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随父出征,那时他才十九岁,和你一般大。”

    “真是虎父犬子,老子英雄儿子完蛋!”张孝武鄙夷道,他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起玄武军团被屠惨案,重建的玄武军团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天下第一的锐气,龟缩在龙都西大营多年,最大的成就就是听兵部指令在中原四处剿匪,还多有败绩。

    于是原本天下第一禁军军团成了外人耻笑的乌龟军团,玄武军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窝囊至极的表现导致没有任何上将军愿意领军玄武统帅一职。

    胡三万继续讲述起来,因桦树河惨案,程家家道中落,唯一幸存的程褚在兵部只担任一个小小的提事。太乾十六年,太乾帝三个妃子同时因病去世,一时之间后宫清冷。元老院建议选妃充斥后宫,程褚的堂妹程兰艳绝众秀女,被太乾帝收为兰才人。太乾帝极其宠爱兰才人,一月升美人,二月升贵人,三月升兰嫔,四月升兰仪,五月升兰妤,六月升昭仪,七月便做了兰妃,八月便成了兰贵妃,其宠爱程度可见一斑。

    宫里有兰贵妃协助,程褚也得以步步高升,最终担任御前带刀侍卫。程褚日夜护在太乾帝身边,忠心耿耿之举感动了皇上,后天火教刺杀皇帝,程褚替太乾帝挡了致命一击,从此之后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摇身一变成了御林军统领。

    兰贵妃病逝后,太乾帝思念过甚大病一场,见到程褚时便会想到兰贵妃,陛下为了避免日夜悲怆,便将程褚委任为第六团统领将军。

    张孝武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胡三万讲着程褚的故事,觉得分外有趣,打趣道:“看来这程褚是从没有带兵打过仗了?唯一的一次还是十几年前在关东地区,还差点死在那里?”

    胡三万掩笑道:“倒也不是唯一的一次,他还是打过的,例如在南釜山剿灭了刘三霸一伙儿天火教余孽。”

    张孝武鼓掌讽刺道:“好能耐,好厉害。”

第五十八章 病俘逃走

    张孝武一直觉得第六团有些问题,没有二十七团的那股子杀气和朝气,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病根在程褚这儿。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程褚这样的统兵将军,第六团能打才怪。顾雍把他们留在后方不是保护他们,而是保护自己,否则凭借着第六团这种“二战战友意大利”的丧气劲,还打什么仗,直接举白旗投降吧,免得被自己人给气死。

    张孝武想了想问道:“老胡,既然木城是青龙军团后方大营,那么粮草补给应该从木城运到前线吧,可我怎么很少看到第六团押送粮草的军队?这些日子,我只看到过三批军队,还只是护送一些轻便的东西,根本不是粮草。”

    胡三万摸着鼠须笑:“他们运送的是香料和海盐,以及一些药品罢了,前线不需要我们运送粮食,因为青龙军占领的金城和鸦山之间的平原是赫赫有名的鸦金粮仓,粮食一直吃不完。”

    张孝武很是感兴趣,问:“我一直听人说鸦金粮仓,到底什么是鸦金粮仓?”

    “鸦金粮仓是鸦山到金城之间的万亩沃野良田,是塞北荒原唯一一块适合种植粮食的土地,佳澜河绕着鸦金粮仓转了半个弯,经过十几年的水利堤坝修建,这万亩良田灌溉充足,土地肥沃,此地一年生产的粮食便足以养活百万大军。”胡三万感慨道,“皇太子的二十万青龙军实在是不需要后方支援粮草,但他们缺少盐巴、香料和药品。”

    张孝武摸着下巴想了一下,才道:“难怪青龙军不着急对异族联军发动总攻,他们在拖延对手,异族联军几十万人,只要青龙军跟他们耗着,就足以把联军耗死!我以前以为皇太子是个草包,现在看来也未必。”

    “他是不是草包我不知道,但顾军师不是草包,圣汉唯一一个文武双状元。”胡三万道。

    次日,一队前线斥候骑兵押送一群鞑塔俘虏从前线走回,经过疫庄之后,将其中一百多受伤战俘留在疫庄。领军的校尉见了疫庄内外,啧啧称赞道:“此疫庄我多次经过,如今怎么内外如此整洁?”

    萧开忙介绍起了张孝武,那校尉听罢顿时一拍大腿,叫道:“神射张孝武,原来你就是二十七团的神射张孝武,三箭射退百万犬夷?”

    “过奖了,过奖了,都是运气。”张孝武谦虚道,心中却想着,那天晚上异族大军最多两三万人,如果真是百万犬夷,只怕目光都看不到边际吧。

    那校尉朗笑道:“在下焦展,字平之,早就听过你的大名,怎地如今你在此看守疫庄,当真是浪费人才。”

    张孝武道:“焦校尉谬赞,军佐以服从军令为天职,上官安排,吾等执行便是。”

    焦展摇头惜道:“等我回第三团后定然向将军上报,争取调你来我部,才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整日看着一群病死鬼,当真浪费了你的箭术。好男儿志在千里,你的未来在战场,而不是在此碌碌一生。”

    这焦展性格豪爽,虽是热心惜才,却想得不多。张孝武很喜欢这个人的性格,与他多攀谈起来,然后发现两人居然是同乡,都是雍州人士,那焦展叫道:“雍州多豪杰,果真不假。今日没有时间多聊,等你来我第三团,我与你把酒言欢。”

    移交伤俘之后,焦展立即带人离开,临走之前还叮嘱张孝武,若得到调令务必第一时间告知自己。

    张孝武敬谢不敏,说焦兄谬赞了,自己的能力当有不足。不过焦展的态度却让他心中非常温暖,军中许多人还是为二十七团的遭遇叫屈的。也许未来会有那么一天,有人给二十七团正名,一想到此,张孝武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后院哗声四起。

    胡三万连滚带爬大喊:“什长,什长大人,伤俘暴动,他们杀了一个役卒跳墙逃走了!”

    “贼子安敢!”张孝武拔出刀冲入庭院,只见几个伤俘仍在翻墙,守军兵士们正在镇压其他伤俘,而那些拿着武器正在翻墙的人,赫然是今日刚刚送来的新俘虏。新俘虏必定不好管理,他们心中还存着桀骜,可疫庄是一个不允许桀骜存在的地方。

    张孝武大喝一声,抢过身边士兵的朴刀杀了上去。

    几个战俘们正在反抗,岂料到张孝武的刀法快如闪电,白光一闪,宛如流行划过,随后一刀将一个战俘从左肩劈刀右腰,活活劈成两段。其他战俘还没来得及反应,张孝武朴刀横切,将两个拎着木棍的战俘上下切成四段,且那刀砍得太快,切成两段的三个战俘一时半会儿未死,内脏肠子流了一地,躺在地上哇哇大叫。

    杀了三个人之后,张孝武又大喝一声:“所有人趴在地上,站立着杀无赦!”战俘们吓得寒毛乍立,连忙趴在地上惊恐万状。

    此时胡三万和赵锁等人才反应过来,赵锁双眼赤红冲在前头,拎着刀冲上来一顿砍杀,瞬间杀死了七八个仍旧站立的战俘,萧开也趁机爬到高处张弓射箭,有几个想要异动的伤俘也被他给射死。

    前后死了十几个人之后,伤俘们这才老实了下来。

    张孝武扫了一眼一地的尸体和趴在地上的其他战俘,愤恨不已道:“胡三万,将活着的都关起来,每个人先打二十板子,杀杀他们的戾气!赵锁,受伤没死绝的,你送他们上路。”

    “喏。”胡三万和赵锁立即尊令执行。

    张孝武向高处的萧开招了招手,萧开跳下来上前拘礼,张孝武吩咐道:“胡三万,此地你来负责!萧开,你准备随我翻墙追杀逃俘!他们跑不多远,千里平原,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躲在哪里。”

    “喏!”萧开领命。

    一个俘虏抬起头来,似乎想要记住仇人的样子,张孝武的注意力非常集中,他的眼神扫过众人,忽然间感受到了杀气。他见有人抬头,眼神不善,立即指着那人的位置说:“萧开,射死他。”

    那人吓得低下头去。

    萧开拉着弓箭不知道射谁,张孝武拎着刀冲过去,将那抬头的人按在地上,手起刀落,将此人脑袋剁了下来。

    新战俘们终于明白,此时此刻他们若有任何一丁点的异动必死无疑。

第五十九章 遭遇狼群

    张孝武招来当班看守伍长韩岐,韩岐大抵讲了一下过程,新来的战俘趁着军士不备,合力将引路的役卒勒死,然后战俘抬着役夫的尸体盾牌,几个军士相互踩在对方肩膀上翻出一丈高墙。

    “逃走几人?”

    “四人,有四人逃走了。”

    张孝武点点头,与萧开两人拎着两张弓四壶箭便翻墙而出,这些伤俘走不多远,他们从战场走到木城,体力几乎耗尽,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反抗机会。

    张孝武蹲在地上仔细观察脚印,萧开持箭警觉,问:“大人,要不要多找几个人?”

    张孝武道:“疫庄里能打的只有你,我,赵锁和陈关西,其他人就算了吧。”

    萧开道:“那赵锁不错,毫不惧色。”

    张孝武道:“此人有杀心戾气太重,日后只怕会是一个屠夫。”

    萧开看了他一眼,心说人家杀的人怕是不足大人你的零头,你居然还说人家是屠夫?

    “这边,走。”两人追了上去,在距离疫庄三里的地方发现了四个战俘分散的痕迹。

    “这四人大概知道在一起全都得死,所以两个人继续朝北,一个人向东走,一个人向西。”张孝武盯着足迹,心中分析了一会儿才回身说道,“向西走是沙漠,所以暂时不用管这个人,向东走是草原,不利于隐藏,反倒是继续向北要经过一片戈壁滩……萧开,你向东追去,我向北追去,不用管自己进沙漠的那个家伙了。”

    萧开忙道:“大人,你向东追,我向北追!”

    “你担心我被那两人所害?”张孝武傲睨自若道,“他们一路上来不及喝水,体力耗竭,不成威胁。且我的射术远不如我的武艺,你这样的武艺,来二十个也打不过我一个。人人都知道我是神射校尉,却不知道我箭法远不如武功。”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兵刃武器,尤其是弓箭,建议说:“萧开,我虽然追两人,却未必慢过于你。”

    萧开大喜道:“要不然我们打个赌,谁先杀了逃犯再去找另一个人,若是我先去找你,大人需请我去城里的丽春楼喝花酒。要是你赢了,我请你去丽春楼里喝花酒?”

    张孝武道:“你在丽春楼里有老相好吗?”

    萧开涨红了脸,问:“大人敢不敢比吧?”

    张孝武神采飞扬,拍了拍萧开的肩膀,兴奋道:“比就比,我倒要看看,你的老相好是什么样子。”

    萧开带着弓箭向东追去,张孝武继续向北走,他追击的速度并不快,在戈壁滩涂追逐猎物,更重要的是耐心,而他最不缺乏的便是耐心。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虽然塞北地区夏季白日炎热,但夜晚温度却略低,尤其是戈壁滩更是因为风沙的原因气温更冷。

    呼吸着略凉凉的空气,张孝武头脑反而更加清醒了,他觉得气温下降对逃犯更加不利。他穿着单衣皮甲身着披风,而逃犯们却只穿一件单衣,如此寒冷的夜里他们应该是更加难捱。

    继续前行不久,天完全黑了下来,月牙升起,漫天璀璨星光照射在大地之上,显得地面更亮了。

    夜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砂石,砂石在地面上滚来滚去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有人在行走一样。

    张孝武眯着眼睛,用披风将自己裹紧了一些,低着头顺着风继续前行,但行走的速度更慢了。风越来越大,刮在脸上像是刀子一样疼,他不得不寻了一个高大一些的石头,躲避这场凌冽的风沙。

    风声渐渐变大了,从沙沙声变成了呜呜声,仿佛鬼哭狼嚎似的。

    张孝武在土城时经常听到这种声音,那时候每逢夜间守城,他便蹲坐在墙角,听着风声,看着星空,回忆着穿越前的经历。他甚至觉得从前的一切,包括每天晚上洗一个澡就是极好的享受,如今的他不得不五六天才能洗一次澡。疫庄的士兵们若不是因为他挖了一个大浴缸,只怕是半年都不会洗一次澡,那些俘虏们更是自被俘之后再也没洗过澡。

    “现代生活多好啊!”张孝武心中默默说道,“上网骂街,看电影,追剧,坐公交车,不对!我那时候有一辆车,是长城h5,还特么以为自己能随时随刻来一场想走就走的旅行,可这破车居然最远只回了一趟老家,还被人鄙视了一番,尤其是那几个表哥表弟堂哥堂弟,还说我要是买不起车可以借给我钱……”

    碎碎念之中,张孝武有一些困倦了,他身体尽量蜷曲,减少风带走的热量,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嗷……”

    一声狼嚎,惊醒了梦中的张孝武,他迅速持弓向外望去,却看不见任何生物,除了风声,便是狼嚎与撕咬的声音。

    “糟糕,狼群,草狼!是塞北草狼!”张孝武内心大惊。

    草狼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的个体攻击力,实际上草狼的个头并不大,甚至不如中原的山中灰狼,大型家犬也要超过草狼的体型。可草狼的可怕在于,它不是单独行动,草狼是以狼群行动,一群草狼大约三十只左右。更加要命的是,草狼狼群在遭遇强敌时还会呼唤其他狼群支援,其他狼群亦会奋不顾身地援救。

    草狼报复心强,草原上的猎户人家除非迫不得已才会杀草狼,而且一旦杀狼就要将其灭绝,否则放走了一个,狼群报复就会没日没夜至死不休。终止狼群报复的方式只有两种,要么杀狼人家全家被杀,要么狼群被灭绝。若是该狼群还有小狼崽子藏在周围侥幸活了下来,等过几年小狼崽长大,它们还会继续报复。

    邵子夫曾经说过,宁惹一只虎,不愿碰草狼。

    草狼很聪明,它们也不愿意招惹人类,毕竟偌大的塞北荒原,人类是所有动物中最聪明最狡猾的。可是若遇到落单的人,它们也绝不会放过,张孝武如今就是落单的人。

    张孝武不是拥有不死之身的超人,他只是能够在生死之间爆发极其迅速的反应,但他不可能真的让自己时时处于生死之间。那种仿佛控制时间的感觉固然一时爽,可事后每次不是力竭昏迷,就是浑身难受几乎想要呕吐。他不是受虐狂,喜欢这种生死之间的爆发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只能祈祷草狼在这种风沙天里不会发现自己。若是草狼知道他一个人在,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一坨肉。

    好在此时的草狼似乎被什么纠缠住了,暂时并未寻到他这里。

    张孝武自然不能放过这个逃跑的机会,他迅速起身,顶着风向着狼群嚎叫的反方向跑去。

第六十章 激战狼群

    走了许久,张孝武看到了一个枯树,是一颗杨树。荒原上杨树是最常见的树木之一,也是塞北许多人家烧饭生活最赖以生存的木柴。杨树生长周期短,小树苗种下之后,一年便能长到两人高,三年便有三丈高。杨树虽然长得快,但树干却不结实,烧柴可用却不适合做家具木器。望着这高大即将枯死的杨树,张孝武试探似的用力推了一下,大概树根并未真死,只是当地少水旱死了树冠,还很结实。他三两下便爬上了树,坐在一棵粗大的枝丫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风停了,张孝武心说老天都在祝我,他把腰刀抱在怀里,把弓箭挂在身上,用披风拧成绳子将自己绑在树干上,他决定今晚睡在树上。也许是困极了,张孝武便被绑在树上睡着了,睡着睡着,他觉得有人在拉拽自己,猛地睁开眼睛,顿时大吃一惊。

    一只草狼居然咬住了披风垂下去的一个边角,吊在空中奋力撕咬摇晃,试图将树上睡觉的人晃下去。

    见张孝武醒来,草狼们稍微向后撤了几步,那撕咬披风的草狼浑然不觉,依旧奋力地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尽情撒欢地撕咬。

    张孝武见状拔出腰刀,闪电般出刀。

    银光一闪,那狼头依旧撕咬着披风,而身体却分成两截地落在地上。

    “嗷呜——”

    远处,白色的狼王猛地嚎叫了一声,狼群听到声音后继续向后退了几步,望向张孝武的眼中充满了仇恨。

    张孝武也明白了,现在,他和这个白狼王的狼群是不死不休了,按照草狼的习性,一旦与他们为敌,便只能一方死绝了。张孝武不想死,所以死绝的只能是狼群。他细细望去,狼群有十九头,除去被他杀死的狼,应该还有一些狼崽子在周围。

    白狼王的身后恰如其时地出现了一些半大的狼崽,而其中一个小狼崽嘴里叼着一只血淋淋人手。

    人手,人,逃犯!

    这些人从逃疫庄走了,可却没逃出狼群,张孝武忽然担心起萧开了,不知道这个独眼弓箭手会不会遭遇狼群。想到这里,他默默抽出了箭矢,张弓搭箭,瞄准最近的一匹壮硕的草狼。

    箭如流星,那匹壮硕草狼顿时哀嚎一声倒在地上。张孝武射出的箭又急又快,直接将草狼钉在地上,其余草狼顿时吓得四散。见到张孝武抽出第二根箭矢,白狼王嚎叫一声,其余草狼纷纷向外逃去。

    张孝武趁机连射三箭,射中了其中两匹草狼,但两匹草狼生命力比人类异常顽强许多,它们并未立即死去,即便被箭矢射穿了身体,依旧哀嚎着踉跄着想要逃回到白狼王身旁。

    白狼王愤怒不已,望向张孝武的眼神中愈发充满了仇恨,两匹草狼随着身体内鲜血的流出,脚步越发踉跄,走几步便摔倒在地上,但它们依旧坚持回到狼王身边。几个小狼崽子冲了出来,却被狼王的叫声勒住脚步,悲伤地望着受伤的草狼。最后,白狼王忽然发疯一般地冲上去,咬中了草狼的脖颈,冷血地将两狼咬死。

    张孝武内心异常震撼,他第一次体会到草狼这种生物的可怕,他们嗜血、冷静、团结、隐忍,在发现危险后并未忙碌进攻,它们是天生的战士。

    “嗷呜——”

    白狼王长啸一声,转身离去,留下一匹年老的草狼坐在高处盯着张孝武,似乎是个哨兵。张孝武也不敢轻易从树上跳下来,他担心这是草狼设下的圈套。在耐心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张孝武心中估测了一番射程,试了试弓箭的硬度,随后瞄准老狼。

    那老狼虽然年迈却异常狡猾,见到自己被弓箭锁定,立即转身逃走。张孝武心知老狼绝不会放弃自己,便收了箭继续耐心等待。那老狼果真并未走远,不一会儿,它再一次出现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盯着张孝武,果然尽职尽责,只是这一次张孝武并未放过它了。

    “嗖——”

    箭矢急速射出,老狼果断闪躲,但依旧被射中了后腿,老狼哀嚎一声倒在地上。张孝武观察了一下,周围并没有狼群出现救援,下了树向南逃回。

    然而张孝武低估了草狼的狡诈,它们只是隐藏起来并未离去,在张孝武从树上下来后,在白狼王的带领下,它们才重新出现,向他包围过去。

    草狼在进攻的时候并不会发出声音,且奔跑时压低身体,几乎将身体埋在草中。张孝武转身时只见地上的草丛在动,他意识到草狼的行动了。但他已然来不及再回到树上,便拼了命地向前继续奔跑,并随时寻找可以依靠的地方,以免腹背受敌。

    四肢奔跑的动物始终比两脚奔跑的动物要快一些,在张孝武尚未寻找到依靠之地是,狼群先追上了他,一条狼跳起,向张孝武的脖颈撕咬过去。

    张孝武忽然脚下一拌倒在地上,反倒让草狼措手不及,纷纷跳了起来越过他的头顶。张孝武起身时发现扭了脚,知道自己跑不成了,便拔出腰刀准备死战。

    狼群立即冲了上来,张孝武举刀相迎,忽然之间,他的身体再一次震颤起来,眼前的一切一切变得不一样了,狼群腾空而起,却仿佛异常缓慢。一旁飞过的苍蝇,草丛惊起的蚱蜢,以及他额头上甩掉的汗珠,都仿佛慢悠悠慢悠悠地前进。

    一切的一切,都变慢了,除了自己。

    他甚至看到距离他最近的那匹狼飞溅的舌头慢慢地甩到左边,再慢悠悠地甩到右边,那匹草狼在空中慢悠悠飞到他的身边。

    “噗呲!”

    一刀砍掉面前的狼头,张孝武闪开危险,再甩出三刀,将三匹合围的狼群悉数剁了脑袋全部砍死。他听到身后的声音,向后转身,却见白狼王与其他几匹狼冲上来,有的要咬住他的脖颈,有的要咬住他的脚踝,有的要咬住他的肚子。

    张孝武向前奔去,踩在准备咬住他脚踝的一只草狼头顶,快如闪电的一刀将咬向他肚子的草狼砍成了两截。那飞身而起将准备撕咬张孝武脖颈的白狼王似乎有些后悔出手太早了,但一切为时已晚,张孝武的腰刀撩了起来,将白狼王的脑袋剁了下来。

    白狼王的身体撞在张孝武的身上,将他撞了一个趔趄,但他立即起身双手持刀不退反进,重新杀入狼群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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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守塞北城池,张孝武独掌木兰卫,一万汉军不绝,则汉旗不倒,汉血不灭。汉血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血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血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