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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门吹灯零零七     汉血长歌txt下载     汉血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友谊之水

    第九十一章友谊之水

    次日,死士营已经连夜挖好了陷马坑,准备好了弓箭火油,只等骁骑营来攻。自上次张孝武被陷害之后,死士营就有了一个传统,甭管事后怎么处罚鲁莽的赵锁,但此时他们必须一致对外。所有士兵枕戈待旦,不由得庆幸先前挖出疫庄的护城河,又用夯土和烟石堆建的一丈半护墙。

    张孝武站在护墙上望着远方,身边诸位都尉心中猜测骁骑营何时杀到,却远远只看到将军府的一个亲随来了,是程褚要张孝武去将军府认错认罚。

    张孝武深表怀疑,上次去将军府差点被人害死,如今得罪了李存元只怕半路被杀。那亲随苦笑道:“此次不会了,有了田书记官一事,谁还敢害你。”张孝武没说什么,其他官佐们不干了,说这李存元连将军都不放在眼中,又如何证明此举不是他的阴谋诡计。便拦住了道路,不让张孝武前去,那亲随只得回去如实报告。

    程褚和李存元哭笑不得,看来李存元这恶人之名是当定了,便是想给对方台阶下,对方也不敢相信。李存元脑子一转想了个办法,让那亲随转告张孝武想要借马需答应两个要求,第一是放了骁骑营的人,第二是让张孝武给自己洗脚,若是张孝武答应,两人从此便恩怨一消。

    条件传到了疫庄,萧开、胡立、赵锁、祖公茂等众将顿时不干了,申林东也大怒:“倒不如拼个你死我活,如此太不是东西了。”

    赵锁起身说:“我带人去烧了骁骑营!”

    “得了吧,你最能惹是生非。”胡立揶揄道,“若不是你冲动办事,又岂能生出这么多麻烦。”

    张孝武摆手道:“此事不怨赵锁,李存元早就想找我一战。”

    萧开道:“要不然不借马了?”

    张孝武朗笑道:“这马我还必须借了,若是不借反倒是我怕了他。”他沉思片刻又笑道:“洗一次脚便白得了三百匹马,值了。”

    众人忙要劝阻,张孝武吩咐道:“既然他要面子,咱们就给他面子,告知全团和全城,我为了借马给他洗脚,三百匹马洗一次脚,若是他不给我三百匹马,我就剁了他的脚。”

    兀松在一旁若有所思微微一笑,看来这位校佐大人心中早就计划好了,这是把李存元架在火上烤啊,就是不知道这李存元能不能接这个台阶了。

    众人敲着锣打着鼓满城宣传,扛着旗故意在城中绕了几圈,几乎将整个木城的百姓和休息士兵全都吸引过来,随着大队来到骁骑营前。

    那程褚正在跟自己的小妾们吃着葡萄干喝着小酒,便被这番锣鼓声吓了一跳,听闻张孝武要当着全城百姓官兵的面给李存元洗脚借马,顿时意识到这张孝武在搞什么鬼。他心中大怒,大骂这两个人都不是省心的人,也不知道等一会儿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便带着亲兵赶往骁骑营。

    程褚一路上见到路上许多百姓跑去看热闹,更是愤怒,大骂:“有机会我把他俩都扔到战场上去,让他们两个自相残杀去也。”

    李存元哪想到张孝武非但答应他的要求,还敲锣打鼓跟过大年似的将全城军民召来,又远远见到其他军中袍泽的身影,知道他们也过来看笑话,心中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李存元只好主动上前按住张孝武的木盆,和悦道:“哎呀呀呀,哎呀呀呀,张贤弟,某只是随口说说,和你开句玩笑罢了,岂能当真,岂能当真啊?”

    张孝武讽笑道:“原来是戏谑之言?”

    “自然,自然。”

    张孝武道:“多谢李军候的三百匹马。”

    李存元道:“三百匹马有些多,我军中至多能借五十匹。”

    张孝武大叫:“原来李兄视军令如儿戏,当将军的话是放屁?你居然与我讨价还价,我需问问众人,这不尊军令者是不是该杀——咦,你看,将军就在不远处。”

    李存元气得眼冒金星,低声切齿道:“姓张的你别过分啊,我们骁骑营统共才一千多匹马,告诉你最多借你五十匹!”

    张孝武威胁道:“李军候,你信不信我晚上率死士营入城灭了你骁骑营?”

    李存元怒道:“贼子尔敢?”

    张孝武道:“你觉得我敢不敢?我死士营即将奔赴鸦山大营与犬夷交战,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便是我们杀人犯罪,最严厉的惩罚不过还是送往鸦山大营。可我有把握惹得你一身里外不是人,连军候都做不成,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遇到这种无赖,李存元只能暗叫倒霉,先后两次吃了大亏,当真又气又无奈,道:“姓张的,走着瞧。”

    “李军候贱笑了。”

    见程褚下马与众将走来,李存元立即朗笑:“尊将军令,战马便借给们吧,帮你们省省脚力。”

    张孝武见目的达到,倒也不落井下石了,大笑问:“这水?”

    李存元抢过木盆将水泼了,道:“这水,便是咱们兄弟情义见证,若是谁说咱们兄弟不和,便是这覆水收回之时,如何?”

    张孝武用暗劲捶打李存元的胸口,大笑:“甚好!甚好!哈哈哈……”

    李存元差点被打吐血,脸上却不得不挂着笑容,当真又气又无奈,暗骂好你个张孝武,最好以后别落在我手中。

    准备妥当之后,死士营押送三千役卒赶往鸦山大营。

    从木城到鸦山大营路上每隔二里便立下一块黑色石碑,这条黒石碑便是官道,总计立下三百块,因此有六百里距离。六百里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走路大概需要十天左右,因中途一段路要经过一段地面松软难行的沙漠。

    死士营得了三百匹战马,足够两支都队一起训练,张孝武先让前都队与中都队练习骑马,然后后都队和下都队,最后是左都队与右都队。六支都队轮番训练,每支队伍都不亏待,一视同仁。便是申林东也佩服张孝武不计前嫌,与他的关系逐渐正常,这的确是做大事的人。

    死士营有一些会骑马的兵卒,但大多数人不会骑马,众人练习策马倒也学的像模像样。

    初骑马时,众人遇到最大难题便是大腿内侧经常摩擦导致出血,许多士兵下马之后仿若被扯着蛋了,罗圈腿走路,稍微挨碰便疼痛无比。

    士兵们常常彼此笑话对方,也各自想了许多办法,有的自己制作了裆裤护住大腿内侧,有的改进马鞍以便疼痛时矩坐在马鞍上。张孝武也不阻止,因为他的大腿内侧也痛得够呛,他甚至拆了一件皮甲,用牛皮绑在大腿内侧来缓轻疼痛。

    诸军士为了学会骑马,各施工夫各用手段,倒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终于渐渐适应立马上生活。

第九十二章 罗兰废墟

    死士营押送役卒北上的第二天,便有役卒连夜趁着士兵不备逃跑离开,次日一早张孝武召集众役卒道:“此地为草原荒漠,与中原地形大不同,逃出队伍固然自由了,可我向你们保证,不出两日,他们就会被草狼吃掉。塞北荒原不单有草狼,还有云豹,毒蛇,毒虫,鬣狗,鹰鹫,甚至藏在草丛里的吸血蚂蟥也会要了你的命。你们现在想走,可以,可你们必死无疑。你们知道这官路是多少人花了多少时间用了多少心血死了多少前辈建成吗?官路就是让我们远离危险!只有跟着队伍,沿着官路才是最安全的。”

    果然,三个没水没粮的驿卒逃亡的第二天便遭到鬣狗攻击,惨死在官路旁,被鬣狗吃的骨头都不剩。

    死士营行军第五日,全军行至隔壁荒芜之地,张孝武又叮嘱大家珍惜用水,这段戈壁滩没有水分补给,每人一壶水用一天,三天之后才能再遇到有水的绿洲。走了不到半日,众人抵达木城与鸦山中间的古城废墟,大军当晚驻军古城废墟内。

    兀松介绍这古城叫做罗兰废墟,原是罗兰人的圣城。张孝武对这片土地的历史很感兴趣,便让整天背着一竹娄书籍的兀松讲一讲这段历史。

    读书人最是喜欢卖弄学问,兀松便望着苍凉古老的城墙说道:“我圣汉历史不过三百年,圣汉之前为天唐,天唐之前为华夏,华夏之前便是中原十六国,而在中原十六国之前,便是二十年的天下为奴。史书记载,在大约六百年前,罗兰帝国一统环宇,南占中原大地,北占极北之地,西占西域各国,东占黑森林与沧海,盖天下望眼之川皆为罗兰奴地,因此这二十年成为天下为奴。罗兰王加锡自称天可汗,享用天下一切,以天下各族各部各国人为罗兰奴仆。”

    “以天下为奴?”张孝武啧舌道,“岂非与天下为敌?”

    兀松道:“对,彼时罗兰人依靠的是领先天下的锻造技术,罗兰铁剑天下无敌,而各国所用无非青铜兵刃,自然不能与之为敌。依靠着兵勇利刃,罗兰人以短短二十年便称霸环宇,然而统治不到二十年便被推翻几乎灭族,而最先推翻罗兰帝国的便是咱们中原人。”

    张孝武笑道:“应该是他们的锻造技术流传出来,罗兰人无所依仗了吧?”

    兀松却摇头道:“是也不是。那罗兰人奴役天下二十年间各地反抗频频,早已大厦将倾摇摇欲坠。恰此时罗兰人的圣城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圣城毁于一夜,那佳澜河河道也因大地震而生。圣城被毁,罗兰人强行征调各地百万民夫重建圣城。因我中原富庶,罗兰人更是在中原采集巨石、美玉甚至陪军女子无数,几十万中原百姓流离失所。中原百姓再也无法忍受奴役纷纷揭竿而起,杀罗兰官员,灭罗兰百姓,罗兰大军不得已从各地各国进入中原平叛。这塞北荒原原本便叫做罗兰草原,是罗兰人的发源地,他们为了灭中原叛军仅留下数千守军。奴隶趁机起义,他们焚烧了圣城,几乎屠光了罗兰男人,又占领两狼关,将罗兰大军堵在了中原。罗兰语中奴隶的发音就是鞑塔,所以鞑塔人所说的鞑塔语其实就是罗兰语,鞑塔人是奴隶与被掠夺的罗兰女人所生后代。”

    张孝武望着这废墟,无限感慨,罗兰帝国还不如蒙古帝国,那蒙古帝国最起码还坚持了八十年,人家满清帝国更是坚持二百六十多年,看来这罗兰帝国没有治国思想且极度排外,不懂得利用他国人才。

    兀松又道:“史书记载,罗兰人发明了一种能将人带到空中的神器,每次攻城之时,他们会放出此神器,他们先将天火洒进城中,那城中百姓见了天火更是吓得不敢反抗。而且罗兰人身材高大健壮好战能战,是天生的战士,更有身高一丈的泰坦战士,手中利刃天下无挡,世人所不能敌也。”

    张孝武摸着下巴微微一笑,这传说实不可信,还身高一丈,这个年代居然出现比姚明还高的人了?

    兀松指着罗兰圣城废墟道:“当年四十万罗兰大军镇压中原时,被中原百姓截杀追击,一路向西逃走,最终有大概十万人逃出玉门关的万里黄沙中,从此消失了。大家都以为罗兰人消失了或者灭绝了,我在一本月氏人的游记中看过说,有数千罗兰人逃出万里黄沙,并一路向西逃至极西之地,他们征服了当地一些部落,建立了一个国家并改名为柔然。柔然人始终想着重新回到东方征服东方,重建罗兰圣城。不过就算他们回到东方,只怕遇到了乌桓和圣汉也会被杀得片甲不留,今夕不同六百年前了。”

    张孝武大笑说:“他们若是回来,中原汉人与异族联手,岂非以战止战?”

    “校佐大人说笑了,只要这天下有人,就有战争,除非人都死绝了,战争才会停止。”兀松望着夕阳西下,淡淡地说道。

    走出戈壁滩之后,队伍终于遇到了水源。那是一片绿洲,绿洲中央是一眼泉水,鞑塔人将它叫做生命之泉。绕着生命之泉,四周生长着一片片树林。有向导说任何人经过生命之泉时必须对它表示尊敬,只允许灌水不可亵渎洗漱。张孝武让人重新灌好了水,休息一夜便继续赶路。

    出乎张孝武的预料,这次押送任务异常顺利,役卒逃者前后不过五人,问起缘由来,竟然是因为远离中原,与其独自一人逃走被野兽吃掉或饿死,倒不如跟着大伙儿一起去鸦山大营,至少暂时不会死人。

    张孝武觉得理由可笑,如果是他,肯定要逃走,可普通百姓却没有这个“叛逆”而渴望自由的想法。张孝武与萧开交流时,萧开也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过了木城之后,看到千里无人烟的塞北荒漠,他们便全都想明白了。”

    赵锁偷笑道:“最起码,不会饿死。”

    “你受过饥饿?”

    “自然受过,不过一斤一直挨饿。”

    王一斤尴尬地笑了笑,这个被父母用一斤粮食买到的苦命孩子,从小打大都没怎么吃饱过。

    张孝武说:“一斤,你这名字不吉利,我替你改名吧。”

    王一斤忙道:“校佐大人请赐名。”

    “你叫王一瑾如何?瑾瑜无瑕,望你日后清白做事干净做人。”

    王一瑾激动不已道:“多谢大人赐名,日后卑下必定清白做事,干净做人。”

    张孝武哈哈一笑,专向陈关西,问:“关西,我觉得你的名字……”

    陈关西忙道:“校佐大人,卑下就不用改名字了,一斤他从小被卖了,卑下可没有,卑下的阿爷健在,若是他日后得知卑下改了名字,定会揍我一顿,不许我侍孝与他。”

    张孝武摇着头遗憾道:“我还以为能帮你改一个霸气点,桃花运旺一些的名字,可惜你没那个命啊……冠希!”

    “卑下陈关西,不叫陈冠希。”陈关西忙纠正说。

    大军又行了五日,终于抵达鸦山脚下。

第九十三章 鸦山大营

    鸦山高一百余丈,由七座山峰此起彼伏而成,其山脚下更是有近万亩良田。圣汉与鞑塔和好时,十几万汉人百姓移民于此,他们发现了这片利于种植的土地,于是修建河堤,又在河边修建了金城。从此之后此地成了鞑塔的大粮仓,供养着草原上的几十万百姓,被人称为鸦金粮仓。

    鞑塔圣山是苍狼山,汗都为燕子城,可都是贫瘠之地,整个塞北荒原只有金城土地肥沃产粮丰富。更因为汉人百姓的大移民,导致金城税收暴增,于是金城不止是粮仓,更是鞑塔汗国的钱袋子。南部各鞑塔酋长因富裕而歧视其他鞑塔各部的穷酸,其他鞑塔各部也想要分一杯羹,却南鞑塔拒绝,被这才引发了这场战争。其实没有力高图,也会有其他人眼红金城这个黄金之地。

    望着那成片连天的万亩良田,张孝武震撼不已道:“难怪大军远征,却不需要从后方筹备大量粮食,原来鸦金粮仓如此壮观。”这片万亩良田,快赶上张孝武生活的地球上的北大仓了,只是去年因为大量汉人百姓被杀,今年的鸦金粮仓只有一半土地被种上了农物,另一些荒废起来。

    一些农人正在田里驱虫,远远见了汉军旗帜,放下心来,继续耕作。

    兀松道:“金城的粮食足够百万人吃一年之久,故此圣汉绝对要控制此地。”

    张孝武叹了口气,道:“正因为金城才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我们土城才会被放弃,你说是这样吧。”

    兀松对张孝武有所了解,知他对土城之战耿耿于怀,却不知如何安慰,半晌才道:“乌桓东进,为的也是鸦金粮仓,那北鞑塔人引狼入室,迟早后悔。”

    鸦山大营前有一片榉木林,除榉树便是一座座隆起的坟包和墓碑,墓碑上只有名字,什么都没有。前来接应的斥候告诉大家,此地都是牺牲在前线的圣汉军士坟墓,军师顾雍将这座树林取名为忠烈林,并在此斩两千北鞑塔俘虏头颅造人头山,以此纪念金城中被屠杀的上万百姓与牺牲阵亡的兵将士卒们。有名字的便在墓碑上刻上名字,没有名字的那些榉树便是他们的名字。

    张孝武等人通过榉树林时便见到了那由人头做基搭建的白塔,不由得心中一凛,对这位闻名遐迩的顾军师更感兴趣了。

    顾雍皇亲国戚显贵出身,自幼文武双全,十八岁考中武状元,初上战场便连杀敌方六将,却因遭受埋伏几乎被一箭穿心,昏迷七日才醒来。伤愈之后的顾雍落下肺喘病根,不能驰骋杀敌。顾雍并未因此自暴自弃,他转而参加科举,二十六岁时连中三元夺取文状元,不知羡煞了多少文人学子。

    顾雍也成为中原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文武双状元,太乾帝大喜,封顾雍为翰林院御使大夫。顾雍陪在太乾帝身边十年,逐渐成为太乾帝第一智囊。顾雍后任太子少保,吏部员外郎,兵部左侍郎。而当今皇太子轩辕子循正是顾雍的外甥,太子生母良妃乃顾雍堂姐,所以这顾雍才是天下第一太子党。

    “大人,顾军师杀人,比你可狠的多了。”萧开道。

    张孝武坦然道:“武人杀人不过千百,文人杀人荡尽天下。”他目光中寒芒暴起,语气愈加平淡道:“土城之伤,必与顾雍有着莫大关系。”

    萧开忙提醒道:“大人,慎言,土城乃青龙军禁忌。”

    “哼哼。”张孝武道,“嘴上不说,众人心中还不记得吗?土城,太子党共谋杀之!吾妻之仇,他们有份!”

    众人皆默然,此乃家丑与私恨,余人不便奉劝,倒是申林东对此不明所以,待众人继续前行时,他策马靠近萧开。他虽然先前与张孝武唱反调,但却不针对别人,对萧开也算尊重,便趁机问起前后缘由。萧开将自己所知告知与他,申林东叹气道:“若是我有此大仇,必杀身来报。”

    虽是中午,但英烈林内阴森凄冷,张孝武不由自主快马加鞭通过,溅起尘土阵阵。回望那片老林中氤氲四起,张孝武内心些许悲凉肆意,鸦山金城阵亡将士尚有埋骨之地,可土城里阵亡守军和被屠杀百姓,尸骨又在何处?

    一想到对自己呵护不已却牺牲的袍泽,想到土城中那些平凡的笑脸,张孝武便对这位皇太子越加怨恨。

    鸦山与金城相聚只有十里,期间数座汉军营帐,众将士们却不见军士操练,稻田里,一些士兵们正在除草灭虫,好不快活,哪里有大战的味道。萧开便就此问道:“前军应该不至于如此慵懒,连日常操练都不济了?”

    胡立道:“被打的丢了魂儿了呗,一群酒囊饭袋,当初我在此处时,便早知道他们废物。要我说。”

    祖公茂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去年十月抵达此处,等了一年再决战,非但给犬夷修整时间,又给他们集结时间。”

    张孝武冷笑数声道:“继续赶路。”

    诸将忙道:“喏。”

    来到鸦山脚下青龙军大营处,死士营送上通牒,很快有人前来接受役卒。

    护送三千役卒任务顺利达成,死士营补充了食物和水后便准备返回木城,此时军师顾雍却派人送来任务了,急召第六团死士营赶往金城,于是众人立即前往金城驿站。

    沿着官道,死士营九百将士来到金城城下,兀松便又说到了这金城的历史。起初为了供应万亩良田水利,太乾帝下令于佳澜河南岸修建堤坝,而后在堤坝旁修建了金城。如今金城大营与鸦山大营互为犄角相互支援,犬夷对此毫无办法。

    递交关蝶,死士营入城,按照要求赶往屯军驿站。张孝武但见城内萧条几乎无有百姓,而走了两条街,众人才看到第一个幼童。祖公茂说:“北鞑塔南下之后,先占了金城,几乎杀光城内所有汉人男丁。去年我随大军收服金城时,顾军师下令将移居于此的鞑塔百姓全都杀了,以为报复。”

    胡立道:“顾军师毕竟是武人出身,杀戮之心极盛。”

    金城被前后屠戮两次,以至于城内百姓极少,众人沿着荒凉的街道来到屯军驿站稍作休息。

    金城驿站在金城西门门口附近,驿长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军官,交谈之下,张孝武竟然发现两人还是雍州同乡。这位叫做王皮的驿长说自己也是得罪了人,才被发配到金城驿站来,日后大军撤回中原,自己也必须留在此处。

    “日后你就是城主了。”张孝武玩笑道。

第九十四章 收服申林东

    城内商铺与百姓稀少,反倒是娼馆众多,驻营后张孝武放将士在城内寻乐,却不许众人惹事。张孝武再三叮嘱,万勿在此与人争斗,若是被他发现死士营士兵争风吃醋私斗,他决计斩杀不怠,士卒当即保证不惹事闹事。

    张孝武问起王皮为何此间如此特殊,那王皮说道:“力高图攻破金城,灭男丁掠女奴,青龙军复金城后,这些汉女虽被解救,却无处可去。军师怜悯她们无可生活,便准许这些女人从事娼妓生意。军士们但有闲钱便寻娼女,算是两相帮衬。”

    张孝武微微顿首,此虽无奈,却不妨给了女子们生活下来的希望。

    王皮揶揄道:“这些娼女着实可怜,但却也有趣,她们虽然靠着男人活着,许多人却私下里养着男人。但凡军中有些相貌清秀或身负異稟之人,这些女子便会想尽办法让他做自己面首。校佐大人若是去寻乐,怕是不用花钱,反倒能得些红信。”

    胡三万问:“什么叫做身负異稟?”

    王皮呷笑:“要么舌头特长,要么裆下物特长,你若有兴趣可以去娼馆找娼妇品鉴一下,能在这金城排名进入前百名以内不?”

    众人大笑,胡三万叫道:“自然进得了,论裆下之物,我老胡说第二,没人说第一。”张孝武起哄道:“兄弟们,扒了他!让他嘚瑟!”众人立即冲上前来,胡三万护档大叫:“不可不可,日你娘,谁捏我屁股!”

    次日一早,一个三十多岁清瘦的男人带着随从护卫来到驿站,张孝武等人以为这是鼎鼎大名的军士顾雍,众人皆行军礼道:“第六团死士营,拜见军师大人。”

    这清瘦男人哈哈大笑,捋着胡子道:“在下军中司马阮清文,顾军师账下幕僚,小将军却是误会了。”

    张孝武尴尬一笑,忙询问军师有何要事召见我等,阮清文说到却是一桩私事。原来是顾雍的女儿们瞒着家人带着家将们偷跑到了塞北,来到荒原之后经历了迷路与马匪截杀终于来到金城。

    顾雍深知决战之日来临,便派人将女儿们护送回两狼关。

    张孝武皱着眉,道:“所以这顾军师的女儿……是由我们护送至木城?”

    “是护送到两狼关。”阮清文强调道,“到了两狼关,有顾家追来的护卫再送她们回龙都顾府。”

    张孝武问:“她们?顾军师几个女儿?”

    阮清文道:“两个女儿和一个外甥女,那外甥女更是郡主,所以你们此次护送,万万不可怠慢。”

    张孝武点头接受,若不是为了护送女儿,只怕这死士营就要留在前线,不知并入哪支部队中去了。接受任务,也让死士营侥幸逃出决战之日,张孝武虽然不会做生意,可这利弊他还是懂的。若非前线大军轻易不得调离,死士营也不会有如此运气从战场脱身。

    待阮清文离开,诸将皆笑道:“校佐,你未婚,她们未嫁,倒不如趁机讨好如何?”

    张孝武笑说我有妻子在先,除非皇亲国戚愿意做妾室,我倒是不介意。晌午刚过,阮清文带着一些军士押送一人前来。张孝武定眼一看,原来是被捆得五花大绑的人申林东,便询问何事。

    “此人却能惹事。”阮清文笑说,原来因这申林东本是第五团都尉,昨晚重回金城后,便寻了老部下喝酒叙旧。然而来到第五团,却得知当初手下心腹已经不再阵中,申林东花了银子才知道那些老部下老心腹全都被人暗算,贬到了第一团,专门负责挖茅厕送屎尿。这些军士每日天不亮,便在鸦山大营各处旱厕掏粪,然后带着屎尿来到田间施肥,晚上洗完粪桶再回到鸦山大营。

    申林东怒寻仇家理论,却被人一番冷嘲热讽,申林东怒极不过大打出手,虽然殴打了十几个士兵最终被擒下。若非有人知道申林东是死士营都尉,那死士营受军师所托,第五团的人早就将申林东打死了。

    张孝武看着被打成猪头的申林东,无奈道:“你这厮活该受此,亏得你还是都尉,心性倒不如一个士卒沉稳。我先前如何吩咐,不要惹事,不要生事,不要冲动,你他娘的全都犯了!”

    申林东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比起被身体的疼痛,看着昔日手下被人羞辱让他心如刀绞。他自忖勇武过人,不虚张孝武,可却事事办砸,不断的失败和挫折让他怀疑自己,觉得自己无用。

    阮清文将申林东送到,便转身走了,张孝武眼睛一转拦住阮司马,笑道:“司马大人,军师有私事令我去办,我也有一件私事求他去办。”

    阮清文愠怒道:“你能有何事?”

    张孝武转身指着申林东,道:“我这下属蠢笨至极,为旧友不惜舍命相搏,可是此人却至情至性,我也不忍他就此颓废下来。所以我只求一件私事,托军师大人要几个挑粪的士兵,想必此事并不难办。”

    阮清文先是一怔,随后一笑,道:“原来如此,只几个挑粪的士兵,我替大人办了就是。”

    张孝武一路将阮清文送出驿站,刚一转身,便看到申林东忽然单膝跪在自己面前,依旧低着头但却全身颤抖。张孝武后退半步,道:“你这是何意?”他没见过人单膝下跪的,前世只知道求婚是单膝下跪,莫非这申林东……

    半晌之后,申林东方哽咽道:“多谢大人不计前嫌,替我挽回颜面,也替我的兄弟们……”

    张孝武上前扶起申林东,看着他赤红的双眼和红肿的脑袋,几分好笑几分无奈,道:“都是男人,有话说开就是。虽然你我有过冲突,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日后我们还要在一起共事多年,若是因为心中芥蒂彼此芥蒂,怕是活得也累。你是我账下将佐勇武第一人,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军中还多依赖与你。”

    申林东更是感动,心中为自己曾经的桀骜所后悔,暗下决心必定好生报答。

    傍晚时分,八个挑粪的士兵被送到驿站,见了申林东后,上前抱头痛哭起来。申林东也激动万分,一个个拍打着手下,安慰道:“从此之后,我必定不负尔等。”待申林东平复情绪之后,对着张孝武长揖到地,锵然道:“从此之后,申林东只服大人一人。”

    张孝武微笑着将他扶起:“你我袍泽,手足兄弟,自当相互扶持。”收服申林东需要讲究方法,这种人桀骜难驯倒也至情至性,找准了办法和机会,一拿一个准,只是张孝武没想到机会出现得这么早,这么意外。

第九十五章 永远的战士

    宵食刚过,萧开与胡立也回来了,他们昨日在城中娼馆寻欢一夜,今天才兴致而归。萧开手下关城进了城就一直在想着女人,两人带他去了娼馆之后,这小子一夜从折腾倒了七个娼女。若不是萧开拉着他,这人便会醉死在女人肚皮上,这会儿一边走路一边由萧开搀着,两条腿成了罗圈腿,眼窝深陷,一副将死的样子,看得人好笑。更好笑的是,那些娼女并未收他一文钱,甚至有个娼女还给他了一封红信,里面倒贴了五钱银子,说他让解解闷很开心。

    萧开与胡立便拿此事打趣关城,关城好生郁闷,总感觉自己被人占了便宜……

    不过胡立倒是跟消息灵通的娼女们打听出来一些本地消息,尤其是关于第三团的遭遇,他对张孝武说:“那焦校尉是被惊乱的战马活活踩死的,唉……”

    想到那爽朗的汉子两个月前还活生生的,如今却被乱马踩死,张孝武伤感叹息许久。世事无常,活在当下,便是这鸦山大营,也许不知哪日便被攻破了。他从城内向鸦山眺望,见远方鸦山大营旌旗招展营寨密布,哪里容易被攻破,只笑自己多心罢了。

    次日一早,顾家人来到驿站,但顾家的小姐们在一辆宽大的马车并未露面,那马车四面具是遮挡严实的白色纱帐,自外向内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马车周围是二十多个黑色劲装的矫健汉子,人人身负一把长剑,头戴斗笠,标准的侠客打扮,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壮硕汉子坐在马上身着玄色素衣,态度孤傲,似乎是家将首领。

    阮清文介绍道:“张校佐,此人乃顾家家将陈伯清,负责贴身护佑顾家小姐,护佑顾家一事还请你们二人还需多多商量。”那陈伯清倨傲拱了拱手,正所谓宰相门迎三品官,陈伯清在龙都中备受尊敬,自然对下级官吏不屑一顾。

    张孝武眉头一皱,既然委托了死士营护佑,又何必与这江湖侠客商议,若是由江湖侠客护佑,大可不必请他们死士营麻烦一次,他对阮清文道:“司马大人,死士营保护顾家小姐一事,不容商议。”

    阮清文忙道:“顾家护卫武艺高超,陈大侠更是人称……”

    张孝武打断他说:“司马大人,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由我们来负责保护小姐们,自然由我们做主。其他人只有建议,没有商量,死士营办事,不容外人商量。”

    阮清文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张孝武性格如此倔强,倒是心中好笑起来,不过他还有他事相商并不想做和事老,便低声道:“城门口还有四家车队,分别是四个商队。”

    张孝武问道:“这些商队也是顾家的人吗?”

    阮清文从袖袋中掏出一袋金粒子塞进张孝武手中,低声说:“他们是中原其他的商队,来此贩售香料而已。这是四家护送费用,他们托我交给你,还请张大人不要拒绝。”原来前一次犬夷南下袭营,鸦山大营折损严重,城内的商户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决定立即离开。然而此时哪有军队护佑,恰巧第六团死士营护佑顾家小姐们,他们才花了巨资托了顾军师的关系恳请一并护佑。

    顾军师也挨不过这些商贾的面子,毕竟圣汉的各个商团背后都站着王公贵族们,这才让阮清文代转意思。

    一头猪也是赶,两头猪也是赶,有钱不赚王八蛋!张孝武掂量了一下钱袋子,笑着从中拿出两个金粒子塞进阮清文手中,阮清文却微笑着摇头拒绝,拱了一下手,转身告辞离去。

    “这人什么意思?不收钱,嫌赚得多?不能够吧。”张孝武疑惑道,萧开上前说:“此人倒是八面玲珑结交甚广,谁都不得罪。”张孝武自是承认,将金粒子交给了兀松,兀松以为很轻,差点没接住将金粒子掉在地上,惊讶道:“这……这么沉?”

    赵锁笑说:“兀进士,你是身子骨太差,难怪这两日你在屋内一直读书不肯与我等找乐子。”兀松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赵锁嘻嘻一笑眨眨眼睛,低声说:“那些大老娘们一个个坐地吸土,你的确不能去,否则命就没了。日后我若是看到雏娘,当介绍与你。”

    兀松哼道:“我一妻三妾,用你介绍?”

    赵锁睁大眼睛叫道:“你——你居然一妻三妾?!”

    兀松拍了拍赵锁的肩膀道:“不用羡慕,若是你有我学富,你也能一妻三妾。”

    赵锁忙上前道:“兀先生还请教我读书,何事有你的学富?”

    兀松笑道:“你听仔细了,所谓的学富,便是要你要是有我的学问和——财富,我家祖上便是盐商,兀家祖宅庭院便八十亩。”

    赵锁被气得翻白眼,你直接说你有钱便是了,这读书人就是心思极坏。

    张孝武检查好了一切准备,便下令出发,死士营九百军士,包括三百个骑马的步兵陆续。驿站令王皮心生羡慕,心想着自己何时才能能离开金城,离开这大战之地。

    死士营来到金城南门外,遇到了那四家商队,他们虽有镖师护送,但这些镖师对于自己能离开金城战场各个心花怒放。大概是商人也意识到,在这烽火连天之地,只有军卒保护最是靠谱,这才花了大价钱寻得死士营的护送机会。

    四个商队主人上前寒暄,态度和蔼,与那顾家家将陈伯清的态度截然不同,说的好话让张孝武等人很舒服,便安排商户在队伍尾部随行,众人无不应允。如此南行队伍中,死士营在最前方,顾家在中央,商户在队尾,而在队伍的最后则是一支三十个骑兵的临时斥候。

    一行人沿着官路过了忠烈林后,开始了正式的南归行程。

    顾家家将陈伯清始终倨傲得很,顾家护卫也一个个眼高于顶。

    张孝武自然也不愿意搭理他们,死士营的将士们虽然内部时有争斗时有不服,甚至相互厌恶者不少,但遇到这种自诩高贵却狐假虎威的人,更是看他们不起。

    一行车队最主要的两部分相互看不上对方,却又不得不隐忍克制,导致整个车队前行时沉闷无比,只有脚步踩在沙地上的脚步声与车辇转动时的吱呀声。

    走了两个时辰,日盛炎热,众人只觉得无比烦躁。

    胡三万笑呵呵地上前建议说不如让兵士们唱军歌提气,张孝武问道:“为何?”胡三万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将头盔摘下来挂在腰间,说:“太闷了,连我辎重的马都不叫了。”张孝武微微一笑,许之。

    胡三万便转身大喊指挥道:“死士营全体听令,随我一起唱《永远的战士》!准备!悠远的号声依稀听见——唱!”

    “悠远的号声依稀听见,

    青葱的岁月那么纯粹,

    熟悉的笑容梦里绽放,

    征战的日子令人沉醉,

    铁血的浪漫怎能忘怀,

    久违的风景依旧明媚,

    冲锋的姿态永远眷恋,

    战士的本色是我永远的依归,

    闯刀山火海你不皱眉,

    趟枪林箭雨我不言畏,

    前方狼烟起我是你的胸膛,

    后面旌旗荡我是你的脊背,

    一壶烈酒醉太平,

    两壶烈酒掏心肺,

    三壶夜话言不尽,

    四海征踏陪你归——

    一壶烈酒醉太平,

    两壶烈酒掏心肺,

    三壶夜话言不尽,

    四海征踏陪你归——”

    也许死士营将士们是想用歌声吓唬吓唬顾家的那些眼高于顶的护卫们,或者是想在顾家小姐们面前一展本事,军卒们唱得格外豪迈,一个个恨不得鬼哭狼嚎响彻云霄,战战马都嘶鸣了起来。

    张孝武回望着这群荷尔蒙暴增的死士营军卒,心情豁然轻松了许多,曾经他们是被抛弃,被赶走,被下狱,被排斥的犯卒与散兵,可如今他们却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圣汉军人。他们唱着歌,他们高昂着头颅,他们欢笑彼此扶持,他们不再是废物,不再是被嫌弃的人。

第九十六章 返程南下

    前世时,张孝武特别喜欢刀郎的歌曲,几乎熟悉他的每一首歌,虽然很多自诩高雅的“娜姐”们嫉妒刀郎受众唱片大卖,鼓噪几个道貌岸然的乐坛大佬一起斥责刀郎的歌曲低俗,排斥刀郎的演出,可张孝武却依旧喜欢刀郎的歌。

    宛如有人喜欢吃油泼面,白嫩的宽面陪着一份辣子和葱花,撒上热油,便是幸福的人生,而别人吃燕窝鱼翅便认为吃油泼面的低俗;有人喜欢喝咖啡,认为随同猫屎排出来的咖啡豆,洗净现磨,就比大豆磨出来的豆汁高档;去欧洲旅游被法国小偷盗窃,去埃及被强暴,也比在哈尔滨二龙山玩漂流高级一样,这些人纯属有病,喜欢通过贬低同胞哈巴外国来获取心理上的快感,自诩高人一定,实则慕洋犬性十足。

    一曲完毕,胡三万又鼓噪大家唱其他的军歌,不过张孝武却制止了他,如今天气炎热口山舌燥,继续唱下去只会浪费水。胡三万嘿嘿一笑,指着顾家的车队,低声说:“我看到顾家小姐的马车掀起了帘子,他们也被咱们的歌吸引住了。”

    “那是因为你们唱得好听吗?你们唱歌的水平怎样,自己没点b数吗?”张孝武好笑道,“许是人家被你们狼哇乱叫的歌声给吓到了。”

    “绝不可能。”胡三万笃定道,“大人创作的歌绝对是天底下最好听的军歌。”

    那家将陈伯清忽然策马追上,赵锁唯恐他伤害张孝武,便拦在他面前,呵斥道:“陈大侠,你有何事见我家大人?”

    陈伯清道:“我家小姐有问题询问。”

    赵锁道:“她有问题自己问。”

    陈伯清气道:“你又是何人?”

    赵锁昂着头,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道:“第六团死士营亲兵队队正赵锁,你可记住了?”

    张孝武调转马头走来,笑道:“赵锁退去。陈大侠你有何事请直说吧。”

    陈伯清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样的将带出什么样的兵,这张孝武性格倔强,这死士营也都是骄兵悍将,一个个本事不知大小,可脾气都是不小。他暗暗忖道:“与他们打交道须得小心一些,毕竟他的任务是护佑小姐们,而不是跟这群边塞糙兵斗气。”陈伯清揖礼说道:“我家大小姐精通音律,却未曾经过这首歌律,便想询问大人,这首歌曲是何名目?何人所做?”

    赵锁抢话道:“这是我家大人所做的军歌,歌名叫《永远的战士》。”

    张孝武尴尬一笑,心说:“刀郎偶像,好在你没穿越,不会告我侵权。”

    陈伯清拱手抱拳表示感谢,转身策马回去,赵锁呲牙道:“这家伙仗着自己是顾家的门客,谁都看不起的样子,当真混账。”其余各将深以为然,都对这贵族的狗腿子深感不满。

    兀松却在一旁摇头轻笑,张孝武见状便问:“兀先生为何发笑?”

    兀松道:“他谁都看不起,倒不是因为顾家家将的缘故。”

    “哦?那是为何?”

    “此人乃龙都十大高手之一,江湖外号阴阳剑士,年轻时独上斩杀过阴山七恶人,后受奸人所害为官府通缉。顾军师替他查案洗清冤屈,从此之后陈大侠才投入顾家称为家将。”兀松介绍道,他想了想又补充说:“据说陈大侠拔剑必杀人,所以极少有人见他拔剑。”

    “就那柄破剑?”赵锁奇道。

    “对。”

    赵锁又问:“兀进士,你是怎么知道的?”

    兀松合上书本,道:“看书,读书人不看书,难道学你没事看女人?”

    赵锁说:“你倒是早就学会了看女人。”

    兀松淡淡道:“我十四成婚,十六娶妾,十八再纳妾,二十岁又纳妾,所以……赵什长,你呢?婚否?”

    赵锁被兀松暴击,伤及五脏六腑阵阵呕血,转过头不接话,众人见赵锁吃瘪纷纷大笑。

    这赵锁其实很尊重读书人,小时候也被送入私塾,只是性子焦急好动学不成,却对读书人非常尊重,还偷偷跟兀松借了几本书,没事翻翻读读,却无论如何也读不下去。

    有些人想读书读不下去,有些人不想读书却是读书天才,生活往往就是如此不尽人意。

    车队通过忠烈林便不再受青龙军鸦山大营周围斥候们的保护,来时他们在路上也见到了一些沙匪的探子。只是那些人见到是军队行军,并无骚扰之意,转瞬即消失于沙漠草原中。此次返回南下时,再次遇到了沙匪马匪的探子,这一次他们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尾随一段时间。

    张孝武知道,吸引马匪的不是他们死士营,而是顾家和四家商队,死士营需得小心翼翼。顾家人不多,只有护卫二十三人,此外还有六名车夫三个粗使丫头和两名洗衣服做饭的健妇,而商队人数众多,胡三万还打听到,其中甚至包括一些卖身给商队的百姓,四家总计大概五百多人,委实吸引沙匪们。

    张孝武派告诫顾家车队,行军途中,只有自己允许才可生火造饭,否则只能吃干粮,每日天亮立即出发,正午阳关炽热休息两个时辰,下午一直走到天黑方可扎营休息。路上不允许洗衣服洗澡,此行应该有十天到十二天之间抵达木城,在此期间,不允许浪费任何水资。先前顾家三位小姐也经历过十几日不洗澡的经历,虽不情愿,可并未发小姐脾气,具是答应下来。这反倒让张孝武对她们的态度有了一些好转。

    今南下车队人丁众多,有军队,有商队,有百姓,便是每日拔营驻营都得需要不少时间,兀松对张孝武说,以现在的速度,抵达木城至少要十五天左右。张孝武招来顾家人和商队代表,提出加快步伐,十五天时间太久,而顾家人和商队人对十五天的时间非常满意,大家南下是为了躲避战乱,而不是加速行军奔赴战场,何须如此耗费力气,慢悠悠走不行吗?

    张孝武本打算强行要求车队快速行军,反倒是兀松劝说道:“不如趁机锻炼死士营的野战能力,只怕回到疫庄,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锻炼军队了。越是艰苦危险环境,死士营上下九百人越是能拧成一股绳,反倒安逸下来自己生事。”张孝武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同意了十五天的行军计划。

    休息一夜之后,次日继续前行,胡三万不愧是最擅长打探消息的人,一个晚上便与商队混熟了,还从商户口中打听到顾家小姐们的故事。他得意洋洋地跑到张孝武旁边,眨着三角眼,一脸的你问我,赶快问我的样子。

    张孝武一脚踹过去,斥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胡三万笑道:“大人,你知道为何顾家的小姐们会来到金城?他们又是怎么抵达的金城?”

    张孝武道:“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胡三万捋着山羊胡子一脸得意:“我自然打听得到。”

    张孝武撇嘴说:“胡说八道,你我一起从木城来到金城,又从金城一起返回,你能问到谁。”

    胡三万道:“申林东原来的心腹手下,还有商队的人,另外还有顾家的几个多嘴的人。”

    “呦呵,你倒是能打听,江湖啊。”张孝武笑道,“你就说说吧。”

    胡三万得意不已,故一番做作,仿佛吊着大家的胃口似的,引得张孝武差点下令让赵锁用斩马刀将其剁死,这才娓娓道来这顾家的故事。

第九十七章 陈伯清

    原来去年冬天时青龙军驻足不前,朝中有人非议,为了平息这种非议,顾雍派人在龙都散播谣言说因自己旧疾复发必须修养,这才导致大军无法继续进攻。不过正所谓求仁得仁,顾雍的借口却成了现实,年关刚过,顾雍果真旧疾复发重病不起了。

    于是龙都有流言传出,说天下第一军师顾雍即将病死,必须千年灵芝万年雪参才能保命。顾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心中焦急万分,两人前往公主府求长公主的千年灵芝和万年雪参。长公主与二人交好,便将家中珍藏的灵芝与雪神交给二人。

    顾家两位小姐本打算托人送去,然而南阳郡王之女小郡主施仲秋鼓噪她们与自己一起北上,亲自将救命药物送去鸦山大营。三人便不顾家人反对偷偷离开龙都,等顾家人发现时,这三个女子已经跑出了龙都。顾家无奈只得派陈伯清带着五十个家将追上三位小姐,一直到两狼关时,顾家护卫才追得上。

    三位小姐固执异常,陈伯清劝说无用,思虑再三后只得护着小姐们前往塞北荒原的金城大营。陈伯清本以为五十多人的队伍已经非常安全,哪想进入荒原的第一晚便遭遇了沙尘暴,队伍迷了路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原本从两狼关到金城骑马只需要十天,他们却因迷路足足走了一个月。

    后来他们多次遇到沙匪,在与沙匪大战之后才侥幸抓捕一名沙匪俘虏,居然从沙匪的口中才得知金城的位置。

    “这陈大侠武功固然厉害,但好像方向感不怎么好。”胡三万憋笑道,“据说他独上阴山斩杀阴山七大恶人,便是因为走错了路。”

    张孝武笑得几乎跌落马下,便是沉稳的兀松也以书本捂住嘴笑得辛苦至极,其他人更是开心,众人心说原来这世界果真是公平的,武功再高超的人也有缺点,而这位陈大侠的缺点,那是相当的要命。

    返程两日之后,商队的百姓们渐渐不再惧怕死士营军士了,又打听死士营领军之人人送外号鬼将张孝武,便询问着鬼将的来由。死士营的兵士虽然不喜欢张孝武训练苛刻,可在外却极力维护自己的统领,将张孝武好一顿夸赞,说他是从土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斩杀过近千犬夷……

    张孝武听了故事,都忍不住好笑,还近千犬夷……

    军士们显然对传说中貌若天仙的顾家小姐们非常猎奇,休息时小声议论他们到底有多美貌,胡立在张孝武身边建议说,不若他们一起询问顾家小姐有何需要,也好趁机看看仙女们长什么样子。

    张孝武瞪了他一眼道:“你这坏坯别乱打主意,顾家人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

    胡立道:“我就是远远看一眼,证实一下美丑,万一是丑八怪,自夸为美女呢。”

    张孝武踹了他一脚便带队巡视去了,他作为整支队伍真正的指挥官,不断地派遣斥候在四面八方勘察地形与敌情,哪有心思看看那顾家小姐长什么模样。况且他在穿越前看惯了网上那些天然或非天然的美女,对美女早就有免疫力,也不会像其他没出息的官兵那般暗中猜测顾家小姐的样貌。

    死士营兵将们虽然都是因不守军纪而被惩罚编入,可大家行军时却异常遵从军纪,对张孝武的军令自是听从。死士营也许麻烦众多,军士们小错不断大错不犯,例如有些军士居然趁机言语挑逗人家顾家的两个使唤丫鬟,被负责维护军纪的陈关西用鞭子狠狠抽了一顿。

    张孝武骑马的技术在这十几天里也练了出来,就像前世第一次骑自行车、第一次开骑摩托、第一次开拖拉机、第一次开小轿车、第一次开越野车、第一次开小巴士一样,多开开多练练,多磨砺几次便熟悉了,熟悉之后再多练一些便是熟练。他虽然做不到熟练驾驭,这毕竟需要时间和战马的配合,可如今在马上骑射、指挥已然不在话下,便是骑马砍杀也有模有样。他的坐骑是一匹三岁的棕色母马,骑兵阵的人告诉他这匹马叫做二驴,因为它后腿力量不足,所以冲刺速度比较慢,可它的优点是身材高大耐力强劲。

    一匹母马叫做二驴着实难听,张孝武给它起了个新的名字叫雯雯,以纪念自己的初恋女友,毕竟都是被他骑过的……

    死士营的斥候们每隔一段时间必须向张孝武汇报四周动态,张孝武此行并不快。顾家家将陈伯清担忧再次遇到沙匪,便找张孝武要求加快行程速度。陈伯虽然不懂军事,也看出来张孝武在行军中频繁调动军队的目的,除了拱卫车队安全还有练兵之意,因此他对张孝武大为不满。

    张孝武说:“我们如此多人浩浩荡荡,若是能早日遇到沙匪才是好事。”

    “你还说是好事?”陈伯清在一旁气乐了,盯着张孝武道,“你是真没见过沙匪,真没见过死人啊!好事?你以为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伴被沙匪所杀,也是好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名为护送,实为练兵。行军时练兵固然重要,可护送比练兵更加重要吧?若是为练兵而耽误了行程,只怕将军承担不起。”

    “哈哈哈,死个人而已,有何大不了的。”张孝武眯着眼睛冷冷一笑,“我觉得我身边的几个人,死了之后,这个世界就清静了,便再也没有人在我耳边聒噪。不过死个把人罢了,还以为见过多大阵仗似的。另外,此行若非顾军师恳请,你以为我愿意保护一群百姓。”言罢,他策马调走回到队伍中去,气得那陈伯清差点拔剑杀去。

    又行了一天,晌食休息时,车里的顾家小姐们终于坐不住了,纷纷要出来透气。

    草原干燥蚊虫众多,小姐们躲在车内自是安全,只是未免有些无聊透顶。三位小姐年龄都不大,有都是非常有脾气的人,闷在车里两日已经是极限了,所以第三日中午便表示要是再不能透气,三人便不吃不喝。

    陈伯清对三位小姐的要求哭笑不得,见劝说不住便提出条件,小姐们必须面带丽纱挡住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睛,以免军士见了之后不怀好意。先前顾雍叮嘱她们路上须听陈伯清一切,小姐们便面带丽纱走出马车。

    三位小姐一下马车,便咯咯地笑了起来,伸着胳膊说还是呼吸车外的空气好,连头脑都清醒许多。其中年纪最小胆子最大的顾二小姐拉着顾家大小姐的衣襟问道:“家姐,家姐,那鬼将在哪,他到底长的是什么样,玲儿偷看了他一眼,说身披红色披肩,是哪个?”

第九十八章 顾家小姐们

    军士们虽依旧不敢靠近顾家的马车,可看到白色锦衣曼妙的身影立在车头,青葱玉指时而指点着军士,莺歌笑语中,黄鹂般的美妙声音传到军士耳中。不少士兵心猿意马纷纷侧目望去,希望能多看几眼那秀美的身影。

    顾家的护卫忙将他们护住,以免被有心人窥视,众死士营将士们心中大骂,对顾家的狗腿子更加不喜了。

    顾家姐妹中还有一个是南阳郡王的女儿,也是顾家大小姐的表妹施仲秋郡主,她自幼活泼好动性格跳脱,那男扮女装的主意便是她想出来的。施郡主踮起脚看不到,便转身站上马车,遥遥地一指着前方骑兵众中一员肩披赤色短巾身着硬甲、蜂腰猿背的军官,忙叫道:“小妹小妹,那人就是鬼将了,写了那首《永远的战士》的张孝武。姐姐,听说张孝武和你同岁,都是十八哦。以前你不是说自己将来一定要嫁给一位文武双全的将军吗?喏,你看巧不巧,莫非那鬼将就是你的如意郎君?”

    顾家大小姐羞急得将她拉了下来捶了她几下,嗔道:“真该撕烂你这丫头的嘴。”

    二小姐嬉笑说:“太远了没看清,要不然我过去看看,要是他长得好看一些,我便允许他做我姐夫,若是他长得青面獠牙甚是难看,我便第一个不同意。”

    施郡主因笑:“你姐夫好不好看关你甚事?是你姐姐嫁人又不是你嫁人,莫非你想学娥皇女英,姐妹二人共侍一夫?”

    “你这该死的秋丫头,活该你嫁不出去。”顾二小姐红着脸上前捶打起来,一时之间气氛好不快乐。

    附近的将士们见了三个天仙一样的女孩,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又见三位小姐看过来,忙自卑得低下头去。这三人都是皇亲国戚,若不是这等机会,他们这辈子都看不到她们的影子,往后回乡也能吹嘘一番自己当年保护过郡主和贵人。

    三人的活泼俏丽吸引了众多将士们的目光,陈伯清见状忙上前奉劝她们回到车内,施郡主不喜道:“陈大侠,我们三个要骑马,不要坐在车内,我的腿都快成残废了。”

    陈伯清正色道:“郡主,坐在马车内是不会成残废的,可若是从马上掉下来,那就真成残废了。”

    施郡主忽然一拍脑袋,鬼主意上来了,挑拨离间道:“陈大侠,你说你和那鬼将谁更厉害?”

    陈伯清哭笑不得道:“我是剑客,他是将军,岂能比较。”

    施郡主道:“我知道,论起打架来,他打不过你,论起行军作战,你杀不过他,对吗?”

    陈伯清不置与否,但是他内心中对这鬼将并不看好,也许将军们行军打仗更厉害一些,可抡起江湖仇杀,军人始终不如侠客。

    顾家二小姐抿嘴问道:“陈大侠,你当初是如何成为龙都十大高手的,其他高手又是何人?”

    “我知道我知道。”施郡主忍不住抢着说了起来,“这龙都十大高手,每个人都是为国为民武艺卓绝的大侠士,陈大侠又叫阴阳剑士,当年路径阴山时,得知附近乡民常遭受阴山七大恶人欺凌,又有一家民女大婚时被抢走。陈大侠便单马仗剑入阴山,杀七恶人救出姑娘。他又得知那七恶人与当地恶霸勾结,便杀下山来,将那恶霸以及爪牙一举铲除。此后陈大侠沿路遇到那不平之事每每仗义出手,江湖人称为阴阳剑士。一把阴阳剑,扫尽阴间阳间不平事。”周围的将士们和同行的商队行伴们顿时听得一脸神往,而陈伯清捋着胡子不免得意。

    施郡主活泼性子,又讲起来其他大侠来,周遭的兵士们和商队行伴们也伸长耳朵听之,不由得被施郡主口中的江湖与侠客生活所吸引,结果越来越多兵士聚集过去。祖公茂和胡立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要攻击顾家忙过去维持秩序。

    当下有人向张孝武报告,他只是点了点头却不在意,远远望过去,见许多士兵被施郡主的故事吸引,便笑说:“无妨,现在休息造饭,你们若是喜欢听故事,便过去吧。”

    “大人你不过去看看?便是不听故事,看看顾家小姐的模样也好啊,也许这辈子没有其他机会看到咯。”胡三万在一旁打趣道。

    张孝武哂笑:“我对故事不甚关心,对顾家小姐也不感兴趣。”

    赵锁道:“大人对女人没兴趣。”

    张孝武一脚踹过去,赵锁哈哈一笑躲开这一脚,却被王一瑾给绊倒在地,吃了一嘴沙子,看得众人大笑不已。

    胡三万又笑问:“大人,将来战事结束,不知你有何打算啊?是继续留在军中还是还乡?如今你贵为校佐,若是还乡,应该能做一个衙役班头吧?虽然不如军中威风,可至少也在县城里横着走了。”

    张孝武握紧了斩马刀,感受着斩马刀的冰冷和踏实,淡淡地说道:“未来?活下来再说吧。”

    胡三万道:“我们一定能活下来。”

    “嗯,我们一定能活下来。”张孝武低声自语道,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了,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许唯一有目的的事便是为九儿报仇,可是给九儿报了仇之后呢,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在这个世界做什么。

    难道找根绳,找棵树,吊死穿越回现代?

    张孝武心中恶趣一笑,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活着成了最重要的事。他不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也不会想到什么宏图霸业什么问鼎中原,更没想过推翻万恶的圣汉帝国建立一个民主国家,他对自己的未来也很是迷茫。

    平日里想的不多,反倒是胡三万的问话,让他陷入思考之中,自己的未来又该如何呢?

    张孝武的内心自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身体在这个世界中,估计不能再次穿越回去了,便只能好好活着。

    什么叫做好好活着,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固然是一种活法,天地自在任我游也是一种活法,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或者他的人生第一次如此迷茫。

    张孝武摘了头盔,下了马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望着无边无际的草原,开始思考起了人生。

    不是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而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要做什么。

第九十九章 扎营

    前世,张孝武三十多岁依然自由自在孓然一身的生活工作,虽然潇洒快乐,却也在夜深人静时或者与人酒醉后才发现,身后房子空荡荡些许凄凉。他的父母都是小生意人,他从小却是一个只会读书读书再读书的书呆子,大学毕业后稀里糊涂考了个公务员,工作后因为书呆子的性格非常不顺,尤其是在政府部门中工作,更是被里面的勾心斗角和匪夷所思的贪墨方法所反复锤炼,后来被一脚踢到了图书馆这种事业单位,明升暗降做了一个小科长。

    从那之后,他的内心才彻底抛弃书生意气,慢慢接受并学习其他人,以至于连结婚这种事都要考虑对方的家境和关系。终于有一天他醒悟了,婚姻不是交易,更不是权力工具,可也蹉跎到了三十多岁。

    三十多岁的男人,最可怕的不是突然对男人感兴趣,也不是突然对女人不感兴趣,而是看透了生活的本质,爱上了单身生活。于是张孝武同志吃着火锅唱着歌,偶尔和单位同事介绍的相亲对象暧昧一下,日子生活倒也充实又幸福。

    很多在事业机关工作的女同志晋升无望吃穿不愁,最是热衷于给人保媒拉纤,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同志,在她们眼中,单身狗张孝武必须要被拯救。于是他经常被同事和领导安排相亲,甚至成为每年工会组织的机关事业单位的未婚青年联谊会常客,有人说铁打的张科长流水的姑娘,姑娘倒是认识了很多,深入交流的也不少,就是找不到一个满意的女孩。那时候他的要求也很简单,相貌要像佟丽娅,身材要像柳岩,性格要像刘诗诗,处事能力要像林志玲。只可惜这种“简单”的要求,现实生活中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于是老男人便一直孤单着。

    一直遇到了先结婚后恋爱的殷九儿——怎么又想到九儿了?

    张孝武不自觉地挠了挠头,摇头苦笑,他忽然发现自己或许被顾小姐们的莺声燕语所影响,本来是思考未来,却忽然联想到了女人。难怪有句老话说得好,当兵整三年,看老母猪都赛貂蝉,这才不过几个月,自己居然觉得“女人”这种生物的有多好了。

    张孝武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收住了情绪,见兵士做好了晌食,便招呼大家立即吃饭。

    施郡主性格洒脱口才甚好,便是身边围绕众多陌生士卒也全然不怯,反倒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真若一个女说书先生。在龙都城时,施郡主就是江湖豪客和坊间游侠们的朋友,她很喜欢如游侠一般的生活,也向往这种居无定所朝不保夕却自由自在的日子。也许施郡主被南阳郡王妃管得太过严厉了,又被南阳郡王惯得太放纵了,才十六岁便是龙都城一霸。曾经有一次七皇子的嚣张手下欺负一个老实人,被施郡主叫来的游侠暴打一顿。那七皇子号在龙都何等嚣张跋扈,却不敢与施郡主的游侠们对打,只能吞了这口恶气。

    有士兵拥挤过去推倒了别人,施郡主居然指着那士兵鼻子破口大骂,全然没有一点点郡主的贤淑模样,那些兵士们被骂了反而得意洋洋:“看,郡主骂了我,你们有谁被郡主骂过吗?”大家哄堂大笑起来,郡主倒也不生气。

    顾家大小姐见不成样子,便扯了扯郡主的衣襟示意离开,施郡主依旧不予理会,气得顾大小姐只能返回车内。倒是顾二小姐好奇地盯着远处的张孝武,见他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远方。微风吹过,张孝武脖子上的红披肩也随风飘动起来,他站起身来,转身一望,与顾二小姐的眼神相撞。

    远处的男子坚毅的双眼中泛放着光亮,顿时,顾二小姐心仿佛被抓住了一般,整个人怔住了。她只感觉自己放空了一切,天地之间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瞬间,顾二小姐顾若兮心中冒出一句诗词来:“陌上少年郎,独是最风流。”

    一瞬间,张孝武机敏地捕捉到了背后的目光,他一手引刀蓄势待发,骤然转身望去,却只见到一双慧眼灵动地看着自己。

    这就有些尴尬了,原来是个带着面纱的女孩,张孝武干笑着点了点头,心中自嘲不已:行军打仗日久,自己是不是得了“战争综合症”,感觉人人都打算行刺自己一般。他知道这是顾家的某个小姐,却不知道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更或者是哪位郡主。

    不过乍见这双灵动的双眸,张孝武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他松开了腰刀向顾家小姐点头致意,随后转身巡视去了。

    顾二小姐顿时怅然若失,盯着张孝武远去的身影,许久才回到车内。顾大小姐最是心思细腻,见妹妹怅然若失,忙问道:“若兮,谁惹你了?”

    “没什么人惹我。”二小姐顾若兮忙别过脸,顾大小姐又要追问,恰巧丫鬟送来午饭,便略过了这个话题。顾若兮趴在车窗,透过纱帐向外看什么,再问时,她便不说话了。

    由于太阳太热,众人多休息了一会儿,到了傍晚时分,车队抵达生命之泉所在的森林处。先前来时死士营众人在此宿营,对此处略微了解,张孝武便决定在此休息。

    林中除了生命之泉还有一片开阔的地方,比周边微微高半丈左右。据当地向导说,这里原应该是六百年前一个罗兰帝王的坟墓,只是六百多年过去了,沧海桑田,昔日的山,如今只留下一个小土丘微微凸起。

    张孝武本打算盗墓做个摸金校尉来着,但兀松熟悉罗兰历史,他说罗兰人讲究薄葬,来时空空去时空空,所以罗兰王贵们在埋葬时只用裹尸布裹起来埋在地下,却用石头垒出一座小山,以此铭记去世死者。

    “奶奶的,罗兰人这是要气死盗墓贼啊,挖了座山,结果除了一具大粽子啥都没有,你们这是要疯啊。”张孝武心中腹诽道。

    众人来到土丘驻扎不多久,顾家家将陈伯清便得知自己居然住在一座坟上,顿时心中泛起了不满。虽然死士营军卒无所畏惧不避鬼神,可毕竟顾家小姐们金贵,他直接找到张孝武,询问能否到其他地方驻扎。

    张孝武皱眉道:“此处地势较高,正所谓站得高望的远,容易防守。”

    陈伯清问:“张校佐是觉得今天会有沙匪来吗?”

    张孝武慎重道:“今日斥候三次见到有人影出没于车队周围,我不确定这些送死的沙匪会否今夜来袭,但茫茫塞北荒原,若是沙匪骑马来袭,这片树林和这座土丘便是我等最好的防守之地。”

    陈伯清也开始担心道:“沙匪若真的来了……”

    张孝武道:“我已经做好防御,他们若是来了,定叫他们有来无回,陈大侠可以安心休息。”

第一百章 冲突

    风平浪静反倒没什么好事,越是平静,张孝武越是担心。如果沙匪出现,他们的目的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对付自己这群军士,而是这四家车队或者顾家的小姐们。不过匪盗毕竟是匪盗,除非必要,他们不会招惹任何帝国或王国的正规军队。

    不一会儿,又有斥候回报,说林外再次发现人影,只是骑马走了,大家没有追上。

    张孝武心中的担忧更加重了,看来不但自己选中了这片树林,便是敌人也选中了这片树林。

    出于谨慎,张孝武下令在林内制作绊马索,又在索绳上挂了许多铃铛。这片白桦林大概三十几亩,白桦树容易生长,靠着生命之泉成了这片绿洲。一千多人车的队伍藏在林间,还真看不到什么。张孝武下令众人驻扎在几百年前的罗兰王坟丘上后,将所有马车链接制造了一个简易的围墙,所有人在围墙内休息。

    顾小姐的营帐便在最中央位置,被所有人牢牢保护起来,三个小姐下了马车后觉得无聊,非常想四处走走,但遭到了军士们的拒绝。军士们说校佐大人有令,顾家三位小姐不得离开众人一箭之地,否则以军令惩处。

    施郡主牙尖嘴利气咻咻嚷叫道:“对我等处以军令?我倒想知道何等处罚?是要了我们的脑袋吗?”

    几个士卒不敢回答,低着头彼此看了看,忽然一声传来:“圣汉禁军有军律十八斩,凡行军号令不从者必斩。”

    “你敢杀我?”施郡主转头等了过去,便看到一位俊朗冷面的军官如标枪一般站在身后,他身高六尺有余,身着束身皮甲,脚踏流云雪,脖颈处系着一条绛红披肩,双眸犹如一潭深水见不到底,直淹没得让人无处喘息。

    施郡主哪见过这种能够与自己对视而不避的郎君,立下被对方的眼神看得呼吸都重了,低下头努力使自己平静,道:“你……你要杀我吗?”

    张孝武道:“除非你故意违反军纪置我等于危险之中,所以小姐们请回吧,别为难我们这些保护你们的军佐。”

    “哼,别人怕你,我却不怕你。”一向泼辣的施郡主觉得自己的气势被压制了,倔强性子上来,抬起头插着腰顶嘴道,她努力做出虎视眈眈的表情瞪着张孝武,颇有一种你弄死我试试的架势。

    张孝武无奈地转身吩咐道:“赵锁,把我抽马的鞭子拿来,这位郡主……”

    “你——我是南阳郡王府的郡主,你敢动我试一试。”施郡主昂着头说。

    张孝武故作认真,客气道:“好的,我一定满足郡主的要求,赵锁,还不拿马鞭过来,既然郡主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军法的滋味,就先打三十鞭子吧,倒不会死人。郡主可选择谁来行刑?是否有满意人选?”

    “你……你……你打女人,当真不是男人,哼!我咒你将来找一个母老虎为妻!”施郡主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即转身溜了。但他嘴里依旧不饶远远地嚷嚷道,兵士们听了觉得有趣,这郡主牙尖嘴利,却是活泼得很,还很亲民。

    赵锁举着鞭子,犹豫不决地问道:“校佐,还打吗?要不,你来?”

    “打个毛线,我就是吓唬吓唬她罢了。”张孝武说着也摇头笑起来,他又不是冰冷的机器人,真的打了人家郡主,那才是真是得罪顾大军师了,再说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同此等小女儿一般见识。他转身对军士们继续叮嘱说:“尔等定要保护好三位小姐,但若三位小姐当真活泼好动,你们倒也不用严管,周遭我们都理了几处机关,你们警觉一下便是。”

    “喏。”军士忙道。

    张孝武又在四处巡视过后,才走回自己的营帐,却并未脱衣卸甲。胡三万已经准备好了麻饼腊肉等食物,张孝武就着水吃了起来,忽然见到远处有光亮,抓住朴刀窜了出去,却见顾家小姐的帐篷旁边生气了一堆篝火,陈伯手中拎着两只野兔子,顿时气得走过去。

    陈伯清见张孝武来了,便说道:“原来是张校佐,只可惜我只猎了两只野兔,否则当与张校佐一同吃喝了,而今只能给小姐们尝尝鲜。”

    张孝武皱起眉头,下令道:“灭火!”

    “喏!”

    身后赵锁立即上前打散篝火踩灭火星,陈伯清气得对张孝武怒问道:“你在作甚?”

    张孝武冷冷地说道:“前次我们约定好,一路之上必须听我军令,除非允许,沿路不得生火造饭,莫非陈大侠忘记了?”

    陈伯清道:“自是没忘,但这火却不是为了我们起的,而是三位小姐已经两日未进火食。我们自是糙人,喝惯了冷水吃惯了干粮,可三位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又岂能不吃火食喝些热水?”

    张孝武拒绝道:“不行。”

    多日的矛盾瞬间被点燃了,陈伯清大怒,张孝武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两人彼此怒视对方,那陈伯清冷哼道:“校佐大人,你总得给我个解释吧?我答应顾军师照顾好她们三人,你一句话便不许她们饮食火食,怕是不妥吧?你说是怕招惹土匪,还是怕招惹犬夷?我们这么多人驻扎于此,他们除非瞎子看不到我们?”

    张孝武见对方把顾军师给搬出来,这才沉默片刻后解释说:“陈大侠,行军不生火是军法,既然是军法,就要遵守。江湖游侠和沙匪可以不遵守军纪,但军人必须遵守,我们用军法来训练士卒不怕死不怕苦,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陈伯清道:“张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也必须遵守贵军的纪律?”

    张孝武道:“既然随军而行,便遵守军规,我不能为你破例。”

    陈伯清冷笑道:“这么说,张大人只是为了自己的军纪,并非不能生火做饭?”

    张孝武心中怒火噌一下起来了,勃然道:“陈大侠若是不想遵守军规,自可离去?我奉命保护顾家三位千金小姐,而非你们这些有自保能力的家将。你们这些人若是保护得力,又怎么会狼狈逃到木城?你们若是真被军师信任,军师又何必请我们保护。说到底,是你们的能力不足。”

    陈伯清也怒道:“我倒要看看鬼将有什么本事。”

    张孝武却起身后退,举起手来,身后立即出现一支什队,二十五人手持强弓直指向陈伯清,侍卫长赵锁笑呵呵地看着陈伯清。

    陈伯清不由得后退一步,气得咬牙切齿心说卑鄙,原来他还埋伏了一支弓兵,不守江湖规矩。

第一百零一章 战沙匪 1

    军战不同江湖斗殴,对阵时还讲究什么一对一单对单,军战最常用的最惯用的便是相互掩护以多打少累死拖死对方,便是最厉害的武将也不敢正面以一敌十,更别说陈伯清了。

    “你——”陈伯清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一身武功是好,可战场之上再厉害的武功也抵不过箭雨,便是绝顶高手面对军阵时能杀死七八人已是力穷,毕竟武士练的是保命的功夫,而军队练的是杀人的本领。今被人用弓箭指着鼻子,他又气又怒偏生毫无办法,早就听说鬼将弑杀,未想到如此卑鄙,连自己这个顾家家将首领也不放在眼中。

    张孝武冷笑道:“你可知为何江湖大侠永远打不过军队了吧?因为我们是一群人,而不是一个人,也许你单打独斗是很厉害,可我会用军人的办法消灭你。”

    陈伯清气得够呛:“可敢与我单打独斗?”

    张孝武好笑道:“军队不是江湖,陈大侠勿以江湖规矩相事,你若执意不听给我捣乱意气用事,我便杀了你们顾家护卫,自己护送他们返回龙都。”

    陈伯清转身拂袖而去。

    张孝武见他走了,便下令收回强弓,他知道陈伯清这人在龙都肯定地位极高,自己若是不抢先压制,只怕他蹬鼻子上脸。陈伯清行走江湖却少踏入军中,不懂军中规矩也不懂布营布防,若是陈伯清仗着顾家家将首领的身份在队伍中指手画脚,只怕军心思变。

    陈伯清返回车队,几个顾家护卫得知后扬言找他报仇,被陈伯清喝止住了。陈伯清心中反倒欣赏其这位小将来,此人虽然顶撞自己,可他性格倔强,并非趋炎附势之人。他们在金城时见了不少武将,即便身为将军,见到他这个顾家家将首领也是点头哈腰态度极好,将自己当座上宾对待,自己无论如何说如何做都是对的,反倒让他内心很是怀疑他们的能力。

    而今这位小将坚决的态度,却让自己放下心来将安危交给他,他将此事报与大小姐,大小姐闻后笑而不语,说一切听陈大侠的就是。

    张孝武在营地四周重新检查了绊马索,又觉得绊马索太少,便着人将所有绳索取出,里外制作了三层绊马索才放心。他又分别在八个方向放置了八个士兵,分别让他们躲在树冠上充当暗哨,并叮嘱道:“若是野兽触发铃铛,你们便发出鸟叫声即可,若是敌人袭来,你们万万不要声张。我们听到铃声之后从声音中判断,是野兽还是敌袭。”

    萧开却不明白缘由,他毕竟只在弓阵中从事,张孝武道:“他们八个暗哨抵挡不住什么敌人,贸然暴露反而葬了自己的性命。作为暗哨,最重要的工作便是发现敌人和保护自己,用不着他们对敌杀敌。”

    “喏。”

    众人无不从者。

    坐在地上,张孝武的右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他总觉得今夜会发生大事,于是下令所有军士衣不卸甲,又将盾牌分发给众人,叮嘱大家以盾牌做被。众人问今夜可是有敌袭发生,张孝武说我右眼皮乱跳担心有事,众人轻笑却真的将盾牌放在身边。

    一夜安静,张孝武也睡着了,到了后半夜,月光正通明时,树林西侧忽然铃声大起。张孝武猛地起身,拿起盾牌与长矛冲出营帐,他伸长耳朵听去,并未听到西侧有鸟叫声,意识到果过敌袭,遂令王一瑾赵锁立即全军准备接战。

    死士营九百将士立即起身迎战,得力于张孝武严苛的训练,士兵们以极快的速度穿戴集结。由于是黑夜,又在林中穿行,张孝武估计沙匪还有一段时间才能靠近,张孝武趁机下令萧开及前都队披弓箭上树冠占领制高点,随后又让人立即燃起火把照亮四周。

    “嗖!嗖!嗖!”

    火光之后,林中飞出一支支箭矢,十几个士兵冷不防被射中倒在地上,其他人忙蹲在地上,将盾牌挡在头顶身前抵挡。敌人的箭矢叮叮当当地砸在盾牌上,车队的百姓们也惊慌失措起来,几个车夫和商队镖师被射杀更是引起了恐慌。

    张孝武沉着道:“敌来西方,结阵!胡三万与陈关西,令右都队与下都队护佑顾家小姐与车队安抚百姓,若有乱阵者杀无赦!胡立与祖公茂,中都队与左都队举盾随我做一阵缓步上前,申林东及后都队紧随其后做做二阵,萧开,前都队备好弓弩箭矢,听我指令射杀之。”

    “喏!”

    “喏!”

    “喏!”

    “喏!”

    死士营士兵手持盾牌顶着箭雨向西面冲去,队伍中有人向西面射出几支火箭,顿时照亮了前方,一排排手持各种兵刃身穿牧民衣服的沙匪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见到自己已经暴露,又见到汉军手持大盾挡住了弓箭,土匪们立即意识到偷袭失败,便只能强攻。

    一个头领一声令下,土匪们扔了弓箭,拔出弯刀高喊着鞑塔语杀了过来。

    土丘中央已经乱了起来,商队的人吓得瑟瑟发抖,顾家的护卫也紧紧靠在顾家小姐的马车旁。胡三万大喝道:“所有人听令,不得骚动,违者杀无赦。”陈关西同时抡起鞭子将几个胡乱走动的商队车夫打倒在地,厉声道:“不过是沙匪而已,你们几个慌什么?有死士营数千军士在此,就没什么可怕的。”

    一个商队头领道:“我听那杀声,沙匪怕是有上千人?”

    胡三万蔑视道:“千人又如何?不过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罢了,有校佐大人在此指挥,便是上万人又如何?”

    陈伯清上前问:“我等需要参战否?”

    胡三万看不起沙匪,但更看不起这群江湖豪客,他们除了会单打独斗,又怎么懂得行军作战,又如何懂得战场厮杀,便更是冷漠拒绝道:“等候军令。”

    陈伯清心中急了,说道:“我顾家护卫,个个都是好汉。”

    胡三万撇撇嘴道:“你还是先保护好小姐们吧,参战的事儿得听校佐的。校佐若是要你们参战,你们跑都跑不了,若是不需要你们参战,也别捣乱。”

    这张孝武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手下更臭,陈伯清便只好回到顾家小姐马车旁边。其与护卫忙问起来,顾大小姐隔着车窗询问:“又是沙匪?”陈伯清回道:“应是沙匪,死士营已迎敌去了,小姐不必担心。”

    几位小姐难能不担心,上一次虽然顾家护卫杀退了沙匪,却失去了一半的家将家丁,双方拼杀到最后三位小姐几乎参战,随即她们换上锦装盔甲拿出佩剑提前准备。

第一百零二章 战沙匪 2

    陈伯清此时登上马车车顶,借着远处的火光细看之后又惊骇道:“那个头人我认得,是上次截杀我们的沙匪!果然又是他们,他们盯上我们了!可上次他们不过**十人,这次居然……这么多人,他们这是要彻底杀绝我们。”

    此时,战场中央指挥作战的张孝武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他只是盯着面前的沙匪冷笑,眼前土匪虽然不知多少,但也不过是仗着人多罢了,散成一列毫无章法,当真可笑。

    在极短时间内做好了应对策略的张孝武随后大喊下令:“中都队左都队准备投掷短刀!”

    两支都队三百余人在胡立的带领下纷纷掏出短刀,他们左手倒持腰刀,右手握紧短刀做好投掷准备,刀锋蓄势待发。眼看着沙匪冲杀杀到眼前,忽然张孝武一声令下,一三百多把短刀飞射过去,刹那间扎中了冲上最前方的近百个沙匪。

    “啊……”

    土匪们发出阵阵惨叫,有的被刺中后倒在地上,还有的只是扎穿了大腿嚎叫翻滚,挡住了后面的人,几个人在黑夜中滚作一团。土匪们忽然混乱了起来,一个土匪头子高声呼喊止住了混乱,随后又杀了上来。

    张孝武当即下令道:“盾兵在前枪兵在后准备格杀!前都队弓手听令,准备三箭散射!”

    沙匪们没有意识到头顶树上的的汉军弓箭手,他们依旧仗着人多骁勇冲杀过来。

    张孝武随后高喊:“结阵!”

    “杀!”

    三百余人迅速后撤并结成“人”字阵,张孝武站在军阵中央,计算了一下敌人距离,随后立即高喊道:“前都队!散射!”

    “嗖!嗖!嗖……”

    躲在树上的弓箭手们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向那土匪们射出最多的弓箭,所谓三箭散射便是一根弦上射出三支箭矢,这样射箭是为了追求箭矢射出的数量而放弃精准杀伤敌人,因此一刹那间,汉军中弓箭手仿佛有上千人在射箭一般。实际上在这黑夜之中,散射与精射毫无区别,射中了都是运气好,射不中也是正常,但沙匪们集中在一起,被射中的几率很高,很快不少人身中数箭倒在地上。

    此时,张孝武高喊道:“一阵随缓步上前,二阵一字列队护佑一阵后方,杀!”

    “杀!”

    张孝武遂带着三百多汉军将士徐徐前行,敌人被一波飞刀和一波箭雨射杀射伤了上百人,且杂乱无章的进攻很快被汉军冲散了。沙匪们的冲锋遇到了正规的汉军,仿佛撞在石头上的浪花一样,四散而亡。

    沙匪们傻眼了,他们集结了力量准备一鼓作气将这群散兵游勇歼灭——他们熟悉汉军,如此大规模的汉军南行,必然由一些贪生怕死之辈组成,先前他们不是没有截杀过南行的汉军队伍,每次都将汉军吓得屁滚尿流,根本无需硬战。

    今天算是第一次与汉军硬撼,万没想到撞到了石头上,还是一块金刚石,顿时头破血流脑浆四溢。

    张孝武带着他的卫队站在人字阵阵眼处徐徐前进,他身材高大身手矫健,手足力量极大,但凡有冲过人字阵列的沙匪必然遇到他。他挥舞着斩马刀,将一个冲来的的沙匪一刀砍成两半,嘴里高呼:“圣汉!”

    “万年!”兵士们高声喊道

    随后,其余死士营各都队也大吼起来:“圣汉!万年!圣汉!万年!”

    汉军气势越发高涨起来,甚至后方三支都队与也跃跃欲试,但张孝武尚未下令,萧开与胡三万自然不能擅自行动。

    顾家护卫们神色紧张,顾家小姐们手持长剑站在马车上。汉风尚武,无论是男女老幼此时精神抖擞,如此也造就了圣汉帝国三百多年的江山稳固,周遭民族若非地利缘由早就被圣汉吞并。

    施郡主摩拳擦掌恨不得随军前行:“陈大侠,我们要不要杀上去?我看他们需要支援,正所谓一鼓作气……”

    陈伯清撇了她一眼,自然明白这小郡主的想法,南阳郡王从小把女儿当做男孩一般,这小郡主怕不是想过去试一试自己几斤几两,可他又岂能让她们赴险,便决然道:“左右,看好小郡主,若是她乱跑,便卸了她兵刃关回车内。”

    施郡主一脸郁闷,哼了一声,忙躲在姐姐身后,顾家大小姐顾清兮问道:“陈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陈伯清道:“且看那鬼将如何指挥吧,分兵而战,实乃兵家大忌。”

    顾若兮立即反驳道:“这倒不一定,我猜想那鬼将应该是自信满满,相信自己就能战胜敌人。”她心中担忧,恨不得自己也上前帮忙,她自然知道自己只会给人添乱,只好在心里暗暗祈祷张孝武旗开得胜。

    施郡主依旧不死心道:“陈大侠,你说沙匪上千,张孝武那嘴上没胡子的小将带着几百多就能杀退沙匪吗?倒不如我们现在一股脑冲上去,拼死杀几个,争取也做圣汉英雄,将来被人写进圣汉英雄传中。”

    顾清兮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嗔道:“想什么呢,我们若是死了,他们的牺牲便没了意义,只有我等活下来,他们所作所为才有人记录。”

    “杀!”

    “塔萨!”

    “啊……”有人死在地上。

    “姆妈……姆妈……”有人哀嚎着喊着妈妈。

    到处都是喊杀声和马鸣嘶叫声,弓箭在黑夜之中四处横飞,损坏撞翻的物品到处都是,商队人心惶惶伏在地上,祈祷着自己在这杀戮之夜能够活下去。

    死士营与沙匪很快绞杀在了一起,树林里惨叫声不断传来,此时突然一支冷箭飞来,陈伯清挥剑挡住,只听得“叮”地一声,那根箭矢被击落在地。

    陈伯清大喊道:“下车,伏倒!”顾家女儿们忙下车蹲在地上,此时又一支箭飞来,噌地扎中了一名家丁的后背,那家丁扑倒在地,楞了一下看着自己胸口的箭头,说道:“陈大侠,我中箭了。”

    陈伯清立即挥剑将他胸前的箭头砍断,又将他背上的箭羽砍断,忙吩咐道:“不要拔箭,不要乱动。”

    顾家的三位小姐焦急万分,大小姐顾清兮立即安抚众人道:“大家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相信张校佐一定会保护好我们。”

    陈伯清肃声道:“沙匪众多,还请小姐躲在马车下,免得流弓飞箭伤了你们。”顾家小姐们乖乖地听陈伯清的吩咐躲在马车下了。顾家的丫鬟和老妈子们也躲在马车下,看似躲避,实则挡在她们面前,替她们抵挡可能射来的流矢。

    陈伯清站在马上,拔剑挡开箭矢,目视前方,望向远处的死士营将士奋勇杀敌,胸膛内一腔热血喷薄欲出,更加握紧了长剑。

第一百零三章 战沙匪 3

    今夜月色通明,仿若白昼,然这个年代中兵卒多营养不良,视力极差。军士们在月光下与敌军死战,未免会伤及自家人,只有口中不断高呼汉话才能认出身边之人是自己人。

    张孝武早就嘱咐过的,兵士们平时也训练过,自然得心应手。只是作为一阵前锋的三百士兵三百余人虽然战力强于乌合之众的沙匪,可数千的沙匪在黑夜之中茫然地冲杀,并不知道前方惨状,很快,更多的沙匪冲过了一阵,与张孝武的亲兵队绞杀在一起。

    一个沙匪怪叫着跳起来撞向张孝武,却被他躲开,最后被王一瑾忽然一刀砍死。

    王一瑾直到杀完人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苍白脚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又一个沙匪上前,王一瑾连忙翻滚躲开。沙匪追杀不绝,一个汉军士兵冲上前一刀将沙匪砍翻,伸手将王一瑾拉了起来。王一瑾正要感谢,却见这士兵脑袋飞了出去,原来被另一个沙匪直接砍掉。

    王一瑾这个昔日胆小如鼠的狱卒也急了,将朴刀横举一个突刺直接将那沙匪刺中在腰间,随后他狠狠一拉,那沙匪肚子被豁开,肠子顿时如瀑布一般掉了下来。王一瑾冲杀上前,一刀砍在那人头上,只听咚地一声,那沙匪倒在地上。原来那沙匪带着头盔,却不想被王一瑾这奋力一砸直接给砸死了。

    王一瑾挥着刀杀敌,却很快被三个沙匪包围起来,发狠左右砍杀,沙匪因为武器劣势不能上前,但他的力气眼看着就没了。此时申林东带着后都队从后面杀来,他拖着刀而行,悄无生气间,刀锋割在三个土匪的腿上。

    三人剧痛不由得蹲在地上,申林东抡起大刀将自己当做陀螺一般一个旋转,锋利的朴刀将三个土匪的脑袋全都剁了下来。不过申林东转得太快,自己倒在地上滚了,他摸了摸头,好像脸上出血了,想必是倒在地上时被地上的树枝刮到。他起身抹了抹脸上的鲜血,呲了一下牙,脸上隐隐有一些疼。

    感觉身后有人,申林东立即滚到一旁举刀相迎,却见一个鞑塔土匪双手捂着脖子跪在地上,原来那个偷袭的土匪被树上弓兵给射中喉咙。

    申林东冲上去一刀将那土匪脑袋砍掉,又冲向另一堆土匪之中,杀散人后见到一个士兵倒在地上险些被杀,他叫喊道:“起来,跟着我。”

    “申……申都尉!是你的救了我?”王一瑾认出了人,忙喊道。

    申林东道:“校佐在哪里?”

    “前方!”

    “随我跟上,你这个亲兵怎么不保护好大人。”

    王一瑾脸上一红,心说我不是不保护校佐大人,只是打起仗来,我若是在他身边,便成了他保护我,还不如离他远一些,免得拖累大人。他先前和其他老营的兄弟们一样,对申林东看不起,觉得这人只是厉害了一些,但未免贪生怕死。可今日被申林东所救,他反倒对自己先前的判断有些内疚,这申林东也是一个绝顶厉害的武将,自己私下看不起人家,可真在战场中,还是人家救了自己。

    “申都尉。”

    “有屁快放。”

    “谢谢。”

    “废话恁多!”申林东又杀翻了一个沙匪,随口骂道。

    沙匪们被杀得士气跌落,连连后退,张孝武见状得势不饶人,追上去一番砍杀,接连砍倒七八个人,就连赵锁在他身后也趁机杀死了几个沙匪。一阵的中都队与左都队兵卒们与沙匪们搅在一起后,立即按照训练要求自动两人或三人组成一组,背靠背与土匪格杀起来。

    沙匪们人数虽多,却发现对汉军无之奈何,自己的夜袭成了汉军收割人头的机会,而树林之中的汉军的冷箭又在不断收割沙匪的生命,于是一些沙匪已经悄悄从战场中逃走了。

    沙匪头领见状只能大喊撤退,听到命令后的其他沙匪立即掉头便跑,汉军最是喜欢追击作战,冲上去对着敌人的后背一顿砍杀。

    眼看敌人钻进林子里看不到影子,张孝武回身高呼:“死士营,停止追击,回营!”

    “死士营回营!”赵锁大声喊道,亲兵队也大喊起来。

    胡立喊道:“一阵集结,中都队,左都队,各自轻点人数。”他嗓子有点喊劈了,发出尖锐的声音,忙清了清嗓子咽了口吐沫,继续喊道:“何二狗,负责清点中都队!”无人回答,他又喊了一声,身边的中都队甲什队什长何二狗依旧不回答,胡立意识到何二狗出了事,高喊道:“找到何什长!”

    张孝武拖着刀带着几个士兵走了回来,见到胡立在地上翻看尸体,忙问:“如何?”

    “何二狗不见了,刚才跟在我身后的。”胡立着急起来,这何二狗和胡立是同乡,曾经一起做过伍长,那一张难看的搂着龅牙的脸让人印象深刻,且没事喜欢谈论女人。但实际上何二狗一辈子都没日过女人,到现在还是个处男,胡立觉得长得这么难看的人,阎王老子应该不会收。

    “找到了,何什长在这儿!”

    一个士兵高声喊道,其他人忙围了过去,张孝武和胡立也跑了过去,终于见到了何二狗,他身上被砍了七八刀,一把弯刀冲后背插到前胸,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血流干了。

    胡立蹲在地上,合上了何二狗的眼睛,心痛得几乎咬碎牙齿。祖公茂走过来,满身鲜血,见胡立蹲在一具汉军尸体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胡立点点头起身。

    张孝武叹了口气,下令道:“继续清点人数,各处警戒,各都队自行包扎抢救伤员。后都队申林东负责警戒,打起精神,随时准备迎接沙匪的反扑。”

    “喏!”

    胡立忙起身道:“大人,追不追?”

    张孝武道:“不追了,今天月光不明,若是走散了损失更惨重。”

    “喏。”胡立下令道:“乙什队曹礼,清点人数,救助伤员。”

    “喏。”曹礼回答道。

    由于土匪的夜袭失败,他们不再隐蔽了,张孝武便下令四周点起篝火,全力救治伤员。今夜有几十个士兵被沙匪射死杀死,另有十几个个士兵受伤需要救治。虽然军中无有军医,但老兵们早就对刀伤贯穿伤有经验,倒是对顾家那护卫无能为力。

    顾家的护卫虽然都是江湖人,可顾家小姐们与他们相处两月,自不能坐视自家护卫流干鲜血而亡。二小姐顾若兮没来由地站起来,跳下马车跑到军营中,径直来到张孝武,道:“张校佐,还请救命。”

    张孝武转身一看,见面带纱巾的二小姐红肿双眸仿若一朵正在枯萎的可怜花蕊,她哽咽着哀求道:“张大人,我家护卫周稠要死了,不知军中能否救人?”

第一百零四章 死马当活马医 1

    张孝武立即记得这双让人难以忘记的眼睛,那日便是她盯着自己,只是那日的那双眼睛明亮有神,而近日则惹人心疼。他居然不忍拒绝,一时心软道:“我去看看吧。”随着顾家小姐来到车队,见坐在地上的受伤护卫周稠。那箭矢刺穿了周稠的胸膛,位置在心脏附近,张孝武知道他没救了,若是这箭矢拔出来,周稠立毙无疑,若是不拔也是死。

    “军中将士若是有什么未了心事,便会给家人写最后一封家书,是为遗书。”张孝武摇头说道,“让周壮士口述,别人替他写好家书吧。”

    陈伯清转过身去,不忍看周稠。

    顾若兮也望着他问:“你的意思是……”

    张孝武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返回军营探望自己的伤亡将士了。

    陈伯清等人也是见惯了生死,悲悯地地看着周稠,那周稠又吐了一口血,却笑道:“陈大侠,与蒋师傅他们相比,我算是幸运得多,老天爷让我多活了几日,不算亏我。”

    陈伯清的手抖了一下,见顾家三位小姐站在一旁,便请她们回去休息,顾家大小姐顾清兮却倔强地站在一旁,铿然说:“周稠乃我顾家护卫,是我顾家的人,我不走。”

    周稠心中感动,微笑道:“多谢大小姐,但周某命不久矣,怕是冲撞了你。”

    施郡主却道:“我爹是是南阳郡王,亦是朝廷武将,这等生杀早就见多了。周护卫,你放心,明日便会痊愈的。”二小姐眺望远处,但见张孝武正在探查兵士伤情,眼中好奇之色更甚了。

    “周稠是我顾家的人。”顾清兮定了定神,缓缓说道道,她目光温柔地看着周稠。

    顾家小姐是皇亲国戚,他周稠不过是一介武夫平民子弟,见她如此善待自己,周稠心中顿时一暖,热泪盈眶道:“多谢大小姐关心,某便是见了阎王,也值了。”他又对陈伯清朗笑道:“陈大侠,某父母早亡,只在珲州应县有个妹妹,早年被父母送人做了童养媳,如今嫁做应县县城豆腐张家做了儿媳。某虽是游侠,却也心疼妹子,便隔三差五前去监窥,见那豆腐张一家对我妹妹甚好,才放心浪荡江湖。某身无长物,好赌博饮酒,与同伴应做顾家护卫只攒下这五十两银票。还请陈大侠将此银两交于我妹妹,只说父母早年托付与人,而今终于找到遗孤即可。万勿告知我妹妹,他还有个哥哥,却又死了。”

    周遭人流下眼泪,纷纷不忍转过头去,陈伯清红着眼接过银票,放在怀中,道:“你放心,我照做便是。”

    周稠又道:“一月之前,吾等遭遇沙匪袭击,死伤惨重。施郡主与二小姐受惊难以入眠,大小姐便唱了一首童谣哄她们入睡,却不知吾等听后倍感心安,不知大小姐今日能否唱与我听?”

    顾清兮微微点头,柔声道:“我唱给你听吧。”

    尽管顾清兮戴着面纱,但那对柔情似水的双眸,便让人看得忘记一切,众人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着这位美貌与才智于一身的顾家大小姐的歌谣,顾清兮柔声轻唱道:

    “阿女呀,十三能织素,十四能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编嫁衣,十八嫁人妻。阿女呀……”

    大小姐的歌声安静幽远,在这仅有篝火的声音作为伴奏,那歌声飘荡到四方,为这伤亡的野增添了一抹亮色。

    张孝武回望一眼,记住了顾家大小姐温柔的声音,心说这真是一位性格坚毅的好姑娘。

    胡三万报告说伤兵中一个士卒伤口太大,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张孝武忙走进安置伤兵的营帐,见到那士卒后背伤足足三寸长的刀伤,几乎将整个人分成两截,背上的肉也翻出,虽然出血不多,但伤口的确骇人,他蹲坐在士卒床边道:“如何?”

    那士兵脸色苍白,道:“多谢校佐大人探望,卑下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可否恳请校佐将抚恤给我阿娘,我家除了我阿娘外,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他们都需要些军饷抚恤。我弟弟还在启蒙堂里读书,将来他参加乡试科举,也需要要一笔路费盘缠。”

    张孝武眉头一紧呵斥道:“少说废话,你是我的兵,你得活下去。你有啥愿望自己跟你弟弟说,你想照别指望别人顾自己老娘?有种的就自己照顾。”他仔细看看那兵士的伤口,尽管从右肩到左背,但只是皮外伤,并未见到骨头,最严重的便是那肉皮被切成的伤口太长,足足一人的手臂之长。在这个医疗低下的时代中,这样的伤口的确难以愈合,许多伤员因为包扎感染死亡。

    张孝武眉头紧锁想了一会儿,随后立即起身道:“胡三万,军医如何救治他?”

    胡三万无奈道:“只能静等伤口自行愈合了,若是等不了,就只能——先写好家书。”

    “不成不成!还有救,还能救,你们不行,我就试试吧。一斤,你去顾家小姐那里询问是否有针线剪刀。她们女人家应该随身备着针线。赵锁,你去车上取一些烈酒,越烈越好。”张孝武不是医生,但他前世被做过几次手术,初中时做过急性盲肠炎手术,大学时打篮球意外受伤做过缝合手术,工作后参加防汛工作时被台风吹掉的玻璃砸中做过缝合手术等,前前后后只是缝合手术便被做过四次。可以说他是大难不死还有一难、一难更比一难浪的代表,直到被砸死穿越到此。

    正所谓久病成良医,被做手术多了,反倒不怕手术了,尤其是简单的缝合手术,所以他心中立即有了一个主意,亲自给这位士兵做缝合手术。

    以这个时代的医术,外科手术只怕只有几个御医神医能做,士兵背上这么长的伤口,仅仅用布条裹住多半会引起感染,甚至动一动便会流血不止,以至于大家束手无策,只能做事他等死而已。既然都是死,张孝武便决定用现代的外科缝合手术帮助他缝合伤口,虽然他懂得不多,但比起等死,做总比不做强。

第一百零五章 死马当活马医 2

    王一瑾立即领命而去,其他几个军士相互看了看,不明所以,只等张孝武下一步作甚。王一瑾跑到顾家车队旁,向顾家的丫鬟讨要针线剪刀,而顾家的护卫周稠此时也死了,众人悲痛之后却感到无奈,而且如今夜这上千沙匪的夜袭,顾家只死了一个护卫就是一个奇迹。

    听到王一瑾借来的东西,顾家人感到很奇怪,陈伯清询问缘由,王一瑾也说不上,顾清兮便到车上取了针线剪刀。她们虽然是武将人家出身,可作为女儿,从小便需要学习针织缝补,车上也带着一些工具,用以闲暇时针秀。

    二小姐听到是张孝武索要,便更加好奇起来。见王一瑾走远,顾若兮立即对大小姐说:“我去看看,他们用针线作甚,好生奇怪。”

    “回来,不许去,一晚个上还没看够死人吗?”顾清兮呵叱道。

    顾若兮瞪着小鹿一样的眼睛,一脸期翼道:“姐姐,你不好奇吗?”

    顾清兮道:“便是好奇又能帮甚?你去了他们那里,只会给张校佐捣乱。若是有军士发疯,伤了你怎么办。”

    施郡主躺在被窝之中迷迷糊糊地说:“军士才不会发疯,他们为了保护我们拼死拼活,又岂能伤我们?”

    顾清兮自知失言,忙吐了吐舌头,说:“我是为了你们好。”

    顾若兮扯着姐姐衣襟可怜兮兮地求道:“姐姐,姐姐,你就允了我吧,我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好。再说有陈叔叔陪着,你还怕我会捣乱吗?我决计不会捣乱的,你放心好了。”

    顾清兮自然信任陈伯清,犹豫一番便只好叮嘱小心,又看到小妹一蹦一跳地去了张孝武的医帐,不由得苦笑起来。她叹了口气,又见施郡主抱着肩膀睡着了,梦中身体瑟瑟发抖,便忍不住替她盖了被子。

    顾若兮随着陈伯清进了医帐,便立即见到那背上一条长长伤口的士兵趴在中央,吓得捂住了眼睛,却又忍不住偷看那士兵的伤口,小声地问陈伯清道:“陈大侠,这士兵……”

    陈伯清摇摇头,意思是这样的伤口,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大帐内一股浓重的烧酒的味道,张孝武赶走了众人,只留下兀松、胡立、王一瑾、赵锁和胡三万,忽然见到陈伯清顾若兮在一旁,忙起身道:“见过陈大侠,顾小姐。”

    陈伯清道:“多谢校佐和死士营将士今夜御敌,若非校佐等人,我等只怕……”

    张孝武道:“职责所在。”

    陈伯清道:“周稠死了。”

    张孝武毫无反应,道:“家书写好了?”

    “写好了。”

    “那就好。”

    顾若兮迫不及待问道:“张校佐,你要针线作甚?你竟然把它们沁入酒中?这是何意?”

    张孝武斟酌了语言,才说:“酒能杀风中的疫毒,平日我们身体健壮不会被疫毒侵入身体,但此时兵士重伤,风中疫毒便会渐渐侵入机体。等一会儿我用针线缝合伤口,便是提前消毒。”

    陈伯清奇道:“风中疫毒?这出自何种医术?怎地我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过这种医术说法?”

    所谓的风中疫毒,不过就是细菌而已,只是张孝武换了个名词罢了,他编撰道:“此医术并非我中原所创,乃极西之地一位叫做希波克拉底的希腊医生提出,后来他的徒弟带着医术来到我中原,却因与中原医术相差甚远而遭到排挤,逐渐失传了许多技术。我年幼时与父亲在乡间做货郎时,遇到了他的最后一位传人,那时年幼,听他讲了一些医术,他说希氏医术最是适合刀伤愈合。今日若不是见士卒无医可救,我也不会冒充大夫救人了。”

    顾若兮惊道:“你不是大夫?你也敢给人治病,张校佐,你就不怕把他给治死吗?”

    张孝武并未回答,而是低头对那士兵问道:“你怕不怕?”

    那士兵道:“校佐大人,我把命就给你了,若是就得了,我伤好了还是你的兵,若是没了,我便去阎王爷那里,告诉他我投胎之后,还做你的兵。”

    顾若兮的眼睛又闪闪发亮了起来。

    张孝武对那兵士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牛木根。”那士兵忍着痛回答道。

    张孝武沉默一会儿,心中犹豫一番,但还是直接说道:“明日咱们死士营以及商队须得继续行军,你的伤口太长太深,一旦行动必定崩裂失血而死,所以我用希氏医术,用针线替你将伤口缝住,避免颠簸流血,也能让你尽早愈合。只是等下需要用烈酒先清洗你背上伤口,你也知道,烈酒遇到伤口必然疼痛难忍,所以你必须先喝了一坛酒来麻醉自己,等会儿再咬紧毛巾,可敢?”

    “我敢!”牛木根道。

    张孝武向赵锁使了眼色,赵锁将酒坛子递过去,牛木根便小口小口地喝酒,越喝越多,渐渐地整张脸通红起来。张孝武此时又将白色纱布浸泡在另一个酒坛子里,见周遭纱布极少,便向顾若兮问道:“不知二小姐是否有干净布匹?”

    顾若兮道:“我车上有一匹丝绸。”

    “可否卖与我?”

    顾若兮摇头道:“不卖。”张孝武顿了一下,却见顾若兮又俏生生地哀求:“我的丝绸可以不卖给你,全都送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让我留下来跟你学那个……那个希氏医术,对,就是希氏医术。”

    张孝武听了二小姐的条件,顿时哭笑不得,只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一些天真和勇敢,可他自己也是胡乱尝试,又岂能教人,便劝诫道:“我对希氏医术也只是匆匆看过,小时候的事情哪能记住那么多,但你若是想学我这三脚猫的医术,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们就说定了!”顾若兮伸出手来,露出晶莹剔透的小指,一双眼睛完成了新月,道:“咱们拉勾,否则我怕你烦了我,赶走我。”

    张孝武笑了笑,只好和她幼稚地拉勾约定,顾若兮摇着两人的手指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呸!呸!呸!”张孝武差点被这波操作闪了腰,任谁看到天仙一般的小美女忽然向地上吐三口吐沫,然后还一脸真诚地看着他,还让他学这副粗鲁模样,也会错愕不已吧。

    “你得学我,否则就是不诚心。”顾若兮立即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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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守塞北城池,张孝武独掌木兰卫,一万汉军不绝,则汉旗不倒,汉血不灭。汉血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血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血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