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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门吹灯零零七     汉血长歌txt下载     汉血长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死马当活马医 3

    张孝武无奈,也吐了三口吐沫,顾若兮这才高兴地跳起来,蹦蹦跶跶回到自己的车上,顾清兮见小妹回来正要问话,便看到她翻箱倒柜将顾清箱子里的一匹白色绸缎抱了出来,然后飞也似的跑了。

    此时张孝武已经卸甲脱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陈伯清见他脱衣不避人,却也潇洒。而他身上结实流线的肌肉仿佛猎豹一般,当真不愧是一员猛将,陈伯清回想自己年轻时也有此番筋肉,只是年纪大了,肉都松了。

    顾若兮抱着白纱走进来,张孝武用剪刀毫不吝惜地将绸缎全部剪成了布带,心中疑惑却不敢询问,生怕打扰了别人。

    张孝武随后用酒给自己洗了手,甩干之后才穿针引线,对王一斤吩咐道:“你将剪刀在灯芯上烤上五吸,五吸后拿下等十吸过后,十吸后再烤上五吸,如此重复,你可懂?”

    “我懂。”王一瑾忙道。

    张孝武坐在牛木根身边,道:“我现在用烈酒给你伤口消毒……去污。你现在只能忍痛,要么死,要么疼,你选择什么?”

    “我选择疼。”牛木根忙道,能活下来谁想死,他自然选择活下去。于是他又狂喝了几口烈酒,直辣的他难以忍受,脑袋中一下子晕了,只觉得身体发飘。

    张孝武将一条汗巾塞进牛木根口中,牛木根忙道:“校佐大人,能否换个新的汗巾,这谁的汗巾,太臭。”

    “你还嫌弃起自己来?”赵锁叫道,其他人忍俊不禁,倒是冲淡了许多紧张。

    张孝武转头看向顾若兮,顾若兮心生不妙,果然他问道:“请问二小姐,可有手帕一用?”

    若是平时有人这样问来,顾若兮早就打将过去,可张孝武来借,她不由自主地拿出手帕递了过去。张孝武称谢,接过来手帕便塞进牛木根口中,叮嘱道:“不管多疼,给我忍住了,你对不起我也就罢了,别对不起二小姐的手帕。”

    兀松打趣道:“也是你福分深,我们几个都羡慕死了。”

    赵锁说道:“这可是一刀换来的,你若羡慕也可学他。”

    牛木根嘿笑:“也行。”

    胡立在一旁气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有其他闲心逗闷子。”

    张孝武哈哈一笑道:“有这闲心也好,省得等下疼得受不了。”他便用自制的棉签开始清洗牛木根后背伤口,尽管动作轻柔,可烈酒浸在肉上的疼痛让牛木根顿时发出阵阵惨叫,张孝武勒道:“胡立、赵锁、三万、陈大侠,你们四人快按住他,不要让他乱动,容易崩裂伤口出血而死。”

    四人立即按住了牛木根的手脚,兀松拿着纸笔记录,张孝武问道:“你记什么?”

    “万一大人治死了士兵,我得记好报上去。”兀松理所当然道,“我是行军书记,自然要记下一切。”

    张孝武一脸黑线,那顾若兮也想帮忙,却不知帮在哪里,于是居然跑去按住了牛木根的脑袋。张孝武无奈道:“二小姐,你站在一旁,是想把他闷死吗?”顾若兮忙撤了一步,不知所措。

    牛木根双眼赤红吼叫起来,咬着手帕叫道:“校佐大人!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大人,我要受不了了……”

    “疼就咬住手帕,这么香甜的手帕,不是给你闻的,是给你咬着的。”张孝武说着,左手合住了伤口,右手捏针快速穿过两片皮肤随后立即打了一个死结,转头对王一瑾道:“用剪刀剪断此处。”

    王一瑾今日虽然也杀了几个沙匪,但此时因为紧张居然手颤抖起来,自己的剪刀差点剪到自己的手。

    “当心一些!你小子差点扎死他!”张孝武见状怒骂:“没用的东西,让你剪个针线都不行。”

    王一瑾哭丧着脸道:“大人,我真不会用剪刀,我从小都没碰过这东西。”

    张孝武记起来这小子从小就被人卖做杂役,没有看过女人针线,便望向兀松,兀松立即瞪大眼睛道:“大人你别看我,我堂堂一个大老爷们,甚时碰过剪刀了,正所谓君子远庖厨……”

    “又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张孝武道。

    兀松一脸郁闷道:“这个……本书生真不会针线。”

    顾若兮忽然上前抢走剪刀,利索地用剪刀贴着线结剪断丝线,一双发亮的眼睛得意地一眨一眨:“是如此简单吗,张校佐?”

    众人张大嘴巴难以置信,这位顾二小姐不惧血腥也就罢了,居然不避污秽亲自动手,顿时折服了大家。在所有人的眼中,顾二小姐应该是锦衣玉帛,生来得宠,当然,人家的确也是如此,可以说是天之娇女。可她全程观看,非但没有表示出任何恐惧,还手脚麻利地替大家解决了问题,这就不能不让人赞叹了。

    张孝武也忍不住点头赞许,却没有多说废话:“很好,请二小姐继续配合我的手术。”

    顾二小姐骄傲地眯起了眼睛,随后将注意力放在了手术上。

    作为穿越者,张孝武胆大到直接用线给人缝合伤口,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他不会穿越前那世界中医生手术缝合的外科结,因为他只会打死结。一个真敢手术,一个真敢让人手术,张孝武便这样一阵一阵地将牛木根背上的伤口缝在了一起,总计缝了三十针。等他缝好伤口,已经累得瘫坐到在床边,比打一丈还要累,救人当真难过杀人,要么从古至今医生大夫的压力都是最大的。

    他转身看了看顾二小姐,见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滴下,划过精致的脸颊,心中为这个十四岁少女的勇敢而感动。

    张孝武调整了呼吸,和声道:“这个……多谢你,顾二小姐,若是牛木根不死,必是你的阴德。”

    顾二小姐脸色有点苍白,她的确累坏了,这是她第一次如今紧张,如此专注,而且缝合的伤口又是如此之长。她精疲力尽地回了大家一个微笑,那笑容却让大家心疼不已,讲一件如此重要事交给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大家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直到此时,诸多军士才真正佩服起这位顾家的小姐,开始不把她当做客人。所有人都向她点头致谢,她也一一微笑回应,接受军人的承认,甚至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是死士营的一分子。

第一百零七章 死马当活马医 4

    胡立见牛木根没了声音,吓得以为他疼死了,便用手探了探牛木根的呼吸,万幸还有呼吸,只是晕了过去,向张孝武呲牙笑了起来说:“没死,没死,还没死。这小子命硬得很,让大人你这么一折腾都没死,以后更不会死了。”

    “放屁,什么叫折腾,我这是医学,希氏医术,你懂个屁!”张孝武笑骂道,转头对其他人吩咐道:“先这么晾着,王一瑾,你将浸泡在酒中的纱布拿出来晾干,然后绑住他的伤口。等一下我用绸布替他绑住伤口,明日更换一下纱布,这纱布须得日日更换,且不能让他躺着,就这么爬着吧。三万,你出去问问另外其他几员伤兵,有谁需要我缝合伤口的?”

    账外的几个伤兵早就听到那牛木根的哭喊哀嚎之声,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说除非自己像牛木根一样一只脚在阎王殿,否则哪个都不愿意受此“酷刑”。

    既然众人不需要手术治疗,张孝武自忖也不是专业医生,便起身再次向陈伯清和顾若兮表示感谢。陈伯清见到了这神气的医术啧啧称奇,直说若是这牛木根能活,以后这希氏医术必定能在军中发扬光大。而顾二小姐虽然满脸疲倦,却精神奕奕,显然加入救治伤员的工作让她内心充实精神愉悦,便是疲倦,也不觉得累了。

    二小姐回来的时候,郡主也早醒来了,她是被那牛木根的惨叫声惊醒,还以为有人受到拷打。施郡主见若兮妹妹回来,便忙问了起来,于是二小姐便迫不及待地向两位姐姐讲述自己亲自参与救治的经历。在一群大老爷们束手无策时,她宛若英雄一般挺身而出。甚至连陈伯清都在回来的路上夸赞她,堪比演义小说中的女侠,便是江湖中也没有几个女子如她一般勇敢。

    顾清兮问:“张校佐真懂医术?”

    顾若兮道:“他说这医术是极西之地的医术,非中原医术,所以我也不知他到底懂不懂,但是那牛木根倒是昏睡过去了。”她便双手合十道:“真希望那个叫牛木根的士兵安然无恙,如此我将来去了阴曹地府,也是一件救人的功德。”

    施郡主忽然问道:“你说的那希氏医术是谁所创?”

    顾若兮道:“希波克拉底,一个极西之地的人,叫什么希腊的地方。”

    “番邦野国之术,不足挂齿。”施郡主不屑起来,圣汉人自然有圣汉人的骄傲,尤其是堂堂郡主,对蛮荒之地自然满是鄙视。

    顾若兮反驳道:“我看张校佐的医术就很不错,虽然看起来吓人,可却真能救命。若是真能用针线剪刀救人,以后推广到汉军之中,不知可以救多少兵将。”她越说越觉得此计甚妙,忍不住用力一拍,叫道:“明日我便跟着张校佐学习医术。”

    天明时分,牛木根终于醒来,他直呼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张孝武吩咐大家尽可生火造饭,又将所有纱布绷带用沸水煮了一遍,才亲自给伤员重新缠裹一番,直到忙完一切他才吃口。众伤员大受感动。

    昨日车队损失并不大,顾家之死一人,商队无人伤亡,倒是死士营战死五十三人,大伤八人,小伤十七人。九百人出征,一次夜袭死伤七十八人,可以说折损了近一成的战力,整个死士营弥散着悲哀的气息。

    胡三万问起何时死士营开拔,张孝武让他带人挖一处坑,准备个木头做的墓碑,等埋葬了战友再出发。

    顾家派人咨询,张孝武便来到小姐们的车辕,大小姐顾清兮隔着窗纱说:“昨日军士具是为我等伤亡,妾身无有回报,只有一些金银细软赠与死士营,还请将军不吝收下,也不枉将士们抚恤一二。”

    张孝武拘礼道:“孝武代将士向顾小姐感谢。”

    顾清兮款款道:“将军不必多礼,妾身受之不起,听闻将军差人挖掘坟穴,若是不嫌我家护卫麻烦,还请将他一并葬了吧。周稠随非兵士,然追随我顾家五年,功劳不小。身以为他在世时有诸多朋友,死后也应有诸多战友,便是去了阴间也不寂寞。”

    “小姐高义,某心服。”张孝武道。

    军士、顾家护卫、商队车夫与百姓的尸首并排被葬在胡杨林中一个大坑中,商队的人,顾家的人和死士营将士们围成一圈。

    张孝武看着他们的尸体,神情有些恍惚,战场上死人见的多了,这绝不是第一次。他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的手下闵二郎、莫清、陶望翁孙,仿佛坑中埋葬的也是他们。

    深吸一口气,张孝武再次看了一眼,他敬了个另一个世界的军礼,以此来告别曾经替自己挡刀的人,曾经和自己在一起吃饭的人,曾经一起谈论女人的人,曾经一起畅享将来的人,曾经的袍泽。

    手下士兵不明所以,但见张孝武如此敬礼,也纷纷举起右手到眉间,不知何意。商队与顾家人以为这种手势是张孝武家乡送别逝者,便同样效仿敬礼。

    张孝武放下手来,高升吟道:“今日,我送一首诗给你们,我的战友,我的兄弟们。

    北地军旗猎,胡杨碧血寒。

    挥刀杀胡夷,舞矛斩顽敌。

    寸土埋忠骨,微邸释大义。

    强军云霄气,汉郎拓万里。”

    随后,他用木板在地上掘土填埋,其他士兵纷纷随后,一捧捧沙土盖在尸身上,很快埋出了一座坟穴。张孝武从胡三万手中接过一块木头做成的墓碑,立在坟前,着人用石头垒起来。张孝武蹲在地上,轻轻抚摸了几下那胡杨木做的“墓碑”,上面写着大家的名字。他一个个读完他们的名字后,再次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其他士兵也面带悲怆地转身离开。

    倒是顾家的人和商队的人有些情绪低落,站在此处久久不愿离开。尤其是百姓们的亲人,在军士走后,才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顾家的三位小姐眼睛通红,既是为士兵哭,也是为护卫周稠哭,还是为百姓哭。

    二小姐顾若兮心中暗暗发誓:“若是我学好了希氏医术,定然要救活更多的人,不让你们早早地死去。”

    张孝武参加完葬礼之后,便带着手下在沙匪尸体堆中察看尸体的伤口,总结着经验以应对接下来的战场变化。昨夜一战,偷袭的沙匪反被伏击,留下四百多具尸体,而今被整整齐齐地摆放于一处空地之中,显得萧瑟凄凉。也许这些沙匪也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妻子,有自己的人生,甚至有自己的梦想,但现在他们都是一具具尸体,冰冷的尸体。

    天空中响起了鹫鸟的叫声,他抬起头看去,只见十几只秃鹫盘旋在此,也许是因为张孝武身边站着三十几个士兵的缘故,这些秃毛畜生不敢下来吃尸肉,却不肯离去,只能嚎叫着,想要用难听的哭丧声驱赶人类。

    秃鹫的叫声的确烦人至极,弓箭最好的祖公茂忙问:“大人,用不用我一箭将它们赶走?”

    张孝武却道:“无妨,这些畜生聚集在此,正好给沙匪们看看,想要惹人,万不能惹到我等。”

    萧开道:“这些沙匪委实可恶,可一般沙匪不会招惹军队,尤其是我死士营兵将近千人。所以今次攻击我等,期间必有蹊跷。”

    胡立不屑道:“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张孝武凝色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他们并未死绝,只怕还会再来。”

    申林东突然说话道:“沙匪元气大伤,便是来了也只是偷袭。从此赶到木城,路上更加危险。”因为曾经的原因,申林东平日不怎么讲话,这会儿讲话了,表示他渐渐地想要融入这个团队之中了。

    萧开附道:“只怕他们招揽更多的沙匪。”

    张孝武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群沙匪,不足挂齿。他们不敢正面相抗,只敢偷袭我们,所以只要我们小心谨慎,沙匪不过乌合之众。”

    诸将称是,张孝武看着尸体再次若有所思,说:“此次御敌,我军虽然正战获胜,却阵亡五十三人。你们看沙匪尸首,被弓箭直接射杀七十三人,与我军作战时又有十几人身负箭伤,所以用箭射杀才是最高效的法子。萧开,你让前都队搜集回箭矢,连带土匪的箭矢也收好,下次御敌还用三箭散射干扰敌军。”

    “喏。”萧开道。

    张孝武继续游走在尸体中央,忽然听到兀松呼唤,便走过去。他见兀松蹲在一具尸首旁,说道:“这是汉人,不是沙匪。”

    张孝武也发现此人面相非常,他将这人衣服扒开,见到皮袄里面居然是一间汉人的衣襟,不由得起身向陈伯清招手道:“陈大侠过来一下,这人有蹊跷。”

    陈伯清虽然不怕死人,但对站在如此多死人中央有些抵触,听见张孝武的召唤便走过去。见到那具尸体,陈伯清是“咦”地叫了一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蹲在尸首旁仔细勘鉴这具尸体。

    兀松道:“大人,此人手指关节宽大粗壮,但皮肤白皙,应该是中原武士。这草原上的沙匪日日风吹日上,皮肤干裂黑皱,尤其是手背关节多有冻疮后留下的疤痕,你看,此人只是关节粗大。所以我断定,此人身份尊贵。”

第一百零八章 皇族秘闻

    张孝武让王一瑾扒掉死者裤子,王一瑾疑惑不解,但还是乖乖地将死者裤子给扒了下来,张孝武招呼众人,指这此人的两腿说道:“此人确实是我汉人,你们看他大腿内侧,因不长骑马,这几日磨出了血茧子了。”他起身凝神,忽然盯着陈伯清说道:“陈大侠,先前我一直以为沙匪是冲着商队来的,可今日看来,沙匪另有所图啊。”

    陈伯清皱眉道:“另有所图是指……”

    张孝武指着那汉人尸体道:“此人细皮嫩肉,应该身份尊贵,却混入沙匪之中。而沙匪一般三五十人或几百人,毕竟草原上补给稀少,沙匪人数多了,抢来财物也不够分,甚至可能会饿死渴死。可昨夜居然有数千之多,这怕是有十几个匪帮聚在一起——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伯清捋着胡子凝重道:“他们是冲着顾家来的。”

    张孝武道:“我不敢确定是冲着顾家还是商队,但他们不惜一切想要偷袭军队,只能是一个原因,他们得到的比牺牲的多得多。我们死士营组建三个月,自忖没有什么生死仇敌,不值得对方如此仇杀,所以他们的目的就是你们。”

    陈伯清沉默许久,才说道:“我是顾家家将,只负责保护小姐们,其余事知之甚少。”

    张孝武锐利的双眼盯着对方的眼睛,道:“怕是陈大侠有难言之隐不便讲明吧,你我双方此时已经生死与共,若是还不讲明真相,我们很难相信顾家了。”

    也许张孝武的眼神太过威慑,陈伯清被对方逼得没办法了,犹豫许久才说道:“可否屏退左右?我有一些话只能对张大人私下讲来。”

    张孝武摆摆手,兀松等人立即远走二十步,陈伯清这才放下心,低声道:“校佐在军中,应该不知龙都内事,这件事关系到我家小姐的声誉,所以不便向外讲来。三年前,我家小姐十五岁时,后宫主宰张贵妃向皇帝提议,为了缓和张党与太子党的关系,为了将相和,希望七皇子能够纳大小姐为妻,他日七皇子就藩称王,大小姐便是王妃。当时皇帝答应了这个要求,但却被军师当着皇上的面直接拒绝了,当时非但张贵妃丢了颜面,便是皇帝也被军师给气得不行。”

    张孝武心说军师也是皇亲国戚,算是皇帝的小舅子,居然明目张胆拒绝皇帝的婚聘,到底是有什么勇气呢。他笑着说:“在民间,这也算是结为死仇了。”

    “对,不过军师当着皇帝的面,拿出龙都府压下来七皇子作恶的七十九条证据,证明七皇子非但顽劣,而且残暴不堪,便是被七皇子祸害的黄花闺女便有十五人,你可知那时七皇子才多大?他当时才十九岁。”陈伯清摇着头苦笑说,“那七皇子从小顽劣不堪喜淫好乐,甚至还淫乐了皇宫宫女,颇有当年宁王秽乱皇宫的气息。那时张皇宫和左丞相张宽一直想让五皇子取代三皇子担任皇太子,可七皇子淫乐宫女一事爆发之后,皇帝直接宣布由皇太子担任青龙军统帅。皇子执掌军权,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张孝武点了点头,自古以来军权都是皇族禁区,执掌兵权的皇族才有可能威胁皇帝皇位,而太乾帝让皇太子领兵之后便是正式宣告,皇储争夺的大戏,其他皇子已经出局了。

    他对皇太子轩辕子循没有什么好印象,害死土城军民的凶手,而对于其他皇子也没什么好印象,作为一个出生在社会主义国家的人,根本不能理解皇族有什么可取之处。他认为皇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群以家为国的人能有几分真正的惜民,他问道:“你的意思是,左丞相张宽的张党,只因为一件提亲而被拒小事,便彻底丧失了一切机会?”

    “所以天下才说,顾雍奶天下第一军师。”陈伯清笑道,眼神中充满了对顾雍的崇拜之情,继续说道:“张贵妃生三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当时三皇子可谓如日中天,内有皇后皇子支持,外有朝中文臣魁首张党支持,他本人文采风流,在士林中名声鹤起,是公认的贤皇子。然而被军师一招绝地反击打蛇七寸,直接断了张党的念想,若不是元老院干涉,皇帝陛下早就废了张贵妃了。”

    张孝武问:“所以张贵妃怀恨在心,欲将大小姐除之而后快?”

    陈伯清摇头道:“张贵妃自从被陛下申饬之后便老老实实经营后宫,不敢把手伸到宫外,不过三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都被赶到了宫外,在内城修建皇子府中生活。而想要将大小姐除之而后快的的人,应该是七皇子所为,此人睚眦必报心胸歹毒。他七岁时相中了长公主的一条爱犬,因得不到爱犬,便让人暗中杀了那狗,又剥了皮做成了玩具放在房中。龙都城内,但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便尽一切毁了它,对人对物皆如此。我家大小姐国色天香,多少王公贵族向顾家求亲而不得,七皇子……唉……”

    “七皇子秽乱后宫,难道陛下就这么算了?”张孝武惊讶道。

    陈伯清道:“这七皇子说来也是个狠人,他自知罪孽深重,便在皇陵自缢身亡了,被人发现时身体都凉了。他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哪有父亲真的杀死儿子的,正在悲伤时,忽听太医说七皇子活了。那七皇子醒来之后哭着说梦到了先皇,先皇说有人要夺轩辕家江山,让自己回去护佑皇上。这一场父子和大戏,龙都城内众人皆知,这七皇子起死回生也宣示以死谢罪了,皇帝便没有再追究。”

    张孝武眉头紧锁,这七皇子七岁便能杀生扒皮,从小心狠手辣,为一己之私便能涂炭生灵,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起死回生,可谓剑走偏锋之辈。他对皇族没有什么好印象,皇太子为了打击报复张宽害死了土城数万军民,七皇子为了报复顾家而雇佣沙匪杀了这么多人,甚至包括自己的手下,最是无情帝王家,皇族之人皆是心黑手辣之辈。

    再次出发时已然是中午时分,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睛,眼前沙子渐渐多过野草,他们已经由草原来到沙漠,穿过这片沙漠后便会戈壁滩,戈壁滩中央便是罗兰废墟。

    张孝武一直担心着沙匪,从昨夜声势看来,沙匪至少数千人,只被杀了四百余人并不能伤筋动骨,沙匪一定还会袭击。若是能抓住俘虏审问下落主动出击,总比坐以待毙强。

    行进沙漠之后,马车行进艰难,三位小姐便换了一身劲装骑在马上,且骑行驾驭技术比周边的军士还要熟练。

    张孝武远远见了不由得佩服不已,如今这个圣汉帝国中,无论男女皆尚武,哪有什么三从四德裹小脚的女人,便是木城青楼中的红倌儿和娼馆里的娼女子,若是看不中客人,也敢拍桌子赶人。后世那些嘴上男女平等,行动上女士优先的女孩才是被酸儒洗脑的人,嘴上不说但心里认定了男尊女卑的世界。

    几个女子低声说笑之后,那顾二小姐忽然调转马头,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来到张孝武身边与他并排前行,她机灵古怪地问:“小将军,你不怎么会骑马吧?我看你骑马的样子似乎很是古怪呀。”

    众多军士看到听到,忍不住笑了起来,张孝武被拆穿老底后涨红了脸,强撑着道:“我会开车。”

    “开车?”

    “是驾车,赶牛车。”张孝武立即改口说:“我爹是镖师,所以我从小坐镖局的牛车上。”

    周边人哈哈大笑,二小姐掩口而笑,她倒没有看不起张孝武的出身,只是见他如此洒脱,四号不隐瞒自己平民身份,因此对他这个人更加好奇起来,俄而又问:“小将军……你用针线缝伤口的希氏医术,是跟谁学的?你学习的那个大夫还活着吗?他在哪?长什么样?是不是神医?”

    张孝武胡扯起来:“她是一个女神医,叫屠呦呦,可是救了很多人呢。”

    顾若兮顿时惊喜道:“哇,居然还是一位女神医,当真了不起。”

    张孝武的耳膜被震了一下,吓得一哆嗦,胯下的战马雯雯也差点跳起来,他只好拍了拍马颈安抚战马,雯雯这才逐渐安静。

    顾若兮吐了吐舌头,又问:“那女神医屠呦呦是不是美若天仙?他是武林高手吗?”

    张孝武一脸黑线,他不过张口胡说八道而已,没想到二小姐追问了起来,当真是一个谎言需要千万个谎言去弥补,便硬着头皮解释道:“她……我见她时她已经是老人了,很慈祥,至于是不是武林高手,我哪知道。”

    顾若兮又问:“你不是她的关门弟子吗?又怎能不知道她会不会武功。”

    张孝武道:“我只是多看了几眼,哪里是人家的关门弟子。屠呦呦前辈乃神仙一般的伟人,我高攀不起的。”

    顾若兮道:“你只看了几眼,昨日便敢用医,也不怕治死人吗?”

    张孝武反道:“要么让他等死,要么试一试,你说换成是你,你该如何选择?”

    顾若兮楚眉细想了一会儿,说:“若是他终了还死了,还要饱受折磨,倒不如一死百了。”

第一百零九章 一叶二顾三郡主

    这个答案让张孝武不由得脸颊抽筋,吸了几口气,才说:“顾二小姐,我觉得你生错世界了,你要是生在另一个世界,保不准是医学院高材生。”想到了医术,张孝武觉得有必要建立军医系统,军中多以外伤为主,骨伤、割伤、穿刺伤,而现代的医疗意识显然并不系统,大夫也以自己多年经验作为判断依据。如果有机会,他有意将现代的医疗体系搬到这里,为日后的军士医疗提供一切便利。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掌握资源,或者可以说是掌握更多的权力。

    顾若兮追问:“医学院是何物?”

    “一个医馆。”

    张孝武道:“那一定很了不起吧,在哪个州郡,河间府?河东府?雍州,并州,或是珲州?”

    天气闷热,也不知是被顾二小姐追问得头疼,还是热得头疼,张孝武摘了头盔,一部分头发散了下来。他揉了揉脑袋,怕她再回到屠呦呦的话题,便转移话题道:“二小姐,我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白沙遮面呢?是不是长得很丑害怕被人看到?”说完这话,他先是怔住了,忽然想到了九儿,想到了新婚之夜,然而让他有些悲哀的是,似乎九儿的容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也许有一天,九儿的容貌便再也记不得了,可那段仇恨却依旧刻在张孝武的心中,他叹了口气。

    然而不经意的玩笑话,却让顾若兮炸了毛,哪有女孩喜欢听人说自己丑的!

    在龙都城,顾家的女子可是受尽万千宠爱,龙都城早有一叶二顾三郡主的说法。所谓一黄,指的是工部侍郎叶丞之女叶玉莹,叶小姐诗书无双传为天下第一才女,更是笃山伯叶仁东的亲孙女,自然被奉为天下第一;二顾便是顾家的两位小姐,以美貌而名动京城;三郡主分别是南阳郡王之女施仲秋,平乐郡王之女聂雨婷,以及弥陀郡王之女艾迷尔,施郡主好行侠,聂郡主长于乐器,艾郡主善舞,这六名女子都是龙都最为传颂的女子。

    被人说成丑,顾二小姐顿时生气了。

    张孝武神游天外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个生气的二小姐,那顾若兮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却见他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意思,更加生气了,故意咳了咳嗓子,然而身边的人依旧没有理会他,气得她懊恼道:“哪个人胡乱编排?我才不丑呢,我们姐妹都是一顶一的仙女,哼!”

    “对,你说的都对。”张孝武随后答道。

    “什么叫做我说得都对,我又不是在自夸!”顾若兮一气之下,拉住了他的马缰,张孝武这才反应过来赔笑致歉,却见顾若兮竟然摘下了白纱。

    白亮的阳光照在她玲珑如玉的脸颊上,彷如一只精灵栩栩走来。

    一些无事偷着打量他们的军佐们此时眼睛也直了,甚至胡立一个不小心跌落马下,居然没有人嘲笑他,所有人都顾不得胡立的死活,傻呆呆地望着那误入凡间的小仙女。胡立差点被后面的马匹给踩死,跳起来奔跑着追上马,怒道:“吁!吁!你这老马,也不老实!”

    难以相信,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如仙如妖一般的少女,以往觉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等词语形容女孩不过是夸张,而今却觉得这些语言远远不足以形容顾二小姐的美丽。

    张孝武目瞪口呆,这是他两辈子以来在现实中遇到最美的少女,也是最美丽的年华,他有些理解为何周幽王宁可烽火戏诸侯也要惹褒姒一笑,原来这世界真有倾国倾城的美女。但他被二小姐那双愠怒之中带着灵动的双眸看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忙转头目视前方,道:“二小姐快带上面纱吧。”

    “为何?”

    “祸国殃民呢。”

    “你……坏蛋!”顾若兮哪里懂得张孝武的夸奖话,以为他厌恶自己,心中一酸居然哭了出来,策马回到顾家车队去了。

    周遭的军士们纷纷一脸幽怨地看着他,目光中露出森森“以下犯上”的气息。

    张孝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头望了一下胡三万,胡三万哭丧着脸说:“校佐,人家二小姐好好地与你说话,你倒好,干嘛骂人家祸国殃民?长得好看又不是人家的错。”

    “我没骂他,我这不是夸她吗?”张孝武解释道。

    胡立追上来笑道:“大人,难道你们雍州这样夸人啊?”

    萧开在远处喊道:“胡立你他娘的别乱说,我们雍州不乱夸人,分明是大人自己不会用词,才把人家二小姐给骂哭了。”

    “我骂人?”张孝武哭笑不得。

    兀松笑道:“祸国殃民啊,难道你没骂人吗?这和骂没了丈夫的女子偷人有何区别?”

    “我勒个去!误会大了!”张孝武哑口无言,拍着脑袋后悔万分,也意识到这个世界中的“祸国殃民”可不是自己那个世界的褒义词。若是自己的世界,你说一个女孩长得祸国殃民,女孩顿时心花怒放,还认为你会说话会夸奖人,没准还会发生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可在这个世界,祸国殃民就真的是一句贬义词,而且还是一句骂人的话。他着急得狠狠地挠头,又是尴尬又是不知所措,求助似的看着手下弟兄们。

    胡三万忙道:“大人,我没骂过贵女子,没有这个经验。”

    萧开憋着笑说:“所以人家是大人,你就是个破都尉,还是代的。”

    胡三万怒道:“我已经转正了!”

    “你们吵什么吵,现在是替大人出主意的时候!”胡立在一旁起哄道:“大人,你得去道歉啊,二小姐昨晚帮了咱们不少忙,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都不怕血秽,替你持剪缝纫,你还怕抹不开情面,去跟人道歉?”

    兀松卷起了书,拍了下手,用特有的书生意气慢条斯理地说:“子曰,跟女子道歉,不算道歉。”

    张孝武道:“哪个子曰的?瞎曰什么曰。”

    兀松瞪眼叫道:“是我家老爷子曰的,我阿爷就常与我阿娘道歉,于是教导与我。你知道我一妻三妾是如何平衡她们的?那便是制衡之道和妥协之法,你若是只会强硬,虽然女子们都怕你,可却留了许多后患。”

    “什么后患?”赵锁忙问道。

    兀松道:“就拿我三叔父为例,他作为盐商,也作为掌握家族武装的人,自然是威慑力十足,他娶了七个妻妾,这七人都畏惧于他。”

    赵锁道:“畏惧于他还不好?”

    兀松叹了口气,说道:“后来我们知道,其实他那些妻妾都在外面给他戴绿帽子,都养着小性。他不过是拿女子当做泄欲工具和生育工具罢了,可那些女子又何尝不是?若是真心对待自己的妻妾,又岂能不懂妥协与制衡。”

    赵锁畅谈道:“受教了,受教了!日后我娶几个老婆,定要向你取教御妻之道。”

    “哪里哪里,相互讨教罢了。”兀松骄傲不已,又大笑道:“我娘不准我阿爷纳妾,却给我纳了许多妻妾,这才是——亲娘。”

    张孝武咳了咳,想了想道:“你们说的极是,我不道歉反倒显得我小气了。不过这跟御妻之道没有半毛钱关系,纯是我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没有肚量罢了。”

    “就是嘛。”几个将下起哄道。

    张孝武赶了几步来到顾家车队旁,陈伯清策马上前询问,张孝武说自己刚才言语间得罪了二小姐,特地前来道歉。两人还没说完,那顾家车队中奔出一匹火红色马驹,马驹上坐着一个身穿赤色盔甲头戴青面獠牙鬼怪面具的小将,手持一杆银枪,指着张孝武道:“呔那莽夫!你刚才如何欺负了我妹妹?”

    听声音便知道此人是施郡主,只是这一身打扮仿佛唱戏的,大热天戴着面具,也不怕被闷死在里面。

    张孝武看了看陈伯清,问:“你不怕施郡主中暑吗?”

    “中暑?”

    “便是热症。”

    陈伯清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没事,郡主从小身子骨好,京城里四处打抱不平,也不见她热症了。”

    施郡主愠怒:“张孝武,你是不是以为我妹妹好欺负?”

    张孝武忙作揖致歉:“郡主误会,请恕在下才疏学浅不会用词,本想夸奖二小姐心肠好貌若天仙的,但自己乱用成语才惹恼了二小姐。还请二小姐原谅在下,若有机会某必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做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圣汉好青年。”

    “噗嗤……”车厢里生着闷气的二小姐顾若兮被他一句话给逗乐了,正要出去训他几句,却被大姐一把按住。顾若兮可怜兮兮地看着姐姐,顾清兮低声劝说:“小妹,你毕竟是个女子,男女授受不清懂不懂?以后不要去张校佐身边了,他毕竟是个男人,你又是一个未嫁的女子。”

    “姐姐……”

    “你是顾家的人,他只是一个从军莽汉,永无交集。”

    “姐姐,你说什么啊……”顾若兮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副被说中了心思的慌乱模样。

    顾清兮似乎明白一切地拍着妹妹的手背,柔声劝说:“小妹,不是什么人都能和我们顾家沾上关系的,你若是贸然学那古书上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只怕是会害死了别人。你我身在旋涡,已然身不由己。”

第一百一十章 军中绿花

    车外,施郡主将银枪竖起,强忍着笑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道:“你倒是会逗女孩子开心嘛,哪里学到的胡言乱语。”

    顾若兮却突然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说道:“张校佐,你惹了我,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但你必须把希氏医术全部交给我,不得藏私,我才饶了你。”

    张孝武心说你不饶我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咬人不成?但看到顾二小姐那宛若湫泓的双眸哀求着自己,张孝武心中一软道:“可以。”

    顾若兮霎时笑了起来,如春天中的花朵一般绽放起来,随后戴好面纱,不顾姐姐的阻拦,下了马车,执意跟在张孝武身后学医。

    顾清兮哪能不明白妹妹的心思,小小年纪突然遇到张孝武这样的英气士卒的少年将军,只怕是情窦初开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人家身上了。见拦不住妹妹,顾清兮只能心里哀叹一声,妹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张孝武认认真真教了顾若兮自己所有知道的现代医术,只是他自己也是个半吊子,于是一个真敢教另一个还真敢学。

    每当队伍休息时,张孝武便会亲自给受伤军士更换纱布,涂抹金疮药,但自从有了顾二小姐,这些工作全都交给她来做了。军士们自然也乐意让二小姐换纱布,最起码二小姐动作温柔,哪像张孝武,把伤员当做死猪似的对待,换个纱布腾个半死。兀松将二小姐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找时间在张孝武耳边低声说道:“大人,请恕属下多言了,这二小姐怕是对你有意的,你要小心。”

    张孝武摇头道:“胡说八道,她是为了学医术。”

    “属下绝不会看错,属下除了会算数,还会看人,二小姐若非对你有意,又岂能每见你必笑意盈盈。”兀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大人杀敌强于我,但大人猜人心思未必如我,尤其是女人心思。”

    张孝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重深长道:“兀松,你不去做八卦记者,当真是屈才了。”

    兀松大惑道:“何为八卦记者?”

    张孝武摆摆手说:“你别瞎猜别人心思了,军中粮草还丰足?”

    “足以到木城。”

    “你多观察一下商队,看看他们有没有勾结沙匪之人。”

    “喏。”兀松道,又低声尽言说:“大人,其实属下最后还是要提醒你一些,顾家是皇亲国戚,是太子党的中坚力量,并非一般人能攀附得上的。她们的身份不只是一个未婚的女子,而是太子党的女儿,她们一定会被嫁到太子需要拉拢的人。而不是你这种边军小将,一个出身平民的区区校佐。”

    “你多心了,我有老婆的。”张孝武笑答,觉得这兀松多心了,这个八卦男。

    傍晚时分,众人在一片沙丘后面休息,所有兵士和衣而睡枕戈待旦,但沙匪并未到来。

    天亮之后,张孝武探望伤员,见伤员的情况渐渐变好,而牛木根也再次醒了过来,但直呼疼痛难忍,张孝武说你知道大呼小叫就好,忍着疼吧,一旦你不知道疼了,就要死了。

    顾若兮像一个快乐的跟屁虫一般,紧随在张孝武身后,学习他的一切,又见他要求所有纱布绷带必须用烈酒浸泡,便问起缘由。张孝武说烈酒能杀灭疫毒,但却不能用得太多,烈酒多了伤身体,少了不能灭毒,所以用来浸泡纱布最是合适。

    “用烈酒便可以杀疫毒啊,原来这酒还有如此作用。”顾二小姐拿着笔记在一张羊皮纸上,很是认真。

    张孝武做了老师便更加认真的教导说:“其实杀灭疫毒还需自身强健,若是身子柔弱,那疫毒早就杀到心窝,只有体格强劲之人才能坚持下来。好在我的手下兵将一个比一个壮硕,各个都跟小牛犊子似的,所以才能挺得住。另外,除了用烈酒杀疫毒,还可以将兵刃在火上烤制,等兵刃通红之时,立即放在伤口上,将疫毒烧死。”

    顾二小姐想了一下那画面,不禁惊恐道:“这……岂非炮烙之刑?”

    张孝武道:“所以这种办法不如用烈酒,只能在非常之时采用。另外所有纱布都需用烈酒浸泡晾干才能捆绑伤口,拆掉的纱布立即清洗晾干。”

    顾若兮追问道:“也用烈酒清洗吗?”她拿着细毛笔和娟纸书一边问一边记录着,态度极为认真诚恳,以及神圣,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女学霸的味道。

    “若是能如此最好,若没有条件,将水煮沸,再将旧纱布放在开水中煮沸半刻晒干亦可。”张孝武有一点点心虚道,他想了想补充说:“另外伤口清洗时最是麻烦,需用煮沸凉下的清水,添加少许精盐来清洗。”

    二小姐顾若兮年纪最小,心中满是太真烂漫的想法,她从未见过如张孝武这样的少将军,自然心中格外亲近。她本来只是想借着学医一事多亲近张孝武,但很快反被这希氏医术的内容吸引住了,对张孝武的每一个举动都事无巨细地询问前因后果。

    若是她只记录也就罢了,偏偏二小姐的问题越来越专业,而张孝武不过是个非专业的“医生”,哪能解释得那么相信具体,只好越来越头疼,越来越惧怕这“小徒弟”的追问。

    现代医学又那是一两句解释清楚的,一般大学四年制,医学院就要七年制,而且学了七年的医学还未必会成为医生,可见现代医学之复杂。

    张孝武如今掌握的所有技术全都是生活经验和现代科学体系,可在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办法讲述科学体系,没办法讲什么人体多少块骨头多少块肌肉,更没法跟一个女孩子讲人体结构,很多名词还得用这个世界能听得懂的词语表达,这让他越发觉得那句“一句谎言需要一万句谎话来圆场”是多么的正确。

    例如病毒、细菌、感染,他只能用疫毒戾气来代替,体内细胞和抗体也只能用体格强健来指代,教了两天,直讲得他脑仁生疼,心说幸好上辈子没做老师,否则自己非得烦死不可。

    张孝武对顾若兮托词说:“二小姐,我所学的只有这么多,两天时间全都被你学去了,但医术是实践学问,再好的赵括也只是纸上谈兵。你若是想学习医术,必须通过不断的实践,从中获取经验,所以为了锤炼你,往后几日给伤兵换药、换绷带的任务,我便交给你了。”

    顾若兮顿时惊喜地尖叫道:“果真?你不会骗我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让我来照顾伤兵,绝不能插手,但可以指导。”

    “好。”

    二小姐自从上次摘了面纱之后,便再也没有戴过面纱,她精灵一样的笑容感染着整支队伍。她性格活泼,喜欢对大家笑,嫣然成了军中的女神,军士们只盼着能看她一眼便已心满意足,被她治疗的士兵们更是激动地半宿睡不着觉。

    军中一致夸奖顾二小姐人美心灵更美,但凡张孝武教她医学有什么不耐烦,众军士恨不得目光如箭射死他,让他态度不好。这也让张孝武很是烦恼,每日和“军花”在一起,能不惹人嫉妒嘛?

    次日一早,顾若兮又是一身戎装跑到张孝武的营帐门口,王一斤见了之后哭笑不得忙进帐禀报。张孝武有些挠头了,这二小姐似乎有一些魔怔了,他只好穿戴整齐,带着一个美丽的“小尾巴”大早上跑进伤员营帐。

    作为“军花”,顾若兮的绝世容颜自然惹得士兵们时不时地偷偷看过去,不过也只能是偷看,若是与顾二小姐对视一眼,那士兵反倒害羞得恨不得将脑袋插在地下。

    “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们挖出来!”赵锁在一旁训斥起来,在他心中,能看顾二小姐的,只能是自家的大人,校佐与二小姐就是天生绝配。

    一个伤兵道:“大人,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张孝武一拍巴掌道:“对,对,对,伤兵最是需要休息,走,我们回去。”

    顾若兮急忙问:“不更换纱布和金疮药了?”

    张孝武道:“自然是要换的,但也没有换的那么勤快,这天也太早了。”顾二小姐怏怏不乐,张孝武见状故意装出羡慕的模样感慨道:“自从你照顾病人开始,大家日渐好转,只怕你这个大夫因为医术太好很快就要失业了。”

    顾若兮听了,顿时开心得不得了,一对美眸眯成了两个亮晶晶的月牙。

    张孝武见她对自己笑,忽然想到兀松对自己的话来,便转身走了出去。顾若兮一本一跳,像一只快乐的小兔子一般跟在他身后出了病人的帐篷。

    张孝武见太阳刚刚露出半个脑袋,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转身问道:“二小姐,你生在龙都城,长在龙都城,自然对龙都城很熟悉了。我没去过龙都,但我阿爷曾经在龙都生活过一段时间,不如你给我讲一讲这龙都城吧。我从小只听我阿爷讲起龙都城如何富庶繁华,却不知龙都城有什么好玩的、有多大、有多少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龙都城

    一提到龙都城,顾若兮顿时来了精神,正要开讲,草原上吹起了冷风来,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张孝武让赵锁去取来两件大氅,顾若兮心说他看上去粗狂,内心却很是细腻。两人来到营地一旁的沙丘上,张孝武径直坐在沙丘上,顾若兮也毫不顾忌坐在他身边,两人一边晒着晨光,一边说起了龙都城。

    龙都城为圣汉国都,地处帝国中央,人口近百万户,分为皇城、内城和外城。

    皇城内包括皇宫和各部所衙门,皇族生活在皇宫中,皇宫外另有左丞相府及六院(太医院、太学院、太史院、藩理院、督察院、闻天院),右丞相府和八部衙门(兵部、吏部、户部、刑部、工部、礼部、河部、农部),皇城内各部办公场所占三分之一,皇宫占了三分之二,皇城受到天子近军和子龙军保护,寻常百姓无法进入皇城。

    皇城之外是内城,内城面积为皇城的十倍,负责管理内城与外城的龙都府衙门便设在内城中,各部衙门分设办事场以及番邦住使、朝廷忠臣、名门贵族、门阀世家的家苑也多在内城。此外,内城包括一切繁华场所,青楼、戏院、酒馆、饭店、当铺、钱庄、赌场、镖行、花坊、花房、饰行、成衣坊、鞋铺、车行、菜市场、绸缎庄、药店、漆器行等应有尽有,可以说是天下间最繁花之地。

    守卫内城的有龙都府衙役,龙卫军,银衣卫和禁军,其中龙都衙役归属于龙都府衙门管辖,主要负责审理断案缉拿民间罪犯;龙卫军隶属督察院负责戡乱平反缉拿朝廷要犯,平时工作常与龙都府衙役有重合之处;银衣卫隶属太子府,负责城内治安,与金衣卫监察朝廷武将不同的是,他们只负责龙都府,夜间巡视街道平安,有时协助衙役和龙卫军缉拿罪犯;禁军负责保护城门及城墙,隶属于兵部。

    相比皇城与内城,外城则大的更多,它围绕着龙都内城而建,因为不设城墙,百姓们将房屋建到哪里,外城的边界就到了哪里。外城的面积是内城的十倍,其作用原本是服务于内城,然而随着禁军四军团分别驻防在龙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也随着前往龙都生活的百姓日益曾多,龙都城外城而今同样无比繁华,一切与内城相比毫不逊色。尤其是在外城出现许多赌场、演武场、镖局、门派,另因四大禁军军团镇守周围,富人们觉得此处安全,纷纷将自己的产业和家族搬迁至此,导致了龙都城外城同样车水马龙、鳞次栉比。

    二小姐和郡主最喜欢去的地方便是外城的一些斗武场,由于龙都不允许携兵刃私斗,所以斗武场内多是相扑手。入场内观众可为选手下注,相扑规矩也很简单,不准插眼踢裆、不准咬人击喉,将对方打下擂台即为获胜,各派武功均可使用。

    顾家自然坐落在内城,但在外城足足有三十几间店铺,又在龙都城外有七个田庄,可以说是富庶无比。顾雍乃顾家第三子,人称顾三公子,是顾家第一个状元郎,又是太子殿下的军师,因此在顾家的地位极高,仅次于老太爷。但顾军师只有两个女儿无有儿子,所以这未来族长只能另选他人。

    张孝武想到兀松的叮嘱,问道:“听说你们顾家是皇亲国戚?”

    “已故的良妃,也就是太子的生母,是我阿爷的堂姐,我们叫她大姑姑。大姑姑是我大伯父的女儿,最是喜欢我们。”顾若兮托着下巴回忆着,缓缓说道,“大姑姑才是天下第一的美人,人都说我好看,可却不如大姑姑的十分之一。因大姑姑容貌极美,才被皇上选中成为良妃,后来大姑姑生了太子。只是大姑姑曾经有个女儿,两岁便夭折了,所以大姑姑将我和家姐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

    张孝武道:“这么算来,太子是你表哥,那军师顾大人岂非太子的叔父?可他不是太子少师吗?这叔父做老师,有意思得很。”

    顾若兮抿嘴一笑,又道:“所以太子对我们也很好,对我阿爷更是信任。”

    “你是幸运的,因为你是顾家人。”张孝武道,“可你又是不幸的,因为你是顾家人。”

    顾若兮虽然年纪尚小,却能听懂他的话,心中一震,是的,她的幸运与不幸都来自于顾家。龙都城虽然有一叶二顾三郡主的美谈,说只要能娶到这六人中的任何一个,便不负活于一世。可她和姐姐私下谈论便知道,顾家的女子,哪有追求自己如意郎君的权力。

    她微微侧目好奇地看着张孝武,一米阳光从云霞中钻了出来,照在他的脸上,一瞬间他仿佛从天上来的一般,顾若兮呆呆地凝视着他,居然说不出话来,心里小鹿乱撞般怦然心动。

    “有朝一日,我一定去看看这龙都,到底如何辉煌了。”张孝武笑说,转头见到痴痴望着自己的二小姐,心中顿时想到兀松的话,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说道:“走了,走了,回去了。”

    “嗯。”二小姐又像是一根小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后。

    忙碌了一天,顾若兮回到自家的车帐中休息,免不得被大姐一通臭骂,顾大小姐自然是担心这个最小的妹妹傻乎乎的被男人欺骗。但她注意到那张校佐并没有无礼之举,甚至有时会主动拉开与妹妹之间的距离。等顾若兮睡着了,大小姐在施郡主耳边小声说了自己的猜测,施郡主大惊道:“怎么可以……”

    大小姐忙堵住了她的嘴,说:“你帮我一起看住了她,若兮心思单纯,我怕她犯下弥天大错。”

    施郡主点点头,想到那个俊朗的小将军,心说莫非他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连小屁孩都会喜欢他吗?看来自己的眼光没错,只有优秀的男人才能入得了自己的法眼。若是她的心声被大小姐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真是哈士奇看家护院,家丢了不说,特么的哈士奇也跟人跑了……

    自车队从离开金城的第三天开始,斥候们便报告有沙匪跟随,但斥候追过去后便被沙匪甩掉。张孝武知道沙匪贼心不死,路程已经过了大半,张孝武判断,在距离木城一百五十里的罗兰圣都废墟,是沙匪们最后动手的地方。

    行程第五天下午太阳还未完全西下,张孝武一反常态要求众人休息,他忽然召集所有军士,另叫了陈伯清过来,陈伯清进账后惊讶地看到所有人都整装待发,忙问发生何事。

    “反偷袭。”张孝武精神奕奕,道:“沙匪能偷袭我们,我们自然也能偷袭沙匪。先前来时我们在罗兰废墟多逗留了几日,便是在勘察地形。罗兰城原本有一条河道,每年四月份三月有水五月干涸,河道坚硬平坦。”他在地图上用木炭画了一条线,笑道:“这条路不能称之为路,因为它存在两个月,因雪水融化产生,因天气炎热而消失。但我们夜间赶路,每人骑马,沿着河道一路前行,只需半夜便可抵达。”

    陈伯清顿时震惊道:“沙匪在罗兰废墟?你是如何得知的?”

    张孝武道:“自上次被我死士营教训之后,沙匪派人一直跟踪我等,他们折损严重,又被我们杀破了胆子,这几日应该招揽其他沙匪马匪共同对付我们。这方圆百里,罗兰废墟最是特别,每有行脚商人驻足于废墟时常遭遇沙匪袭击。因此罗兰废墟也是沙匪最多之所,除了军队,极少有商队愿意在废墟休息。”

    陈伯清皱眉道:“你说罗兰废墟是个匪窝?前次我们倒是路过……”

    张孝武深表怀疑,这位大侠的方向感可不怎么好,便继续说道:“匪窝称不上,没有沙匪真将罗兰废墟当做老巢。我们大军来时经过废墟,土匪们远远见了我们,跑得一干二净毛都看不到。但很多沙匪会在此地劫掠路过休息的商人,我们倒是见到了许多尸体,早就见怪不怪了。那废墟东侧是沙漠,西侧是草场,沙匪劫掠商人后便隐藏在沙漠中。今夜我们赶赴废墟,或许能一举将他们全歼。”

    陈伯清听他将偷袭一事告知自己,颇有种大受重用之感,心中舒坦不少,问道:“校佐需要我等以何助之?若要我等共御匪盗,我顾家护卫义不容辞。”

    张孝武忙道:“陈大侠恕我直言,此次偷袭沙匪乃秘密行事,但大军动身,有心人必能发现一二。五家车队之中是否有沙匪暗装,你我皆无法确定。想必陈大侠也不能保证自己的人十分可靠,因此吾等今夜连夜出战,需陈大侠从旁协助、安抚众人,甚至助留守武将斩杀暗装。”

    陈伯清听罢眉头紧锁,问道:“若沙匪不在废墟,等你们走后他们杀来,小姐安危又当如何保护?”

    张孝武道:“世间安得两全法?陈大侠,我只带三百军卒,其他军士留在此地助陈大侠守卫顾家小姐。顾家是商队的领袖,此时若不通知陈大侠,怕引起顾家怀疑,可若是通知太多人,又怕走路风声。”

    陈伯清抱拳道:“义不容辞。”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反袭沙匪 1

    死士营整顿军马,前次沙匪袭营留下了三十七匹马,便于八百人中选了三百三十七名健卒,留守军卒以胡立、胡三万、书记官兀松为令。胡立顿时急了,非嚷嚷着自己也要去,胡三万立即说:“死狐狸,你要是也走了,若沙匪藏匿于商队中,是我能带兵平乱,还是兀先生能带兵?再说你都受伤了,去了也是添乱。”

    胡立腿上中了一刀,虽不甚严重,但张孝武还是将他留了下来。

    偷袭沙匪的队伍一共三百三十五人,只备腰刀与弓箭,并每人携带三壶箭矢、一袋水和一袋油。整装待发之时,张孝武忽然见到陈伯清单剑仗马而来,心下奇怪道:“陈大侠这是为何?”

    陈伯清道:“我随你们杀敌。”

    张孝武哭笑不得道:“陈大侠,此地需要你留下来坐镇指挥。”见将士上马准备走了,张孝武说道:“陈大侠还是回营保护好顾家小姐才是。”

    陈伯清却异常坚定道道:“我知道你一直排斥与我,觉得我们江湖人会给你们增添麻烦,但你们却少不得我的帮助。”

    张孝武气笑了,说:“你能帮我们什么?”

    陈伯清道:“我的轻功可助潜入敌营探趣情报,截杀哨桩。”

    张孝武倒是愣了一下,此次偷袭自然是需要能人潜入敌营扰乱敌军,可他却怕这陈伯清坏事。于是张孝武想了一下,握着斩马刀,忽然一刀斩了下去。

    此时陈伯清不避不让不躲,双眼盯着他,那刀刃停在陈伯清头顶一指处,陈泊青岛:“你不杀我,就不要用刀,我若杀你,你起刀那一刻便已经死了。”

    张孝武终笑了起来,收起斩马刀朗声道:“有胆子,陈大侠,你可以跟我们行事,但你要知道,进入军中一切便听我的,我让你跳进火海你也得跳。这是军队,不是江湖游侠,令行禁止为第一位,你能否做到?”

    陈伯清立即说道:“能。”

    张孝武收回斩马刀,笑道:“好,上马,随我一起杀土匪。”他知道这陈伯清是碍于面子,多日来这位十大高手反倒被汉军一再保护,手中长剑早就饥渴难耐,定是想要和他们一起杀敌了。他虽然担心这位江湖人士干扰军方,可却知道他本事高强,带着陈伯清或有妙用。

    可那小郡主施仲秋穿着一身赤色衣甲雪白披风跑了出来,牵着自己的枣红马跟在队伍后面,张孝武见了,哭笑不得,劝说郡主留下。施郡主立即说道:“杀敌岂能无我?须知我阿爷可是镇远将军。”

    张孝武一阵头疼,忽然灵机一动,道:“你武艺如何?和胡将军相比呢?”

    施郡主傲然道:“我不惧他。”

    胡立一副不信的模样,合辙你还不惧怕我,我只是因为你的身份尊贵而已,小娘皮,真不知道深浅。

    张孝武赞同道:“自然,我们一走,此间武功最高的便是郡主殿下,可若是郡主走了,谁来保护顾家大小姐和二小姐?要我指望胡将军吗?肯定不行,遇到危险,他跑得比兔子还快。难道你就忍心看到大小姐与二小姐遭受歹人迫害?所以,此刻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望施郡主以大局为重,留守大本营。”

    胡立望着张孝武,心里大叫:“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施郡主等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望着张孝武的脸,心里小鹿乱撞般的噗通噗通乱跳,问道:“当真如此?”

    “自然当真,若非你武艺高强,我岂能轻易委托他人。”张孝武忽悠道,其他人心说大人你也就骗骗小女孩吧,可郡主偏偏吃这套,高兴得一蹦一跳走了,还张罗着家将门准备兵刃武器,随时准备对付马匪。

    见施郡主走了,张孝武微微一笑,然而胡立却不高兴了,上前道:“大人,你不能为了诓她就编排我,我哪有那么不堪,还比兔子跑得快……”

    张孝武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辛苦了,老胡,你忍辱负重,比我们功劳都大。”众人憋着笑,胡立郁闷不已,转身拱手拘礼走了。

    罗兰废墟的河道并不明显,但河道两侧依旧顽强地生长着一些荆棘为人指明道路,整支队伍只有一支火把,其余人将马蹄包裹住,紧紧跟随在那火把之后。好在草原上的星空极美,一弯月牙衬托着满天繁星,将整个沙丘之地照的格外明亮,也为众人指明了道路。

    夜风带着细沙吹来,人们不由得抱紧了身体,比起白天的炽热,夜晚的寒冷更让人难以抵御。张孝武不禁想到了冬季,夏天的夜里已经如此寒冷,恐怕冬天的夜晚会直接冻杀人吧。

    陈伯清一直跟随在张孝武身旁,见张孝武骑马姿势,问道:“将军是否不常骑马?”

    “不常。”张孝武笑道,“才十几天罢了,这马还是借来的。”

    陈伯清道:“将军所乘之马,适宜远行,不适冲杀。”

    张孝武问:“陈大侠还会相马?”

    陈伯清道:“略知一二。”

    张孝武道:“陈大侠此行随我,怕是另有原因吧?”

    陈伯清道:“到不瞒你,在下是想抓住那些幕后黑手,一结烦恼,否则夜夜防贼。”

    张孝武哈哈一笑,一鞭子抽在马臀上加快了速度。

    河道地形虽不明显,但沿路荆棘不少,顺着荆棘奔跑许久,张孝武下令换马继续,又前进了三个时辰。子时三刻时分,众人终于远远地看到了前方一丝火光,张孝武立即下令熄灭火把,而后全军休息,又派遣斥候打探。

    不久后,斥候回报,前方已经到了罗兰圣城废墟,火光处有上千沙匪帐篷,周围还有不少于探哨。众人休息之后,下马缓慢靠近,越是近了越发现那篝火不少,又见沙匪三五帐篷凑在一起,并未成营,反倒像是被打散分置。

    张孝武微笑起来,沙匪分散驻扎就表明他们依旧是一盘散沙,一旁的萧开低声说道:“沙匪不会扎营。”张孝武点头说:“这草原上的沙匪马匪全都来了吧,大家说怎么办?”

    萧开又道:“用火攻吧,趁着现在子时三刻,睡得正熟。而且我看着沙匪的帐篷足足四五百顶,一顶帐篷就算住五人,他们也得有两千多人。我们只有三百人,以少战多必须以偷袭加火攻最为适宜。”

    张孝武说:“今夜风大干燥,若是生火,必然火烧连营。”

    申林东道:“好主意。”

    祖公茂补充道:“我们先行火箭先烧了他们帐篷、辎重和马群,若是他们的马儿受惊炸营,定会自相踩踏。且他们多为各个沙匪帮众,也许相互之间多有龌龊,甚至相互还是仇家。若是炸了营,定然自相残杀。”

    众人连声称赞。

    张孝武拍板道:“祖公茂,你带一伍人马寻找马群辎重粮草,等我中军火箭抛射后立即向马群抛射火箭。”

    “喏。”

    “申林东,我曾听说你手下有一个入伍之前是江洋大盗的家伙?”

    申林东道:“我叫他过来。”那人很快来了,是个细眼长脸的大个子,身高七尺蜂腰猿背,拱手道:“卑下后都队甲什队第一伍队伍长李春城,见过各位官上。”

    张孝武直接问道:“你原来是江洋大盗?”

    “对。”那李春城倒也不做隐瞒,便一股脑地将自己的出身说出来:“卑下以前是个游侠,因活不下去了,便上山做了几年的山匪。后来官军剿匪,寨子里有人出卖了大家,一帮兄弟被杀得死的死伤的伤。卑下单独逃了出来,找到叛徒报了仇后,便在鬼市里卖了自己从事杀手的买卖。杀的人多了,卑下也有了名气,但也受到了通缉。有一日我在青楼里喝得伶仃大醉,衙役们一拥而上将我抓住。好在我知道的消息多,有人不得不暗中保我,便把我发配到了塞北前哨,其后便是来到了死士营,认识了申大人。”

    李春城对于自己的经历和遭遇毫不避讳,说得极为坦荡,似乎像是别人的故事。张孝武不喜欢遮遮挡挡的人,反倒对此人印象很好,点头说道:“兀松兀先生说他看过你的通缉令,看了你一眼后就记得你就是那中原十大恶人之一,故而推荐与你。”

    李春城干笑两声,心说我居然是中原十大恶人,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怎么成了十大恶人了,真正的恶人是坐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的狗官才是。

    张孝武又问:“你真名叫什么?”

    “就是李春城,我在江湖上叫做勾魂马面,从不用真名。”

    张孝武看了看他的大长脸,心说果然不愧马面之名,这绰号符合他的长相和气质,说:“以后你立下大功,也算是给自己正名。”

    李春城摇了摇头,道:“有些大人物,希望我死在前方。”

    张孝武道:“你是我的兵了,你的命再也不用别人插手,外人想要我的手下性命,就要看他能不能比我长寿了。”李春城心中些许感动,张孝武指着远处的游哨问道:“你现在过去将这些游哨和在黑暗中的暗哨给我宰杀了,可有这个本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反袭沙匪 2

    李春城目测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谨慎地说道:“他们双人一哨,需要有人协助与我,最好武艺高强有暗杀经验的人从旁协助,我们一起杀死双哨,如此也好避免发出声音或者发出警声。”

    张孝武想了想,忽然转身对陈伯清问道:“陈大侠,你能否帮他暗杀敌军?”

    陈伯清得知此人便是中原十大恶人之一的勾魂马面,心中有一些不愿意,若是在中原,他肯定拔出长剑定是要杀了眼前这个恶人,可当下面对沙匪,他只能选择与李春城合作,便点头道:“可以。”

    张孝武拱手道:“一个龙都十大高手,另一个是中原十大恶人,你们两个人的组合倒是有趣。我今儿就要看看,你们谁徒有虚名,谁才有真本事。”

    “官上看好吧。”李春城立即脱掉衣甲,甚至脱掉了鞋子光着脚丫子,只携带了两把短刀,那陈伯清也不甘示弱,将破剑拔了出来倒握在手中,与李春城并排而立,两人彼此都看了对方一眼,似乎都看不上对方,便转身走向远处暗哨。

    张孝武嘴角勾起了一抹坏笑来。

    萧开在一旁道:“大人,这激将法奏效了。”

    张孝武笑说:“这两个人都是有大本事的,却不适合军战。”

    申林东说:“李春城武艺高强,但却不会带兵,所以到现在也只是个伍长。”

    张孝武道:“若是这等功劳立下了,我倒有意提拔提拔他,做死士营的斥候队长。”

    李春城与陈伯清仗着武艺高强,趁着月黑风高潜行过去,他们的轻工身法甚为高明,悄无声息地靠近沙匪哨兵。两个沙匪哨兵困意朦胧,为了打起精神站岗放哨,被迫不停地相互讲话。但还有一个时辰便天亮了,这会儿正是大家困顿至极之时,他们虽勉强撑着眼睛站岗放哨,却对周遭危险毫无察觉。在他们看来,至少明日中午汉军才能抵达的罗兰废墟,那便是他们收割财富之时,所以他们从未想过汉军会偷袭他们。

    一个沙匪哨兵打了个哈欠,忽然一把刀从背后伸出胸口,愕然地看到自己胸口长了一把刀,不由得吓了一跳,自己如何会长出这个物件,莫非是长生天奖给自己特别本事?但很快他意识到不对了,剧烈的疼痛袭来,鲜血喷涌而出,是敌人,是有人夜袭他们。他想要大声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嘴都被人捂住了,挣扎了几下便魂归天际了。另一个哨兵居然坐着睡着了,陈伯清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的脖子扭断,解决了这个麻烦。

    李春城向陈伯清竖起大拇指,陈伯清摆手不屑一顾,李春城心说你装什么象。两人都曾经是江湖好手,谁能服气谁来,尤其是两人一个黑道一个白道,更是以暗杀哨兵来比试武艺。李春城仗着年轻,陈伯清仗着经验丰富,两人将沙匪哨兵如同宰狗杀鸡一般悉数杀死,却发现不知不觉间配合得异常顺利,甚至心中升起惺惺相惜的感觉。

    “呸!怎能与这等人惺惺相惜!”两人连忙心道。

    沙匪成分复杂,所以派出的哨兵又多又杂,以至于几处暗哨为了避免重叠全都撤走了。李春城和陈伯清又顺利地暗杀了最后三拨哨兵后,终于扫清了所有障碍,两人立即返回报告。

    “幸不辱命。”陈伯清道,李春城微微顿首。

    张孝武吩咐他们暂时休息,又道:“所有人下马,赵锁,你带着亲兵队看守马匹。其他人,携带兵刃与箭矢随我靠近,中途不要发出声音。靠近沙匪营帐后即刻准备火箭,等我火箭射出,你们先烧沙匪帐篷再烧辎重。只备三轮火箭,三轮之后,你们立即以三箭齐发散射杀伤,只求杀伤沙匪数量不求精准射中。将所有弓矢射尽之后,众将再随我杀从上风口入营中。祖公茂,你现在带两什队人马袭击马房与辎重,其余诸位,杀入营中后以我为中心阵眼,全军成雁翎阵杀之。”

    “喏。”诸将道。

    诸军悄无声息靠近沙匪营寨,张孝武顺道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土,见风向正南,兴奋不已。沙匪将营地设在废墟城西侧,此处原本是六百年前罗兰帝国皇宫所在,而今荒废,却也依旧又不少石屋避风。风向从南向北吹去,若是着火更是碧火连天,他立即带领军士们悄悄来到沙匪营帐的中间最南侧位置。

    张孝武等人见与沙匪寨子相距不过一百五十步了,便当先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箭矢,箭矢前段帮着桐油泡过的布条。

    “上弦!引火!”张孝武道,他怒目圆睁,高喝:“射!”

    “嗖——”

    “嗖——”

    “嗖——”

    箭矢划过星空的声音刹那响起,很快土匪的帐篷被点着了火,大量的箭矢飞速抛射进入营地,几十顶帐篷几乎同时起火,无数个火星闪烁,黑烟滚滚。尽管沙匪常年杀人偷营,却未想今次被冠军偷营,且此时觉意正浓,不少人还在做梦,甚至有一些晚上喝了酒睡得死沉死沉的人便迷迷糊糊被烧死了。

    更多的沙匪们惊慌失措逃出营帐,此时汉军由火箭改为散射,大量的箭矢被抛射到营寨中,慌乱中四散逃走的沙匪被射死射伤。有在营地边缘的沙匪逃出帐篷,见大营里到处都是火光和死人,顿时向迦兰废墟内逃去,还有的连鞋子都不穿向沙漠方向逃去,却不想一头撞进了汉军的队伍,很快被汉军弓箭射倒在地。

    一个沙匪身上沾了火,可能他随身携带了火油或者烈酒,猛地炸了起来,整个人成了活人,他惨叫着奔向各处,倒在地上翻滚着想要扑灭火焰,却不想引燃了更多的帐篷。废墟之中干燥无比,粮草、皮毛、帐篷甚至牲畜都极其容易被点着,一处着火便有可能处处着火,更何况张孝武让众人散射杀敌,沙匪的营地上到处都插着箭矢与箭翎,仿若人间地狱。

    “停止散射,瞄准了射杀。”张孝武见众人用尽了一壶箭矢后,立即令道。

    士兵们便将弓矢射向那些准备拿起武器反抗的人,军士们对眼前沙匪的死亡无动于衷,若是哪里有沙匪首领组织反抗,军士们便立即射杀过去。

    张孝武臂力奇大,每射一箭必满弓而发,甚至有时一箭射穿两人,在射翻了一个沙匪之后,张孝武一摸背后的箭囊空了,便将箭囊和箭簇扔在地上,回身吹起哨子来。

    赵锁和王一瑾等人早就等不急了,立即驱赶马群向他们靠近。王一瑾紧紧跟随张孝武之后,当初那个有些懦弱的人也变得胆大坚韧起来,历练之后的王一瑾迅速成长着。

    “他娘的,我应该带三壶箭。”张孝武后悔起来,他起身眺望,只见左右两处各有几个地方被点着了火,夜晚的大风一吹,那着火的地方更是将其他地方烧成一片。沙匪的马群受了惊,四散而逃,惊慌中将不少沙匪撞死踩死。

    炸营了,沙匪们炸营了!

    祖公茂那边也偷袭得手了,沙匪辎重和战马全都被点着了,张孝武心中大喜,回望一眼,赵锁等亲兵队正驱赶马匹前来。

    陈伯清没有弓箭,当然,作为一个大侠,他也不惯用弓,整支队伍仿佛只有他最是清闲。当下他眼看着敌军大营着火,不少人纷纷被烧死或自相踩踏而死,心中震惊不已,这便是军队,这便是战争,与江湖仇杀截然不同的战争。此时他忽然想到前次被沙匪偷袭,疑惑不已道:“校佐大人,我有一事不明,为何两日之前沙匪偷袭我等不射火箭?难道沙匪不知用火可造成杀伤?沙匪竟会如此好心善待我等?”

    张孝武哈哈一笑,反问:“你们来时遇到沙匪,他们是否用火箭了?”

    陈伯清道:“不曾用。”

    “这就对了。”张孝武的眼神光亮,冷笑道:“其实原因简单的很,沙匪们只是匪性难改罢了,他们既想杀了你们顾家人,又想夺更多财物,甚至想要抢走顾家小姐做压寨夫人。匪性便是贪欲,他们想要的更多,贪欲也害了他们。况且他们是土匪,不是军人,我等军人以杀戮为天性,陈大侠可懂?”

    陈伯清细细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汉军并不需要如沙匪一般抢掠财务,所以他们尽可能放心大胆地烧杀破坏。反倒是沙匪们小心翼翼,生怕坏了“自己的东西”。想通了这一点,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心中对张孝武暗暗佩服,其实道理很简单,只是自己是江湖游侠,不会从其他方面考虑,反倒是这个年纪轻轻的校佐头脑无比清晰。他心中承认之前小看了这个鬼将,果然盛名之下必有才干,能够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人,都有自己的本事。

    陈伯清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不由得赞叹道:“张校佐年纪轻轻,阅历居然如此丰富,头脑如此聪慧,着实让人钦佩。”

    张孝武笑笑不再多言,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他忽然发现一个身材矮壮的壮汉身边围着几个护卫,尽管护卫们中箭受伤,却依旧拼命护佑壮汉左右。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反袭沙匪 3

    火光照耀之下,那被人团团围住保护着的人,身着白色锦衣,显得与其他人更是不同,脖子上挂着一串玉珠在黑夜之中闪闪发光,更是说明此人身份不是一般之人。

    “一斤,给我箭。”

    “喏!。”

    王一瑾立即奉上自己的箭壶,张孝武挽弓射箭,箭矢如流星一般射中那身材矮壮的白袍汉子。

    “噗呲!”

    箭矢直接射穿了那汉子的脖颈,那汉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边一群人大惊失色将他围得更紧了。几个护卫甚至用地上的死尸当做盾牌大声呼喊,其他沙匪纷纷合拢过去。

    张孝武心中大疑此人身份,为何会有如此之多人保护,他随后从王一瑾手中接过来三根箭矢,瞄准了人群射了过去。几个沙匪中箭倒地,其他沙匪立即补上位置,并且指向张孝武方向大声警觉。

    张孝武立即大喊:“你们二十人,向那人多处速射,三箭散射。”

    “喏!”

    军士得令向人多处射箭过去,沙匪们依旧以身躯挡箭,破空之声后又有几人中箭倒在地上。十几个沙匪尸体堆成了尸堆,再次替那壮汉挡住了箭雨。

    张孝武一直在观察此处,见沙匪被射杀殆尽,便眺望他处。此时沙匪大营已经被火光和箭雨射杀的混乱不堪,有的沙匪因为被其他人挡住了逃走的道路,居然自相残杀起来。

    敌人乱象已生,张孝武即刻下令军士射尽箭矢后弃弓备马。张孝武大手一挥,三百士兵整齐上马,一字排开,随着一声“出刀”,诸将拔出兵刃,目光中露出森森杀气虎视前方,每个人心中都热血澎湃。

    便是陈伯清,持剑的手也微微颤抖,并非害怕,而是因为他此刻胸中豪情万丈,心生好男人当如此的冲动。他又转头看着年纪轻轻的张孝武,却发现他异常冷静,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敌军营帐大火和混乱程度,忍不住问:“将军,何时杀过去?”

    “让子弹飞一会儿。”

    “何意?”

    张孝武目光始终盯着敌人,呵呵一笑口中答道:“等他们再自相残杀一会儿,等他们一旦静下来,我们立即冲杀。”

    “喏。”陈伯清答道,随后不由一愣神,自己如何成了他的部下了,居然不由自主唱“喏”应答,再看看其他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心中顿时对军队与江湖有了新的定义。江湖不过是打打杀杀,再如何厉害的江湖人遇到令行统一的军队,也必被剿灭。

    观察到沙匪中有人开始组织人手正备马寻人,张孝武知时机已到,刀指敌帐大喝一声:“顺着风向,随我杀过去!不要停留,穿过敌营后绕道而归,再从此处再杀过去!不要逆风逆火!”

    “喏!”

    张孝武挥舞着斩马刀一马当先杀了出去,其他士兵嚎叫着举刀跟随,三百位汉军行进中逐渐振型逐渐变为了雁翎阵来。森森兵刃随着马蹄声响彻月夜,将士们刀刃平举杀高声呼喊。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汉军两三百匹战马奔跑在沙土之上带起了一片沙尘,远远地望过去,只觉得浓烟滚滚,仿佛有千军万马杀来一般。沙匪们更加惧怕了,原本被烧杀得丧失了抵抗的勇气,此时更鲜有抵抗者,纷纷胡乱逃窜开来。

    “哒哒哒……哒哒哒……”

    南风将烈火席卷至整个敌营,不少马匹被点着了马尾或者马鞍,一些马被烧疼的嘶叫引得其他马匹受了惊,甚至几个沙匪被四处逃窜的自家马匹踩成肉泥。沙匪们发现马匹受惊无法制住,只能放弃策马反击,冒死直接拿起兵刃冲向汉军。

    “杀!”

    张孝武的双眼中满是残暴,身体前驱伏在马上,手中斩马刀平直,刀刃向外,前方很快出现一个惊慌失措的沙匪,他直接让战马撞了过去。只听得砰地一声,那沙匪被战马撞得飞起一丈多高,摔在地上的时候大口大口吐血,满身的骨头全被撞得碎了。骑兵对抗步兵不需要用太锋利的兵刃,刀刃轻轻一架即刻,那逃窜慌乱的敌人遇到了刀刃不是被卸掉头颅,便是被碎掉身体,更或者被战马撞飞。

    “砰!”

    又一个沙匪被撞到远处,落在地上连血都没吐便直接死了。

    张孝武大喝一声将一个沙匪砍倒,当此时一支利箭飞来,眼看着射中了他,却被陈伯清的破剑突然抵挡在地上。

    叮地一声,那箭矢落在地上,段成两截。

    张孝武摸着后脖颈一阵惊愕和后怕,后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又看到陈伯清手掌一扬,一支飞镖划破夜空,将那偷袭的沙匪射死。张孝武这才反应过来,道:“多谢陈大侠。”

    “不谢。”陈伯清。

    张孝武点头致笑,陈伯清也笑了起来,两人算是一笑泯恩仇了,不再相互嫌弃。

    随着一个又一个沙匪倒在地上,汉军的骑兵阵列渐渐深入敌群,战马被地上的尸体和敌人的马群阻挡,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张孝武本想带着兵士穿过敌营再绕过来杀个七进七出,然而死士营将士们毕竟不是真正骑兵,无法御马自如横穿敌营杀来杀去。更让他无奈的是累年的训练,使得死士营将士们更习惯双脚站在地上厮杀,以至于在与敌军接战时身体不自觉地勒住战马,让战马停下来再与沙匪交战。亏得此时沙匪士气大跌,军心涣散,只顾逃脱并没有回身拼命,否则死士营必定损失惨重。

    张孝武眼看手下军士们已然和敌人搅在一起,接连呼喊好几声,想要带军士们杀出混战之中,然而军士杀得兴起根本听不见他的呼喊,更或者无法摆脱难以抽身。一部分沙匪们也杀红了眼,自知逃也是死,便拼着命也要留下汉军。

    张孝武见状后对身边的汉军大吼一声:“你们几个跟在我身后,杀!”说着,他斩马刀抡圆,将一个沙匪的兵刃磕飞,策马冲向一处,将那偷袭汉军士兵的沙匪武器砍成两截。那沙匪看了张孝武一眼便恐惧得撒腿便跑,那汉军士兵便要追赶,却被张孝武挡住,大叫:“跟在我身后,跟着我杀!”

    “杀!”赵锁等亲兵队始终不离他左右,而申林东武艺高强也杀散了身边的沙匪,带着几个心腹手下跟了过来,其中便包括李春城。

    李春城受了一些伤,陈伯清不由得问道:“如何受的伤?”李春城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习惯骑马,这马又不受控,方才从马上掉了下来,脚缠在马镫上,若不是大家拉住战马,我怕是要被这畜生给活生生拖死。”

    陈伯清心中一笑,看来这位“战友”也是一个步战的好手马上的痴呆儿。

    张孝武斩马刀挥舞,以出色的臂力砍翻了两个沙匪,又见祖公茂带着人马杀了过来,张孝武狂笑两声,带着众人杀向逃窜的沙匪。随后陆续有士兵杀退了沙匪跟在张孝武等人身后,死士营队伍渐渐重新聚集在一起,大家重新找到主心骨。

    月光、刀光、血光,伴随着惨叫声和风声,交织成一曲沙漠屠杀曲,人类在此变得毫不值钱,没有人懂得怜悯他人,弑杀的本性让他们不断地收割对方的生命。这是一场屠杀,汉军对沙匪的屠杀,士气高昂的正规军队面对失魂落魄且人心不齐的土匪流寇,绝对的屠杀。

    罗兰废墟,此时成为了修罗地狱,地上的砂砾中侵染着鲜血,黏在一起,渐渐地被风吹来的砂砾覆盖,仿佛死在这里的人不存在一般。

    张孝武杀得兴起,死在他受伤的沙匪足有二十个人,但他越发兴奋,甚至觉得骑在马上很是累赘。于是他跳下马去,一下马,迎面便撞来一个沙匪,张孝武长刀高举,奋力砸了下去。

    那沙匪连忙举起弯刀左右抵挡,只听得当当当当的声音,那沙匪体力渐渐不支后退几步。

    张孝武愈加戾虐,手中长刀紧追敌人的脑袋不舍上下翻飞,身体中仿佛有一种原始的冲动,一定要将对面的生命夺取。

    那沙匪大声呼喊仿佛在求饶,却看到张孝武双目露出赤红色的阴森戾气,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手一软,被张孝武磕飞了兵刃。那沙匪顿时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甚至哭了起来。

    张孝武大喝一声,一刀劈了下去,直接将沙匪砍成两段,而后他看也不看,冲向其他沙匪。一些兵士们见状也效仿他下马杀敌,正所谓将为兵胆,张孝武如此勇武,军士们更加奋力杀敌,士气愈发高昂。

    沙匪们瑟瑟发抖不断后退,两千多人被这三百六十个汉军杀得四散逃窜,一些跪在地上乞降的沙匪宛如一只只待宰羔羊。

    张孝武眼看一个头戴斗笠的沙匪头领骑上马正在逃走,他便立即驱马追去,那沙匪头领赶了坐骑几鞭子,却不想胯下马儿不是自己的,不肯听话,居然跳了起来将他摔倒在地。张孝武雷霆一般冲上去,一刀砍在那沙匪头领背上,一条一尺多长的血口子立即飚出鲜血,沙匪头领浑然不觉疼痛,不顾一切向前逃走,在跌跌撞撞跑了几步之后,扑倒在地,不知死活。

    陈伯清远望见了,冲了过来,道:“此人便是上次追杀我等的沙匪首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女俘

    张孝武重新骑上马,策马靠近那尸首,对陈伯清说道:“你来看一下有没有重要信息,我继续杀敌。”胯下战马打了个嚏,张孝武拍了拍马颈,看来战马也杀累了,这马的确不是什么好马,那李存元自然不肯将骁骑营最好的马借给他们,于是便挑了营中最差的三百匹马,但好在都是战马,如此残忍战场中并没有惊慌失措。

    陈伯清下马查看,并未找到什么线索,倒是翻到了两根金条,随后抛给张孝武。

    张孝武接过黄金递给王一瑾,道:“一斤,记下来,缴获……算了,不用记了,你统计好缴获金银,这些金银是咱们兄弟们的,不是第六团的,别让黄琦那小王八蛋和黄升那老王八蛋知道。”

    王一瑾嘿嘿一笑,忙揣好了金条。

    沙匪们最后的勇气也被张孝武杀退了,早就拼命逃跑,汉军将士只需拎着刀追赶,追上之后格杀勿论。没有人能够阻挡汉军士兵的刀锋,他们无情地收割着对方的生命,仿佛夏季的狂风吹走了了树上的叶子,将沙匪剿灭殆尽。

    天渐渐亮了,地上的尸首更加明显,空气里腥臭四散,哀嚎声远超过喊杀声。

    直到最后一个沙匪的惨叫声停止,汉军将士们才停住了杀戮,他们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的校佐大人,却看到校佐大人上半身几乎全是血迹,头发上还挂着不知谁的鲜血。军士们彼此看了看对方,原来大家和校佐大人差不多,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他们杀了人,杀了近十于倍于自己的沙匪。

    胜利的喜悦然他们浑身颤抖,一些士兵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抽泣着说:“这是我第一次打胜仗,这是我第一次打胜仗啊……”

    张孝武尽管全身酸痛却精神奕奕,整夜的厮杀让他身体疲惫,但头脑飞速转动。虽杀散了大部沙匪,仍有不少沙匪逃入罗兰废墟,人数应该有几百多,但都是丧失了锐气与胆量,此时应该藏起来等着天黑逃走。

    申林东满身鲜血策马走来,询问:“校佐大人,抓了两百个沙匪俘虏,多半受伤不能行动,都已经用绳子栓起来了。”

    张孝武看了看疲倦的士兵,淡淡地说:“都杀了吧,你带队——不,李春城,你带一队人办理此事。”

    李春城领命而去,不久之后,惨叫声传来,再过一会儿,叫声停止。

    诸将坐在椅子上,见李春城仿佛用血水洗过澡似的,杀气凛凛地走回,拱手道:“校佐,办好了。”

    “好,从今开始,你便是后都队都佐,辅佐申林东。”

    “喏。”

    申林东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张孝武将他要走,李春城也松了口气,他也担心自己被调走,被人误以为攀附权贵之人。

    张孝武又道:“还不能休息,大家都辛苦一些,萧开,你带人统计伤亡和救治伤员,祖公茂,你带人将沙匪的马匹器械物资收集起来。”

    “喏。”

    两人领命而去。

    张孝武对李春城道:“去用清水洗洗脸,用沙子洗洗衣甲,别等太阳出来,浑身腥臭自己都受不了。”

    “喏。”

    李春城转身带着几个心腹去了“洗漱”了一下脸和手。

    张孝武随后走到那个尸堆旁边,一个个推开上面的尸首,却发现最下面并没有他看到的矮壮沙匪头目。他很清楚记得那人被他一箭刺穿了脖颈,除非此人未死,否则无从解释此处此人。

    “大人?何事?”申林东走近了问。

    “我射中了一个沙匪头目,此人随后被诸多沙匪保护,但此人应该在尸堆下,现在却没有他的尸体。”张孝武眉头紧锁,而后起身道:“此人定然逃了,只是何时逃走的?”

    “一个沙匪头目罢了,今晚逃走的沙匪不少,但他们现在全都是惊弓之鸟不成气候,大人不必着急。”赵锁在一旁说道。

    张孝武觉得有些道理,那人便是逃了,脖颈处也插着箭矢,怕是活不了多久,又见赵锁冲他挤眉弄眼,凑上前来低声说道道:“大人,关城他们抓到了几个娘们,都女沙匪,您看怎么处置?是带回去呢,还是杀了?大人,兄弟们很久没见过女人了……”

    张孝武随口问:“她们长的怎么样,有漂亮的吗?”

    赵锁一愣,心说难道大人要找她们行人道之事,赵锁心说,你都有了顾二小姐了,就别跟我们这些糙汉子争那些粗壮女人了吧。不过身为卫队长,赵锁还是认真仔细地回忆了一番才说:“这个……一言难尽啊,都是三四十岁的粗壮鞑塔大老娘们。不过大人放心,我一定会从中找一个好看的,最好看的留给你。”

    “留个鸡毛!”张孝武怒骂,“我又不缺女人!”

    祖公茂的手下寻了一片空地上开始做饭,昨夜奔跑厮杀一夜,大家伙儿累坏了也饿坏了,如今杀得沙匪四散而逃,他们终于能够安安心心生火造饭了。

    “烤马肉,烤马肉!”祖公茂大喊起来,其他人忙问:“有素食吗?我要吃面条,吃荞麦的。”祖公茂大笑:“你这个天生穷命鬼!”

    关城表现异常英勇,救了萧开两次,于是萧开特地到张孝武面前举荐关城担任自己的都佐。张孝武对关城印象颇深,这个南方越州人便是那个性瘾患者,当初祸害了鞑塔女人的**之一,也是差点将黄升给杀死的惹事军官。此人平日抢着做入城拉粮食辎重的活儿,目的便是趁着装卸补给时跑到妓馆欢乐一两次。不过关城在战场上从未耽搁做正事,且多次替萧开背黑锅。

    张孝武允了,又问起萧开此次军队伤亡,萧开道:“全营三百六十人,阵亡八人,受伤十二人。”他口中所说的受伤不包括磕着碰着擦破皮身上被割了小口子,而是指中了刀或者断了腿的大伤。

    伤亡人数在预料之内,毕竟敌人近十倍于他们,虽然火攻沙匪,可废墟内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供点燃的,实际上杀到最后,沙匪们依旧是有反抗之力的,只可惜他们已经破了胆子四散而逃。

    这伤亡的二十个军士,多半是武艺不精或遇到了拼死的悍匪。

    张孝武让萧开带路前往探望伤兵,倒是萧开身后的关城急了,小跑跟在他们身后追问:“大人,别走啊,那几个女沙匪怎么办?都杀了?还是怎么样?都是娘们,杀了太可惜了吧大人?你说是不?兄弟们都不忍心下手啊,一个个眼睛都绿了。”

    张孝武心说是你的眼睛绿了吧,便说道:“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关城一跃而起,大喜道:“啥?交给我了?您的意思是这几个娘们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张孝武气笑了:“你他娘的莫不是个傻子?听不懂我的话吗?滚蛋!别碍我事儿。”

    “喏!卑职领命去也。”关城先是冲萧开眨眨眼睛,随后色吼吼地跑了。

    张孝武对萧开说道:“此人……委实好色成性。”

    萧开笑说:“大人,人哪能没个缺点?若是谁十全十美,那你可要当心了,无欲无求的人最危险。”

    张孝武大笑:“所言极是。”

    陈伯清策马上前,问道:“那个小将……是不是要祸害女人?”

    张孝武反问:“女人?哪来的女人,都是沙匪,女沙匪。”

    “女沙匪也是女人。”陈伯清心软道,“她们也许是被掠来的,可能也是苦命人啊。”

    “谁知道呢。”张孝武摇头道,“万一他们是沙匪的女儿或者心甘情愿追随在丈夫身边的女人,我放过了她们,岂非给自己留下祸根?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对待敌人就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陈伯清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对这位鬼将不甚了解,此人虽然眉目俊朗,却行事果断心狠手辣,果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鬼将这个名称,对于敌人来说,也许真的就是一个魔鬼吧。

    伤兵们多是被刀剑割伤,露出伤口,暂时不能移动,只有一个是跌落马后被自己的马踩断了大腿,忍着疼痛与周围袍泽说笑。

    张孝武走过去,伤兵们便要起身,他忙要求大家不要乱动,随后察看了一下士兵的伤口,说:“你们都需要做缝合手术。”几个士兵点头致谢,他走到最后见了那落马士兵,摸了一下士兵受伤的大腿,那人疼得冷汗直流,却忍住不叫。

    张孝武便回头道:“一斤,找长木棍和木板,我们做个担架和夹板。我不会治疗断骨,但木城应有人会医治,休息几个时辰,我们星夜赶路,你放心,我会找大夫治疗你的腿。”

    那士兵笑问道:“校佐,若是我残了,你会否弃我?”

    张孝武道:“你是我的兵,什么时候都是我的兵。”

    那士兵笑了起来,信心十足地点点头。

    张孝武又去探望其他受伤较轻的伤兵,叮嘱大家清洗伤口,随后与萧开来到八个阵亡士兵跟前,轻叹了一口气。远处,又有女子传来惨叫声,几个士兵纷纷侧目望过去,眼睛都红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沙匪内应

    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更知道在这荒无人烟之地,有这样的声音意味着什么,张孝武先是一愣,随后看了看萧开,但并未责怪。反倒是萧开尴尬道:“我让关城去处理了,估计……”

    张孝武摆了摆手,吩咐说:“你们和申林东带着一半的人与伤兵留下清理战场,我带着其他人返回迎接大队。萧开,你为主申林东为辅,若是被沙匪杀个回马枪,我拿你是问。”

    “喏。”萧开道。

    整个天空渐渐红润起来,塞北的晨光比起霞光毫不逊色,火红的荒原之上,几只雄鹰盘旋在天空。众人被这美丽景色所迷住了,纷纷远望那晨光升起。

    许久之后,随着张孝武一声令下,众人才继续巡视。

    陈伯清忍不住说:“张将军,何必如此残忍对待那些女子,自古以来大丈夫从不恃强凌弱,死士营此番作为,只怕是有损你的声誉。”

    张孝武可笑说:“做都做了,有何不妥?大丈夫敢作敢当,我的兵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虽然听我的话,可是他们不守军规,有时也让我头疼不已。”

    陈伯清奇道:“将军何出此言?”

    一旁的祖公茂便将死士营的由来讲与他听,陈伯清这才知道死士营名气虽大,可其成分居然如此复杂,心想不知主人派他们护送小姐到底是对是错了。最后,心怀正义的陈大侠还是说道:“将军将她们交给军士糟蹋,可她们也都是些被掳掠来的苦女子,岂非刚出虎穴又入狼口?即便她们曾经是沙匪的女人,可沙匪被灭,她们也得以解脱,你就应该放她们回去。我想日后荒原上定然有人会将你供奉起来,以你为荣。”

    张孝武似笑非笑看着他道:“陈大侠太过天真了,可见您江湖义气甚重,秉持锄强扶弱的内心,的确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我也希望陈大侠能理解一下我和我的手下军士们,他们杀戮一番之后心中虐戾之气暴涨,若是不消耗了他们的暴虐,只怕有朝一日爆发出来,引起营啸。我虽未见过营啸,却听我的老长官说过,太乾二十一年,禁军第十八团发生营啸,一夜之间整个团都在自相残杀。次日有军中杂役搬出四千具尸体,由此可见营啸严重。况且这些女子留之无用杀之可惜,用她们来消解军士的戾气最为合适不过。”

    陈伯清被他的歪理驳得不知如何反驳了,生了半天闷气才说:“都是苦命人,何苦为难彼此。”

    “大侠习惯就好,但也不必勉强自己,毕竟你不是军人。”张孝武晃了晃脑袋,脖颈出发出吱吱吱的声音,觉得有一些酸痛,他坐在马上挺了挺全身,坐骑雯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打了一个嚏。

    张孝武拍了拍“雯雯”的马颈,捋着鬃毛安抚了一下它的情绪,随后才继续说道,“陈大侠若是能在军中多留一段日子,便会知道军中凄苦了。他们也需要女人,也需要发泄,也需要快活,木城里的娼倌太贵了。若是能降降价格就好了,陈大侠若是有心,可以帮我们去讲讲情,降降价,她们的消费太贵了,太他娘的太贵了。”

    赵锁和王一瑾在一旁忍不住乐出了声,这大人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陈伯清更是哭笑不得,心说我没和你谈论娼妓降不降价的事儿,两人当真是话不投机,便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太阳缓缓升了起来,整个大地逐渐开始升温,众人身穿甲胄多有不便,张孝武下令所有人将甲胄扔在地上继续骑行。

    甲胄皮铠当啷当啷地被扔在地上,众将士们轻装便马前行,直看得陈伯清咋舌,毕竟一件甲胄怕是几十两银子,如此扔掉的确浪费。但他见张孝武下令之后,军士立即执行,更知此人果决,也对这军队的令行一致有了更深的印象。

    与此同时,营地里众人们也只睡了两个时辰。

    天微微亮之后,兀松、胡立、胡三万早早聚在一起来,甚至胡立一夜未睡,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引得胡三万与兀松一阵怪笑。胡立下令立即收拾营帐,四家商队与顾家不明所以,毕竟大家甚至尚未食晨食,便不得不在朝阳的照耀下沿着河道向南前进。因为偏离了管路,商队中不停地有人相互交谈议论,众人有的知道这条浅浅的河道的来由,有的却不知道,当听闻河道也能抵达罗兰废墟之后,众人恍然大悟。

    “可为什么要走河道呢?”

    “你们发现了吗?汉军少了很多人。”

    “对啊,好像是的。”

    “骑兵,骑兵没有了。”

    “你一说我才想到,骑兵哪去了?”

    众人议论纷纷大惑不解,其中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凑在一起,脸色焦急万分,不由得凑向车队中的马匹。

    顾家如今的主事人是陈伯清的徒弟高介,他护在顾家小姐们的大车旁边,时时听令。昨夜已然顾家小姐们已然知道陈伯清的去向,这会儿着实担心起来。

    大小姐顾清兮招来兀松,道:“兀先生,我看你们的伤者没了马匹,不如用我们的马车吧。”

    “多谢小姐大义。”兀松拱手感激道。

    顾家大小姐出面,车队与商队中便立即凑出了几架马车拉着伤兵,众人对顾家大小姐的仗义出手感激不尽。

    行走了一个时辰,胡立下令车队停足休息,众军士与商人喘着气坐在河道旁的枯草上,挡着阳光扇着风。

    胡立与胡三万、兀松三人正在商议的时候,忽然有人前来汇报,商队中有两人私自逃走,胡三万立即看向胡立,胡立大怒,道:“曹礼,你他娘的带人去把他的脑袋给我摘回来。”

    “喏。”

    曹礼立即拎着刀带着人追了过去,胡三万道:“我去调查一番。”

    兀松叮嘱道:“多带一些人,或有内贼。”

    胡三万呲着豁牙子笑道:“有内贼就弄死他。”

    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曹礼终于回来了,半身的鲜血拎着两颗人头。

    几个商队的首领来到死士营官长这边询问为何还不出发,先见到胡三万坐在车辕上正在笑嘻嘻地说话,又见了曹礼带着两颗人头,一众百姓商绅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胡三万道:“行了,你们别怕,死士营只杀敌人,不杀自己人。你们既然答应了五人联保,就要说到做到,以后若是有谁胆敢被判,同队之人杀无赦。”

    兀松好奇问胡三万什么是五人联保,胡三万见兀松也有不知道的东西,便得意洋洋地解释说:“五个人彼此监督,若是发现谁有异常立即上报或立即制止,必有重赏,否则五个人同时处死,我称这个办法为五人联保。”

    “妙!妙!妙啊!”兀松拍着书笑道。

    车队继续缓慢前行,不久之后又听到有人高声喊道:“校佐大人回来了,校佐大人们回来了。”

    众人停下脚步走过去,见果然是张孝武带着一百多骑兵折返回来,众人的心顿时咯噔一声,难道其他人折损在前线了?好在回来的军士说此次夜袭大获全胜,斩杀数千沙匪,几乎全歼沙匪,其余士兵在前方看守俘虏打扫战场。人们顿时欢呼不已,商队的人终于不再提心吊胆了,顾家的人满面笑容,顾清兮与陈伯清打听之后,便是代表顾家对死士营表示感谢。

    张孝武说不需要感谢,又道:“口头感谢最不实惠,还不如送一些银子,也好让我们死士营死去的弟兄落个魂安家定。他们是为了保护顾家才死在塞北,所以顾家这时候还不如给点实际好处。”

    顾清兮听罢先是一阵错愕,随后羞赧不已,忙说顾家定然不会亏待了将士们。

    张孝武拱手道:“静待大小姐答复。”而后对胡三万叫道:“三万,有吃的吗?我们杀了一晚上,饿了。”

    “有,有,有!”胡三万叫道,忙让人准备吃喝,商队的人则拿出最美的酒和最好的食物送给归来的将士。

    二小姐顾若兮不顾别人诧异而惊喜的表情露颜跑去见张孝武,见到他浑身上下仿佛血葫芦一样,一身的腥臭难以靠近,捂着鼻子惊忧道:“张校佐,你受伤了?你伤在何处?重不重,用不用我给你缝合伤口?”

    张孝武一阵心慌,心说你给我缝合,我宁可死去,忙拒绝道:“不碍事,都是别人的血。”他转身见其他军士们不怀好意地冲他笑,顿时大怒:“都他娘的干什么呢,把衣服脱了,用沙子洗干净,免得一身血腥味招来草狼。”

    胡三万小心翼翼地问:“大人,申林东、萧开他们……都……死了?”

    张孝武上去踹了他屁股一脚,骂道:“我的兵,咋能说死就死,我留下他们留下来打扫战场呢。等会儿吃完了继续赶路,争取下午抵达罗兰废墟。”

    兀松问道:“大人,我方死伤如何?”

    “死了八个人,十二个受伤,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住。”张孝武将皮甲衣服脱掉,扔在沙子上,随后蹲在地上用沙子搓洗血迹。

    “才死伤二十人?杀敌上千?”兀松脑袋瓜一阵眩晕,这怕是小说演绎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两万八千两银子

    作为随军书记官,兀松必须如实记录整个过程,于是便坐在沙堆上,从身后竹娄中逃出纸笔,如实写下:“太乾二十九年八月二十三,夜,青龙军第六团死士营,校佐张孝武令骑兵三百大破沙匪万人,杀贼数千,伤亡二十,硕古大捷。”

    顾若兮便要抢上来替张孝武清理衣服,张孝武后退两步避免尴尬,毕竟洗衣服这种事要么是自己做,要么是杂役做,要么是妻子来做,一个毫无干系的大小姐帮他砂洗衣服,说出去似乎有点太——暧昧。

    好在此时顾大小姐赶了过来,揪着二小姐的耳朵便将她带了回去。

    众军士相互眨着眼睛,嘴角含笑,兀松更是冲张孝武得意地眨眨眼睛,心说我没说错话吧。

    胡三万更是低声道:“大人,我们都看出来了,二小姐对你很倾心啊。”

    胡立打趣道:“对,傻子都看出来了,她意中你。”

    “对对对……”胡三万笑着笑着胡子一抽抽,顿时怒了:“什么玩意?谁是傻子?你说谁呢?”

    下午时车队终于抵达罗兰废墟,远远地看到废墟的上空盘旋着几十只秃鹫,见车队后立即飞去了废墟的远处。二小姐连忙询问为什么有那么多大鸟,张孝武挠了挠头,说:“是秃鹫,也叫沙鹫,专门吃动物尸体的鸟。你看着小,可它臂展比你都长,若是一群秃鹫看到落单的你,这些畜生便会报毫不犹豫攻击你。”

    顾若兮吓了一跳,抱怨道:“这鸟不吉利。”

    张孝武心说这秃鹫聚集在此,怕是被沙匪的尸体吸引过来吧。远处斥候策马迎来,禀报说都尉萧开与申林东早就扎好了新的营地等着大家,两千多具死尸也被众人扔在远处,废墟的另一侧。他们烤好了羊马肉,备好了塞北的烈酒,等着大家享受一顿塞北大餐。

    “亏得你们还吃得下去。”张孝武大笑。

    军士答道:“人总得活下去吧。”

    张孝武点头,这个年代的人生性得很,杀完人吃肉,甚至可以吃人肉,心理远比现代人强韧许多。

    萧开报告,昨夜一战,沙匪被杀约为两千三百余人,其中五成是被烧死,两成被弓箭射死,两成被杀,一成是自相残杀。有沙匪被俘后皆被申林东所杀,另有沙匪妻女四十七人被抓。俘获沙匪战马九百三十匹,驮马三百六十匹,粮草被焚烧了大半,倒是武器铁器比较多。此外,萧开报告缴获金银财宝无数,单是黄金便有百两,纹银更是足足八千两,还有关内银庄的银票两万两之多。

    白天,斥候们前后发现有约数百多沙匪从罗兰废墟的各处逃向别处,看上去并不是一支匪帮的,所以短时间内草原北方应无有匪患了。

    “尸体中是否有汉人百姓?”

    “有,但大多数都是马匪沙匪,应该是流窜在草原上的马匪,虽是汉人却非国人。”萧开侦查的很仔细,随后将一件物品塞进张孝武手中。张孝武见是一块玉牌,这玉佩背后写着两个大字“金衣”。

    萧开附耳道:“是金衣卫的令牌,沙匪中有金衣卫,这群沙匪的成分不简单。那金衣卫是奉命监察百官保佑皇权的,可如今居然掺入了沙匪中,只怕要杀顾家的,怕是有那个人。”

    追杀顾家女子的居然有金衣卫,这是一支保护皇帝的卫军,比起保护龙都城的银衣卫来说,金衣卫更加神秘莫测。但圣汉帝国的金衣卫与中国历史上明朝存在的锦衣卫不同,他们往往只负责刺探情报传递消息,极少真正动手,金衣卫只是皇帝的耳目罢了。

    金衣卫也参与其中,那么说起来这件事便更加复杂了,张孝武眉头紧皱,随后松弛了下来,轻声道:“就当不知道。”

    “喏。”

    “受伤军士如何?”

    “白天有六个没挺过来,不知道今晚另外六个如何。”张孝武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营帐。

    张孝武在营帐中刚准备休息,便听到顾二小姐的声音越来越近,心说又无法休息了,顾二小姐掀开帐帘问:“我听说有几个士兵需要手术?”

    “这个……”张孝武顿了一下,“可以有。”

    两人来到伤兵处,张孝武问了一下六个伤兵的情况,他们倒是不怕,而且难得与这等世家小姐近距离接触,一个个连疼都不觉得了。张孝武在一旁感慨万分,这些臭不要脸的,有了美人忘了官上……

    张孝武毕竟是个粗糙的汉子,缝合伤口的手艺自然比不过顾二小姐,先前顾二小姐只是手生胆怯,如今“热情高涨”非要自己动手,张孝武便暂时给她打下手。

    士兵们疼也不觉得疼,这让缝合手术的速度加快许多,张孝武甚至只指导了一次,便只是在一旁观看即可。对于张孝武的表扬,顾若兮自觉得非常骄傲,不一会儿王一瑾进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张孝武这才走了。

    诸将议事,张孝武先说了银子,八千两碎银子和两万两银票,其他的黄金折算成银子也有两千两,所以此次缴获总共得了三万两银子。沙匪们有一个习惯,便是走到哪便将抢掠的钱财带到哪里,而今被他们一锅端了南部草原的沙匪,也顺带手抢了他们多年掳掠。

    诸将忍不住大笑,这就是贪心的下场,一切皆无。

    张孝武提议拿出三分之二的银子回中原买地,保证每个死士营兵卒最基本的生计。众人对此颇为意外,他们还以为校佐会分银子,没想到他却提议分地,纷纷不解。

    张孝武道:“而今吾等身在塞北,不知哪一天会战死,也不知哪一天能回去,可即便还乡,许多士卒除了会杀人不会别的本事。所以我给大家分田地,最起码军士还能种田就饿不死自己和家人。若是日后银子足够,我们让每个人都住上房娶上老婆,家里买一头黄牛。诸位兄弟,我要让我的袍泽兄弟,将来每人二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际上按照圣汉军制,缴获的一切归属张孝武分配,甚至有些脸皮厚的人独吞战利品。

    众人想过会分一些金银,吃喝玩乐算了,可从未想到张孝武会用钱财购买土地,也从未想过日后战争结束该如何生活。

    诸将面面相觑地彼此看了看,萧开道:“大家能活着回去吗?”

    “能。”张孝武亢然道。

    诸将佐心中升起了对未来的希望和憧憬,申林东拱手长揖到地:“服了,服了,申某对大人心悦诚服。”

    张孝武又说死士营也许用不到上战场,也许下一次就战死沙场,所以此次护送顾家与商队抵达两狼关后,当即派人回到中原。此次重任张孝武交给兀松,再由赵锁带十个军士一路护送,避免遭遇土匪或意外。

    兀松想了想说:“好,既然大家相信我,不怕我卷了钱跑了,我便应承下来。我族在扬州,对扬州熟悉,更知道哪里土地肥沃便宜。”他看了看众人又笑道:“我非死士营文官,众人却如此待我,这件事办不好,我便不回来了。”

    赵锁忙道:“兀先生你可不能不回来,你不回来我也给你绑回来。”

    众人大笑,胡三万趁机提出每个人写一封家书带回去,塞北之战伤亡甚众,家中老亲日夜担忧,若是能将家书送到家中,家人必定更加放心。

    众人称妙,于是纷纷撰写家书,有的军士懂得一些字,有的不懂,大家相互帮着,忙活了半宿,将一打一打的家书写好交给兀松。

    祖公茂见大家写了家书,心中百味杂存,低下头看着脚面,心中为妻女而担忧不已。张孝武坐在他身边,说:“就咱们哥俩不用写家书,倒也省事。”祖公茂咳了两声,说:“他们该不会出事吧。”

    张孝武笑道:“你妻子千里寻夫,一路从扬州到此,能活到现在必然性格坚韧,轻易不会被打倒,你要对她有信心。”

    兀松将众人的家书放在常用的竹篓中,笑说:“定不负使命。”

    张孝武道:“财不外露,死士营得了这么大的便宜,发了银子的军士难免会得意显摆,所以我只给每人五两银子,且以顾家的名义。”众人连连称是,张孝武又道:“五两银子也不少了,足够在城里吃喝嫖了,免得他娘的我的兵去木城城里找姑娘都拿不出钱,吃霸王餐,打霸王炮。”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霸王餐和霸王炮是什么,张孝武自己先笑了,解释说:“跟娼女红倌儿赊账,我他娘的都丢不起这个人,以后别提是我的兵。”

    诸将大笑起来,萧开忽然想到什么,忙问:“大人,那写沙匪的女人怎么办?”

    “她们知道咱们银钱的事吗?”

    “应该知道吧。”萧开道。

    申林东补充说道:“其实,咱们的银子大都是从她们怀里搜出来的。这些女人可不是被掠来的,她们都是沙匪的妻女亲人,也是他们最信任的人。”

    萧开又道:“那两万两银票,便是从一个十九岁的麻子少女身上搜到的,应是某个匪首的女儿。”

    张孝武道:“昨天是谁负责看着女俘的?”

    “关城。”

    “叫他过来。”

    “喏。”

    关城很快来了,张孝武吩咐道:“关城,天黑之后,你将她们拉到偏僻之处……”

    关城顿时哭丧着脸说:“校佐大人,我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整不过上百个老娘们啊。”

    张孝武哭笑不得上前踹了他一脚,骂道:“你把她们带到偏僻之处杀了,一个也别留着。”

    关城挠着头暗说可惜了,但被张孝武一瞪眼睛,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喏,交给卑下吧,卑下让她们生不如死。”

    “放屁,我只要死的。”张孝武斥道。

    萧开从旁补充:“别发出声音,免得惊吓到商队里的百姓和顾家的小姐。”

    “喏。”关城揖礼转身离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回到木城

    原本一夜平静,未想到一个商队仆役在睡觉时睡在了蛇窝之上,引出了几百条沙棘蛇,此蛇毒性之强骇人听闻,几个前去救人的仆役全被毒死。

    众人吓得不敢睡觉,甚至有人说是死人引出来沙棘蛇,它们闻着血腥味儿来的,大家必须离开此地。顾家三位小姐也吓得花容失色,晚上不敢睡觉了。张孝武等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草原的沙棘蛇,他仔细看了看那被打死的沙棘蛇,虽然只有拇指一般粗手臂一般长,却没想到这么小的一条蛇居然如此毒烈。

    张孝武问:“兀松,你了解这种蛇吗?”

    兀松道:“不了解,下官知道的都是从书中看到的,可书上没有记载沙棘蛇啊。”

    张孝武笑说:“所以你看的书不多。”

    兀松摇头:“非也非也,实乃极少有人记载昆虫野兽。”

    张孝武建议道:“若是你写一本《博牲志》,专门记载天下的动物牲畜,昆虫野兽,怕是会被后世铭记千年吧,毕竟这种书籍太少。”

    兀松忽然跳了起来,甚至不顾形象大笑:“对啊,对啊,为何我从前想不到?若是如此著书立说,岂不成为天下名家?”说罢,像个疯子似的往自己的帐篷跑,被张孝武一把拉住,兀松着急地说道:“别拉着我,我要成为撰写牲物史书第一人。”

    张孝武大汗,忙道:“我不是拦着你,但你先告诉我这种蛇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你不是博览群书吗?”

    兀松无奈道:“大人,我的确是博览群书,可我还真不知道这种蛇。”

    张孝武只好派人询问,恰巧商队中有一个常住在金城的药材商知道此物,说沙棘蛇是草原上的一种剧毒蛇,只要一滴毒液,便能毒死一帐篷人,若是混在食物中,可让一都队人马丧失战斗力。不过这沙棘蛇一般不会攻击人类,它们常常深睡在地下三尺深的蛇窝内。除非有人身上有檀香,而且站在蛇窝附近,才会惊醒沙棘蛇,并吸引沙棘蛇的攻击。

    当即有人检查尸首,发现那人身上果然佩有檀香包,还是其妻子赠送定情之物,他随身佩戴,可惜定情之物却成了催命符,众人不禁一阵唏嘘感慨。

    张孝武觉得这沙棘蛇毒有用,他让商人帮助捕蛇,并索要蛇毒。实际上沙棘蛇并不难捕捉,商队里的捕蛇人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捉了两百多条,只是它长的小,颜色土黄利于隐藏。张孝武将蛇毒存在酒囊之中,准备将来另有他用,而蛇肉给大家烤了吃,味道非常不错。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下烤蛇肉的,胆大包天的顾二小姐和性格泼辣的施郡主就对沙棘蛇害怕不已,躲在车中瑟瑟发抖。张孝武随便抓了一些麦粉,骗她们说这事驱蛇药,撒在车子周围之后,说蛇不敢越过驱蛇药,这两个女子才安定下来。

    晚上,罗兰废墟外响起了草狼的嚎叫声,张孝武派人在四周点燃火把,草狼不敢靠近营地,但发现了上千具尸首,于是纷纷啃食着沙匪的尸首。不一会儿,鬣狗也来了,嚎叫撕咬了起来,惊扰了大营的百姓。

    顾家的三位小姐先是被沙棘蛇吓到了,后又听到了狼叫和狗鸣,虽有顾家护卫与死士营保护但依旧无法安睡。到了次日早上,三人萎靡不振,匆匆吃了晨食之后在车上补起觉来。陈伯清担忧起来,将小姐们需要休息一事报给了张孝武,希望车队晚一些赶路。张孝武并没有为难顾家,磨磨蹭蹭几乎到了中午才开始赶路。

    因为昨天晚上的“丰收”,死士营士兵得以全员配马,成了真正的步兵骑营,甚至多余的马匹还借给了商队百姓,队伍的速度提升上来,半日便走得比昨天步行一天还要多一些路。

    死士营走后,废墟里的尸首几乎全部被鬣狗、草狼和秃鹫们翻了出来,当然,由于死尸太多,许多尸首只是抛尸较远罢了。草原上的肉食动物们享受着饕餮盛宴,居然难得和谐共处起来,草狼也不驱散鬣狗了,连秃鹫们也不去偷食物了。

    缴获了大量马匹后,众人不到四日便顺顺利利地抵达木城,木城守备使乃第六团将军程褚,得闻顾家人来了立即出城迎接,心说也好看看芳震龙都的二顾是何模样。但让他失望了了,顾家人坐在车内,只有家将陈伯清一人与他说话。程褚对陈伯清说城内早已经准备好酒菜,只等三位小姐上宾以待。

    顾家贵为四大皇商之一,又是皇亲国戚,在全国个州府都有产业,甚至在边远的木城与金城也有府邸。陈伯清代表顾家婉拒了将军的美意,毕竟男女有别,而且顾家在木城尚有一处府邸便于休息。

    便是如此,程褚也觉得自己沾了顾家的光,与顾家拉上了关系。日后皇太子继位,太子少师顾雍必然是宰相之职,而自己少不得也能位列朝班。程褚便亲自见他们护送到顾家的商户,这才转身离去。

    站在远处的张孝武见程褚谄媚的神色,嘴角勾起了不屑的笑来,胡三万忙咳了咳提醒,张孝武忙收敛起来。

    张孝武领兵刚刚返回死士营还未修整,便得令前往团将军营府汇报一路行程。

    张孝武知道程褚并不在意这一路护送情况,只是在乎顾家的消息,但他对顾家知之甚少,唯一得知的便是那些截杀顾家的沙匪,顾家说极有可能是七皇子所为。张孝武并无隐瞒,将前后一切讲给了程褚说,程褚听罢冷汗直流,摇头道:“坏事了,坏事了,如何又掺和在皇权之争中了,坏事了啊!我不去鸦山便是不想参与此事,你这小子,太能给我招惹是非!”兵部里有些人戏谑程褚为纸上谈兵将军,却也不能否认程褚自有一番本事,他对朝廷内部斗争时刻保持警醒,唯恐深涉其中。

    张孝武完全是天上掉下个祸事砸在自己的脑袋上,他干涉不了朝廷里的事,更不想掺和其中,便装作不懂说道:“沙匪虽多,但乌合之众,一战即溃,不堪一击。”

    “我说的不是沙匪,是……唉……”见张孝武疲倦,程褚让他立即回去休息。

    再次回到军营,张孝武终于能洗一个热水澡,他让军中老卒替自己狠狠地搓了一身泥。洗完澡后,只觉得浑身轻松了十几斤,那洗澡水都换了三盆,可见这二十天不能洗澡是如何邋遢。

    躺在床上,张孝武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呼呼大睡了一天。

    次日,张孝武依旧早早地醒了过来,吃了炸酱面后便又去探望那些伤员,还给牛木根亲自换了纱布。见那见牛木根的伤口居然全都合上了,张孝武大为高兴,准备一番后将细线剪断,随后拉出缝合细线。

    从肉里拔出细线,让牛木根再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要不是被周围袍泽牢牢按住,怕是要疼得飞上天去。

    “拆线手术”完成后,张孝武这个乱动手术的大夫也下岗了,他将牛木根等伤员交给了疫营的大夫,又重新整编了死士营,将六个都队缩减到了五个,下都队则变成了役卒队伍,专门负责后勤工作。

    死士营人数减少到八百人,但战斗力却并未降低多少,反而因为经历了数次杀戮而逐渐有了强军的气势。

    第六团其他军士得知死士营的遭遇,纷纷对张孝武这个“鬼将”更加信服起来,战场上的考验才是军士信赖的依据,尽管张孝武年纪轻轻,却被众信赖,各营队各阵队都开始流传鬼将以及死士营的故事了。

    中午时候,黄升带着黄琦才姗姗来迟慰劳军士,张孝武依例汇报,黄升一边听着一边不断点头微笑,随后一招手,道:“来啊,每位军士赏酒一坛,银子一两。”

    众军士表面称谢,心中对着黄升的小气很是不满,那黄升随后拉着张孝武说:“张校佐,你此行辛苦极了,过一些时日还有五千役卒来此,还须得你将他们训练成为士卒。”

    “将军已经告知,卑下理当承担。”张孝武拱手道。

    黄升又问:“可有何苦难?”

    张孝武道:“此次护送,阵亡六十四人,重伤残废十四人,轻伤近百人。阵亡军士已经就地掩埋,但残废士兵留在军中无益,倒不如放他们还乡回家。”

    黄升神色为难,说一般只有战事结束后才有兵士还乡,此时若是让他们还乡,虽不做逃卒处置,却也得不到安置。若伤兵们只带一张还乡令,甚至连还乡路上的买干粮的钱都拿不到。

    “他们受伤皆因我指挥无能导致,所以他们的路费我来出。”张孝武亢然道,“另外,六十四个阵亡士兵也需要厚抚,我知校尉大人为难,但好在这次缴获了一些沙匪的财物足够安抚军士,免得大家心中抱怨,为国尽忠,连一点点抚恤都没有。不知大人可否同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夺马

    黄升知道他们缴获了沙匪不少财物,今日本来便是索要这些钱财而来,可听到他说把钱用在抚恤死人身上,黄升倒也不好意思了起来。他不过是贪生怕死,靠着拍马屁和混资历留在军中,可却也知道军中禁忌,绝不能伸手拿死人钱,否则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但好在张孝武也没有亏了他,给他选了两匹健马和百两银子,勉强堵住了他的嘴。黄升既然得了银子和健马,便向周参军讨要十四张还乡令。

    周文棋听闻不禁摇头,说岂能当此大战之际允军士还乡,便婉拒了黄升。

    此时顾家派陈伯清前来感激,原来是顾家小姐们并未忘记死士营的牺牲,特地与木城内顾家商铺借来一万两银子的银票以表示感谢。张孝武悉数收下,毫不客气,对他来说,这些钱是兄弟们的卖命钱。陈伯清又问张校佐可有什么话要转告,张孝武想了想说:“我知顾家能耐甚大,倒是有一事相求。”

    “请说。”

    张孝武便将还乡令一事说给了顾伯清,顾伯清回商铺后告知三位小姐此事。顾家大小姐最是七窍玲珑心,特地写了一封信给程褚,询问如何能得到还乡令。程褚正愁没办法巴结顾家,见顾家小姐的书信,心说这军中还乡令不正是你们的阿爷军师顾雍管辖所在吗,居然向我讨要起来,但他还是立即着令周参军发给死士营十四张还乡令。

    周文棋对程褚失望至极,他并非有意刁难张孝武,而是军中的确有军规,要求在终战结束之前,汉军任何伤兵不得离开战场。若是这个口子一开,疫营中养伤的伤兵非要挤破他的门不可,日后朝廷追究起来,倒霉的也是他周文棋。

    思来想去,周文棋叫来黄升,叮嘱说:“这十四张还乡令不得说与外人,否则倒霉的是将军和你我。”黄升小心谨慎,自然不会说出去,便将次还乡令偷偷交给张孝武,将周参军的话原封说给他听。

    张孝武明白他的意思,给了他二百两银子封嘴,黄升得意洋洋拿着钱去如意坊饮酒去了,据说新来了一伙戏班子,场场爆满。

    张孝武将十四张还乡令交给残废士兵,这些在战场上从未流过泪的兵卒们热泪盈眶,感动万分,战争时刻能得到一张还乡令堪比登天。

    张孝武心里明白,这还乡令的功劳是顾家人的,面子也是顾家人的,他欠顾家好大的人情,便买了一些礼物前往顾家表示感谢。刚到顾家的商栈,便听陈伯清说施郡主突然病了,忙问起病由。陈伯清无奈道,从金城返还路途上,郡主始终紧张劳累,到了木城之后忽然轻松下来,反倒被风寒沁入得了伤寒之症,若是不及时诊治怕是会留下病根以至短寿。

    好在木城此时名医众多,开出的方子非但奇效,且药材具有。只是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夫嘱咐施郡主必须静养些时日。昔日郡主这一张伶牙俐齿百般不得清闲,而今突然不说话了,倒是让顾家姐妹感觉到极端无趣。

    顾二小姐在家里无趣的很,便穿了男装偷着来到死士营。顾若兮立即下了马,向守营门卒通报自己要见张孝武。门卒军士乃是留守的士兵,没见过顾二小姐,乍见一个漂亮的兔爷来到军营,这些老**顿时一个个凑过去,戏谑道:“小相公找哪个?是谁让你魂牵梦绕了?”

    “我找张孝武。”顾若兮面对一群目光淫邪的军士浑然不怕,昂首倨傲叫道。

    几个士兵顿时不敢谈笑了,一个个老老实实起来,一个军士伍长问:“敢问姑娘和张都长是和关系?”

    顾若兮有些生气了,问道:“你不认识我吗?该死!你管我和他什么关系,让他来接本小姐。”

    那伍长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顿时恍然大悟,这哪里是兔爷,分明是女扮男装的漂亮姑娘。守门军士不敢怠慢立即派人通报,张孝武穿着便服来到门口,顿时认了二小姐顾若兮,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若兮道:“张校佐,你带我我参观一下死士营,城里无趣死了。”

    张孝武伸手一拦,道:“还请二小姐回吧,军营不是游乐苑所,不宜观看。”

    “你……”顾若兮气得直跳脚,一大早心情好好地过来,却被他冰冷拒绝,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顿时叫喊道:“你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不跟你学什么希氏医术了!”

    张孝武耸了耸肩,向营外伸手道:“请!”

    顾若兮气得扭头就走,张孝武见了,对王一瑾说道:“你和关西两人跟在她身后,这木城来往复杂,也不知她怎么跑到城外死士营的,别让人拐子给掳到沙漠里成了沙匪的妻子。”

    “喏。”

    两人忙道。

    那顾家小姐骑着马回了城,只觉得此城内鞑塔百姓比金城还要多,四处都是异族语言,连房子建筑都比金城更要像是外族之地,顿时觉得有趣。她便来到一家客栈,正在拴马的时候,一队骑兵过来了,打头的将领定眼一看,发现一匹好马,便道:“左右,把那匹商人的马给我带来,骁骑营征用了。”

    顾二小姐拴好了马,正要打伤小二,便见到几个气势汹汹的军士来了,见了顾二小姐便说道:“这位小哥,骁骑营征用了你的马,这是抚恤。”言罢,扔过来十文钱,砸在顾若兮的脸上,疼得她险些流出眼泪。

    王一瑾与陈关西从一旁窜了出来,拦在顾二小姐身边,护住了她。顾二小姐正要反驳,王一瑾说道:“二小姐千万不要叫嚷,马先给他们就是,大人会替你要回来。”几个骁骑营的军汉见对方不要地上的文钱,骂了一声不知好歹,便牵着马回去了。

    顾二小姐气得只想哭,可也知道她孤身一人自然敌不过对方军汉无赖,便只能寄托于张孝武。王一瑾等人回到死士营向校佐报告,正巧张孝武正准备将从小骁骑营中借来的战马归还,还准备了一些银子,听闻此事,不由得好笑不已,道:“这李存元是幼童吗?连女人的小马也枪,二小姐的马,除了好看,还不如我的雯雯咧。”

    王一瑾的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不敢说,趁机才道:“大人,为何你给你的马起名雯雯,要知道它可是一匹公马,叫这个名字……”

    张孝武哂笑道:“怎么,大人我就爱骑叫雯雯的,怎么了?”

    “喏。”

    “喏你个头,准备一下,与我一起去骁骑营归还战马,这破雯雯也不行,骑着不舒服,还给人家吧。”

    “喏。”

    来到骁骑营,守门的军士见了马队,立即通报李存元。李存元带着手下出来,便下令让人检查三百匹马是否受损,张孝武哭笑不得道:“死了几匹,但补充了几匹。”

    “啊?我的马死了?”李存元大叫,“你怎么如此不小心?我的马儿是多么宝贵,你知道吗?”

    “军候大人,多了三十匹战马。”远处,负责清点的书记官喊道。

    李存元正要训斥,听闻多了三十匹,顿时噎得说不上话来,张孝武眯着眼睛看着他尴尬的模样,就用眼神盯死他。半晌,李存元才说:“这几日,我们的战马居然生出如此之多的小马……”

    张孝武心中大骂:“去你大爷!”

    “军候大人,这三十匹马都是四五岁的健马,一顶一的公马。”远处,那负责清点的书记官又喊道,“咱们没亏。”

    李存元脸都憋紫了,扭头说:“行了,此事两清,听说你们得了不少好处,我也不占你们便宜,但以后休再借马。”

    “军候大人,马上挂着珍珠玛瑙金银首饰,还有纸条,说死士营特感谢骁骑营馈赠之。”远处,那负责清点的书记官大咧咧道。

    李存元大怒:“别他娘的叽叽哇哇了,老子听到了,滚!”

    书记官吓得够呛,连滚带爬跑远了。

    李存元拱拱手,转身要走,张孝武忙拦住了他:“李军候,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你求我?”李存元先吃吃惊不已,然后夸张地叫道,“你竟然求我?!”

    张孝武心说你这是什么毛病,便点了一下头,说:“我一友人的马,被骁骑营征辟做了军马,今日特地前来索回。”

    李存元大惑道:“谁他娘的拿了你的马。”

    “我朋友的,一匹枣红色的小马,不过才两岁半。”张孝武解释。

    李存元转身向那书记官招手,道:“李宇,给我死过来,你知道此事吗?”

    那叫李宇的书记官连忙在李存元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李存元登时眼睛一怔,大骂:“混账程瀚,别的本事没有,倒是学会了藏匿了,给我把他叫来。”手下士兵立即找到左近校尉程瀚,那程瀚一脸不解,来到李存元面前时已经从士兵处打听明白了,便趁着李存元生气之前先说:“姐夫,那枣红马我是准备送给我侄子的,拴在你的马棚里。”

第一百二十章 比马战

    李存元听了程瀚的话后顿时一阵牙疼,低语道:“怎么不早说啊?现在才说,我多尴尬?”

    程瀚无奈道:“我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忙里忙外,这才有时间。”

    李存元问:“那马怎么样?”

    程瀚道:“您还不知道我吗?我相马的本事一流,再说那马也不用相,因为那是一匹年幼的汗血宝马。”

    “行了,我知道了,这马咱不给他了。”李存元心里盘算道,随后回到骁骑营门口对等待许久的张孝武说:“这个……不好意思张校佐,这个马……”

    张孝武直接掏出一个袋子扔了过去,李存义以为他施加暗器险些拔刀抵挡,但好在他知道张孝武不可能无缘无故害他,便躲开了钱袋子。那钱袋子砸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珍珠、翡翠和银粒子。

    张孝武道:“用这些买,如何?”

    李存元看了看钱袋子,又看了看程瀚,左思右想说:“这样吧,张校佐,我听闻你有鬼将之名,定然武艺高强。我说过,我这人就喜欢和武艺高强的人打架,你若是打得赢我,这马和珠宝都带走,若是打不赢我,这马和珠宝全都归我,如何?”

    “好啊。”张孝武邪邪一笑,反倒让李存元有点后悔了,他当即说道:“喏,你答应了,既然你答应了,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咱们这次比武,比的是马战!”

    张孝武先是一楞,随后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李存元幼稚得让他感到有趣。而跟在张孝武身边的赵锁等人却是气急败坏,尤其是赵锁脾气暴虐,跳脚大骂:“要不要脸?还要不要脸啦?怎么不比谁脸盘大呢?那你肯定赢了呗!”陈关西和王一瑾也气愤不已,哪有这样的,比武比起了马战,怎么不比射术?你李存元不是自称骑射无双吗?是不是听到我们校佐大人曾经是神射校尉,故而怕了?

    程瀚听到他们不尊重自己的姐夫,也气得大骂:“哪来的野狗也敢在此犬吠?”

    赵锁撸袖子道:“你阿爷我……”

    “闭嘴。”张孝武喝止道,随后拱手一笑:“如军所愿,马战便马战,何时比武?”

    “明日一早,如何?”

    “好。”张孝武便带着手下离开骁骑营,赵锁、王一瑾两人气得不行,就连一向老实的陈关西也忍不住吐槽:“这人太不要脸了。”

    “无妨。”张孝武轻笑,“不过是比谁更聪明罢了。”

    “聪明?”众人不解。

    张孝武带着人在城里买了一张结实的渔网和几个钱袋,在钱袋里塞满了面粉和沙子,而后向当地牧民买了一根赶羊鞭子。赵锁和王一瑾立即将那李存元险恶,以骑战比武一事说与营中众人,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气坏了,找到张孝武劝说他放弃比武。

    那李存元虽然卑鄙无耻了一些,但马上功夫却是第六团最强的,申林东直说:“步战他打不过我,马战我打不过他,且此人十分卑鄙,校佐三思啊。”

    张孝武轻笑,道:“没事,我已准备万全,此战必胜。”又有其他人劝阻,张孝武直说自己不会败给李存元。

    见劝说无用,萧开说:“胡立,你我准备好弓箭,若是李存元不利于大人,咱俩便用箭射他。”

    兀松叮嘱道:“不要加箭簇,若是射死他了,反倒惹麻烦。”

    张孝武哈哈一笑说:“他若是堂堂正正跟我打一架,我反倒会尊重他,对付卑鄙的人,我会用更加卑鄙的方式,你们明日只等着看他笑话吧。”

    次日一早,约定的时间也到了,张孝武营中随便找了一匹劣马来到骁骑营,其他人唯恐他受伤,纷纷跟在他身后。

    得知张孝武要和李存义两人单挑,看热闹的人不计其数,便是其他阵队的人也纷纷围了过去,将整个校场围得水泄不通。众人纷纷议论输赢,大家都说鬼将张孝武杀过数百人,斩杀了鞑塔三金刚,杀了狼群,救过程将军一名,又率三百骑兵灭了沙匪,端地是陆上好汉,只是听闻他们这次比的是马战,不知此人马战又如何。

    人一多,骁骑营便更加热闹起来,甚至有人效仿苏钰一样给两人下注赌谁输谁赢,大家都看好李存元,毕竟李存元执掌骁骑营多年,且此人为胜利不择手段品性不佳,所以往往品性不佳的人更容易成功。鬼将的武艺和人品大家都挺佩服,所以真君子遇到真小人,吃亏的也是真君子。

    李存元早早地做好了准备,他身披鱼鳞重甲,头戴婴盔,身背白袍,手持丈二马槊,甚至连他的战马都披上了铁甲。李存义摸了摸自己的装甲战马,仿佛在摸自己的爱妾一般,他坐下战马名叫踏雪,是千里挑一西域大宛良马,李存义花了足足五千两银子才买来,每年给它的草料要花去四五百两,这一匹马一年的吃喝抵得过寻常百姓五十户人家过一年了。

    对于他来说,爱妾不算是什么,女人多的是,好马却万中无一。昨天晚上,他在马圈中看了那匹枣红小马,果然是汗血宝马,只是不知道从谁家抢来,问了程瀚,程瀚说那长得跟兔儿爷似的小白脸在两个汉子的护送下走了。

    李存元只知道枣红马不是程家的马,便不在乎别人了。踏雪打着嚏,似乎不耐烦,高贵而美丽的气质虽然被皮甲挡住,但高大的身躯还是显示了它矫健的身姿。

    “驾。”李存义一勒缰绳,踏雪昂起了头嘶鸣一声,顿时引得众将士欢呼雀跃。

    “军候威武!”

    “军候霸气!”

    “军候定要打他个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李存义得意洋洋地抚摸着自己的战马,炫耀之心溢于言表,他之所以要挑战张孝武,到也并非为了那袋子金银珠宝,而是为了趁机打击张孝武的气焰,在他认为,第六团,不允许出现比自己更牛逼的人。

    张孝武骑着他的马慢慢走进了校场,周遭观看的士兵纷纷大笑起来,这马比驴子差不了多少嘛,说它是马,倒也是马,最起码有四个蹄子一根稀疏掉毛的尾巴。而跟着张孝武来的手下忙低着头不敢看众人,唯恐被大家的哄笑给羞臊到地下,天知道为什么放着军营中许多好马不骑,校佐大人为何选了一匹驮马。

    李存元马槊遥指张孝武,得意洋洋地大喝道:“来将通名。”

    张孝武就差头上流下几道黑线了,心说你这王八蛋要搞什么鬼,我是谁你不知道吗,也不理他,缓慢地策马走进校场中央,然后气定神闲地盯着对方。

    有骁骑营兵卒大笑道:“看那什么鬼将?骑个什么马?他骑了个鬼哦!”

    “要我说啊,他哪里会骑马,这战马是一般人能起得来的嘛。”

    “别这么说,死士营的都长,应该——会一点点吧。”

    “对,会一点点。”

    “所谓鬼将,不过如此嘛。”

    “鬼将?!切!愚人才信。”

    “某倒是不希望大人欺负了他。”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张孝武骑上驮马驱赶着上前迎战,可惜驮马毕竟不同于战马,当李存元骑马举槊马蹄踏在地上阵阵传来传来杀意时,驮马吓得脚掌刨地连连后退,任凭张孝武如何驱赶也不向前了。

    “驾!驾!驾!你他娘的倒是给我冲啊!”张孝武佯装恼怒破口大骂,岂料到那驮马打了一个嚏喷,再次后退两三步。对面那匹战马更加兴奋了,撒欢地冲上来,只是身披重甲,身上又驮着一个胖子,如何也快不起来。

    驮马连连后退,张孝武十分力气倒是有八分用在驾驭驮马上了,看起来似乎想要被自己的坐骑给气死在先。

    “哈哈哈……”观众大笑不已。

    李存元也忍不住将槊枪举高了一些,准备直接将张孝武给砸下来,免得真的一枪刺死他。他大声叫道:“张孝武,你也有今天,都说你是什么鬼将,鬼将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立即有骑兵阵队将士们大声嘲笑起来:“这鬼将骑一头猪也比骑一头拉车的驮马强些啊!”

    “好生有趣,好生有趣!今儿算是看到了年景了,以后得说一辈子。”

    “那短毛骡马就不要上来出丑了。”

    “哈哈哈哈……”

    张孝武心中冷笑,猛地从驮马上跳了下来,高举长矛准备迎战。那驮马见状居然自己转身逃了,更是引得众将士们一阵哄笑,见过胆小的战马,但没见过扔了主人自己跑的了战马。

    身披重甲的战马缓慢提升着速度,马蹄声阵阵响起,校场中升起了烟尘,李存元越发骄傲嘴里高喊:“啊呀呀呀……啊呀呀呀……啊呀呀呀……啊呀呀呀……”

    “你他娘的唱戏呢!”张孝武心中冷笑,只等着对方近了,猛地从怀中砸出布包面粉,冲着李存义的脸上飞去。

    那李存元见到一团“暗器”飞来,心中大骂张孝武卑鄙,立即闪身躲开。却不料张孝武第二个布包又砸了过来,李存义心中不屑,暗想对方也只能出此阴招了,但再是狡猾也抵不过自己了,什么狗屁鬼将,什么神射校尉,不过是卑鄙小人——他倒是不记得自己如何卑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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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守塞北城池,张孝武独掌木兰卫,一万汉军不绝,则汉旗不倒,汉血不灭。汉血长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血长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血长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