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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血长歌全文阅读

作者:西门吹灯零零七     汉血长歌txt下载     汉血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狼牙项链

    狼群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以一己之力敢于对抗狼群,他手持单刀杀入狼群,在几乎很小的间隙中闪躲腾挪,并手起刀落收割狼群生命。在它们的观念中,人类单打独斗绝不会是草狼的对手,十几匹草狼足以应对一个伍人小队。可惜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在濒死之前躲开它们所有的攻击,并给了狼群致命一击。

    所有的狼,全都惨死哀嚎着,草狼的生命是顽强的,即便被刀砍成两截,十几只狼依旧哀嚎着想要继续攻击。

    一刀!

    一刀!

    又一刀!

    直到眼前再也没有一只能够站起来挑战张孝武的草狼,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和血腥的味道,几个尚未死亡的草狼也吓得向四周逃去。张孝武的眼睛扫了一圈,冷哼一声,眼前的危机解除了,但他的身体一瞬间失去了全部力量,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草狼依旧哀嚎着,却不敢靠近这个人类,它们只想逃走,它们后悔与这个人类对抗,但它们很快流干了血,死在张孝武的身边。

    “小武哥哥!”殷九儿俏生生地坐在他身边,关心问道:“你怎么又受伤了?”

    “九儿?你没死吗?”张孝武大喜一把抱住了她,九儿依旧那么轻巧可人,一双眼睛明亮且单纯。

    “我自然没死的。”

    “太好了,太好了。”张孝武高兴得将她抱了起来转了几个圈,又恐自己弄疼了她,轻声道:“以后你别离开我了。”

    “好呀,我们要在一起哦。可你不能娶别的女人,你有我一个妻子就足够了,知道吗。”九儿眨着水灵灵的眼睛说。

    “好,我答应你。”张孝武大喜,却忽然看到一群黑衣人冲了过来将九儿抓走,他挣扎着想要追去,却发现浑身乏力。

    “九儿!”

    张孝武猛然惊醒坐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腰刀,才发现浑身被汗水湿透了,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疫庄自己的卧室内。

    “原来是一场噩梦!幸好是一场噩梦!可若是真的就好了,那样九儿就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张孝武遗憾万分,他不知道怎么会梦到九儿,九儿的死是他最不愿触碰的记忆。曾有人说过,如果许久没有出现的人,突然在你的梦中出现,那意味着你的记忆决定永远将这段历史遗忘,也意味着那段记忆再也不会出现。

    难道九儿是来跟自己告别的,她已经转世投胎了吗?

    外面有人听到房内的声音,几个人急忙冲了进来,见到张孝武坐在土炕之上,欣喜若狂地喊道:“伍长,伍长,什长大人醒了。”

    更多的人跑了进来,张孝武左右看看,有胡三万,赵锁,陈关西,王一斤,还有萧开。见到萧开也在,他这才放下心来,萧开没死就好。

    张孝武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回来的?”

    王一斤激动得几乎要哭了,抢着说:“对,大人,您在疫庄。”

    张孝武发现自己的胳膊酸疼无比,但还是依旧撑着下了土炕,众人见状连忙劝阻,胡三万说道:“大人,疫庄近期无事了,我等安排妥当了,你好好休息吧。”

    张孝武满意地点点头,给他一个信任的眼神,胡三万也点有回应。

    张孝武又问:“我如何回来的?”

    周遭围观的士兵越来越多,萧开分开众人喊道:“别耽误了大人休息,大人身体未愈,还虚着呢。”随后他一脸的崇拜走上前来,敬佩道:“大人,你一个人杀了一个狼群!整整十九匹狼,全都被你一个人给杀了。”

    张孝武心说:“你刚才说谁虚呢?”

    胡三万笑着说:“那十九匹狼都被我们带回来了,扒了狼皮挂在疫庄门口,对了,这串项链是我做的,用那十九匹狼的狼牙做的。”说着,这小伙将狼牙项链递给张孝武,一脸震惊地说道:“整个第六团,不,整个青龙军,只有您有资格戴狼牙项链。”

    张孝武接过项链看了看,这项链由大小不一的三十八颗屠狼的犬牙组成,这些狼牙并排在一起,却犬横交错半分也不整齐,可恰恰是这份不整齐,让狼牙项链看起来杀气凛冽。张孝武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条项链,他笑着在脖子上比量了一番,却觉得佩戴一排排狼牙的自己显得像是一个野蛮人,便要摘下来,众人忙阻拦住。

    萧开笑道:“大人,你当有此资格佩戴,你若是不佩戴,反倒是矫情虚伪了。”

    一边吃着东西,张孝武一边听萧开讲起两人的经历。

    自与张孝武分开追击后,萧开不久便找到了一名逃犯,只是他没想到草狼比他还快,那囚犯正在被草狼分食,但人还没死,一边惨叫着一边被吞食着。萧开吓得后退很远,他也知道草狼的厉害,立即转身逃回军营寻找援助。草狼应该没有注意到萧开,便放过了他。萧开返回之后立即组织人手救援,只可惜当时天黑了,大家在风沙中寻找了一夜也没有见到人。

    次日萧开等人继续寻找,先找到了三个俘虏的骸骨,众军士担心不已,更加又不敢散开寻找。随后他们遇到了一条身中箭矢的老狼,那老狼见到军士们撒腿就跑,军士们追逐而去,才发现一条条被格杀的草狼,直至发现满身鲜血的张孝武。

    众人以为张孝武受伤严重,替他解开衣服,却发现他身上除了从前的伤疤,居然半点抓伤咬伤都没有,他只是是力竭昏迷。

    “什长大人,卑下服了。”萧开长揖到底,“历来无人能在狼群口中幸免于难,而大人独杀十九匹草狼,屠灭狼群,草原上从未有过之壮举。”

    张孝武稍微回忆了一下屠狼一事,但更让他难以忘怀的是在危险来临之时,他将时间分解,甚至将一秒钟当做十秒钟来过,可在安逸的环境中,他完全感受不到这种能力。生死之间的战斗能力,让他非但没有受到任何的外伤,反而消灭了所有敌人——也就是草狼,只是这代价不小,张孝武再次昏迷了一天一夜。

第六十二章 十九张狼皮

    张孝武又问是否将此事告知校尉大人,萧开说已经上报,苏钰应该这几天会来营中。

    胡三万又道:“大人,属下听到一件事,说是前方决战在即,这些战俘都要押回龙都举办献俘大典。”

    张孝武道:“消息可准确?”

    胡三万道:“我也是听前线撤下的残兵说的,他们说佳澜河水渐渐消退,犬夷战马已然能够渡河。犬夷得了土城之后自己乱了起来,靺鞨人占了鞑塔人的土城,为了表示感谢,靺鞨派出一万黑箭士出征,这一场决战势在必行了。”

    萧开笑道:“双方死伤数万,早就势在必行,还谈什么谈。只是这一万黑箭士的确……是个威胁。”

    “靺鞨的黑箭士很厉害吗?”张孝武问,他在土城的时候便听说过黑箭士,但并没有与黑箭士交过手。萧开曾经是弓卒,应该对黑箭士了解更多,他看着萧开。

    萧开回忆了一番方道:“黑箭士何止厉害,他们射术精绝,且弓矢射程远超任何他国弓卒,若是在林中遇到黑箭士,最好离他们远一些再远一些。只是平原之上,黑箭士的用处并不大,只要骑着马冲杀黑箭士的箭阵,他们最多能射三轮便会被骑兵踩死。”

    张孝武皱眉道:“你说的是向黑箭士发起决死冲锋?”

    萧开道:“对,历来只能用这种办法对付靺鞨的黑箭士,驻守在龙门关的龙卫,便拥有一支全身披甲的重骑兵铁坨子。铁坨子虽然数量不过一千却横扫关外,黑箭士若是下了山遇到铁坨子,绝无生还的可能,只能是扭头就跑。”

    张孝武道:“这黑箭士的特点就是强攻弱守,是不是?”

    萧开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词汇,大笑:“对,攻强守弱。但靺鞨人身材高大健壮头脑简单,且受伤之后嗜血凌厉,便是不用弓箭,也是一群食人的野蛮人。”

    张孝武道:“所以,以后我们遇到黑箭士,只能打他,不能让他打我们。”

    萧开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有遇到过黑箭士,也没有和他们交手的经历。”

    张孝武道:“若是黑箭士攻城,应该能发挥他们最大的优势。”

    萧开挠了挠头说:“黑箭士的箭矢制作不易,据说用的是极北的铁木,若是攻城时箭矢没了,便与其他弓手没太大区别。毕竟箭阵互射,射术反倒不重要,箭矢多少才重要。”

    张孝武不再谈论黑箭士的话题,王一斤端来了稀粥和肉酱,张孝武方才发觉饿了,大口大口地一面吃着肉酱一面喝了几碗粥。吃完之后,张孝武说:“这肉酱味道不怎么样,是什么肉?”

    “狼肉。”王一斤嘿嘿一笑,“十九匹狼,肉足够大家吃几天了。”

    “奶奶的,原来是我打的猎。”张孝武大笑,“我得向你们收费,吃了我的肉,居然没经过我的同意。”

    萧开摇头道:“大人,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先前问过你了,你同意了。”

    张孝武气道:“放屁,我都昏迷了,怎么同意的?”

    萧开道:“您是默认了。”

    “对,您默认了。”胡三万加话道,众人一阵哄笑,张孝武也大笑不已,心情恢复许多。

    俗话说得好,要不是为了男女那点事儿,男人还是喜欢和男人在一起玩,果然有兄弟的陪伴,张孝武的恢复都快了许多。休息了一天之后,张孝武又活蹦乱跳起来。当他再次出现在战俘面前时,所有战俘都跪在地上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这么可怕?”张孝武心中疑惑不已,让人弄了面镜子,躲在房间里左右看了看,感慨道:“挺帅的,没那么可怕,这张憨郎脑子不好,但身体好,品相好。”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他有了孩子,是属于他的,还是属于憨郎的?

    “大概,应该,是我的吧?”张孝武揪着头发,闹心地想。

    疫庄一次性死了十八个人,自然让苏钰坐不住了,以前疫庄每次死人只是几天死一个两个,这次居然一次性死了十八个人,还有三个被草狼吃的只剩下了骨头,苏钰气道:“还有几天战俘就要送回去了,他怎么看守的?简直胡闹,简直胡闹!”

    管骧提醒道:“死了十八个,也就少了十八个人的口粮,能节省一些粮钱。”

    苏钰瞪了他一眼:“节省下的来钱也不是我的。”

    “那张孝武为了追逃犯,遇到了狼群。”

    “啊?他死了吗?”苏钰大喜道。

    管骧道:“没有,他非但没死,还杀了狼群,十九匹狼,包括一头白狼。”

    苏钰眼睛一转,嘿嘿一笑说:“白狼不多见,狼皮定然昂贵——不是,张什长如此悍勇,你我必须去探望一下,他受伤了?”

    “据说昏迷着呢。”

    “那更要去探望了。”

    两人迫不及待地来到了疫庄,远远地看到疫庄大门口吊着十九张草狼的狼皮,虽然好像是后缝制在一起的,但十九张狼皮,看起来就吓人。苏钰吃惊得半晌合不拢嘴,感慨说还真有人能独杀十九匹草狼。两人上前仔细观看,士兵忙去通报,苏钰让人将狼皮放下来,便抱着白狼皮啧啧称站,而管骧摸着狼皮上的刀口,啧啧称叹此乃天神之力,常人不能及也。

    张孝武走了出来,揖礼道:“见过校尉大人,书记大人。”

    苏钰瞠目不已,随后又瞪了一眼管骧,这就是你说的昏迷?管骧惊喜道:“张什长,你没事?伤在哪里了?”

    张孝武拍着胸脯说:“没伤到,一些草狼罢了。”又道:“二位大人,如今到了晌时时间,还请一起吃顿杀狼宴如何?”

    “杀狼宴?”

    “对,草狼的肉。”

    苏钰和管骧本以为狼肉应该很好吃,可吃起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总有一种土腥味,但好在有酒有肉,还有一盆狼鞭和狼蛋。张孝武笑说这东西不要轻易吃,否则半夜见不到女人,眼睛放绿光,连看到母猪都是双眼皮大眼睛水灵可爱。

    众人哈哈大笑,苏钰不信邪,尝了一口狼鞭,味道显然怎么样,但也知道此物大补,犹豫起来。管骧说这东西至少五两银子一根,你今天吃的越多,赚得越多。苏钰听罢顿时眼睛一亮,接连吃起好几根狼鞭。管骧吃了几口后便觉得难以下咽,好在肉汤不错,泡着面饼味道美极了。

    疫庄的伙食,居然比俘营还好,俩人越吃越郁闷。

第六十三章 说书人和女倌儿

    张孝武将战俘暴动过程讲给二人,又将已经写好经过的文书交给了管骧,管骧先是草草看了一眼,而后大惊不已,将公文交予苏钰,赞叹道:“这过程经略与格式文笔……比朝廷公文还要明晰简洁!张什长,你以前读过书吧?”

    张孝武谦虚道:“略懂,略懂!管大人,你可给我拿了不少朝廷的邸报,我看多了便学会了。至于写字,我的确是学过,我家出身镖行,若是不识字岂能做得了镖师,哈哈哈。”

    苏钰好奇道:“如此说来,你走过镖?闯过江湖?”

    憨郎的确走过镖,从八岁开始便陪伴在阿爷身边镖行天下了,也是阿爷为了让蠢儿子多长长见识,免得他日后上当受骗。想到这里,张孝武对这位憨郎的阿爷深表同情,也感慨父亲的伟大,点头道:“走过,八岁跟在阿爷身旁。”

    管骧赞道:“难怪我看你如此成熟,原来早就是江湖游侠了。”

    “不敢当,不敢当。”张孝武腼腆一笑。

    苏钰却问:“镖行生意赚钱吗?”显然,他对于赚钱更感兴趣,只可惜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做一介商人。毕竟金钱虽好看,可商人地位不高,堂堂苏家人又岂能做低贱的行当。

    张孝武回忆了一下憨郎的经历,摇头叹气说:“都是卖命钱,若是能轻松生活,谁又会做镖师。”

    管骧说:“你的武艺如此高强,想必令尊武艺更高吧?”

    “那倒没有。”张孝武正色道,“十二岁,阿爷已不是我的对手了。”

    苏钰与管骧二人再次被惊住了,眼前这个小子应该就是那种传说中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了吧,毕竟连杀鞑塔金刚,独斩十九头草狼,便是天下第一将李存义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喝了一口酒压压惊,平复了一下情绪,苏钰对张孝武说:“我现在相信你是靠战功晋升为典军校尉,绝非如我这等靠着家族关系的庸人。”张孝武便要自谦,苏钰却止住了他,说:“我苏钰贪财好色贪生怕死,缺点极多,外人常常不啻于我。可我也有自己坚守,我最佩服一种人,那就是真英雄豪杰。来,我们痛饮此杯!”

    临走的时候,管骧替苏钰索要那张白狼皮,张孝武倒也不在意,将十九张狼皮全送给了他,说这东西于我无用,你们喜欢便都拿去。

    苏管二人大喜,回到城中便找匠人将这些狼皮硝制起来。那匠人先是欣喜一次硝制这么多狼皮,又看到几乎所有的狼皮都是拼接而成,显然草狼全被一刀砍成两截。匠人内心震惊不已,便忍不住追问狼皮的来由。送狼皮的士兵心中也对张孝武很佩服,自然没有隐瞒,将张孝武独斩十九头草狼一事说给了这匠人。

    匠人也是被太乾帝下令移民冲边的中原百姓,原本是个农人,但移民木城后发现,木城周围缺水且城外多沙地,农耕难以生活,后来学了硝制牛羊马皮的本事,这才勉强养活全家。他听许多相邻说起,这草狼轻易不攻击人类,一旦攻击便是不死不休,且草狼狡诈,敌不过便潜伏许久,哪有人敢独战狼群。

    所以张孝武独斩十九头草狼的事让他震惊不已,与友人饮酒时便讲了故事。友人又传给别人,不知怎么传到了本城一个说书人耳中。那说书人因塞北战事生意惨淡,听闻木城出现了个勇士,眼睛一转想出了个主意,多方打听后将张孝武的故事改编得极其离谱。

    木城百姓多因塞北战事而忧心忡忡,他们心中急需一个大英雄给自己希望,先前他们心中的大英雄是天下第一武将李存义和天下第一智囊顾雍。可这两人屯兵佳澜河畔,像一只乌龟似的敌不动我不动,偏偏还丢了土城,着实非英雄也。如今听那说出人讲,这张孝武出生时便天带异象,武艺更是非同凡响,土城时以一己之力力抗百万犬夷,斩杀草原三金刚、独斩十九狼等等,百姓们顿时觉得这才是咱们心中的真英雄。其他说书人见他讲张孝武故事如此受众,也不约而同地讲了起来,且竞争之下,说书人越讲越离谱,简直弯弓可射日一般。

    一时之间,张孝武成了木城百姓口口相传中的木城守护神,便是那些青楼娼馆的女倌儿也向军佐们打听起了张孝武的传说,一个个眼中流露出来的崇拜之情,引得第六团各个将佐军官们的不满,直呼:“他张孝武不过是个十**岁的毛头小子,哪有如此神奇。”

    不说还好,一说更了不得,原来大英雄只有十**岁,还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小将,顿时引得娼馆女倌儿纷纷说:“嫁人当嫁张小郎,娶妻当娶叶小姐。”这叶小姐乃当朝工部侍郎叶丞叶大人的独生女,有天下第一才女之称,诗书文对得天下第一智囊顾雍承认,甚至传说中顾雍曾经亲对叶丞说:“我愿用我两个女儿,换你一个闺女!”那叶丞哈哈大笑坚决不换。

    自然,这“嫁人当嫁张小郎,娶妻当娶叶小姐”的说法有些给木城百姓脸上贴金之举,亦可看出张孝武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百姓心中希望。

    王一斤带人入城取水的时候便被值守的士兵拉住,非听他说一遍张孝武独斩十九狼的故事。王一斤是张孝武亲兵,自然更是将他夸得天上地下仅此一人,堪称整个第六团第一勇将。

    不过第六团第一勇将可不是谁都能封的,因为第六团有一个自封第一勇将的人,骁骑营军候李存元。

    过了两日,骁骑营军候李存元领着一都队(150人左右)骑兵来到城外疫庄,恰好此时张孝武正在练习刀法。

    只见张孝武**着上身,一身腱子肉棱角分明,古铜色的肌肤更显骁勇。八个士兵分别从各个方向将胡杨木块砸向他,而张孝武则手持两把腰刀将袭来的木块斩断击飞。一时之间刀光白影,闪得众人眼花缭乱,再一看地上的木块全被切成两段。

    李存元心中一惊,原本准备和他打一架的想法被压制住了,心说这小子步战还算厉害,自己应该会吃一些亏,若是与他打起来还是不妥。

    陪同前来的管骧连忙鼓起掌来大声叫好,张孝武转身见到管骧和一位军候大人,忙收起刀施施然上前拜见。

第六十四章 升任都尉

    管骧上前介绍了一下李存元的身份,张孝武对李存元这个第六团奇葩是慕名许久了,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也不咋样,但他还是礼貌性地行了一个军礼。然而李存元却骑在马上点了点头,态度倨傲。

    张孝武内心隐隐不快,暗道不过就是李存义的弟弟,装什么大半蒜。管骧知道张孝武脾气,见两人似乎并不友好,忙向张孝武等人宣布,青龙军第六团俘营及疫庄内全部俘虏皆由骁骑营押送至两狼关,再由他人押送回龙都。

    张孝武多问了一句道:“谁押送他们去龙都?”

    管骧低声道:“子龙军。”

    子龙军?常山赵子龙吗?张孝武对圣汉禁军大体还是了解的,可这子龙军又是什么鬼,怎么从未听过,便忍不住又问道:“子龙军是哪支军队?”

    李存元扫了一眼张孝武,藐然道:“连子龙军都不知道,也不知你这个什长是怎么混来的。”

    “杀人杀来的。”

    “说话还挺臭。”李存元冷眉冷眼,“改日与你好好比一比……马战。”

    张孝武梗着脖子反瞪过去,鄙夷道:“我不能打你。”

    “打我?笑话!但你怕输也是正常。”李存元冷笑,“什么第六团第一勇将,啧啧啧……”

    张孝武觉得此人从脑袋到脚丫子都写满了“主角光环”的字样,对于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他更是鄙视。至于莫名其妙的“第六团第一勇将”的称呼,他更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他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便嗤之以鼻道:“我一个小小什长输得起,但堂堂军候大人却输不起。”

    “好小子,我记住你了,别落在我手中。”李存元冷哼道,便押着两百多战俘离开疫庄。

    等李存元走了,管骧才苦着脸说:“这李将军也不知从哪听来,说你自诩第六团第一勇将,所以就过来要和你比试一下。”

    “我从没有说过这句话,不知谁编排与我。”张孝武笑问道:“那他怎么不和我打?他不是很厉害吗?”

    管骧眨着眼睛坏笑:“大概是看到你刚才练刀了吧。”

    张孝武嗤笑,这李存元不过是个怂货罢了,他拉着管骧的手说:“来来来,既然到了我的地盘,必须和我喝酒。”

    管骧忙道:“喝酒可以,拼酒不行,我体虚肾虚,喝不了太多。”

    张孝武大笑,管骧是他在第六团接触最多的人了,此人有一些才干,有一些狡猾,但大多数时候表现很平庸。但世界上最多的人便是平庸的人,管骧给张孝武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普通人,而是残酷世界中或冷血或阴谋或残暴的谋士。

    酒过三巡,又提起子龙军一事,管骧解释道:“子龙军是圣汉勋贵子弟组成的一支军队,虽然只有一营队人马,可身份都是各个家族的继承人和重要子侄,普通百姓子不得入内。”说好听些,子龙军是为了锤炼年轻贵族,说难听便是让这些贵族子弟从小彼此相识,日后相互扶持,继而垄断高层,绝了寒门子弟的晋升道路。

    从古至今世界各国,但凡国家稳定立足超过百年,贵族或高层子弟绝对会对国家统治阶层进行垄断和控制,普通人只会沦为他们的工具。这一点在马克思的《资本论》早就说明,可真正懂得道理的人却少,恰巧穿越前的张孝武同志就曾经读过。然而他也像很多人一样即便知道道理,却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想法,成为谨言慎行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普通人。毕竟,谁没事告诉大家,普通人想要翻身做主只能推翻统治者——要造反吗?所以子龙军的存在是必然,而子龙军的存在也是帝国稳定的需要。

    张孝武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干掉了子龙军,整个帝国是否没有未来了?”

    管骧哭笑不得,根本不和他胡说八道,又谈论起战俘被押送到龙都之后俘营的未来。无论苏钰还是他都忧心忡忡,俘营的存在便是因为看押战俘,既然战俘不在了,俘营又有何理由存在。而如何安置俘营的五百士兵,也成了程褚头疼的事。

    管骧说道:“你我静等几日吧,但你斩杀十九狼,未来必定会得到重用,也许未来我还需要你的提携。你若是想要回城便回来吧,疫庄这里要什么没什么,还得日日进城打水,着实费事。”

    “多谢大人美意,但我们几个住在城外习惯了。”张孝武婉拒道。城外疫庄虽然缺水,可在这里他就是老大,上面没有人约束,活得好不快活。反倒在城里时候处处受到上司的管制,苏钰可能也不想手下有这么一个比他还厉害的人存在。

    白狼皮被硝制好后,苏钰用它做了一顶帽子和一件小披肩并送给了程褚。程褚很喜欢白狼皮制成的礼物,拿着它爱不释手,他也听到张孝武独斩十九狼的故事,心想这就是张孝武斩杀的白狼王制成的吧,便问起了张孝武一事。

    苏钰心想坏菜了,我花钱做了东西,如今反成了张孝武的功劳,郁闷不已。但他又不能不实话实说,只好说此人能打能杀,是个狠人,若是将军有什么敌人,可以把他做刀。

    程褚大笑:“我有什么敌人,我们驻防此处,为的就是不遇到敌人。”他讲白狼皮帽戴在头上,想了想说:“此等猛将,可晋升矣,他现在是什么?”

    “什长,代统后都队。”

    “代去掉吧,你回头写个保举书。”

    “喏。”

    由苏钰“保举”,程褚晋升张孝武担任疫庄后都队都尉,统领疫庄三什队人马。

    杀狼杀出了一个官,这倒是张孝武没想到的好处,但苏钰却很郁闷,张孝武是他手下都尉中唯一的一个不花钱便都尉的人——这是断了他的财路啊。好在张孝武生活在城外,也省得自己看着别扭。

    张孝武做了什长不过十几天便晋升为都尉,自然引起了甲什队什长羊焕和乙什队什长刘介的强烈嫉妒,他们怎么说也在第六团多年,论资历也轮到他们了,可他们找到苏钰之后,苏钰直接告诉他们:“升他官是将军的意思,你以为我要升他吗?”两人无话可说,又自知不能与张孝武共处,便以“生病”为借口坚决留在城内,整日游荡,寻机报复。

第六十五章 协同作战

    此后的日子,张孝武便练练射术打打猎,十九匹狼的狼肉被吃光后,他寻思周围有没有什么大型动物。萧开笑说周遭最大型的动物便是牧民家的牛羊,可惜不能抢夺,远处倒是有一些野马,那野马比人跑得快得多。

    “若是咱们疫庄有马队就好了。”胡三万羡慕道,那骁骑营有战马,辎重营有驮马,可他们疫庄守军只有两条腿儿。

    张孝武对手下保证道:“一切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战马会有,驮马也会有。”

    忽然有一天,张孝武见到手下士兵训练对阵时不懂作战,只是按照武略兵书中的呆板执行,顿时气得他拎着鞭子指着众手下道:“你们会不会打仗?这么打仗是要死人的?还是第六团精锐,第六团都是你们这种德性?”

    众士兵纷纷低下头去,从前和现在,军士们都是这么训练的,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张孝武叫来一个士兵与自己对阵,只一个回合,那士兵的刀便被挑飞了,张孝武腰刀抵住那士兵的喉咙,指着其他士兵说来两个。两个士兵上前接战,一个又被张孝武磕掉了刀,另一个被他一脚踹翻。

    张孝武对他们的能力大失所望,大骂道:“你们会不会打仗?两个人对阵,一个主攻一个主防,两个人都傻呵呵要攻击,你们都以为自己是大侠还是劲卒死士?还单打独斗,战场上除非不得已,不得单打独斗。你们知道为什么一个战士可能打不过一个镖师,但一百个战士足以消灭一百个镖师?就是因为战士作战方式是团队协作而不是单打独斗,不需要特别强大的写作能力。”

    萧开在一旁尴尬不已,因为羊焕和刘介把训练任务交给了他,如今被张孝武贬的一文不值,只好到期那道:“大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训练好他们。我先前是弓兵不懂训练接战,他们也不是精锐,都是各阵各都队嫌弃不要的才扔在俘营。那俘营校尉大人挑挑拣拣,最不要的才扔在疫庄,咱们这些人在精锐眼中就跟蝼蚁一般,哪会打仗。”

    “这样不行,肯定不行。”张孝武说,“第六团虽然在战场之后,可日后必定要真的上战场与犬夷交战,你们这种状态,别说乌桓兵了,便是乌兹兵也打不过。”他既然将疫庄当做自己的地盘,自然不允许疫庄的军士如此庸怠。正好疫庄最近无事,他便开始训练疫庄的士兵。

    “军人,首先要有军人的气质,挺胸,收腹,紧握兵刃,怒视前方。”张孝武先对士兵的队列进行了训练,要求军士们行军时候必须整齐划一。军士们哪里懂得走队列,行军时走快了或者走慢了,或者交头接耳,总之走了八百步,五十五个人前后拉开二十步。

    张孝武气急,怒吼:“全体都有,五里地折返跑。”众人不解,他便带着大家奔跑,开始时众人以为张孝武跑一跑就算了,没想到他真的跑到五里之外。等这一趟五里地折返跑下来,所有人都瘫在地上,民夫们做好了饭,低声说还好我们是役夫,不是兵士,否则被这官上折磨死。

    “大人,我们为何要跑步?列队?”胡三万端着水瓢,喘着粗气,等喘匀了立即牛饮凉白开问。

    张孝武解释说:“因为以后打起仗来你们就知道,也许你不记得如何打仗,也许因为指挥原因需要转移,并没有太多真正接战的机会,在战场中你们最需要的反而是跑。你们在战胜敌人的时候,需要跑上去追杀他们,在战败的时候,你们要跑得比犬夷快,才能活命。所以进入禁军,你们最需要的便是跑步,你们也许力气不如别人,身高不如别人,反应不如别人,但我要求你们要跑得比别人快,跑得比别人远,拖死他们,你们就是赢家。”

    张孝武完全按照记忆中大学军训的样子训练他们,先练习队列,再练习体能,最后练习战术。他的战术也是战场总结,那便是三人一组,协同作战组队杀敌。

    当初在土城时,他与王坚相互配合,格杀了至少三十多人。因此他把自己在战场上的所有经验全都传给了手下士兵,这不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是在有朝一日需要时拯救大家的性命。

    军士们按照张孝武的要求练习后,逐渐掌握了不少战场技巧,尤其是团队协作能力。此前士卒们练了过多的个人武艺,可如今学会了战斗之中彼此协作。张孝武在训练时非常严格,可并非所有人都能意识到张孝武对他们的苛刻是在帮助他们,甚至一部分慵懒的士兵觉得张孝武虐待士卒。于是没过几天,便有一些士兵跑回城里向各自什长抱怨,说张孝武擅自更改军士训练方法,说张孝武虐待大伙儿。

    羊焕和刘介一听,张孝武居然更改训练方法虐待士卒,这还了得,他现在不过是个都尉,日后若是掌握更大权力,岂非要造反吗?羊焕与刘介找到苏钰,添油加醋告了他一状,苏钰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

    这两人是什么德行?

    先前因疫庄里有病俘存在,他们唯恐自己受染称病逃脱,就是两个贪生怕死的人。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找自己告状却不带钱——有这样告状的吗?不带钱就来告状,你以为我是青天大老爷吗?而且苏钰自己都不敢招惹张孝武这个煞星,更别说给他们撑腰了,更改训练方法便更改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便让两人不要多事。

    “你们若是病好了,便回疫庄去吧。”苏钰道。

    羊焕与刘介忙道:“我二人水土不服全身无力,还需静养一些日子,且疫庄与俘营之间还需有人传递消息,我二人愿意带病从事,不负皇恩。”

    苏钰心道:“你们比我脸皮厚多了。”

    羊焕与刘介自讨没趣,便在私下里说苏钰忘了老兄弟,偏袒那二十七团的人,俘营中不少老人对张孝武越发抵触起来。但好在张孝武的疫庄在城外,与城内的俘营的其他将领交集不多,私下里管骧颇为照顾张孝武,倒并未引起冲突。

    这日,萧开如约带着张孝武和胡三万来到丽春楼喝酒寻乐,丽春楼是娼馆。正所谓卖艺为妓,卖身为娼,丽春楼中几乎都是陪人睡觉的娼女,所以张孝武更好奇萧开在此有老相好。

    萧开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便将老相好带来了,张孝武恨不得瞎了眼睛,原来萧开迷恋不已的这位女子身高体胖壮硕如——贾玲。

第六十六章 铁锤妹妹

    虽然说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审美,尤其是唐代的审美经常被人误解为肥胖,人家唐朝的人喜好的珠圆玉润,说好听一些就是该胖的地方旁,该瘦的地方瘦,尤其是不能胖在脸上。然而张孝武看着这个老相好,望着她水缸一样上下一般粗的身材和银盆大脸,愣是久久失神。

    萧开以为张孝武看上了她,顿时急了说:“都尉大人,他是在下的……”

    张孝武道:“萧开,你放心,打死我我也不会和你抢女人——你丫有病吧?什么审美乐趣,你居然……居然……你是如何看中她的?”

    萧开立即陷入美好的回忆,深情款款道:“杏芝虽在青楼长大,却洁身自好从未侍奉过其他男子,我是他第一个男人。”

    胡三万在张孝武耳边低声说:“怕是没有男人会挑她侍奉陪睡吧?”

    萧开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胡说八道!”他叹了口气,说:“等我赚够了钱,就赎出杏芝。”

    张孝武摸着下巴,心说萧开这口味够独特的了,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也不好干涉人家的感情生活。未必娶好看的女子就能有幸福的日子,后世中国做亲子鉴定的,百分之八十都不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好不好看,其实不妨碍一个女人出轨,只要萧开喜欢便好。

    三人正在喝酒,却听到一旁叫骂,随后又听到有人大喊:“军爷你也敢打,造反了吗?”胡三万忙去看了一眼,大惊道:“是羊焕与刘介,和杏芝发生冲突了!”

    “杏芝被打了?!”萧开急了,冲出房间,却见杏芝骑在羊焕与刘介两人身上,一拳一个砸在他们的脑袋上,瞪着眼睛气道:“睡了我家妹妹不给钱,还打人,你们还要不要脸?报官?你们报官啊?你们现在就报官,不报官我都看不起你们。”

    杏芝身边两个柔弱的娼人披头散发,甚至其中一个女子脸上一个硕大的巴掌,看起来委屈至极。

    羊焕忙道:“嘿!爷倒是想睡她,可她不让啊,当婊子立牌坊,你以为你们是名妓吗?爷们不过是来快活的,你们让爷们不快活,给什么钱?”

    杏芝转头问:“你们没被他们睡啊?”两个青楼女子摇摇头,其中之一说:“这两人坏得很,他喜欢咬人,上个月蓝玉妹妹就被她们折磨得够呛,所以我们才故意不侍奉他们,就被他们打了。”

    杏芝更气了,叫道:“蓝玉妹妹就是被你们这两个畜生欺负得一个月下不来床?你们二人混账至极,今天我要是不打得你们半年不能下地,我就不叫杏芝!”言罢,这胖姑娘一通老拳下去,羊焕与刘介差点命交代在这里。

    好在周遭假拉架的人比较多,等羊焕与刘介被打得差不多了,众人才上前拉走杏芝,顺道又揍了二人一通。

    萧开迷恋道:“英姿勃发,侠义心肠,果真是我心意女子。”

    张孝武冷汗直流,心说真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这萧开的审美简直冲出天际了。萧开给张孝武指出,那两人就是许久不见的甲什队什长羊焕和乙什队什长刘介,也是你的手下。

    张孝武这才第一次见到这两位“手下”什长,居然被一个娘们骑在身上饱以老拳,真是不要脸妈妈给不要脸开家门——不要脸到家了。

    再怎么说,这二人也是自己的下属,他带着人下了楼,到羊焕与刘介身边,关心问:“你们没死吧?”两人哼哼呀呀抬起头来,见是张孝武顿时吓得够呛,心中有愧捂着脸跑了。

    张孝武坏笑喊道:“不用我找人替你们报仇?”等二人逃没影了,张孝武才回身对萧开说道:“这个杏芝,你要好好待她啊。”

    萧开胸有成竹道:“我不会让她再受伤。”

    张孝武啼笑皆非道:“我不是怕她受伤,我是怕她伤了你。”

    杏芝忙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打开哥的。”

    三人相互看了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萧开哭笑不得:“都尉大人是谑言,你别当真。”

    杏芝看了看张孝武和胡三万,有些害羞了,忙说:“我给你们准备好吃的。”说完便买着矫健的步伐咚咚咚咚跑开了,更是引得三人大笑,萧开问:“怎么样?有趣吧?”

    “这个嘛……”胡三万实在不知怎么回答,张孝武道:“你觉得有趣,就有趣。”

    晚上,萧开顺利地陪着他的相好杏芝姑娘去了,胡三万也找了个娼女睡觉,倒是张孝武离开了丽春楼。他只是好奇萧开的老相好是什么人,万没想到是一个铁锤妹妹。

    沿着木城的老街走了几步,他猛然听到墙角里有一个女孩正在唱着一首童谣:“汉五月,贼围城,小将张,神箭弓,乌桓王,下落马,华盖车,火烧营,百万犬夷皆退兵。”

    张孝武猛然间浑身一抖,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他立即沿着童谣跑了过去,便看到在一处角落中,一个干瘦的老妇人乞丐抱着一个破衣烂衫的女童,女童认真地唱着童谣,老妇人微笑着看着孙女。

    “你们……是土城人?”张孝武上前,小心翼翼问。

    老妇人抬头道:“是,军爷,我们是土城人,军爷又是如何得知?”

    “因为我就是张孝武,小将张。”张孝武声音略带哽咽道。

    老妇人仔细看着他,许久之后忽然哭了起来,张孝武也忍不住掉了眼泪,那老妇人道:“张将军,你是张将军,你成亲的时候我见过你的,我认得你!那时候你没留着胡子,现在留着胡子了,老身一时之间没认出来你。张将军,你还活着就太好了,你一定要为土城百姓报仇啊,报仇。”

    “一定,我一定会的。”张孝武对天发誓。

    老妇人凝神点头,深信不疑,问:“张将军,你的妻子殷家九儿她……”

    张孝武摇了摇头,一脸的悲伤,老妇人心下明了不再多问了。张孝武又将她们婆孙二人带到了一家客栈中,留了全部钱财给二人,叮嘱客栈的伙计好生对待二人。次日一早,张孝武来到城内,发现婆孙二人却飘然离去。她们显然不愿继续麻烦他,老妇人还留了一张纸条,说生活困难暂借钱财,日后小孙女商婉儿若有出息必定归还。

    “土城,土城……”张孝武握着纸条,怅然若失。

第六十七章 疫营的消息

    天气愈加炎热,草原上的蚊子也多了,整日扰得张孝武难以休息。他却发现城中或者牧民的小孩脸上并没有被蚊虫叮咬的痕迹,很是奇怪,便多方打听,才得知当地牧民们发现一种草药能驱虫。每到夏季来临蚊虫增多时,牧民便常用草药泡水给孩子洗澡,以至于牧民小孩晚上不被蚊虫叮咬,睡得格外香甜。

    牧民介绍这种药草叫做驱蚊草,能起到驱散蚊虫作用,需要用酒泡上一天一宿。但如果泡得时间短了,发挥不出药力,可泡得过久,又会被酒散了药力。张孝武尝试之后,当真没有蚊虫叮咬了,这草药果然神奇。

    随后张孝武却见牧民很少使用,询问得知,这款驱蚊草生长不易,牧民寻到后收藏起来,积攒了一年才够孩子使用。他用十九匹草狼的狼皮与牧民交换,牧民大惊,询问这些狼皮从何而来,张孝武诚实以答,牧民顿时将其拜为战神,欢天喜地地献出驱蚊草,哪里还敢要那些狼皮。

    驱蚊草得之不易,张孝武反倒珍惜起来,翌日入城后前往俘营领取物资,却见到管骧用白纱包裹着脸。张孝武好奇询问,得知原来是管骧被蚊子叮咬发炎,整个脸红肿起来。张孝武笑说你一个糙老爷们也爱惜脸面。

    “你却不知道,我这不算严重,校尉大人背后被咬了,挠痒挠破了后背,如今整日趴在床上,连衣服都不敢穿。”管骧道。

    张孝武不忍,便将驱蚊草的药方交给了管骧和苏钰来用,管骧先用了之后发现驱蚊草非但驱赶蚊虫,还能治疗炎疾,用驱蚊草泡酒涂过脸不久便好了。张孝武送去的礼物,也是非常照顾了他们文弱的身体,毕竟这两人一个是行伍文官,一个是半吊子将军。

    苏钰是龙都的精贵人,虽说是庶出的少爷,但苏家家大业大,从不亏待自己的孩子,苏钰不过来军中镀金罢了,遇不到敌人危险,可万万没想到遇到的蚊子比敌人还恐怖,着人从关内运来纱布做成纱帐,每晚睡在纱帐中才能睡得着。可晚上睡着容易,白天须得外出,每每被蚊虫盯得难受,整日怨天尤人,恨不得此战立即结束。

    好在张孝武孝敬上来驱蚊草,苏钰涂抹后竟然发现果真没有蚊虫袭扰,顿时大喜,连背上的伤都很快好了。他立即意识到这东西是拍马屁的好物件,马上献给了将军程褚。

    程褚虽然用不上这驱蚊草,可他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却用得上。这两个女孩都是江南少女扬州瘦马,由吴刚从南方买来,塞进程褚被窝里侍奉他。但两少女来到塞北之后被蚊子叮咬,哭得整日红肿着双眼。

    程褚是个糙老爷们倒也罢了,两个小娘子却受不了苦,整日扰着他,央求送回龙都将军府中。龙城程家里有个母老虎,程褚哪敢把她们送回龙都,只怕她们一进龙都程家大门,便会被母老虎给活活打死。

    这会儿得了驱蚊草药,程褚立即给了两个小妾使用,两个小妾用了之后效果奇佳,再也不闹他了。那程褚也甚是开心,又听周参军说苏钰最近如何焦虑,想到他替自己捞钱的事来,心说苏钰辛苦,但苏钰向来贪财怕死,他一时之间也为难如何提携与他。恰巧此时程褚接了军师顾雍指令,由第六团安置前线伤员与逃卒,程褚立即决定将俘营改为疫营,仍由苏钰领此重任。

    苏钰却在郁闷之中,正上下打听青龙军如何安置俘营——更想知道自己如何去处。焦急间,便见到参军周文棋周大人来了,苏钰连忙陪着笑迎接,周文棋大笑着说:“恭喜恭喜,苏大人,晋升军候指日可待啊。”

    苏钰呆若木鸡地瘫坐一边,他想多了,结结巴巴惊吓道:“莫不是我要去鸦山大营御敌?”

    周文棋捋须大笑道:“你小子最近上蹿下跳,就是唯恐自己被踢到鸦山吧?”

    苏钰苦着脸道:“怎么能瞒得过周大人的法眼,您也知道下官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帮着将军和大人忙活一些杂事,去了鸦山,岂非送死?今日哪里是喜,那你这是让我准备家书呢,可怜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我赚那么多钱,又有何用?我要钱财何用,何用啊?”说着,将钱袋子塞进了周参军怀中。

    周文棋哭笑不得,掂量了一下银子,方道:“别嚎丧了,你死不了,将军也舍不得让你死,更舍不得让你去前线。他知道你小子怕死,这回倒是遂了你的愿,以后老老实实留在木城吧。”

    苏钰破涕为笑道:“是何缘由?”

    周文棋便将俘营改为疫营一事原本说来,尤其是新押送到战场的兵卒与役卒,常常夜里逃走。若以军法逃阵者当斩立决,可如今用人之际,且杀多了反倒导致士气下降,军师才被迫让疫营也暂时负责关押调教犯卒逃卒。

    苏钰疑惑道:“疫营到底是收容伤卒,还是关押逃卒?”

    周文棋道:“二者皆是疫营所事。”

    苏钰反应过来,治疗伤兵倒是一件大功,可看押逃卒却是费力不讨好的工作,一个救人一个关押战友,用脚后跟也能想得到哪件事得罪人,哪件事拉拢人。且如何对待逃卒也是个问题,他们毕竟不是俘虏,不可能依俘营要求看押。且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逃卒若是再有心逃走,他又岂能看得过来。万一几个逃卒跑了,上司又如何看待自己?

    苏钰挠着头道:“可惜我手下无人可用,谁也镇不住那些逃卒啊,到不如杀了吧,一了百了。”

    “能杀他们的话,军师早就把他们给杀了。”周文棋细细道来:“这些人中,有的是贪生怕死,有的是事出有因,但其中不少人都在龙都沾亲带故的,你知道谁的弟弟或者侄子将来成才了,不找你报仇?或者那户大户人家的少爷怕死脱阵,被你给杀了,他家人难道不会雇杀手报仇?”他拍着苏钰的肩膀说道:“苏贤弟,做官不但要面对敌人的刀子,有时候还要面对你不知道背后的刀子,万勿轻易杀生得罪人。”

    苏钰忙道:“下官明白了,多谢周兄告知。”

    周文棋伸了伸腰,打了个哈欠道:“苏钰,你别和我说手下无人可用,你城外疫庄不是还有一个曾经的二十七团典军校尉吗?他不是第六团第一勇将吗?”

    苏钰扶额大笑:“我懂了,我懂了。由他去管理逃卒,那小子箭术无双,若再有人逃走,让他直接射死就是。”

    “对了,你那驱蚊草着实不错,将军很是欢喜。”

    “将军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周兄,翠玉轩新来了几个窑姐儿,不如咱们兄弟二人去喝点小酒滋养滋养如何?”苏钰狭促笑道。

第六十八章 勇挑重担

    周文棋先是勉强“推让”了一番苏钰的好意,但实在因为对方太过热情而“拒绝不得”,这才勉强接受,两人在心腹簇拥下来到翠玉轩。

    翠玉轩木城最高档的青楼,但木城本就不是大城,本城的青楼也带着红皂(淸倌儿与红倌儿并存。淸倌儿歌姬只是陪唱聊天,但若是兴之所至,有些大官人实在一时兴起,翠玉轩也会有红倌儿娼女陪伴解乏。

    苏钰本以为周大人是一个文人,喜好谈情说文,定然选那最会哄人的名妓。哪想到周大人进去便直接向老鸨要了两个最嫩最会哄人的红倌儿,还拒绝了老鸨子的请来淸倌儿弹奏一曲的美意,说:“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我觉得这两个美人就能陪我开心,你们开心吗?”

    两个红倌儿也是喜笑颜开,周大人又最贵的酒菜,苏钰陪着笑心在滴血,想着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又少了许多。

    觥筹交错间,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周文棋才对苏钰说,原本程褚打算将俘营并入辎重营,收拢伤兵也由辎重营一手操办,若不是他在一旁从中说和,这疫营还真就不存在了。苏钰连连感谢,他虽然出身于辎重营,但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在俘营他就是老大,回到辎重营他不过排在三四位。

    苏钰连忙敬酒表示感谢,忽然提起这驱蚊草来,说因为驱蚊草自己还受到表扬。

    周文棋笑道:“辎重营第五阵队校尉黄升借着入关内拉运粮草的机会,在珲州府花重金买了两个扬州瘦马送与将军排解寂寞,将军对其宠爱有加。但你知道程将军龙都家中有头母老虎,程将军不敢正式纳妾,倒是对黄升赞不绝口。”

    苏钰会意道:“那黄升乃吴刚心腹之人,这么说来,黄升是要得到重用了?”

    周文棋摇头道:“虽是要得以重用,只是此时此刻,得以重用未必是好事一桩。”

    “何以见得?”

    “前线吃紧,军师与皇太子屡战无功,或许后方支援,若是调走了谁,那才是真的倒霉。苏大人,你此时应该低调行事,万勿让人注意到你,尤其是顾军师,他这人可是心黑手辣得很呢。那石敬,石翀的弟弟,二十七团将军,我估计多半是被他给害死的。”周文琪揣测道,“能不做他敌人就不做他敌人,能不让他注意,就别让他注意,被他注意可没好下场。”

    苏钰忙举杯敬酒道:“多谢大人提点,日后在木城,我还多仰仗你啊。”他终于觉得自己的钱没有白花,这周文琪的智慧和消息就是强于自己。

    未几日,俘营改为疫营的虎符令文送抵木城,诸将好奇这疫营为之何意,周参军便讲与众人来听。疫营一来收拢治疗伤兵,并关押逃卒犯卒。

    战场中士卒最敬重的便是军医,毕竟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不生病,连带着往日对苏钰不甚友好的李存元,也不得不跟随大流向苏钰恭贺。而对于关押逃卒犯卒,众人则是面色古怪许多。

    次日,苏钰召集手下道:“而今俘营正式改为疫营,无需关押或看守战俘,只需治疗伤卒即可。”诸将大喜,纷纷想着如何用疫营来多赚一些银子,苏钰又道:“另外,俘营还需改造一些逃卒犯卒,这也是咱们疫营的差事,犯卒数量不多,有谁可愿意承担?”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何意,管骧便解释一番,众人忙低下头去。大家不是傻瓜,逃卒本便是死罪,看押逃卒必然是个大麻烦,谁能惹得起死罪之人。逃卒可以拼得起命,可看守们却要活下去,指不定哪天一个不要命的逃卒杀了自己。

    苏钰看了看连连缩头的老部下们,哂笑道:“你们这些人啊,平日一个个耀武扬威,怎地这时候成了缩头乌龟了?还不如人家张都尉,说到张都尉,近来木城百姓好生喜欢与你。你斩杀敌人和草狼,是你的本事,所以张都尉辛苦一些,逃卒放在疫庄吧,张都尉,勇挑重担!毕竟你的资历最浅,需要立一些功劳苦劳来服众。”

    众将纷纷将目光投在张孝武身上,意思是:“有你小子受的了,谁让你这么喜欢出风头。”因为羊焕与刘介的挑拨,苏钰的手下都很排斥张孝武,毕竟同僚能力出众,更显得自己无能平庸。

    苏钰笑问:“张都尉,接令吧?”

    张孝武揖礼道:“喏,尊令。”

    苏钰没想到张孝武居然如此轻易答应了,倒也剩了自己的唇舌,便笑道:“如此,我等需将疫营建设更好,方不负将军厚望。”

    管骧忙道:“诸位,大人为大家准备了酒宴,就在望春楼。”

    “多谢大人,但凭驱使,义不容辞。”众都尉忙起身感谢。

    比起翠玉轩,这望春楼档次低了一些,此处是木城最好的娼馆,但军佐们也不爱听小曲儿谈什么诗文,所以这望春楼更吸引军佐官吏们。

    正所谓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苏钰升官宴请众人,没人敢拂他的面子,便是张孝武也与众人一道前往望春楼。诸将坐下来陪着苏钰饮酒,但他与众人格格不入,喝了几口酒后便借口不胜酒力,引着一个娼女休息去了。其他人见状反倒放松下来,一个都尉道:“这张孝武太过扫兴了,整日板着一张脸,简直像谁都欠他钱似的。”

    “也不知这人怎么如此无趣。”

    “倒也不怪,这人从土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死气尚未散干净。”

    “我听丰字营有个小子说,这张孝武老婆便是死在土城,让犬夷先奸后杀,丝状凄惨无比,所以这小子暴虐至极。”

    “难怪他在俘营地牢的时候就杀了那么多人……”

    张孝武没有听到身后人议论纷纷,搂着一个身材婀娜二十二三岁的红倌儿醉意朦胧地来到女子的闺房,进了房间。那女子正要把他架到床上,却看到身边小将笑吟吟地站好了,哪里有一点点醉意。

    女子一双俏目圆睁道:“原来你是假醉的?”

    张孝武微微一笑说:“感谢姐姐帮着我演戏。”

    那女子也笑了,并不拆穿他,说:“我自是知道你的,嫁人当嫁张小郎,你就是张小郎张孝武,对不对?”张孝武倒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笑着问起缘由,得知这个说法居然就出自于望春楼,那女子好奇打量道:“姐妹们都特别崇拜你,小郎君,你真是杀人无数吗?”

    “大概是杀过一些,但那时战场上,我平时不杀人。”张孝武认真地回答,又补充道:“我更不吃人。”

    女子掩口失笑,愔愔道:“小郎君早点休息如何?让姐姐来伺候你,让你知道做男人的快活,可好?”说着,女子便上前拂住了他的腰带。张孝武却按住了她的嫩手,他没有用力推开,但拒绝却非常坚决,说道:“多谢姐姐青睐,稍等一下。”他从衣襟口袋里掏出五两银子放在桌上,那女子眼神先是一暗,心里难过万分,随后却自嘲地笑了起来,娇滴滴说:“小郎君可是先要洗漱一番?我让人准备了热水洗澡,还是你我共同沐浴?”

    张孝武却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缝向外看了看,回身施礼说:“多谢姐姐美意,下次再会。”

    女子顿时泪儿如玉珠般落下来,抽涕道:“小郎君可是看我不起?奴家是个红尘之人,自知配不上将军,可奴家只求将军能怜惜一次,可好?”

    张孝武道:“亡妻不过三月,我脑子里都是报仇,没有心思在别人身上,还请姐姐原谅则个。”

    女子惊讶起来,想要问这小将的经历故事,但张孝武打了个掩护便离开了,那女子痴痴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说:“是哪个女子有如此的运气哟。”

第六十九章犯卒 1

    俘营改疫营不是简单的名称改变,而是彻底的改变,先是营房的建设,给伤兵们的营房岂能和牢房一般?且原来俘营营房小的可怜,如今连带着营房面积都扩大了。青龙军拨给第六团五万两银子专门用于俘营改造,程褚截留了两万,给了苏钰三万两。苏钰截留了一万五千两,用剩下的一万五千两直接将周围的四周院落强行扩充。疫营营区面积瞬间扩增了八倍,倒是老百姓被赶走了,叫天不灵叫地不灵,拿着有限的补偿愤恨地回到中原去了。

    一个月前军师顾雍便请圣旨下令征调帝国各个州府选拔名医及弟子从军,这些医生和学徒们被强征入伍押送到塞北木城,直接塞进了第六团疫营赶鸭子上架担任军医。虽然这些临时军医一个个看起来老态龙钟行将就木,可人们只是看着老军医的花白胡子,便心中信了三分。

    第一批大夫和学徒总计八十余人,苏钰一一接触之后,仰天大哭,向管骧抱怨:“怎么连治疗脚气和给人治疗花柳疾病的野大夫也给抓来了,军中多需要一些治疗刀伤骨伤的大夫,没有也就算了,还有一些兽医掺杂其中……”

    管骧道:“我打听了一下,听说那些好大夫全都送到了鸦山,这些乱七八糟的大夫才留了下来。大人,您别看他们本事不行,可各有绝技。刚刚有个大夫给我送来一瓶药,说这药叫做三日倒,吃了它后,可保你三日金枪不倒。”

    苏钰气道:“哪有三日金枪不倒的药丸,简直胡说八道,你拿给我,我来品鉴一下,这些大夫,整日不干好事!研究什么三日不倒,胡闹,胡闹,让我批判一下!”

    管骧忙说:“正要献给大人,由大人判断真假。”

    疫营建设如火如荼,可城外疫庄丝毫未变,自从那天望春楼喝酒之后,疫营似乎忘记了疫庄这个分部了。

    张孝武派人向疫营讨要了一些士卒和官佐增加疫庄的守卫力量,以应对未来桀骜不驯的逃卒。不久,苏钰便划给张孝武五十个役卒民夫充斥军队,后都队总兵力终于达到一百人,终于可以凑齐四支什队了。

    至于军官,那羊焕与刘介借着疫营改编的机会调走,苏钰由张孝武自行保荐军官。张孝武一番考虑之后,任萧开为后都队甲什队什长,赵锁为乙什队什长,陈关西为丙什队什长,胡三万为丁什队什长,王一斤为传令官,由胡三万总领役卒与物资,萧开执掌刑罚,赵锁负责看押,陈关西负责巡视安全。

    一干手下全都升了官,众人自然欢喜不已,众人请张孝武去城内丽春楼喝酒,张孝武便看到赵锁和陈关西等人见了“铁锤妹妹”杏芝,两人表情惊诧纷纷难以相信萧大人的审美居然如此奇葩,忍着笑忍得肚子疼。

    赵锁问:“萧大哥,你觉得我长相如何?”

    萧开道:“极丑。”

    “你觉得老胡长得如何?”

    “丑极。”

    “你觉得大人如何?”

    “俊朗。”

    赵锁挠着头道:“看来你看男人的眼光正常,只是看女人的眼光,还是有一点与众不同的。”众人大笑,萧开一脸懊恼,气道:“你们这些庸俗之人,又岂能懂得真正美丑。”众人连忙道歉,萧开叹道:“你们啊,终究只是看皮骨的人……”

    次日,未等前线逃卒被押送疫庄,一个酒后不给钱的兵卒被木城衙役押送过来。衙役们也不知听了谁的使唤,知道疫庄专门收押逃卒,这士兵虽然不是逃卒,却也是个犯了军规的士兵,无处可去便送到此处。

    那兵卒被关进来后还呼呼大睡,一直到第二天醒来。

    醒来之后,那人得知自己被收押后大怒,见囚室房门未锁,便冲出囚室要回自己营队。岂料到张孝武就在门外,见人出来后拔刀便砍杀,那人见一个都尉横刀杀向自己,吓得硬生生坐在地上,裤子也被尿湿了。

    张孝武差人拿来剪刀,将此人头发剃光再扔回牢房,并扬言下次若擅自出牢门,剃的便是脑袋。犯卒这才知道遇到狠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杀人如麻的张孝武,只得乖乖待在牢内。他苦苦哀求说自己下次不敢了,还请原谅,并恳请派人去丰字营通知。

    当天晚上,丰字营的典军校尉却来了,张孝武本以为他是来提人,没想到他身后跟着一串七八个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士兵。那典军校尉说,这些人都是犯了军规屡教不改者,将军说,日后第六团但凡有的犯卒(犯错的士兵),全部送到疫庄接受训斥。

    张孝武为难道:“犯卒与逃卒性质不同,此前犯卒归各营典军管辖,下官担心处罚过审与各营有犯。”

    那典军校尉笑道:“无妨无妨,这些人屡教不改,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但都知道你是个活阎王,由你吓唬吓唬,他们也好知道规矩。”

    张孝武皱眉问:“何日提走?”

    “日后再言。”

    张孝武不由得说:“日后……好一个日后,何时是日后?”

    那典军校尉不耐烦道:“日后嘛,就是将军想什么时候带他们走就什么时候带他们走,你我无权过问此事,所以你也不要问我了。”

    张孝武只得无奈接收了这批犯卒,并禀告疫营。苏钰知晓此事后派管骧前来慰抚,并要求他收押登记造册,待教化之后由各营再领人。张孝武心说自己又不是幼儿园老师,还教化他们,便将他们扔在疫庄牢中,却也不锁门,只是不允许他们出疫庄罢了,平日在庄子里游荡,却也并无拘束。

    又几日,陆续有三四十兵卒被送到疫庄来,据说都是犯卒,各有过错,但并不致军律十八斩的严重。新来的犯卒们都知道张孝武斩杀十九狼的故事,明白他是个狠人,一个个都不敢惹是生非,将此地当做难得的“木城郊野体验之旅”了。

第七十章 犯卒 2

    张孝武知道犯卒们其实心里不服,有一天召集众人,当众宣布允许让他们与自己单挑,若是单挑能赢得他,便可随意自由行动来去自由,甚至回到原营阵,甚至若是打不赢便老老实实待在疫庄里,等着各自官上前来认人。

    起初无人愿意挑战这恶汉,但张孝武提出赢了可以喝酒之后,立即有人选择单挑张孝武,可这些未上过战场的兵卒如何是张孝武的对手,别说力量了,便是生死之间的反应速度也是远远不如。再能打健壮桀骜的犯卒,与张孝武交手时也只坚持三四个回合,便败下阵来,一些不能打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张孝武敲晕。

    张孝武打上瘾了,嫌不过瘾,便拍手说:“拿刀来,把他们全都放开,咱们今日生死有命,杀得了我,你们就自由了,杀不了我,对不起,我就要杀了你。”

    被揍得灰头土脸的犯卒哪敢跟这杀人不眨眼的狠人械斗,全都吓得不敢上前。非是自己一人,便是一群人也不敢抬头对视,一个个老实得如同鹌鹑一般乖坐牢中,只等着自己被领回去。

    张孝武清醒过来后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这些犯军都不是坏人,自己一时上头居然差点杀了人。他便与众人交谈起来,众人也好奇于此人是否如传说中一般厉害,却是发现此人也只是武艺高强罢了,平日是一个心思深重的小将。众人敬于其勇,畏于其威,不敢在此生事。

    疫庄中后都队士兵与犯卒们相差并不大,只是住的地方不同罢了,一个是室外,一个是室内,塞北夏季白天炎热晚上寒冷,有时候半夜便有一些冷得刺骨。张孝武差王一斤去各营将犯卒被褥拿来,也提醒他们该往回领人了,只可惜各营装糊涂,搞得王一斤也莫名其妙。

    此外,疫庄伙食部分犯卒与士兵,都是一日三餐三张面饼,平日犯卒游荡过去,看到后都队士兵与自己饭食没甚区别,便哈哈大笑,倒也不惹是生非。众犯卒并不觉得自己被关起来,反倒觉得自己放了假,不用训练,几人在一起吹牛聊天其乐融融,倒也不寂寞。

    有一次张孝武看门口士兵吊儿郎当,气得拎到院子里当众一顿暴打,并下令停奉一个月。那士兵哭道:“大人,我是犯卒,不是你的手下。”张孝武更加生气,追问那守门士兵又在何处,那被打者方道:“他去拉屎,我就替他站了一会儿岗哨,哪想到你去来了。”

    为了区别犯卒和士兵,张孝武让后都队士兵每个人肩上披着红巾,免得混乱了彼此。

    得知张孝武最近醉心于练箭,几个懂射箭的士兵巴不得将自己的箭术全都教给张孝武,日后也好与别人说,自己教过张孝武武艺,张孝武便教他们步战武艺以作回报。

    众人对张孝武的武艺很是佩服,张孝武却对憨郎佩服至极。

    人说傻人有傻福,那憨郎虽不谙尘世,自幼却心无旁骛地练习武艺,以至于便宜了张孝武,在对战时一举一动根本不需要思考什么,仅凭憨郎留下来的肌肉记忆便打得普通人落花流水。但张孝武时而觉得害怕,因为有时他打起架来自己停不下来,考虑到自己穿越后附身的原因,也许那憨郎并没有真正死亡,只是活在自己的武功世界里。

    如此想来还真是可怕,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张孝武,还是憨郎,如果将来有了孩子,是自己的孩子,还是憨郎的孩子……

    几日过去,依旧无人过问犯卒安排,张孝武觉得大为不妥,便找到苏钰询问关于犯卒何时被领回的问题。但苏钰此时忙着用最低的价格收购地皮,几个本地士绅向将军告状,自然没有时间理会他,便让管骧去接待。

    管骧笑呵呵地解释说:“各营各阵都有一些刺头和犯卒,他们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杀了吧又没那么严重,留着吧还影响军心。这些犯卒多是老兵,有的是想上战场,有的是纯粹吃饱撑的,所以将军便将他们留在疫庄,让你来操练。”

    “我艹!”张孝武气得骂了一句现代国骂,叫道:“不是说放一阵子便各自领回去吗,留下操练是何意思?他们算是谁的下属?”

    管骧道:“你操练他们,把他们训练成可用之才,这些人便是你的下属了。”

    “我的下属?我后都队可伺候不起这群怂货。”张孝武不屑道,实际上他现在的手下士兵更怂,犯卒最起码还有些本事才能犯错被罚,后都队许多士兵是没能力才被人发配给张孝武做下属,但他要维护自己的手下,故意说道:“也不知是谁想出这么个缺德主意,我可不要这六十多个惹是生非的家伙。”

    管骧笑道:“你这人真是无趣,人人都愿意手下士兵越多越好,俗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当兵打仗一是求财,二是求官,三是求功名,四是求族氏口碑,但一切前提必须是你能做大官,统帅更多军队。今次让你统领一百六十人的都队,可远超禁军编制了,你还不愿意?”

    张孝武冷笑:“给我大麻烦还让我感谢?你当我是傻瓜吗?这又是苏大人出的坏主意吧?”

    管骧道:“你倒是冤枉苏大人了,他只是贪财罢了,却不会害你——是周参军的建议,他说只有你能镇煞住这些混蛋玩意。”

    张孝武气乐了,说道:“我没得罪过他吧?”

    管骧说:“你自然没得罪过他,他反倒很欣赏你。”

    “这种欣赏,不要也罢,不要也罢!”张孝武苦笑不已,忽然问:“若是我把他们收拾残废了,会不会有人给他们撑腰?”

    “绝对不会。”管骧凑过去低声道,“各营各阵心仪兵士,早就被各自官上领回去了,留下来送你这里的,都是人缘奇差的刺头,你大可放心收拾。”

    大可放心的意思是让张孝武想干啥就干啥,可他若是真的那么做了,弄死几个犯卒,只怕是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他想着收编犯卒不能硬来,得想个好办法,尤其是这些犯卒好斗,聚在一起经常无事便打架。

    张孝武便效仿苏钰,在疫庄校场中央设了一个两丈长宽的方形擂台,对犯卒说有甚矛盾,两人可在擂台赛单独解决,拳头就是道理。

第七十一章 犯卒 3

    犯卒或脾气不好或性格不好或人品不好,这些缺点甚多的士兵聚在一起,肯定会闹起矛盾来,这擂台设立好了,众士兵有游戏的去处了,一个个轮着上台打雷,要么被揍得鼻青脸肿,要么揍得别人鼻青脸肿,每日乐此不疲。

    张孝武前世可是知道不少打雷的方式,像是wwe中的一对一,二对二,三对三,或者像是日本剑道大赛一样的两队各派一名队员与对手轮番打,直至一人下擂(其方式类似于拳皇车轮战),于是他每日变着花样让他们打斗。为了增加乐趣,他用自己还多买了酒肉给大家当彩头,犯卒乐得其中,倒是因为打雷总结了不少格斗经验。

    有彩头自然也有惩罚,张孝武分批抽调了后都队兵卒上台与犯卒们打擂,若是后都队的兵卒赢了有酒肉,犯卒今天晚上便没有饭吃。若是犯卒赢了今晚有酒肉,而后都队士兵便没有饭吃。愈加刺激的打擂让后都队士兵迅速成长起来,毕竟大家谁都不想饿肚子,可面对犯卒们,后都队士兵常常败多胜少。

    张孝武见状,便将犯卒与后都队士兵以随意打乱,以家乡为组队上台打擂。这个年代本来地域宗族观念便更强一些,同乡在一起甚至爆发出远超伍队的战斗力,于是擂台上经常人仰马翻。通过擂台赛,犯卒们与士兵们迅速融合在一起,整日勾肩搭背笑呵呵的吹牛皮,看起来好得跟亲哥们似的,疫庄一时间热闹无比,气氛和谐得要命。

    管骧得知此事颇感兴趣,便将打擂一事告知了苏钰。苏钰听罢立即问:“有彩头没有?”管骧怔了一下,回答:“他没这个生意脑子。”苏钰遗憾道:“有钱不赚,活该受穷,不用管他,由他胡闹去吧。”

    疫庄关押了六十来个犯卒,所犯错误五花八门别具特色,有时领人捧腹大笑,有时让人恨不得弄死他们。一日有人将四个犯卒押解过来,张孝武询问此四人犯了什么军规,押解军官道:“这四个小王八蛋想女人想疯了,有鞑塔村落中有一户人家,男人北投乌桓做了叛军,留下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这四个王八蛋不知从哪打听来消息,居然跑去祸害了那女人。”

    “好看吗?”

    “不好看,水缸一样的身材。”一个精装的士兵说道,“估计那男人嫌自己女人太难看,故意逃婚。”

    张孝武指着四人道:“你们四个听好了,站在这儿别动。胡三万,去给我牵一头母羊,我要看着他们怎么搞。”

    押解的士兵和众人哈哈大笑,四人满脸通红,其他犯卒们也笑得直不起腰来。这四人连忙保证自己老老实实,绝不违反大人命令,张孝武还是让人拉了一头羊,不过是给大家烤了吃了。

    天气越热,蚊蝇成了大家最大的敌人,张孝武先是要求军士们清理囚牢,又将自己全部的薪俸银两拿出来购买纱布,用纱布做成门窗。虽然不能完全挡住蚊虫,却也挡住大部分。恩威并重之下,犯卒在疫庄越发老实起来,对年纪轻轻的张孝武也心悦诚服。

    倒是胡三万去领取薪俸时得知,张孝武的薪俸居然还是以校尉薪俸在发放,圣汉军中,役卒无薪俸,士卒每月薪俸二钱五分银子,伍长为八钱银子,什长为一两五钱银子,都尉和都佐均是二两八钱银子,校尉校佐则是五两五钱银子,军候薪俸每月达到二十两银子,将军更是达到百两。

    土城时二十七团不会发放军饷,毕竟当时大军围城,众人对银子薪俸没有任何概念。而到了第六团后,张孝武先被关押,后被流放至疫庄,如今居然是第一次拿到薪俸,前后四个月时间里,居然有二十多两。虽说二十两银子足够一户普通人家生活一年,可若是送去娼馆只怕没几天就用完了,若是在青楼里找歌妓饮酒聊天只怕有去无回。

    二十两银子不多,在土城时,张孝武从尸体上搜到过几百两银子或银票。但领工资总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儿,只是胡三万不高兴了,他说:“军俸书记官真不是东西,他们只算你月俸,却不计算你在土城时的功劳。”张孝武不解,胡三万说:“若是按照功勋计算,青龙军最少要奖励你三千两银子,咱们圣汉禁军薪俸其实比边军还低一些,可赚钱的是开拔费和功赏。”

    张孝武却并不认可,当兵保家卫国又不是为了钱财,为了钱财的军队永远没有战斗力,只是圣汉如此惯例罢了。而让张孝武疑惑不解的是,木城里那些整日泡在城里的将佐,又是从哪里弄到的钱财呢。可能第六团的众将不能打仗,但绝对会赚钱。

    至于张孝武,他既不会赚钱也不会花钱,属于典型的不通理财的人,甭管是憨郎还是他穿越前图书馆公务员,都不会赚钱。当然,说公务员不会赚钱也不全对,毕竟只要是个人就会吃回扣虚开发票,好在张孝武知道自己一个外地人在本地工作一向小心谨慎不犯错,不给其他人打击的机会。

    今得了银子,张孝武便一股脑全都花在改善疫庄住房上了,虽然赢得了疫庄里后都队士兵和犯卒的拥戴,自己却兜比脸干净,日后出去喝花酒,还得别人请客。

    胡三万暗中规劝张孝武学一学别的都尉,可以找机会捞一些钱财,例如给兵卒的伙食可以降一降,人家都队都一日两餐,咱们非要一日三餐。若是省下一餐,将军粮暗中卖掉,每个月可以多赚十两银子,是都尉月俸的两倍。

    但张孝武却笑着拒绝了,这等丧良心的事儿,他是决不会触碰,也不会让自己手下触碰。不是他不爱财,他也爱钱,也未自己月俸高涨而兴奋,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些钱拿了良心不安,尤其是拿一口一个袍泽兄弟的手下的血汗钱,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某易的老板,翻脸无情地将绝症员工裁掉。

第七十二章 烟石既原煤

    闰五月刚过,前线终于送来了八百个逃卒,也就是逃兵。张孝武想到会有一些逃兵送来,可没想到一下子来了八百个,别说营房不够住了,就是牢房都不够住。他连忙向苏钰求助,苏钰正巧修建疫营的房间刚刚结束,便将工匠顺路拍过来,临时将放在外面的囚牢全都改成了木屋,工匠们又连日工作,多造出来十几个木屋,总算是让逃卒有了容身之地。

    逃卒与犯卒不同,犯卒不过是违反了军规,而逃卒却是临战脱逃,理应当场处斩。皇太子的意思自然是斩了,可顾军师深知一次斩杀八百逃卒唯恐引起军心骤变,这才给逃卒一个活命的机会,将他们押到木城疫营,经过一番改造之后重新调回鸦山前线。

    逃卒如此众多的原因有很多,但大体上是因为对峙太久,军心涣散导致。

    统帅鸦山大营的皇太子轩辕子循并没有太多统军经验,青龙军团一切都需要依靠军师顾雍和副帅李存义维持,顾雍率领带领第五团、二十五团、二十六团和二十八团驻防金城大营,李存义与皇太子轩辕子循带领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和第四团驻防鸦山大营。金城大营与鸦山大营互为犄角相互支援,共同保护着其间的鸦金粮仓。

    古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顾雍只想到利用对峙消耗来拖垮对手,却忽略了汉军远征军士不适应塞北气候水土等诸多因素,塞北蚊虫叮咬传播疾疫,生病的士兵逐渐增多,对中原的思念日益加深。然而对峙时间超过了一年,汉军士气却逐渐低迷。

    期间,为了重整士气,李存义亲自带兵与异族军队交手数次,互有胜负,然而土城破城被屠、二十七团全团尽忠报国,却让前线将士们士气大落。顾雍后悔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场战败导致青龙军二十万人的主力士气萎靡。

    军师顾雍宛如补锅匠,为了拯救军队士气建立了疫营,又知道无法以杀戮制止逃兵,遂将逃卒安置一处。

    众逃卒原本以为必死无疑,得知自己被赦免后顿时感激不尽,念叨着将顾雍当做活菩萨一般。逃卒们又听说第六团基本不会上前线作战,连连表示愿意留在第六团从军,力所能及地帮助前线。恰巧疫营扩建,急需大量兵卒来照顾伤兵,于是一些逃卒向张孝武反应,愿意以救人来报答顾军师的活命之恩。

    张孝武顿时哭笑不得,凡是逃卒者心必然畏战,可若只是照顾伤残袍泽,他们倒也没有了畏惧之心。他便向苏钰报告,苏钰便从逃卒中选择了几百个老实人充入疫营。

    调入疫营的逃卒很快胜任了新的工作,将伤残的战友照顾得无微不至,管骧还特地询问张孝武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些逃卒如此有士气。

    张孝武心说我用什么办法,我什么办法也没有用啊,他们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自然格外热爱生命。

    留下来的四百多逃卒都是那种偷奸耍滑一门心思想要走或者桀骜不驯者,其中居然有四分之一是战场老卒。这会儿老卒们自知不会死了,便开始生事了。

    张孝武为了控制住逃卒,便将犯卒编入后都队,又提拔了犯卒中一些能力较强的人充当军官。后都队士兵与犯卒早就融成一团,这会儿被改编为后都队,过程可以说不是一般的顺利,尤其是有了新的刺头对手后,后都队更是上下齐。

    张孝武不动声色故意设下圈套,让一部分逃卒以为疫庄防守松懈,随时可以逃走。于是,几个老卒半夜商议一番,趁着守备军卒不备之时逃出疫庄。

    岂料到这八个老卒刚刚出门,便看到满天箭雨落下,八人逃出疫庄不足五十步已然全被射死。八个老卒的惨叫声响彻了足足一宿,次日早上才全都死透。张孝武命人将尸体运到疫庄中晒给众人观看,随后冷笑说:“进了疫庄,你们不会死,可逃出疫庄,你们必死无疑。我不管他先前做了什么,想做什么,但你们活动的范围,只在疫庄之内,出围墙后便是死人。”

    张孝武让军士将八人尸体埋在疫庄不远的沙地之中,次日一早,众人发现八具尸体居然被动物从沙土中挖了出来,吃得只剩下骨头。

    张孝武找到当地牧民询问是否知道是什么动物吃尸体,老牧民看了伤口后才说:“是鬣狗。”

    “不是草狼?”

    “不是,草狼只吃自己猎杀的动物,鬣狗才吃腐肉,什么腐肉都吃。”老牧民解释说,“但鬣狗胆小,不会主动招惹人类,倒是不用担心他们袭击你们的营地。”

    张孝武放下心来,随后又有五个逃卒半夜逃走,依旧被张孝武追上杀死,尸体带回疫庄后,又埋在沙土之下。然而此次为了避免尸体被鬣狗吃掉,他让人深挖了一些,却忽然发现沙土之下五尺深处居然有黑色石头,他跳下深坑发现此处居然存在露天煤矿。

    张孝武便挖出煤矿询问当地百姓是否认识,当地人称呼这种黑漆漆的石头为烟石,虽然烟石能烧,可产生浓烟,且浓烟有毒,当地人极少使用。

    所为烟石就是劣质的煤矿,张孝武心说老天待我不薄,居然在疫庄周围发现了露天煤矿,虽然是含硫量较高的劣质煤,可有了这东西,冬天取暖便可以保证了。

    “这位将军,用烟石需要慎重,有不少汉人百姓冬天用它取暖,却被毒烟给杀死。”当地牧民百姓劝诫道。

    张孝武却说无妨,当地汉人百姓将土灶的进口设计在屋里,燃烧时浓烟自然会熏到自己,尤其这种含硫元素较多的劣质煤最是容易引起中毒。可若是将暖房与住房分开,给中间建造一排暖墙,这浓烟即可以排放出去又不会影响士兵生活,只不过需要一些士兵来看守暖房,时不时添加燃煤罢了。

    天气尚暖,暖墙不急于建造,且他还不知道疫庄未来是否放弃,便只是做了简单的设计图。

    王一斤见他在纸上勾勒设计图,仔细研究一番说道:“都尉大人,你这是画什么山水?这画让你画的……有点与我八岁时画的很像。”

    张孝武瞪了他一眼,王一斤忙住了嘴再也不敢多言了。

第七十三章 陷阵营调走引发的惊恐

    日落又日升,日升又日落,张孝武都统疫庄半个月后,疫庄中军士关押超过四百人,被关押的犯卒与逃卒总数超过了六百人,疫庄内的住房和看守又不足了。张孝武考虑得比较长远,这木栅栏囚室改建的木屋在夏天自然可以生活,可是到了冬季,尤其是塞北的冬季,绝对会冻死人。

    为了建造营房,张孝武再次找到苏钰,却被管骧告知,苏钰如今升官了,已经是军候大人了。

    圣汉禁军中只有战营和辎重营统领才领军候衔,辅营统领多领校尉衔,可疫营既非战营又非辎重营,却委以军候衔,由此可见这疫营在青龙军的重要性。疫营的存在是在向所有士卒宣布,你们无需担心战场受伤,受了伤可调回后方修养便是,于是鸦山大营与金城大营的士兵士气逐渐恢复过来。

    “恭喜军候大人,贺喜军候大人。”张孝武一时之间没准备什么礼物,好在管骧提醒,他直接送了一些银子,苏钰更加高兴了,让他留下来吃饭。张孝武知道苏钰小气,哪能让他掏钱,可自己身上却也没钱了,只好婉言谢绝。

    第六团的安静日子没过几天,忽然从鸦山大营传来一道调令,第六团陷阵营即刻赶赴鸦山大营,陷阵营诸将甚至来不及准备便被带走了。

    陷阵营是第六团最精锐的步战力量,虽然只有八百之数,却能在战场中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传令的文大人说,决战即将来临,你们第六团怕是免不了上战场,今日只是陷阵营,明日可能就是丰字营、恪字营或辉字营。

    诸将闻讯忧心忡忡,纷纷担心自己被调往前线,又装出一副士气高昂全然不怕的模样。

    副将夏侯宝见状心中冷笑,望了一眼众人,哂笑道:“诸位,我有个主意,重建一支陷阵营,若下次再有抽调军中将士,将这新建陷阵营直接调拨过去便是。”

    “言之有理,其言大善。”辎重营军候吴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其他军候将佐也纷纷表示支持,显然程褚也被这个建议吸引住了,忙问:“贵之贤弟心中可有计较?”

    夏侯宝道:“将军大人,属下倒是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从各军营中抽调军士,再加上城外疫庄里的那些犯卒与逃卒,如此组建新的陷阵营即可。第六团养着这些逃兵,着实……浪费粮食。”

    “夏侯将军好建议。”众人忙道。

    疫庄本属疫营管辖,夏侯宝看了看苏钰,苏钰立即起身表示:“能为第六团服务,能为圣汉尽忠,疫庄何其荣耀,岂有推脱之理!免费送与大人了。”

    夏侯宝一脸冷汗,心说我又非和你做劳什子生意,你这混账东西居然满脑子都是金钱的营生。

    程褚望向参军周文棋,周参军也被这个建议吸引住了,仔细想想却是个好办法,便向程褚点头支持。程褚当即拍板定夺,一切依照夏侯将军所言即刻重建陷阵营,除疫庄逃卒和犯卒,夏侯将军又要求各阵队抽调一些人,组建的营队由陷阵营改称死士营,以示区别。

    诸将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个说提供三十人,那个说愿意提供五十,另个说愿意提供六十,很快凑足了二百之数。疫庄里本有六百罪军与一百守军,死士营兵力达到九百人。所谓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兵无将而不动,死士营定夺下来之后,便需要甄选一员健将重建死士营。

    众军候纷纷避开程褚的目光,这死士营好不好听便是乌合之众,而且一旦战局紧张随时赴前线送死,大家可不愿意去逞英雄。

    程褚见到众人避开自己,顿时恼火道:“诸位,可有得力之人,举荐一二,由众人甄选一番,你们手下谁能担此重任?”

    听到不是让自己统领新死士营,众人的心顿时落了下来,可若是派自己心腹送死,众人也是不愿。

    圣汉禁军内有一条不成文规定,下级晋升须得有上次举荐,若是上级军官不予举荐,任兵将有天大的功劳也无有晋级可能。张孝武能够晋升为后都队都尉,便得力于苏钰的举荐和管骧的吹风,所以下级军官多为上官军官的心腹或重要利益之人。

    各营众多校尉官佐,便都是各营领军军候的心腹,谁愿意将自己心腹推荐去死士营。于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闭眼,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扎进土里去。

    见众人沉默不语,周文棋顿时坏笑起来,他长身道:“将军大人,这死士营日后也是要送到战场去的,咱们这些人没什么实战的经历,贸然担此重任,只怕会坏了将军的好事。若是指挥不力,反倒拖累了将军的威名。所以须得从军中选取一员战将,由他来担此重任,我看李军候当担此重任。”

    李存元先是一愣,随后跳出来指着周文棋大骂:“周老坏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堂堂一军候去领兵死士营?况且我长于骑战,带着死士营算是什么?你这老小子专门坑害将军,良心何在?你晚上睡觉不怕做噩梦?将军,此人奸诈无比,还请将军将其诛杀以正军心。”

    众将士心中憋笑,这两人怕是又要吵起来了。

    程褚一阵头疼,这李存元仗着大哥李存义在军中骄纵惯了,谁都看不上,尤其是看不上军中文官,和周文棋是天生的死对头。这会儿,再由他胡说八道下去,只怕今日筹建死士营之事怕是又要搁浅,于是抬头制止道:“李军候是马上将军,此话休要再提了。诸位,可有战将推荐?”

    众人依旧是一阵沉默,反倒是苏钰忽然抬起了头,眼中精光一闪,随后忙低下头去。程褚立即指着苏钰,道:“苏军候,怎么?升了官做了军候,反倒不敢说话了?来来来,你说说,这死士营该如何筹建?”

    苏钰忙道:“卑下长于经营,哪有什么智慧,一切都以将军为准。将军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将军说怎地,咱们就怎么干。”

    程褚微微脸红,心里暗骂苏钰不懂事,这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训斥道:“此时不是你拍马屁的时候,说出你的想法。”

第七十四章 晋升校佐

    众人憋着笑看着苏钰,苏钰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将军,那疫庄守将原是一员猛将,您对他应该留有些许印象。”

    “哦?”

    “此人便是前三箭射退百万犬夷,斩杀十九狼的张孝武,此人杀了巴登尔,坏了将军招募大计,却骁勇万分……与李军候不相伯仲。”苏钰故意做了一个对比,“卑下听说张孝武约战李军候,李军候却避战了,可见其强悍至极,足以担此重任。”

    周文棋心中大笑不已,这苏钰真不愧是自己的铁杆盟友,这时候还替自己编排李存元。

    果然,李存元正要大声反对,却意识到自己若是反驳之后,岂非中了圈套,只能冷哼道:“我一堂堂军候,岂能自降身段与一小卒斗武?荒谬!苏校尉,我听闻你也是出身名门,定是从小锤炼,我手下有个马夫名曰牛二,也会两手,我让他跟你比,你比是不比?”

    “我认输,我敢认输给牛二。”苏钰淡淡一笑,又道:“李军候可敢认输给张孝武?”

    李存元内心早就气得暴跳如雷,正要破口大骂还击回去,却见程褚一拍桌子,怒道:“你们二人牙尖嘴利,是不是觉得可以用嘴打败异族联军?”两人倒是不再说话了,那李存元恶狠狠地瞪着苏钰,苏钰早就投靠了周文棋,岂能怕了他,也用眼睛挑衅地打量着他。

    程褚头疼不已,他自然记得张孝武,此人弑杀好战动辄杀人碎尸,着实是个凶人,可张孝武到第六团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已经由伍长晋升为都尉,其晋升速度之快远超众人,已然引起第六团中不少人的非议,如今又岂能由他带兵。程褚仔细考虑之后语重深长道:“张孝武虽为第二十七团典军校尉,然在我第六团资历甚浅。我第六团内诸位将佐杀敌立功多年尚未单独领军,岂能轮到他来?”

    众人感动不已,咱们将军还是护着自己人的,若是让这小子做了统领,大家自然心中不服。

    程褚又看向夏侯宝,夏侯宝淡然道:“此事说复杂倒是复杂,说简单却也简单。”

    “哦?子重还请细细言之。”

    夏侯宝道:“属下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不如一老将正统死士营,晋张孝武校佐辅佐,若是有朝一日去了战场,老将寻个理由生病不就即可。”

    程褚哈哈大笑,道:“子重啊子重,真不愧是兵神夏侯氏后裔,便按此办法。”

    很快,经过举荐,辎重营第五阵队校尉黄升临时担任了新死士营领军校尉,可享有列席大帐、独奏军机、筹建营队之责,以校尉独领一营列席大帐最后,他的跟前便是新进疫营军候苏钰。

    众将见了这黄升,顿时心中一阵感慨,这还真是老将啊,原来这黄升不但面黄肌瘦身材岣嵝,看上去六七十多岁像是随时要死了一样。圣汉三百年中虽有老将出征斩杀敌将的例子,可那些老将年轻时也是雄霸一方的英雄人物,至于这黄升……他不会快死了吧?

    张孝武接到疫庄从俘营分离并改为死士营的军令后愣住了,又听闻自己即将升任校佐,顿时瞪大眼睛看着管骧,问道:“有什么阴谋诡计?”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好事砸在自己脑袋上,必定藏着一块大石头。

    管骧道:“送死,算不算是阴谋诡计?”

    “那不是阴谋,那他娘的是阳谋。”张孝武气得摔了书简,气愤不已,疫庄刚刚安分一点,这第六团便又出幺蛾子,简直是不折腾死他不罢休。人都说第六团是整个青龙军团中最安全的,如何到了他这里就变成最折腾的呢?

    “不过是因为我非第六团出身罢了。”张孝武长叹一口气,苦笑不已。

    管骧摇头道:“倒也不是因为你的出身,而是因为你太出众罢了。”

    “长得英俊也是我的错咯?”张孝武问。

    管骧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咬牙道:“是你的名气太大,没人在乎你长得如何。”张孝武哈哈一笑,说自己开个玩笑缓解缓解气愤的情绪,管骧又道:“先前李存元是第六团的共敌,如今变成了你。”

    “李存元看我也不顺眼。”

    “对,你两个一样,人缘都不怎么好。但你们又是不同,他是因为脾气差得罪人太多,你是因为有名气遭人嫉恨。”管骧拱手道,“日后你应该……”

    “低调一些?”

    管骧翻了个白眼:“你还有什么可低调的,都成了共敌了,在下的意思是,你以后可以尽情高调吧,谁让你一个朋友也没有。”

    张孝武恍然大悟,笑道:“对,我最喜欢他们看不惯我,却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先前管骧随苏钰在辎重营承事,后一并调入俘营,因此对这位校尉黄升多少有一些了解。这黄升虽出身平民,然从军四十余年,在军中资历甚深且劳苦功高,虽年过五旬却依旧受到辎重营军候吴刚器重。不过黄升的年龄的确大了,本打算提拔侄子黄琦做辎重营做校尉,可一来黄琦是平民出身,二来黄琦军中资历也是不足。于是黄升请缨做了死士营的校尉,顺便提拔侄子黄琦任死士营行军书记官,等将来有机会调回辎重营。

    “年过五旬,一个老将啊?”张孝武明白了,这人不过就是个摆设,真正管理死士营的还是自己。”管骧苦笑着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如何安慰,张孝武笑道:“无妨无妨,再怎么说,我也从阶下囚三月不到晋升为校佐,或是禁军中的奇迹了吧。”

    管骧带着一个副手,一个二十多岁年纪的书生,背着竹篓,竹篓中放着几本书和雨伞。张孝武好奇问这书生是谁。管骧说这书生名叫兀松,乃武举人出身,张孝武大惊:“武松?”

    “在下姓兀,不姓武。”那书生一边数着军粮典册,一边回头说,顺便从竹娄中拿出另一本典册,说道:“数量不对,前日的军粮少了八十斤。”

    胡三万涨红了脸说:“应该放在别处了。”

    “你带我去看,放在了哪里。”兀松追着不放说道,这兀松长得就像是非洲的蜜罐一般,没想到性格也是如此,揪着问题就不放嘴。

第七十五章 黄升黄琦

    张孝武知道胡三万定然拿军粮换了一些钱财,但他并未在意这些小事,有时候做领导的未必要和属下斤斤计较,贪婪是人性,只要没有丧失底线和立场,些许贪污也是可以接受的。做领导的没有一个是傻瓜,他若是只有清廉的属下,这些人在他受难的时候绝对不会保护他,毕竟大家不是一个利益共同体,谁会为了一个受难的领导而帮助。而一个领导适当地允许自己手下犯一些小错,贪一些小钱,反倒能将大家拧成一股绳,紧密团结在自己身边。

    于是张孝武立即打断兀松,抢着说道:“兀是哪个兀?怎么写的?”兀松便从竹娄中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大名,张孝武不由得说:“这哪是兀,这不是π吗?希腊字母,‘派’,3.1415926535898……”

    兀松涨红了脸有些气愤地强调道:“这个字读作兀,突兀的兀。”

    张孝武问道:“你这书生,如此文弱,怎么成了武举人了?”

    管骧在一旁解释道:“兀松是太乾二十四年参将科武举人。”

    “参将科,是何东西?”张孝武笑问。

    兀松叹了口气,道:“我来解释一下吧,大人。”

    圣汉朝廷每隔三年举行一次武举大比,武举大比分参将科与武将科,众人所熟悉的比武是武将科重要考试依据。

    武将科从角力、步战、骑战、射技、识文中任选三科考试,其中必考识文,武将科殿试则为御前比武,所以武状元自然是最能打的那个,安远将军李存义便是太乾十五年的武状元。

    参将科从武备纲要、行军布阵、识文、算术、战史复原中任选其三,但参将科中举者只有进士,无殿试资格。

    兀松祖上不但是名将,三百年前还是圣汉轩辕氏争霸天下的对手,只是战败之后隐居乡间,祖祖辈辈铭记曾经的辉煌罢了。传至兀松这代,兀家已然是扬州的盐商之一,可兀家独苗却从小心向军旅不远做生意,便在十五岁时第一次参加武举参将科,不中后发愤图强,十八岁再考,依然不中,二十一岁再考终于中得武举参将。

    参将武举人多半安排军中文职,但兀松被兵部安排回扬州老家县城做了乡兵的书记官。那乡兵本便不多,所以书记官多数时间无所事事,雄心壮志的兀松在家乡浑浑噩噩地度过五年之后,终于等到了机会,塞北战起!

    兀松不顾家人反对上书恳愿随青龙军团北讨无信,兀松父亲见阻拦不住,便花钱将兀松来到不用打仗的第六团,后又来到疫营。

    “以后他就是疫营的书记官了,你有什么要疫营协助的,可以直接找他。”管骧说。

    张孝武很快记住了这位叫兀松的书记官,不是因为他时时刻刻拿着一本书,无事便看书,而是因为他在交接时,将粮食记录精确到几两几钱。说好些是精细入微,说不好听是斤斤计较,在粗狂的军营中,这兀松的做法未免得罪人。

    胡三万抱怨说没见过这种上官,跟下属还记得如此精细,萧开笑说:“我们已经不再是疫营的下属了,记住,咱们现在是死士营,是整个团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死士营。”

    张孝武反倒需要这样一个书记官,毕竟胡三万管理这后勤辎重,需要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来制衡。且看兀松抛弃扬州繁花之地跑到了塞北,这等喜欢作死的样子,便知道此人心存不甘,必定是个内心倔强好胜的人。

    不久,黄升携侄儿黄琦来到疫庄巡查领地,虽然他们不过是挂职镀镀金,捞取一些军中资历,可毕竟黄升是正儿八经的死士营校尉。

    张孝武得知后立即带诸将迎接黄升,可看到黄升本人之后,张孝武也被他吓了一跳,这人据说是有四十多岁,却满头白发身材枯瘦,双眼还有一些浑浊无神,倒是穿得非常精致,寻常军衣不过是粗布,黄升的军衣却是绸缎,显然是自备军服。但张孝武看他病恹恹的模样,生怕他下一秒死在疫庄里,便怔了一会儿,才上前揖礼道:“卑职第六团死士营校佐张孝武,拜见校尉大人。”

    没想到黄升看起来像是病秧子,声音却很洪亮,笑着上前扶起张孝武的手,动情道:“张大人,张校佐,日后死士营内还要多多依赖你才是,你才是死士营中流砥柱,中流砥柱啊!辛苦了,辛苦了啊。”

    张孝武看到他如此热情的态度,顿时想到了穿越前自己的顶头上司,图书馆后勤处处长来,那个一笑便像是弥勒佛般的胖子,表面与人为善私下阴险狡诈,但凡见人便笑的人,心思一定深沉。他内心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觉,但脸上也同样挂出了欢迎的笑容,伸手道:“大人请,我来带路。”

    “请,请。”

    两人一阵虚伪的谦让,叔侄二人便跟在张孝武身后走进疫庄内部。

    黄升先前是辎重营校尉,那辎重营负责看守仓库运送物资,基本没有什么骄兵悍将,可黄升忽略了疫庄里的犯卒与逃卒的特点,这些人决然不是什么善人。趁着黄升参观军阵练习时,有人故意将腰刀摔了过来,“沧啷”一声扎在黄升脚下,吓得黄升跌退了三步。黄琦忙扶住了叔父,黄升也大口大口地喘了好几口粗气才缓神,好么,差点真死在疫庄里。

    张孝武大怒,厉声道:“谁做的?站出来!”

    自然无人站出来,傻子才敢得罪张孝武。

    黄升内心愤怒不已,但表面尴尬一笑说:“无事无事,军士不小心,不碍事。”

    有人在背后叫道:“黄校尉,咱死士营是随时准备死的战营,你想统领死士营,需得先打服了我们再说。”

    黄升睁眼望去,便看到一个桀骜不驯的士兵抱着膀子看着他冷笑,那人身材中等,四方大脸,一身的腱子肉格外扎眼,他心中一凛,这人一拳就得把自己给揍死。张孝武也认出此人了,这人便是最早那四个祸害北鞑塔人妻的兵士之一。

    “你叫什么?”黄升问。

    那人嘿嘿一笑,道:“鄙人关城,黄校尉,你能打得过我,我就服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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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守塞北城池,张孝武独掌木兰卫,一万汉军不绝,则汉旗不倒,汉血不灭。汉血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血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血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