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一章黑水都督府
最后,从金山城招募了四百个倭人,再加上之前的渤海人与汉人,总数差不多在两千左右,陈兵就带着这些人,坐着船北上,来到了渤海国的安边府。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介绍靺鞨了,这个历史民族,它分为七部,分别为粟末靺鞨(它就是渤海人,建立渤海国,与古高丽相接)、伯咄部(在粟末部之北)、安车骨部(在伯咄东北)、拂涅部(在伯咄东)、号室部(在拂涅东)、黑水部(在安车骨西北)、白山部(在粟末东南)。
而其中的黑水靺鞨部,此时被契丹人称作女真人,辽天显元年(926)太祖耶律阿保机灭渤海,部分女真人随渤海人南迁,编入辽籍,称为“熟女真”;留居故地的女真人,未入辽籍,称为“生女真”,也就是后世建立金国的女真人。
黑水靺鞨处于最北面,在松花江流域和黑龙江下游两岸一带,由于天气原因,发展较慢,分十六部。唐玄宗时,在此大部落置黑水都督府,以其首领为都督。
但,生女真的名声不是白给的,与居与长白山的女真人相比,更显得凶悍。
拂涅部属于黑水靺鞨十六部之一,位于乌苏里江的下游地带,与渤海国的安边府、安远府相近,甚至可以说除了两府城,其余的地界都是他们的放牧之地。
平日里除了缴纳贡赋,以及交换铁器和盐之外,他们与渤海人就不怎么相见,即使都是靺鞨人,但只是称谓相近罢了。
春天已然快要过去,乌苏里江的下游支流上的冰块已然化了大半,作为渔猎、游牧兼而有之的部族,拂涅部自然不会放过在河上捕鱼的机会。
此时乌苏里江一带,方园几千里的地方,由于人烟稀少,导致各类动物众多,漫山遍野的黄羊、野牛、野马、鹿群,随便出动一下便会有大量的收获,虎、熊、野猪、狍子、貉、貂等150多种,盛产貂皮、狐狸皮、猞猁皮、麝鼠皮等。
春日里,饥饿一冬日的野兽纷纷出巢,迫不及待地大肆捕猎,从而填报自己的肚子,拂涅部也是如此,在整个乌苏里江下游,繁衍了数万户,形成了大大小小上百个部落。
作为渔猎民族,他们除了捕杀野兽外,河里也有大量的鱼虾也是他们的主要伙食,还要放牧,将牛、羊、鹿等都放出来,雪水之下的青草,是最有滋味的,能为憋屈一冬日的牲畜们补充脂肪。
萨哈壬提溜着一个木桶,拿着渔网,来到了满是碎冰的河边,他今天不过十五岁,但已经是一个当家的顶梁柱了,家中还有许多弟弟妹妹,冬日伙食不够,饿的慌,父母去放牧了,离家不能太远,他就只能来捕鱼。
将渔网直接抛到河中,看也不看一眼,然后双臂大力拉起,一网数条大鱼就起来了,他周边都是这边大小的男人,都在捕鱼。
一桶装着五六条鱼,他就准备回家,这些年部落丁口越来越多,鱼也越来越小,再捕下去,明年都不一定有的吃了,他明白适合而止的道理。
听说往南有一个大湖,是拂涅部主部大汗所在,那里水草丰盛,羊、马成群,他们虽说也属于拂涅部之一,但只是外围罢了,部落叫做乌达部,只有五百多帐。
“萨哈壬,你快看,那里有人来了?”这时,一旁的同伴连忙甩开手里的鱼,大声喊着,随即,尖锐的哨声响起,部落的成人骑着马赶了出来,上百头壮犬不住地狂吠。
“这些人不是我们熟识的!”狗吠声提醒着乌达部,这些人不是相熟的部落,很有可能是敌人。
警惕心大起,所有的男人骑着马,围成一团,将部落的女人小孩围在身后。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群人进入了他们眼前,穿着也不一般,好似渤海人。
男人们满脸的疑惑,他们派遣一名经常去往府城的老头出来,去与这群陌生人交涉。
老头子穿着半旧不新的羊皮衣,扎着靺鞨人特有的小辫,骑着马,颤巍巍地来到这群渤海人跟前,用渤海话说道:“不知各位老爷前来我们乌达部做什么,上税的日子还没有到吧!”
“我们不是渤海人,我们是商人,带来了大量的盐巴、铁锅!”陈兵看了一眼这个老头,眯着眼睛,指使身旁的一名渤海人前去交谈。
还怕其不信,陈兵甩了几袋盐和几个铁锅出来,让老头子瞬间懵了。
待确定盐巴、铁锅后,老头整个人都精神了,他胡子颤抖着,有些难以置信:“你们稍等,我去让我们的头人出来!”
随后,老头子回去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又指了指陈兵他们,那群男人们瞬间敌意消除了大半,然后一个穿着熊皮大衣,戴着貂帽的男子走了过来,热情洋溢。
一通话语后,陈兵一行人看到了这些人的模样:大部分人身上裹着臃肿的鹿皮袍子,带着厚厚的鹿皮帽子,宽阔的脸庞通红、皴裂,眼神凶狠、果决,大多数人手里拿着的是削尖了的木棒、弓箭,箭头也多是骨制、石制的。
“不知你们来自哪里?”进了营帐,头人问道。
“我们来自于渤海国的南边,是唐人。”陈兵说道。
听到唐人这个字后,头人惊讶莫名,有些难以置信:“天可汗的人吗?”
“是的!”陈兵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下了头。
随即,头人乐不可支,匆忙的离去,翻江倒柜,拿出了一个被鹿皮包裹着木盒,陈兵有些疑惑,在头人期待的目光中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黄色的绢布,破旧不堪,依稀能看见中书门下的章印,还有元和三年字样,最大的黑体字:黑水都督府下某州世袭刺史。
黑水都督府在前唐宪宗皇帝元和十年(公元815年)就被废除了,没想到在这竟然还能见到。
陈兵一时间感慨万千,对这个脸大胳膊粗的家伙有了些许好感,当然,也不排除这家伙想拉进感情的原因。
好吧,看到这家伙眼眸中狡黠的神色,他心中就知道结果。
不过,这也算是个好的开始吧!
第两百五十二章窟说岛?库页岛
由于有了一些渊缘,所以这场交易进行的很顺利。
被渤海人剥削狠了,猛然碰到物美价廉的唐人,乌达部欢喜过甚,将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交换。
貂皮三十件或三十匹马换一个铁锅;十匹骏马或十张皮草换一斤盐……
童叟无欺,公平公正,让久被剥削的乌达部欢喜不已。
牧民们呼前唤后的牵来家中的羊、马,以及贮备多时的毛皮,都与其换。
不到一个时辰,上百口铁锅,几百斤盐交易一空,换来了数百匹北地马,数百头羊,以及几十头牛,貂皮等皮草更是无可计量。
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些东西运往中原、扬州,乃至于番禹,利润至少翻百倍。
“唐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茶?”头人有些紧张地望着陈兵,说道:“我听祖辈老人说过,喝茶可以让我们长命,而且还不易得病,府城的那些渤海人也想喝茶,但少的很,我一辈子也没喝过茶,就想知道是啥味道!”
“我用一百匹马,换半斤,不,一两茶!”
瞧着一脸期待之色的头人,陈兵思量了片刻后,说道:“茶保持不易,千里迢迢来到这更是难了,所以我就没有带,下次来,就带与你们!”
“好,一言为定!”头人满脸的兴奋。
陈兵第一次怀疑,这里满是靺鞨人,遍地野兽,冰天雪地的,条件极其恶劣,商会的人怕冒险,爱惜命,就让朝廷出马,以招募兵士为借口,来开通商路……
想了很多,将整个部落洗劫一空后,带着部落牧民的期许,陈兵只留下一个月后再次回来交易的承诺后,将所有的货物送到到船上,运往金山城,然后率领一千多人,再次北上,沿着海岸,深入内陆不超过五十里,缓缓前行。
“位置记下了吗?”陈兵呼了口气,桂布做的衣衫虽说暖和,但人还是受不了。
“记下了,为了怕忘记,咱们还特地堆了一个山包,刻了石碑:黑水都督府乌达部……”
一旁的文吏坐在马车上,用细笔画着地形,头也不抬地说道。
“好,一路留着记号,让商船联络紧了,再往北走,到了窟说岛为止!”
窟说部,是黑水靺鞨十六部之一,居在库页岛,后世库业之名,就是音转过来的。
作为此行目标,陈兵对其抱有极大的希望,这里是他重建黑水都督府的驻地,远离大陆,才能让黑水都督府保持超然的地位,以及一定的安全性。
毕竟黑水靺鞨中,光是拂涅部就有数万帐,可汗就有数位,难保其中有一个不良居心的,在这宽阔的地方,这两千人都不够杀的,谈何建功立业?
“希望还能在成为天可汗的官!”头领满脸的期望之色,祖辈传下来的话说,成了唐人的官,不只是有钱拿,还经常有东西赏下来,连茶都有……
“唐人都如此的富足吗?”看着商队远去的,萨哈壬的黑脸上,满是憧憬之色。
他记得这位唐人说的,成为唐军后,不仅会配上铠甲,还有马刀,每个月的薪俸,都足以买一口锅了,死了家里就有十口锅,看上去很值。
在这草原上,一口铁锅,足以要一条好汉的命,更遑论十口?
看着这些唐人,他迫切的想要加入其中,不想再成为一个普通的牧民了,每天辛苦放牧一天,只能吃半饱,若是有大风雪,一家人就得饿死大半,草原实在是太难了……
摸着刚换的铁锅,他忍不住地敲了敲,结果被父亲训斥,这可是家中最宝贝的东西,有了它,就可以喝肉汤,在冬日,绝对是一个天大的享受。
看着抱着锅,舍不得放手的父母,萨哈壬突然想为这个家改变一些什么,而又没有契机,他憋的慌……
这边,陈兵带着一行人,沿着海岸不断地行走,探寻那些部落,也有些觊觎他们货物的野蛮人,起了贪婪之心,可惜劫掠的对象错了,一些满身铠甲,腰别利器的商贾们,杀起人来却也利索。
一路走走停停,或杀,或交易,或躲避,行走了大半个月,越往北走,越是荒僻,话语也越难辨析。
满地的尸体堆积,鲜血染红了这片草地,湿漉漉的草上沾染了红色,显得格外的妖异,而无人的马儿逃了些许,又返回来了,立在主人尸体旁边,吃着红色的草,不愿离去。
“呸,这些人还真不长记性,咱们杀了几千人了,还像飞蛾扑火一般涌来,真是厌烦!”
陈兵将手中的弯刀用水清理干净,看着一地的尸体,叹了口气。
“校尉,此乃贪婪之心,神佛也阻挡不了,更遑论我们了!”一旁的文吏也用笔记叙着,感慨万千,作为一介文人,心中确实忍不住:
这些蛮夷,不知礼,茹毛饮血,还是缺乏教化啊!
“这一路上,死伤了数百兄弟,来时两千余人,除去修养的,如今不过一千五百一十六人,不知何时才到那窟说部啊!”
陈兵扭头一看,一位士兵胳膊被砍伤,自顾自地包扎着,面无表情,极为坚韧。
看着其较为矮小的身形,陈兵知道是倭人,忍不住走了过去,问道:“如何?还可以走?”
“当然,校尉,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改名为柳三条后,他的汉话说的越发的流利,摇摇头,无所谓地说道。
“好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兵说道:“现在的付出,将来会有出乎意料的回报的!”
“是的,我相信!”柳三条笑着说道。
第二天,尾随而行的商船汇报说,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岛屿,比较荒芜,想必就是窟说岛了,一行人甚是欢喜。
随后,一行人再次向前而行,探寻着其他部落,设下地标,见到了一条奔涌入海的大河,水色发黑,这就是靺鞨人所说的黑水了。
“看来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相传郡利部就居住在黑水入海处!”陈兵这才松了口气,此行终于到达了终点,可以去窟说岛了。
郡利部也是黑水靺鞨十六部之一,《新唐书》称其在黑水部“益北行十日”处,约居住于今黑龙江入海口附近地区。
第两百五十三章佛儒远扬
登上了窟说岛,这座庞大的岛屿,简直就是另一个大陆。
经过商船的粗略测量,岛屿南北长两千里,宽三百里,规模极其庞大,作为黑水都督府,完全是可以的。
而且,窟说岛与大陆最窄处仅仅只有几公里,所以岛屿上的窟说部缺衣短食了,就去大陆劫掠,而大陆上的靺鞨人又不善于游泳,所以这种单方面的优势,让沿海的靺鞨人苦不堪言。
只有规模较大的郡利部凭借着人数,丝毫不惧,反而与窟说岛交易粮食等。
所以,陈兵一行人先去了郡利部,找到了一些向导,然后迫不及待地登上了窟说岛。
窟说岛比大陆更加的荒芜,青草稀少,苔藓较多,就见到一群驯鹿、捕鱼为的牧民,他们身着只是简单的毛皮,戳了几个洞,套在身上。
而他们身上带着骨头充当装饰,简陋不堪,甚至比大陆上的靺鞨人还要穷困,至少人家还有宝石黄金啥的。
除了穿着以外,其他方面也是不如,比如,他们腰上竟然都是骨刀,住的地方,也不过是用几根木头搭建起来的棚子,为了躲避风雪,棚子下面还挖了洞,不至于大雪压顶,人被压死。
或者说,窟说部的人最大的财产,只有驯鹿,以及一些羊,毕竟苔藓比草多。
有了向导,充当商人,一行人就来到了部落中,用木头和石头围成的小寨子,约六尺来高,可以抵御一些野兽。
特产也有一些,不过是海东青、貂鼠、水獭、海豹皮、黑兔、黑狐、貂皮、猎鹰、白兔、皂雕、咸鱼等,价值还是可以的,陈兵也不见外。
交易完成后才知晓,他们是窟说部的分支,约有三百帐,平日的生活困苦,连野兽也少,只能以捕鱼为生。
但有一好,就是没有争斗,窟说岛宽阔无比,地盘相差无几,犯不着争斗。
除窟说部外,还有郡利、和莫曳等其他部族,大家相安无事。
“窟说部才是整个岛上最大部族!”陈兵心中想着,随即手中的动作也是快速。
深夜,他不顾白日里友好的气氛,直接动手,将整个部落给俘虏了。
于是,按照规矩,他将所有人贬为俘虏,然后聚集在一起,就行宣讲大会:
“我是受到唐人的皇帝,天可汗的旨意,前来这里重新建立黑水都督府,统率黑水靺鞨十六部,尔等若是向我效忠,即可免除奴隶身份,甚至还会划分牧场与尔等,摆脱饥劳的处境!”
话刚说完,比较有见识的头领就很识趣,率先服从,不到片刻后,整个部落就成了黑水都督府的第一批领民,只是一夜的功夫。
再从一些人中,挑出一些壮年组织军队,黑水都督府大军又突破了两千人。
两千人的军队,而且大半又是披甲持刀的,在整个窟说岛而言,就是无敌的存在,不消一个月的功夫,黑水都督府的领民,就突破了六千户,几乎将北窟说岛所有的牧民收入囊中。
不过,最大的困难就来了,粮食不够。
窟说岛贫瘠且苦寒,越是北部,越是荒芜,无奈,陈兵将整个北窟说岛,划分成一块块的草地,以十户为保,设保长,亦军亦政,发放大量的羊、驯鹿,千亩的草场养之,足够繁衍生息了,绰绰有余,并且划分界碑,规定,不许越界,越者杀之。
这样,就散去了两千户。
剩余的四千户,除了口粮,还有大量的牲畜需要供养,只能依靠商队每个月送来粮食,济州岛还是能供养的。
这四千户丁口,陈兵也不放过,北边苦寒,他往南迁徙,来到一处岛内河流处,也是与大陆相近海峡地带,准备建立了一座大城,要与金山城一般繁华。
“这座城池,将宽五里,长五里,高一丈六尺,拥有两座城门,将会容纳五千户,这将黑水都督府的驻地,名曰:窟说城。”
随着北上商船的支持,终于在迈入秋冬之前,建设完毕,而且,为了抵御严寒,皇帝陛下亲自设立,让这座城,成为整个北方第一个拥有火炕的城市。
烧炕,成为漫长冬季的生存的法宝。
北方的黑水都督府满是苦寒,而南方的占城都护府,则是炎热了。
虽说几乎每天雨水不断,但闷热的天气,依旧让范隶苦不堪言,他早就抛弃了长袍,而选择了短衫。
与交州都护府大半都是汉人不同,占城都护府极其复杂。
占城都护府面积较小,但管理的地盘却很大,不只是周边的小王,还有一些林中的蛮夷,更大的威胁则是高棉帝国,时刻虎视眈眈。
所以,团结一致,才是占城都护府的主流,光是依靠占城港万把人是不够的,位于统治下的其余占城人,也是助力。
而把这群信仰婆罗门教的土人板正过来,却是首要问题。
“阿弥陀佛,范都护辛劳了!”占城港三十里外的一处村落,一座规模宏大的寺庙耸立起来,耗费了一千人三个月的功夫,光是材料,就耗费了数千贯。
“主持客气了,施行教化,还是依靠主持,这些是某应该做的!”
范隶双手合十,笑着说道,这些僧人都是从岭南迁徙过来的,岭南限制佛寺规模,这些僧人只能来到海外之地,混口饭吃。
这是整个占城都护府的第三十七座寺庙,机会每千人,就会有一座寺庙,将那些信仰婆罗门教的土人,转化为佛教徒。
为了推行佛教,抑制婆罗门,除了兴建寺庙外,范隶还以信仰婆罗门加税的模式,强迫民众信仰佛教。
而在占城港内,则以儒、道为主,佛教为辅,兴建了十所官学,普及儒家学问。
城内通行汉字,流行说汉话,以穿袍衫说汉话为荣,岭南的袍衫也经过改良,袖口更窄了,更贴身了。
占城港内,流行的基本上都是汉地的建筑,现在丝毫看见以前的婆罗门模样,所遵循的法律,也依从《大唐律》。
“占城大治,佛恩浩荡,儒学昌盛,皆赖都护之力!”占城官吏都如此夸赞。
范隶却不欣喜,他还年轻,想回到岭南去,大展身手,在这里,着实不舒服。
看着岭南的方向,他望眼欲穿。
第两百五十四章意有所指
随着中原的战乱将起,南唐的李璟心思有些动了,东京的宋朝,南北烽火不断,似乎有些契机可以浑水摸鱼。
为了摆脱后顾之忧,就这样,岭南与江南的谈判有了新的进展,李嘉暂时对于南唐没想法,也是为了示弱,虔州被南唐用一万贯赎回去了。
而那些俘虏的兵卒,神卫军的都要了回去,几千虔州兵卒就可怜的被抛弃了。
至于是战是和,还没有定论,也算是停战了,等没事了,就可以再次开战,南唐对于岭南的新唐还是放心不下。
李嘉就无所谓了,南唐的精锐都被东京的禁军给打趴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样子货,看着吓唬人罢了。
“战争,和平——”李嘉望着平静的湖面,心中感慨万千,撒下的鱼食在水面上吸引了大量的鲤鱼,五颜六色,争相抢食,颇为赏心悦目。
“这些天,那些朝臣们终于可以安心的吃口饭了,朕这个君父当的不负责任啊!让臣子们担惊受怕的,甚至还瘦了几斤!”
“圣人哪里的话,虽说有部分朝臣有些惊惧,但也是情有可原的!”一旁的田忠陪笑着,轻声说道。
“李璟那个伪唐,架子大,看上去的确吓人!”冷笑一声,李嘉对于这样的人见多了,在这乱世,不是常态吗?
“对了,是叫陈兵对吧,听说他登上了那个窟说岛,还挺大的!”
“是的,陈兵此人胆气十足,从渤海国登陆后,就一路离开商船北上,危险重重,然后就来到黑水,随即就登上了窟说岛,听说这岛长两千里,宽数十里,大的很呢!掳掠了一些部落,还准备建城呢!”
一旁的吴青适时地接话,语气中颇有些看好的意味。
“黑水都督府啊!元和十五年就废了,那些靺鞨人多年未沐浴王化,想必是早就忘了咱们大唐了!”
李嘉很有一番感慨:“长两千里,从番禹到金陵,也不需要那么长的路,真是一个巨岛!”
一直知道库页岛很大,但第一次知道,竟然有两千里长,就算估算不准,但差个几百里,也是吓人的。
“既然如此,发现了窟说岛,那么此地就重新回归大唐了,也算是收复故土了!那就重设个黑水都督府,那个陈兵就是都督了,你们射声司可要好好支持下,毕竟是苦寒之地,生存不易啊!”
皇帝这样说,有了兴致,两人还能说什么,只能应下,难道说这前唐时期黑水都督府只是羁糜州府,每年税都收不上,甚至还要倒贴。
“窟说岛,这名字太难听了,改名叫库页岛吧!”
“至于黑水都督府,重立必定艰辛,朝廷与射声司多支持一下!”
“诺——”
…………
告老的折子早就呈了上去,钟允章早就知道结果,所以心思很安定,剩下的日子就交接一些公文,变卖在城里的家产,然后归家邕州,安度晚年!
折子刚上去不久,整个番禹城瞬间就知晓了,宰相告老还乡,而且还是在壮年,其中的猫腻极多,民间的议论也是极多。
帝相不合等传言不绝于耳,钟允章必不理会,但是若是朝廷的同僚,以及自己看好的下属前来求见,钟允章自然不得不允。
“恩相,您这一走,我等将为之奈何?”一位年轻人起身,一脸的悲伤之色。
此人名唤高巍,年不过三十,已然是朝廷从六品的尚书省的员外郎,从六品,再过几年,外放一番,就可升为一部郎中,只要站好队,四十岁可为一部侍郎,成为宰相可谓是手到擒来。
“子高,非我不愿,实不能尔!”钟允章摒退那些奴仆,这才叹了口气,说道:“某心中百转千回,虽位居高位,但坐立难安,更遑论处理政务了,这不是耽误朝廷吗?”
“恩相此言差矣,岭南之官,胜于恩相的寥寥无几,若非前些时日,衙内……”
高巍轻声说道,适可而止。
“不用再劝我了,我去意已决!”钟允章一脸的为难之色,显然心中也是不愿的,但时局不允,皇帝不允啊!他思量了片刻,说道:“朝堂之上,一步错,步步错,尔等要小心谨慎,不然惹得杀身之错,祸及家人就过了……”
“新朝当立,陛下又是英武之主,尔等应当仔细用政,方能不辜负寒窗苦读时数年的时日!”
“可,陛下之想,与我等不一,又重武甚于文……”
“大唐复立,武力为先,皇帝自然重武,况且陛下雄心壮志……”
钟允章临行前,对于自己的这些党羽,倒是尽职尽能。
而对于即将升任首相的崔泉而言,则是大喜事,这一步跨越,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值得欣喜。
不过,这些时日,他总是感觉不对劲,首相的权力,他似乎并没有完全的继承,甚至,身为宰相,他感觉到自己的权力被不断地侵蚀。
这种对于权力的敏锐,让他立马知晓来自何处——皇宫。
仔细分析,尤其是登基时,没有中书门下盖章的圣旨,竟让堂而皇之的颁发了下来。
没有中书门下的约束,话说,封驳之权,已然多日未曾动用过,而皇权已经膨胀到一种无可阻挡不了地步。
要说此时,让他对于这种现象进行改变的话,他是不敢的,直接面对皇帝,非臣子所能为也。
“恩相,钟相公真的要离去归乡?”
一旁的党羽们也聚集一堂,对于首相离去的权力真空,都是兴奋不已。
他们已经写好了奏折,准备弹劾,从而空出位置,升官发财。
“确凿无疑了,陛下已经恩准了!”崔泉心中五味杂陈,对于钟允章的离去,他颇有些不适应。
或者说,他内心深处还有些惧怕,直接面对皇权的洗礼,不能有丝毫的错误,一个不慎,就是无底深渊。
诸人欢喜不已,脸上的喜悦再也抑制不住。
“莫要高兴太早,钟允章为心不正,临走之前,竟然也为旧主求恩,陛下早就不喜,雷霆雨露具是君恩啊!”
第两百五十五章另有用处
既然虔州归还了南唐,那么潘崇彻也就归来了,收到了李嘉的奖赏。
潘崇彻因此重新封爵为义武子,食邑五百户,奖赏任嚣城府邸一座,赐予贴身护卫一伙,田地五百亩。
李信与张维卿俩人也受到了奖赏,食邑加封一百户,田地也各加了一百亩,而且散阶也升了一级。
其余的将士们也同样如此,除了散阶升一转外,赎回虔州的一万贯,李嘉还添了两万贯,总计三万贯,全部都赏了下去,整个番禺城瞬间喜气洋洋起来。
何大元也是欣喜,此次出战,一伙人竟然只伤了一个,而斩获了三个人头,那三个人都分到了一亩地,而他作为伙长,享受同等的待遇,只不过是得了一贯钱,没有田地。
回到番禺后,因功而升,转为副队正,虽然依旧是领两个人的薪俸,但地位却高了许多,就连赏钱也多了,皇帝的钱,从淄重营与宪兵司的转过来,他得了八百钱。
手里提拉着一千八百钱,怀里还有缴获俘虏的一块玉佩,他心里美的很。
因为远离战争,但又享受了战争的福利(因此支出数万贯钱财),导致市面上越发的繁荣,布匹、粮食、药材等,都不同幅度的上涨,因此获利的商家不计其数。
这些商家们很好的把控了朝廷的忍耐度,在没有危及统治的情况下上涨,平民们除了有些膈应外,还算能适应。
休假是分批进行的,作为副队正,何大元自然属于优先休假的那一批,提拉着铜钱以及缴获的战利品,他欢欢喜喜地来到了家门。
而家门前,候立着一个头戴木钗的少妇,模样清秀,穿着齐腰的青色襦裙,不断地张望着,待看到何大元时,脸上满是欣喜。
“大元——”一声清脆的叫喊,让他的心彻底的酥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回家还能有别处的欢喜,手中的重物,似乎轻若鸿毛了。
“弱娘!”何大元快步而入,憨笑道。
“怎回来那么迟,累着了吧,别人家的都回来了,家里煮了肉羹,给你补补,东西给我!”
若娘看着完整归来的何大元,脸上喜极而泣,但发觉哗啦响的铜钱时,更是欣喜,脚步也快了些许:
“娘,姨,快来看呢,大元回来了!”
“大元,我的儿啊!”老娘一看到何大元,心中欢喜,这次北去,后来才听说,是打那伪唐去了,厉害的很。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儿回来了!”
何大元的归来,让整个家都暖了起来,看着一家子人,他心中欢喜,拿出了包裹。
一千八百钱,交到了老娘手里,管家的还是老娘。
一只缺角的玉佩,这是缴获的,他擦洗了数遍,送与了表妹。
其余的都是换洗的衣物,则被两个妹妹拿去。
至于薪俸,由于军营管吃住,基本上都送与家中,若是无家,则寄在淄重营中,写好遗嘱,就行了,何大元自然将钱都送至家中,不然这一家数口,在番禺怎么过活?
“这次归来,皇帝赏了许多钱,咱又立了功,就有这千八百钱,咱们存着买地,以后不用做活,就能在京城好好活着,天天吃米饭!”
何大元看着大口吃肉羹的家人,停下了筷子,笑着说道。
“这次有了那么多钱,之前的薪俸,我也存着,差不多够五贯了,还能买两亩地,之前你立功,有了一亩,如此咱们家就有了三亩地,除去田税,与佃户对半分的,咱们一年有四石粮呢!”
一亩地,哪怕年成不好,也有一石,若是好些,也有一石五斗,除去缴纳一斗的税,以及佃户对半分,一年至少四五斗,一年两收,三石粮还是有的。
听到这,包括妹妹、姨娘、表妹,皆是一脸的向往,这些粮哪怕啥都不做,也够吃半年了,若是换成粗粮,也能撑一年。
日子越发的红火,让一家人很是欢喜,他老娘则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你爹在,咱们一家人伺候这几亩地,省的分出一半去,家里日子还会更好一些!”
“娘——”何大元叫唤着。
“不提了,咱们何家,就缺了小子了,你跟若娘再努力一些,让我半个大孙子,我这一生也就无憾了——”
在这个日子里,平安归来的士卒,皆满载而归,虽然有几户缟素,但不碍大局,对于朝廷,越发的满意起来,对于战争,也从之前的惧怕,也慢慢狂热。
而对于某些人而言,今天的日子着实有些难受,哪怕送上了一些肉菜,还有些许汤水,但对于谭若同而言,却与苦胆无异。
“谭兄,好歹吃点吧,这些时日都是些粗粮,咱喉咙都粗了些许,淡出鸟了!”
同处牢房的,还有一个壮汉,也是蓬头垢面,正拿着两根筷子大口吃着,还嫌弃不过瘾,双手拿着鸡腿,大吃特吃,看着谭若同的模样,叹了口气,说道。
“家中幼子不过三岁,妻妾数人,若是我不健在,该当如何啊?且,我老娘身体素来就不康健,若是得知我亡故的消息,恐怕不测啊!”
“如今这个境况,说这些还有甚用?”张大雷啃食着鸡腿,嘟囔着。
谭若同作为昭信军指挥使,一战被俘,成为阶下囚,可谓是天上地下,被看押至今,他心里着实难受。
“尔等洗漱一下,待会陛下要见你们!”这时,牢头扔下两套衣物,出声说道:“你们也是好运,八成就离开这了!”
听闻此言,俩人喜不自胜,谭若同则吃的更香了。
御书房中,李嘉正捧着一本纸,津津有味的读这,昭信军指挥使谭若同,副指挥使张大雷,俩人在百胜军时,就是都头,熬了十数年,千方百计之下,终于成为了指挥使。
“陛下,俩人到了!”宦官轻声说道。
“让他们进来吧!”
随后,洗漱干净的俩人见到了年轻的皇帝,立马跪下:“罪臣参见皇帝陛下!”
“我原本想将你们杀了的……”此言一出,俩人瞬间起了鸡皮疙瘩,随后就听到了接下来的话。
“但,你们还是有些用处,你们知晓吗?”李嘉歪着头,轻声笑道。
第两百五十六章宗室问题
“陛下莫不是在言昭信军?”
眼瞅着气氛有些僵硬,谭若同这才壮着胆子,开口说道。
“不错,看来还挺聪明的,我就喜欢与聪明人说话!”李嘉看了一眼这个比较斯文的武将,点了点头。
“这次交战,俘虏数千兵卒,我国也未曾虐待,只不过让他们修路赎罪罢了,吃喝管饱,衣食无忧,如今也有两三个月了,路也修葺了差不多,如今总该想想出路不是?”
“陛下的意思,想重建昭信军?可是兵卒之家尽在虔州,我国又赎回了虔州,若是重建,怕是兵心有贰!”
谭若同思量了些许,然后苦笑道。
“你这话语,有两处错了!”李嘉微微一笑,走近这个模样清秀的武将,其身高六尺,比李嘉还高了些许,不过弯着腰,仅至皇帝胸前。
谭若同听着皇帝的话,又发觉皇帝的临近,心脏不争气地快速跳动着,脸颊微红,双手不自觉地握住了。
“第一处,我想重建的不是昭信军而是百胜军;第二处,虔州数县,近五千户,已然迁徙出大半,或在雄州,或韶州,尤其家中当兵的,更是在迁徙之首!而两位数的家人,已安然无恙地到达番禺了!”
“所以……”
皇帝的话,带着长长的尾音,令人不知不觉就心惊胆颤起来,尤其是那俊脸上的笑容更加令人害怕。
从他们身边离开,慢慢走到自己的御坐上,一屁股坐下,笑容渐渐消失:
“所以,我唯一不确信的是,你们是否会听话!”
“陛下若是信之,我等再怎么做,也是信;若是不信,我等哪怕再听话,也是有贰心的!”
一直沉默的张大雷这时突然发声,所说的话,让一旁的谭若同大惊失色,疯狂的使眼色暗示,帝王心思难测,若是一个不慎,家破人亡。
而张大雷却毫不理会,抬起头,目视着这位岭南年轻的皇帝。
而皇帝也盯着他,动也不动地看着,似乎想知道这位在情报上显示胆大心细,不畏生死的武将,到底名符其实。
看着那圆溜溜的大眼睛,眼神中满含着倔犟与不服,甚至还有一些对生的渴望。
“好,有胆子,难道不怕我杀了你?”李嘉说道。
“陛下若是想杀,我等在牢狱之中早就死了,活到今日,都是陛下恩德。”张大雷挺直了身子。
一旁的谭若同都呆了,仔细看看这位同僚,若不是发觉其放在背后的右手微微颤抖,他还真以为认错人了。
“既然你们这样说了,我就成全你们……”
看着皇帝的笑容,俩人总感觉浑身发颤,这皇帝怎么喜欢说话留半截,让人无语,而他们此时已经在心中开始为自己默哀,祈祷,满天神佛。
“即日起,你们就是重建的百胜军指挥使了,除了那几千人外,再添一些,作五千之数,各自统军两千五,谭若同为左百胜军指挥使,张大雷为右百胜军指挥使!”
皇帝的话,让他们突然从地下升到了高空,轻飘飘的,浑身上下突然涌现一种生命力,仿佛是凭空产生的,他们原本多日饥饿乏力的身躯,又充满了力气。
“臣等叩谢陛下隆恩!”俩人跪伏而言,语气中满是对重生的喜悦,
“恩!”李嘉傲娇地点点头,端起茶杯,直接送走。
接下来,宗正寺正卿李郜与番禺李氏族长李修贤俩人并行求见,李嘉一看到这个阵容,就觉得不简单,不能在御书房谈,太严肃了。
御花园不错,坐在亭中,一边吹风,一边谈论,思维才能放松。
“让他们去亭子等我!”李嘉开口说道,一旁的田忠自然晓得皇帝所指何处连忙低声在小宦官耳边吩咐着。
“记得上一些糕点,我这位堂兄,好久也未见了!”
“诺----”
这边,李郜今日穿着官袍,与一老者并行而入,态度颇有些恭敬,时不时地还想搀扶一下,但都被拒绝。
“李正卿,我还没老,只是最近风湿有些痛,走路还是可以的!”李修贤挺直了腰,沉声说道。
见此,李郜不以为意,笑了笑,不时地继续搀扶,惹得老头子很不高兴。
“见过陛下——”见到皇帝时,其正在优哉游哉地吹着风,看着书,闲逸得很。
“坐下吧!咱们都是一家人,太见外也是不好!”
“谢陛下!”俩人不敢放肆,皇帝的话听听就行,若是当真,就真是傻子了,拘谨地坐着。
“大哥与族长联袂而来,所谓何事?”李嘉颇为好奇地问道。
“陛下,宗正寺目前登记的宗亲为二十六人!”
“哦?你家与我家加在一起,才二十六人,也不算太多!”李嘉感叹了一声,还是子嗣单薄,李郜之父与自己父亲是亲兄弟,这才纳入了宗室之中,毕竟血脉还未远。
“陛下,老臣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宗室之事!”李修文出声说道,中气十足:“咱们岭南李氏,自知柔公传下至今,已历五代,番禺的李氏,也未曾与邕州出五服,又怎不能纳入宗室?”
听到这话,李嘉就皱起了眉,心中有些不悦。
番禺李氏与邕州李氏相比,乃是嫡系大宗,繁衍至今不过数十年,人数已经到了超过五百,加上其他一些支系,千人也是少的。
若是把所有人都纳入宗正寺,那就好玩了,主次颠倒了,到头来皇室反而是小头了,这宗正寺还有什么意思?
唐朝的宗室,其实也是尾大甩不掉,唐太宗时,总食邑不过三万余户,到了唐玄宗,食邑总数达到了十万户,而天下第一纳税户口不过九百万,宗室蚕食了九十分之一,恐怖如斯。
而且,还挑拣富户。
“应出封户凡五十四州,皆天下膏腴物产。其安乐、太平公主封,又取富户,不在损免限。百姓著于封户者,甚于征行。”
但若是不加宗正寺,就会寒了那些亲族的心,也会得一个苛待宗亲的名声,要知道,整个天下,李氏一大堆呢,也是一大助力。
看到皇帝沉默不语,两人有些急切,但也不敢催促。
“族长勿忧,我已有决断!”
第两百五十七章情况不明
皇帝的话刚落下,就让俩人浑身一颤,抬头望去,皇帝的脸色昏暗不明。
“咱们虽说同是知柔公之后,但番禹与邕州早已经分家,按理来说虽未出五服,但已相差不远,列为宗室,也是有些勉强的!”
出了五服,哪怕诛九族,也牵连不到,而分家也差不多,抄家灭族也互不干联,这也是为何大家族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分家的原因所在。
“但大唐复立,宗室薄弱,刘氏之所以失去岭南,外无宗室屏障也是其一,番禹李氏可列入宗室!”
皇帝的话,让这位老人大为欢喜,他连忙跪下,叩谢皇恩。
“老族长不用如此,我话还没说完呢!”
李嘉示意一旁的李郜搀扶一下,这才继续说道:“虽说宗室,但到底是血脉远了一些,所以还是需要与近支有所区别的!”
“自我祖父起,以为本支,其之血脉,乃是近支,封得王侯,入于黄册,乃是应有之义!”
“而自知柔公以下,其之血脉,也为宗室,但不得王侯之位,乃是远支,可参政、参军,另造玉碟,入于红册!”
虽说与心中有些差别,连一个王侯都没有,要知道大唐开国的时候,那些远支们,封王封侯的不少,最次也是一州总管。
但,好歹列入了宗室,也算是达成了初步目标了。
“叩谢陛下!”李修贤乐呵呵的起身,拜谢之后,就选择离去,他要将好消息传出去。
“这宗室,太多了!”刚复国,就有上千人的宗室,太恐怖了,望着老族长离去的背影,李嘉感慨万千。
一般能列入宗室的,男丁的妻子,子女,若是妾生了子,也可入内,虽说不过五十年,但架不住知柔公老婆多,会生啊!加上一些投靠的兄弟,一千多少也不算太夸张。
照这么算计一下,哪怕唐末宗室惨遭地方毒手,但残留下来的数目,超过十万是很有可能的。
至于为什么非要列入宗室,主要是宗室特权有些多。
不提免劳役等好处,主要有三点。
一者,可以直入宫廷,成为宿卫,最低的执戟,也是九品,当值几年磨练,不提面圣提拔,就说一外放,最起码也是军中的营正都头,出头之日很是容易。
二者,可以不用参加科举,直接在宗正寺进行选拔,然后接受宗正卿的举荐,直接参与铨选,可以躲避那千军万马的科举独木桥,可谓是优势极大。
第三,则是门荫;比如,你是县侯之子,县侯是从三品,你即可在为官从七品,唐朝的荫庇基本上按照这样的:
一品子,正七品上;二品子正七品下;正三品子从七品上,从三品子从七品下……
可以说,成为宗室,等于领先普通人一大步了。
“大兄!”李嘉扭过头,唤道。
“臣在!”李郜连忙弯腰说道。
“叔父身体可还康健?”
“尚可,每餐食饭能有两碗,前些时日陛下登基,心中喜悦,还纳了一房妾室!”
听到这,李嘉脸皮抽了抽,可怜自己老父别说行房了,连走路都困难。
“让叔父来京城吧,正巧太上皇有些想念了,也能接下你的班子,宗正寺正卿不适合你,换个位置,不能埋没了你的才华!”
“诺……”李郜有些愣了,有些不情愿,又有些欢喜,宗正寺正卿的确舒坦,啥事没有,天天饮酒宴会,与他慵懒的个性很贴合。
看着其缓步离去,李嘉叹了口气,这位兄长心太软了,不宜担任宗正卿一职。
至于自己的叔父,英王李理,年龄不过四十来岁,正是壮年,身为皇帝的叔父,背景雄厚,掌管宗正寺再好不过了,顺便来陪陪寂寞的太上皇。
家国天下,对于李嘉而言,都是大事,不可马虎。
宗室问题若是处理不当,就会埋下祸根。
如前唐一般,让宗室镇守各州,目前来说是不行的,李嘉这支可谓是远系,不算嫡系,他可以称帝,那么其余的宗室心中就会不服,毕竟宗法制在那里,比他更近的支系也会想着造反……
却说北地上党地区,开始爆发大战。
李筠逮捕监军周光逊,派遣牙将刘继冲等人把周光逊送到北汉,并请求援助。派遣军队袭击泽州,杀掉刺史张福,占领泽州。
府中从事闾丘仲卿急得直跺脚,建议:“太尉以一军而抗大宋,形势危及。虽然北汉应援,想必也无多。东京的军队强大,和他们交战,恐怕失败。不如西下太行山,直接抵达怀州、孟州(河南省孟县),堵塞虎牢关,占领洛邑,然后再向东方夺取天下,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李筠则自信地说道:“我是周朝的老一辈将领,和世宗皇帝柴荣如同兄弟,皇宫禁卫军的官兵,都是我很熟悉的人。
我军若到,必定响应我之行动,无须担心!”。
李筠留下儿子李守节守卫上党,而自己率兵南征。
不料赵匡胤已抢先一步,派遣大将石守信和慕容延钊等两路出兵夹击李筠,慕荣延钊北出泽州高平县(今山西晋城市高平),首战打败李筠的军队,斩获三千人。
紧接着,赵匡胤御驾亲征,同石守信等会师,在泽州城以南打败李筠的三万主力部队。
李筠被迫北还,坚守泽州。
赵匡胤亲自督战,围攻泽州,形势危如累卵。
而在淮南,赵匡胤派遣王审琦、李处耘平叛,共计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沿汴河南下,直抵淮河北岸。
而李重进自然不会坐守待毙,严令兵士作殊死抵抗,妄图阻止宋军渡河南下,待阻击失败之后,他又进行积极的进行坚壁清野,将刚成熟的稻子收割一空,不留一点物资与禁军。
于是,待入了淮南,禁军便陷入了内无资粮,外无应援的情况,战争僵持下来。
东京的粮食大半支持了北方平叛,而南下的军队虽说有些运河,但却没有多少粮草,为了怕陷入无粮的境地,停在了泗州,徘徊不定。
所有人都在等着上党的结果。
第两百五十八章独断专行
初夏的天还没亮,已然吹起了一丝暖风,随后,李嘉感受着这越来热乎的被窝时,心里眷恋着,然后就被叫醒了。
“嗯?”李嘉眼睛未曾睁开,轻哼一声,床边的宫妇就吓了一跳,连忙跪下,低下头,小心翼翼的,颇为委屈地道:“陛下昨晚叫奴婢一定要叫醒您,奴婢……”
李嘉这才真正的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我记得。”
被窝里很温暖,何况还有温软的少女在怀,李嘉确实不太想起床。
但是不起的话,心里又不踏实,就像上班上学习惯了,要是偶然旷工就会有极大的负罪感,更关键是,那些文人很欠揍,君王贪恋美色,晚朝啥的,不消数个时辰,就能传遍番禹。
想起这个李嘉就有气,上朝管屁用,只是个面子工程,真正处理政务,还得去政事堂,君王不早朝的后果,根本就没那么严重。
心中只是稍微纠结了一番,李嘉一咬牙径直先坐了起来,将被褥带起。
“陛下!”被窝中的少女也醒了,跪在床上,为皇帝服侍穿衣,光洁的背脊很是漂亮。
“昨夜睡的太晚了,你还是多睡些吧!”李嘉轻声说道,难得的温柔一回。
少女轻嗯一声,就躺了回去,昨夜折腾了一宿,现在浑身乏力,眼皮都睁不开,皇帝的话,正随了她的意,也就不再推脱。
随后,在宫女的服侍下,李嘉洗漱一番,换了一件常服。
宫人送早膳上来,李嘉享用着,当值的宦官田福伺候着。
他是田忠的干儿子,与几个机灵的小官官轮值贴身伺候着,田忠毕竟是内侍省少监,管理的事挺多的,哪能贴身伺候。
“如今什么时辰了?”喝着汤,李嘉问道。
“回陛下,卯时四刻了!”
“快六点了!”李嘉心中思量着,妈蛋,困死了我了。
用完早膳,田福就用清脆尖锐的声音说着今天安排召见的人,处理的事物,有条有序的。
“从内库中拿出一对玉璧,赏给九江王!”
李嘉思量了一下,觉得需要对堂兄李郜进行宽慰一番,显示圣眷未改,不然以官僚们无风起浪的本事,兄弟俩还真有些隔阂了。
“诺……”
随后,他又去给太上皇请安,继续维持自己孝顺的人设,毕竟对于前唐而言,孝顺这个词太奢侈了,主要是唐太宗没开好头,结果后面全歪了。
李嘉立志要树立孝道,以孝治国,才是王道,不然屁股刚坐稳,儿子就造反了,骨肉相残并不好玩。
之后又去见了几个怀孕的嫔妃,丽嫔侯丽娘,瑜嫔江小瑜,顺嫔惜竹,安慰了些许,时间就来到了辰时。
几个早就等候多时的兵部主事与侍郎就受到了皇帝的接见。
四人候立着,心中也有些许思量,很明显,皇帝是对于军队有了想法,不然为何只召见他们几个兵部的人。
“陛下驾到——”
“臣等恭迎陛下!”四人连忙弯腰拜下。
“朕也不与你们废话了,今日让你们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咱们岭南的地方军队,顺便改进一下!”
“毕竟这是乱世,指不定就有了灭国大战,光用禁军也不行,地方上,也需要填补才是!”
皇帝这次很直接,这几人都是兵部的老资格了,能力虽然不知道如何,但资历却是雄厚,了解的自然多。
“回陛下,刘氏当国时,除了禁军之外,地方共分四类……”
地方上,南汉有四个编制的部队。以地位高低排序:镇军、团练军、左右街军、土军。
镇军相对精锐,是分别由各自的节度使指挥的地区力量,主要负责镇守边疆重镇或交通枢纽处。
团练军与街军都是地方部队,视各地贫富而定,基本上属于治安维和部队。就类似于市民自卫队和民兵,安保功能大于作战功能。在必须的情况下,南汉统治者也会他们来增加军力。
而土兵,则是岭南特有了作战部队,主要兵力来源,则是各地的蛮寮部落提供,算是一种贡赋关系,刘氏对于这些部落施以庇护,从而获得兵卒。
比如,岭南唯一一只骑兵:越骑,基本上都是由蛮寮组成,虽然骑着云南地区的矮马,但由于悍不畏死,北宋时期也被征用过……
这些分布六十州的军队,零零散散加在一起,共有十万之多,如果舍得钱财,那些被汉化的蛮寮们中,还能征兵数万。
你以为除了文官,就不需要阉割吗?恰恰相反,在军队的指挥系统上,南汉一直有任用宦官担任将领的习惯,比文官阉割还要早。
考虑到他们的大臣在任职前,大都会进行阉割手术,类似的规定在军队里也就不奇怪了。
在下克上频繁的五代,怎样防止军队将领谋朝篡位,就是悬在所有统治者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宦官因为性功能能力的丧失,致使野心也比较有限,成为君主可以信任的极少数人。
尽管是阉人出身,这些将领也大都熟读战策、弓马娴熟。
比如,南汉第一名将潘崇彻。
“如此,那就取消地方的镇军、团练、街军之划分吧!”
李嘉听后默然,随即说道:
“分的太细,就容易造成指挥紊乱,从今日起,统一称作乡兵,春夏归农,秋冬追集,免除徭役,粮饷半之禁军,一应粮草供应,皆由兵部发令于转运使司衙门拨发!”
“各地形胜不同,户丁不同,自然乡兵数量也就不同了,那么就需要详细的划分一下。”
李嘉说道,几个兵部的人自然一一应下,详细的划分,其中有一人表现道:
“县有上、中、下之分,自然乡兵也是如此,上县之兵,五百,中县三百,下县一百,堪堪维持!”
“如此,大州之兵,可达数千,小州亦可有千余之兵,地方乡军,可达二十万。”
“甚好,不过地方乡军指挥,却不隶属地方,而是由五军都督府任命,粮饷由兵部调配,文武殊途,不可大意。”
李嘉淡淡地说道。
“随后上一封奏折,让宰相们议一议,以免显得朕独断专行!”
“诺——”
第两百五十九章湘江汹涌(上)求票,求订阅
湘江两岸,杨柳在湿润的风中摇曳,清澈的河水映衬得亭台楼阁秀丽多姿,两岸车水马龙十分繁华,这里是楚国自古以来的繁华之地,昔日的战国权贵们,也经常在此流连忘返。
楚国故地,距离五马争槽,已然过去了十数年,平和的日子久了,让整个长沙府也日趋繁华起来,达官贵人们的需求,让湘江两岸,再次成为了奢靡之地。
新晋为指挥使的王盾,作为被楚王最信任的亲军,接受几个好友一番恭贺,已有些飘飘然,他拍着胸脯道:“今日哥哥带你们尝尝好滋味!”
几个汉子立刻揶揄地笑起来,有个人道:“王将军好哪口,俺们还不知道?”
王指挥道:“今日不同,哥哥掏钱,让兄弟们品品仙云楼的头牌张恨水的温柔滋味!”
“好,好!”众人一番附和。一行人当即兴冲冲地直奔湘江边的仙云楼,仿佛刚成婚的新郎官被簇拥着,场面也是热烈,路人们瞧着这番粗鲁且毫不掩饰的样子,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军队。
刚入前厅,几个人都是幞头袍服打扮,鸨儿却一眼就把新晋的王指挥使认出来了,上前陪笑着热情招呼。
旁边的兄弟打趣道:“王兄果然是常客!”
王指挥笑了笑,说道:“咱是把头别在腰上的,下面的小头不痛快,上面的大头就稳不住了!”
忙问鸨儿:“张娘子可在?”鸨儿一愣:“您说恨水娘子?哟,不巧得很,前阵子胃不好,正虚着呢,身子不适,躺在床上病殃殃的……”
王指挥道:“原本想叫她倒倒酒,唱唱曲儿的,乐呵一下,既然身子不爽利,那就算了!”
回过头,对着众人道:“今个儿真不走运,下次让你们瞧瞧恨水娘子的美貌,怕是三日都不得肉味咯!”
王指挥带着众兄弟转身而走,不料就在这时,王指挥一抬头,便看见一个婀娜的小娘跟着一个男的从小门出去,细柳般的腰肢,极为熟悉。
王指挥顿时脸色就变了,指着前面道:“那可不是恨水娘子?”
鸨儿一脸难看,“这,这……”
王指挥道:“那厮是谁,干什么的?”
老鸨看气氛不对,只能低声说道:“不太清楚,听恨水娘子道是地方当官的,姓向,出手大方,娘子愿意陪他,毕竟先来的……”
“直娘贼!你这老妇人还想蒙老子!”感受到众弟兄别样的目光,王指挥直感觉自己男人尊严受到了羞辱,小头也被羞辱了,他勃然大怒。
“老子手下五百号兄弟,在整个长沙府也是有数的好汉,战场上也从未有人如此羞辱与我,若不是怕恨水娘子没了去处,惹恼了我,直将你这这楼整个砸了稀巴烂,”
王指挥招呼几个兄弟,昂首挺胸地说道,话语中满是恨意,“走!过去瞧瞧,看哪位老爷有如此福分,竟然让恨水娘子出去伺候!”
“哎哟!”鸨儿一跺脚,将手绢一绞,带着哭腔说道,“要出事儿了,这可如何是好?”
两者都是客人,若是有了好歹来,都影响她的生意,这种争风吃醋往日还能抬价,今日就格外的让人心惊胆颤。
旁边一个龟公也是急了眼,忙道:“俺去把家丁叫来!”
老鸨白了其一眼,道:“顶什么用,你还敢让家丁打他呀?他是军中的武夫,还是楚王的亲卫,武夫天不怕地不怕,咱们百姓谁惹得起?赶紧报官!惹出人命就不好了!”
王指挥带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追寻而去,可是那两人的马车仿佛有了眼睛一般,左转又绕,他们骑着马苦追不舍,弄了半个时辰,心中的气都被消磨干净时,这才发现,来到了长沙府外的一处偏僻地界,有一处比较隐秘的院子。
马车停在外面,几人壮着胆子,进入一瞧,宽敞的院子中间竟是一个池塘。
池塘里种着莲藕,养着鱼。水里飘着一个漂亮的画舫,丝竹管弦、女子的唱音在水上飘荡,一派欢愉的景象。
听着音色,应该是恨水娘子的声音。
“大哥,瞧着这模样,似乎官位不小呢!”一旁的小弟有些颤抖。
“咱们去看看到底是甚人!”瞧着这般奢靡的情况,他消磨的气,又翻腾起来,直接走近这画舫,依稀只见一个男人与女人的身影。
男子开口道:“船外好汉何许人也,找我们何事?今日在下做东,进来喝一杯酒道来何如?”
那厮说话倒还客气,语气也很镇定。王指挥的火还难倒出来,他走进船舱,却见佳人有些委屈,又有些喜悦,他心中瞬间鼓起了勇气。
而那汉子也十分装模作样,故作风雅。
“恨水娘子先下去吧!”男人冷声说道。
“诺——”张恨水果断地答应下来,行走之间,颇有些军人风范,王盾一时间有些愣了,他本能的感觉这里面有古怪。
“既然恨水娘子无恙,我就放心了,我家中老母有病缠身,就先回去了!”
“若是我说的不错的,王指挥使的母亲,此时正在庙中上香,你家娘子也跟了去了……”
男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与王盾倒了一杯,笑着说道。
“你到底是谁?”王盾突然站起,皱起眉头,冷声说道。
今日他才得蒙楚王(周行逢)提拔,升了指挥使,未曾想,竟然招惹了某些人的注意,真是该死,被一个女人蒙蔽了双眼。
他正准备呼声让兄弟们进来时,那男人却说道:“王指挥就不要轻举妄动了,你的那几个兄弟正美人相伴,吃酒呢!是听不到你的声音的!”
啪——
他无奈地坐下,看了一眼这个男人,无力地说道:“你要我做什么?”
“放心,我并非让你刺杀楚王,或者干什么危及性命的事,只求每日能得到一些消息!”
“什么消息?”
“当然是楚王的消息了!”男人笑容满面,但在王盾看来,却是极其阴险的,“尤其是他的身体方面的!”
“只要王指挥配合,恨水娘子就是你的了,还有城中的一处绸庄,两处粮铺,价值超过千贯!”
王盾的心中,满是纠结。
第两百六十章湘江汹涌(中)
楚王府后园的桃花林,数不清的桃花在绽放着,粉红诱人,比那些娇嫩的小娘子还要美丽。
年届九岁的武平军节度副使周保权,正坐在亭子中,看着他们随风绽放,又看着它们凋谢飘零,手中紧紧握着一本书,但注意力却早就不在这上面。
“世子,读书要认真些许!”一个中年人则握着戒尺,处在亭中,却无暇欣赏景色,反而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
“知道了,先生!”周保全嘟囔着嘴,将目光重新投入到书本之中,听着先生的解释字词,可是怎么也听不进去。
林子间,偶有一个穿着幞头袍服的男子在慢慢地走动过来,虎背熊腰,身旁还跟随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两人并行着,满是闲情逸致,笑容满面。
“父亲,母亲——”周保全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父亲,雀跃一声,然后却在先生的怒目中,失去了声音,将头埋在了书本之中。
“殿下,夫人!”先生微微弯腰,行了一礼。
“先生有礼了!”周行逢父母也回了一礼,并没有矜持着身份,反而对于这位先生有些尊重。
“犬子顽劣,也许是多亏了先生的教诲,我是农户出身,没什么学问,教导不了他几个字。得亏先主提拔,我自身又舍生忘死,才取得家业,若是被这小子败坏了,我可得心疼死!”
“还望先生勤加教诲才是!”
“殿下客气了,为人之师,自当尽心教诲才是,世子聪慧,只是玩心较重罢了,勤加劝诫即可,殿下勿忧!”
得到了一国之主的尊重,男人脸色渐渐有了笑容,作为读书人,在这乱世,到也是少有,不禁为楚王胸襟所倾倒。
“来人,将王宫典藏选出百册出来,送与先生府上,以作谢礼!”
“殿下如此,如此大礼,臣却之不恭了!”男人脸上瞬时欣喜万分。
如今五代乱世,许多前唐代书籍成了孤本,要么散乱入民间,只有那些世家大族,以及官府中还有这些孤本全本。
而宫中典藏百卷,乃世之少有的藏书,定是珍本,收入家中传世,不消十数年,一个书香门第就出来了,若是在市集中卖了去,也值数百贯,这可远比送田、送钱文雅的多。
“今日是我夫人寿辰,已经弄好了宴席,所以特来此接权儿回去,今日就免了吧!”周行逢轻声细语地说道,与往日的杀人的面孔简直是判若两人。
“既然是夫人的寿辰,殿下为了不操办一番?与民同乐!”
“我生性节俭,大操大办还是算了,我们一家三口,吃个饭就行了,何必又劳烦了百官与万民?”
“权儿,过来吧!”严氏宠溺地看了故作镇定的周保全,挥挥手。
“先生,我先去了!”周保全笑着鞠了一躬,得到首肯后,这才一溜烟地跑开了。
随即,一家人来了后花园的深处,侍女们早就准备好了碗筷,待三人来后,一道道菜肴就热气腾腾地上了桌,色香味俱全,看上去就很美味。
整个桌子只有三人,那些貌美的妾室,一个也没有资格上来。
“权儿这些时期读书辛苦了,多吃点,补一补!”周行逢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脸上露出由心的笑容,只是……
他暗地里抚摸了自己的胸膛,这是往日争斗时所留下的创伤,近些时日突然就厉害了,好似要爆发一般。
可是,他才四十五岁,坐上楚王的位置才不过五年,竟然如此之快?他还不能死,保全才九岁,坐不稳天下的……
“老爷,怎么了?”严氏投来关切的目光,整个楚王宫,也只有她能如此叫他。
“这时鲥鱼,乃是天下的美味,平日里咱们节俭就罢了,今日乃是夫人的生辰,多食一些,美味的很呢!”
周行逢夹了一块鱼肉入严氏的碗中,转移了话题,气氛也再次温馨起来。
一场家宴,让周行逢的心,越发的坚硬起来。
“近些时日,近卫军中,可有何动静?”吃完饭,周行逢又恢复他冷酷的楚王身份。
“一切如常,只是昨日有个新晋的指挥使在青楼中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宦官弯腰,轻声说道。
“王盾这小子刚升官,就如此如此,他脾气还未改变!”周行逢不以为意,笑了笑。
“衡州那里如何了?”
衡州张文表乃是他的结义兄弟,在整个楚国的威望,仅此于他,之前的联姻也毁了约,身体日益恶化,他心中着实放心不下。
“衡州一切如常!”
“这个老狐狸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周行逢思量着,他一时间感觉有些棘手。
若是无故逮捕楚国二号人物,又是封疆大吏,诸军必定惶恐,他屁股都坐不稳,但留着这小子,他心里着实放不下。
“继续打探,若是有事,立马报与我!”周行逢低声说道。
“诺——”
感受到身体的日益虚弱,周行逢终于行动起来,他准备迁都了。
他准备将首府,迁往朗州,而自从前唐时期,湖南观察使时的驻地,在马楚时,又是国都的长沙府,被舍弃了。
朗州是武平军节度使的藩镇驻地,洞庭湖西侧,是周行逢经营数载的大本营,毕竟他此时虽然自封楚王,但中原只愿给个武平军节度使的头衔。
虽然长沙府自古繁华,文人骚客无数,但,缺点太明显了,长沙府距离衡州太近。
朗州距离衡州较远,又是大本营,实在没法子,还可以划舟入洞庭湖,逃之夭夭。
当然,在他死去后,若是留守不住家业,幼子还可以北上,逃入中原,以湖南基业来换取生机。
“况且,这繁华热闹的长沙府,不知隐藏了多少密探,又想置我于死地?”周行逢眼底满是冷意。
心中思量旁人自是无从知晓,待宣布这个消息后,满朝的文武瞬间炸了祸。
好好的奢华的长沙府不待,去往偏僻的朗州,不及长沙百一,他们又不像南唐有中原这般的劲敌,需要迁都洪州。
“括噪——”周行逢的一句冷哼,让所有人再次回忆起其杀人不眨眼的时日,瞬间没了异议,满口赞同。
第两百六十一章湘江汹涌(下)
衡州,刺史府。
与中原百官的哀嚎不同,此时的刺史府,可谓是欢声笑语,酒水美人数不胜数,灯火通明,好一派热闹景象。
“李郎君,好酒量……”
“张兄,前些时日听闻你看上了青楼某娘子,眼光不错啊……”
张少雄穿梭在人群中,不住地敬着酒,时不时地谈笑几声,翩翩公子,不知不觉就令人钦佩,羡慕。
“这楚王殿下也是瞎了眼,张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是这世道真正的好男儿,与颖儿公主乃绝配,竟然做出毁约之事……”
“岭南虽然荒僻,但毕竟是一国之主,面对如此选择,殿下也是难免有所倾向的!”
“话虽如此,但张公乃我们楚国的柱石,也不差那岭南国主分毫,张郎君又是一表人才,与颖儿公主相匹配……”
那些貌美的侍女们丝毫不以为意,穿插其中,倒酒上菜,良好的家教显露无疑。
酒到酣处,所有人也失去了往日的矜持,口中不住地喷薄起来,对于一国之主,也轻视了几分。
人们往往对于这种年轻人总是宽容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又继续喝酒去了。
而一直敬酒客气的张少雄反而停下来了,嘴角满是苦涩,开口说道:“诸位,我志大才疏,才学浅薄,配不上公主,所以自请解除婚约,还望诸位莫要误会才是!惹得麻烦上身可不好了。”
听到他这样言语,诸多客人反而更加同情于他,纷纷敬酒,表达自己对他的同情,客人们的议论声也更大了,顾忌也越发少了起来。
过了数个时辰,已经到了子时,客厅中的灯烛已经燃烧殆尽,客人们也散去了,徒留下满地狼藉。
“都走了吗?”宴席中从未露面的张文表,此时却走了出来,轻声问道。
“是的,父亲都走了!”张少雄笑着说道。
“婚约毁了也好,你也少了一些束缚,我们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张文表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满是宽慰之色:“你的表现很好,女人如衣服,只要打下了江山,这样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舍弃一个女人,为我们的江山添砖加瓦,是再适合不过了。”
“孩儿明白!”张少雄点点头,但心中的夺妻之恨,眼角却有一丝阴翳,却怎能又轻易的泯灭,周行逢加于他身上的耻辱,他必定百倍奉还。
“哈哈哈哈,周老贼竟然想迁都朗州,看来他的身体必定出了状况,我儿可立了大功!”
“周行逢定然是旧伤复发,为了让他那小儿子坐上王位,与父亲防范有加,长沙府距离衡州太近,朗州是他的大本营,最适合他们父子了!”
“嘿嘿,只要将他旧伤复发,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散发出去,哪怕朗州坚若磐石,幼主当朝,自然人心惶惶,磐石也会软化,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张文表颇为得意地说道:“为父我这些年来累积了一些威望,官位再降,但威望可是轻易打压不了的,近卫军中,我还有些熟识的,到时候振臂一呼,嘿嘿……”
“父亲,周行逢只要离开长沙府,衡州与长沙府咫尺距离,自然就纳入我们麾下,长沙府物华天宝,王者之基也!”
“而衡州又在我们掌握之中,到时候手握两州之地,攻陷楚地,简直是手到擒来!”
父子两人沉浸在如此美妙的幻想之中,不可自拔,想到得意之处,露出阴险的笑容,路过的侍女打着灯笼,也被吓着打起寒颤。
岭南,番禹,楚国公主暂住的别院。
一向熟读经书的周颖儿,来到番禹后,在大婚之日前,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待在别院中,她非但不难受,反而乐意的很,待在房中,啃读那些千里迢迢带来的书籍,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样子。
皇帝见此,这才晓得自己将要娶个宅女,不由有些愕然,但宅女好,不惹是生非,有自知之明,还洁身自好,他就送去了数车皇宫中的书籍,也算是他这个未婚夫的一点心意。
这一日,阳光明媚,大唐未来的皇后周颖儿毫无形象地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侧卧着,看着心爱的书籍。
听闻这椅子是皇帝做出来的,别说,躺着看书,舒服极了。
柔软的身躯贴在竹椅上,翘臀微凸,两天修长的大腿不自觉地纠缠着,青色的丝衣之下,曼妙的身材显露无疑。
“哼,我的颖儿娘子,大婚之日快到了,我在外忙的饭都没吃一口,你却如此慵懒,哪有楚国公主的风范!”
身材火辣的宝儿气喘吁吁地赶到别院,看到如此模样的公主,玉手不住地压抑上蹿下跳的玉山,撅起红唇,将翘臀拍打了一下,顿时惊诧声想起,肉浪层层,埋怨道。
“只要有宝儿姐在,我还有什么担忧的!”抱着宝儿的胳膊,周颖儿将书放下,脸蛋红扑扑的,一脸的依赖。
“真拿你没办法!”宠溺地摁了下其额头,宝儿姐这才掏出一封信,“喏,这是从长沙府传来的消息,你去看看!”
“好!”周颖儿听话地打开信封,认真地看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笑容渐渐消失。
“怎么了?”宝儿姐连忙问道。
“伯父迁都朗州了,还告诫我尽快与唐主完婚,甚至暗示我到时候帮扶一下保全!”虽然被收为养女,但周颖儿一时间还难以改口。
“这,这……”宝儿姐也脸色一变,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们来时,殿下的身体还很康健的……”
“天不遂人愿,听我父亲说过,伯父从军时,身体有多处暗伤,却未曾想到,竟然如此之快!”
周颖儿紧紧地抓着这封信,有些失神,她能想到,若是伯父逝去,他们周家的荣华富贵就会成为虚影,保权年幼,恐怕连性命都难以保障。
两人对视,美眸中,满是惊慌。
“娘子,皇帝派人过来!”有侍女过来说道。
“让他进来!”宝儿整理心情,沉声道。
“奴婢见过娘子!”一个年轻的宦官行了一礼,声音清亮。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周颖儿强自镇定心神,说道。
“禀娘子,陛下听闻有楚国的家书到了,所以想请一观……”
第两百六十二章朝堂之上
“你说,这周行逢真的不行了吗?”李嘉看着这封信,笑了笑,随口问道。
“我们派人去了长沙府,如今也勾连了一些人,楚王虽然不至于油尽灯枯,但也差不离,听闻是旧伤复发,所以就迁都朗州!”
吴青看着这封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楚王把自己的病情隐瞒的极其厉害,但这封信,却暴露无疑了,他的确需要我们大唐的帮助!”
“看的出来!”李嘉点点头,然后看向了小宦官,问道:“公主还与你说什么了吗?”
“公主说,她已经算是李氏的人了,周家与李氏有姻亲关系,若是有心自当知晓如此处理,还言,陛下心中早就有了主意!”
“哈哈哈,朕的皇后还真是聪慧啊!”李嘉抖了抖信封,吩咐道:“派人去朗州,务必查清楚王的状况,不要猜测,我需要确实无误的消息!”
“诺——”吴青拱手应下。
湖南,武平军,着实是个好地方啊!
昔日刘皇叔以荆南四郡为基,然后谋取了蜀地,而这武平军,就是这四郡,地盘广大。
可惜,就是之前马楚的诸马争槽太猛了些,在南楚的建立者马殷的一番心血毁于一旦,再加上南唐之前的篡夺,整个湖南之地,十四州,六十六县,人口不过六七十万,比岭南还要可怜。
而南平国,也不过三州之地,竟然与其相差无几。
“不过,再怎么说,湖南还是要夺到手里的,到时候西窥蜀地,东望南唐,北上南平,怎么着也能统一南方吧!”
湖南的位置很重要,若是想要北上,必须夺取湖南,南下已是如此,江西盆地太厉害了,被大山包围,只有湖南适合,这也是为什么日本鬼子发动长沙会战的原因所在。
随后,就是早朝时分,群臣身着各色的朝服,挂着或金,或银的鱼袋,乌泱泱的一大片。
李嘉老神自在的坐在享受着群臣的跪拜,这种感觉,哪怕已经历经多次了,但依旧令人沉浸其中,难以忘怀。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田忠尖声说道。
“臣有本启奏!”这时,一位三十多岁的御史走了出来,高声说道:
“臣要弹劾户部侍郎章丘玩忽职守之责!”
“细细说来!”李嘉挥挥手,说道。
“近些时日乃是夏税上缴之日,但章侍郎却玩忽职守,日日嬉戏玩乐,毫无权责之心!”
“可有此事?”听到这里,李嘉心中一笑,竟然还旁敲侧击起来,真有一套。
“臣有罪,臣虽然玩乐,但对于朝廷之事却是甚为看重,尤其是夏税,此乃国之根本,自然不敢耽误。”
“臣虽然玩乐,但却对于夏税影响甚微啊!”
这话一出,百官为之哗然。
“这又是何故?夏税之责,天然在于户部……”有人打配合。
“陛下,国之税赋,乃朝廷的之根本,脱离于朝廷之外,不在百官之中,竟然由一群转运使在运作,地方因此苦不堪言,怨声载道,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还望陛下圣裁!”
“还望陛下圣裁!”又有许多官吏拜下,不过那些宰相侍郎们,却是心思缜密,哪能轻易地做事,只是直挺挺地站立着,冷眼旁观,好似置身事外一般。
“哼!”李嘉冷哼一声,看着跪下去的官员,差不多有一半之数,气势逼人。
但李嘉却不为所动,沉声道:“尔等想是逼宫不成?”
“臣等不敢!”百官齐声说道。
“那些转运使,都是由朕亲自任命的,负责收税,并转运于朝廷,那些地方官、百里侯们,自然忍受不住,敛财的手段被夺取了,自然不甘心了!”
“但那又如何?这是朕的决定,由不得更改!哪怕你们所有人都跪下也不行!”
李嘉的话掷地有声,让百官的心凉透了,跪下的众人心中悔的肠子都青了。
所有人这才回忆起,皇帝刚入番禹时的那阵腥风血雨,数以百计的官员被治以贪污罪而下马,朝堂空了一半。
低着头,泰半的官员身躯都在颤抖,而那些依旧站立的,仿佛是在看热闹一般,喜出望外。
官位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了这些人,爬上去的时候,又能轻松些,甚至还能更近一步。
“陛下所言极是,转运使上禀君命,下承万民,这些时日朝廷能从容些许,多亏了这群转运使们,陛下先见之明,烛光万里!”
作为首相,崔泉不能再无动于衷了,只能挺身而出,对着这些跪下的官员呵斥道:“尔等鼠目寸光,岂能晓得陛下的深意!”
这话语,看似呵斥,实则在维护,李嘉斜瞥了其一眼,让其打了个寒颤。
“转运使们脱离朝廷,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既然这样,那就设立转运使司衙门吧,设总司使一名,从三品,副使两名,正四品,负责监察转运使司。”
“既然是朝廷的从三品衙门,那么光是两税还是不够,盐铁税,以及一些专卖之税,也归它收取吧!”
“地点的话,就在户部之旁吧!”
此言一出,众人为之愕然,原本还想取消转运使,不想反而让其壮大了,而且还是从三品的衙门,掌握岭南赋税,而户部真的只有度支出入之权。
“孙钊!”
“臣在!”孙钊一瞬间似乎感受到百官的嫉妒眼神,挺身而出。
“转运使司衙门关乎朝廷根本,不可无人主持,从今日起,你的差遣再加上一个总司使吧!”
“臣叩谢天恩!”孙钊感觉自己身子都在哆嗦,财赋大权,简直喜从天降。
而他,也感受到了崔相公那如实质般的眼神。
“还有人启奏的吗?”
“臣有本启奏!”又一人出列,高声说道:“臣请废除铅钱,重制铜钱!”
“刘氏当国,以铅为钱,其钱不消数月,就会碎裂,又定十铅一铜,百姓厌之,二十铅也抵不上一铜,民间饱受其苦!”
“臣请废除铅钱,重制神武铜宝,造福百姓!”
“你可知,废除铅钱的后果吗?”李嘉身躯为之一倾,认真地问道。
第两百六十三章神武通宝
“臣当然知晓!但为了长久之计,废除铅钱,势在必行!”
听到这里,不知为何,李嘉一瞬间就平静下来。
流通在整个岭南的铅钱有多少,谁也不曾知晓,但保守估计,数以百万贯还是有的,遍布整个岭南。
这种赤、裸、裸的敛财手段,可谓是令人叹为观止,李嘉当然也想废除铅钱,但这会让民间的财富瞬间蒸发几百万贯,一场大乱,想必是免不了的。
而在这个乱世,一场乱子,容易让敌国有机可乘,从而李嘉屁股没坐热,转眼就下去了。
所以,他一直没有碰这个东西,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铅钱如今不可废!”几位宰相脸色一变,他们都是聪明人,立马就会想到其中的后果,自然也是阻止的。
“铅钱一事,从长计议,但制成神武通宝一事,却是需要立马进行的!”
李嘉避重就轻,重新抛开了话题。
神武通宝的锻造,流通,将会巩固他的统治,是封建王朝必不可少的手段。
毕竟那些偏僻地方的,连官吏都没见过,所知的,所见的,不过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罢了,对于朝廷最大的感觉,还只有手中的钱币最直接。
随着神武通宝的话题被掏出,百官们又讨论起来,通宝的字体,通宝的重量,材质,锻造地点,谁主持,都很重要。
“退朝——”一个多时辰后,这个朝会才算结束,他连忙换了一件常服,心中颇有些得意。
“朝会的确没有多大意思,除非是关乎朝廷危机的大事,需要百官见证,不然还真的没什么用!”
李嘉心中已然决定,将三日一朝,改为七日一朝,朝会的时辰将改在辰巳之交(九点),省的每天起来太冷了,又耽误睡觉。
百官们也睡不好,活受罪。
“为何要废铅钱,你可知其后果!”李嘉将那名大胆的官员叫来,看着其严肃的面孔,说道。
“臣自当知晓!”那人不过五尺三寸,但却气势十足,颇有些胆色。
“但陛下可知,铅钱不废,百姓之苦难以断绝!”男人感慨道。
“坐——”李嘉说道。
看到皇帝如此模样,他只能听从,而令他奇怪的是,他旁边,竟然会有一口铁锅,正煮着热油,热气涌来,他倒有些不适应。
这个时候,此人的信息已然到了李嘉的手里:
杨有义,连州人,幼年家贫,邻居救济,被凑钱供养其读书,然后乾和三年(公元945)中了进士,为人倒是一腔热血,为国为民,但总是头脑一热,没想过后果。
然后一直被打压,十几年了,还在各部主事位置混着。
“铅钱废是不可能废了,但可以停止锻造!”李嘉笑了笑,轻声说道:
“铅钱所用之日,不过数月就可碎裂,朝廷可以停发铅钱,让其流转于市,一年之后,想必大多就不在了,到时候再停用铅钱,想必没多少能会说什么。”
“若是现在废铅,整个岭南就如同这个油锅,此时平静,但瞬间就会这般!”
皇帝说着,让人倒了一碗水进去,整个油锅瞬间沸腾,滚烫的热油四溅。
“你所言的废铅,就是这碗水!”
“臣莽撞了,请陛下治罪!”杨有义瞬间想到了后果,背脊出汗,立马跪下,低头不语。
“你本心是好的,但为人行事太过于莽撞,凡事三思而后行,有时候他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
李嘉提点了几句,歇了口气。
“这样吧,新造的神武通宝乃国之要事,须得有人看管,别人我也不放心,你还算入了我的眼,你去少府监任少卿,督造币事宜!”
“臣叩谢陛下圣恩!”杨有义瞬间冰火两重天,喜不自胜,十几年了,徘徊不动,他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伤心,此时,一种被重视的感觉涌入胸膛,知遇之恩,难以言报。
“下去吧!”
自从唐朝以来,这铸钱对于朝廷来说,不是一种获利,反而是一种负担,想要抛弃,但这是统治天下的必要法子,不能中断。
因为自唐朝以来,不管是官人还是百姓,他们只要将手头的铜钱集中起来,熔一贯钱便可得铜二十斤,用来铸造铜器或改铸他币,利用不同钱间的差价,可获利三倍乃至更多,故而私藏私销之风屡禁不绝。
而朝廷辛辛苦苦从各地运来了铜钱,再发出去,多时不过十之二三,少时竟然还能亏本。
而且,民间还有私自铸钱的,将朝廷的铜钱收来,熔炼之后多加一些铅,就会形成劣钱,流通与世,朝廷再收税回来,发觉还缩水了,损失惨重。
在唐前期和中期,民间盗铸之风屡禁不绝,江淮之民舍弃农业,依靠大山坡泽,私设铸炉,大获其利,为了追逐更多的利益,便不免在私铸钱里掺杂大量的铅铁以次充好,这便是所说的“恶钱”也就是“劣币”,而这种恶钱一旦涌入市场,百姓便会自觉保留良币,用劣币恶钱来缴纳赋税,由是市面上只会是劣币越来越多,给政府造成巨大损失。
以至于唐玄宗统治时期,直接下诏询问,“要不咱们干脆开放铸钱禁制得了。”
以至于以物易物一直流行到现在。
一想到自己将来锻造一百万贯钱,收回来铜只值六七十万贯,还血亏不止,李嘉就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难怪周世宗选择限佛,实在是秃驴们铜太多了,朝廷发放俸禄,都需要钱,没有和尚的支持,周世宗恐怕就得破产了!”
幸亏岭南这里铜钱还是可以的,又流通了许多白银,这才没有退化到以物易物的境地。
若是停止发放铅钱,那么市面上的钱就会少,就会产生钱荒,而如果锻造神武通宝,那么就需要大量的铜钱来填补钱荒。
市面上多了铜钱,繁荣的贸易就会把铜钱溢出去,不久市面上又缺铜了。
整个天下都缺铜,恶性循环,哪怕锻造的铜钱再多,流出去的也就越多,然后亏损的也就是越多。
想到这里,李嘉瞬间牙疼,沃日,哪怕铜矿再多也消耗不起啊!
第两百六十四章楚国不靖
贺州并不大,但却是防备西北蛮寮,以及武平军的重要营地,也是西北军的大本营。
自从西北军都统潘崇彻来到番禹,担任副都督后,整个西北军就受到了极大的削弱,原先的三万人,一下子就变成了两万人,然后又有近万人是来自各州的徭役壮汉,真正的军士,不过一万人。
段友良被潘崇彻举荐,担任副都统一职,凭借着威望,勉强控制了局面。
“补给又来了!”随着一辆辆马车来到军营,将士们瞬间欢呼起来。
此时不同往日,之前的缺衣少食不见了踪影,大唐复立之后,每个月的补给几乎相当于之前的三倍有余,隔三差五吃肉食鱼,不再是传说而成为了事实。
就连衣物,也是做好的,春夏秋冬各有一套,甚至还有部分的士兵穿上了铠甲,这在往日是不可想象的,这是将军们的特权。
“今日又运来了些什么?”
“因为是熏好的羊肉,千里迢迢从番禺运过来的,上千头呢,够我们吃好一阵子了!”
“还是没有之前运来的猪肉好吃,那个红烧肉嘿,好吃的很呢,又滑又香,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猪肉,以前的猪肉可都是骚臭的呢!”一个士兵将嘴边的口水给擦了擦,感慨道。
“呸!你小子吃一回就够了,还想多吃啊,这可是我养在皇庄里的猪,连高高在上的宰相也吃不了几口,我们能有吃上一口,也算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对军营里的士兵们来说是最好的日子,也是最欢快的日子,每个月的这个时候,南方的补给就会来到军营,再吝啬的大厨,也会煮上肉,让士兵们欢喜一阵。
站立在营寨上,望着欢快的人群,段友良默默地看着,不发一言。
“如今的这些时日,往日可难以比上!”在段友良沉默之际,一旁站立了一位年轻人,二十多岁,身姿挺拔,自有一番气质在身。
“的确如此啊!”段友良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
“历次史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的军营了,要知道文武殊途,近些时日,圣人可看顾的紧呢!”
“文武殊途当然不是假话,但若是圣旨呢?”李淮不以为意,笑道,随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黄绸。
“臣段友良参见陛下!”段友良一愣,未曾想到,皇帝竟然想起了西北军,这倒是一桩怪事。
“朕躬安!”李淮受了一礼,说了一句,就将黄绸圣旨送到了其面前:“此事重大,段都统可要谨慎,莫要泄露了军机才是!”
“若是泄露了军机,李刺史可以拿我的人头去见皇帝!”段友良沉声说道,然后展开了圣旨,闭着眼睛仔细的看着,双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难怪!难怪今次辎重之重如此之多,几乎是大军的两个月补给,刺史又何时如此大胆过!
“过些时日,将会有禁军前来,这营地也有些小了!”李淮看了一眼这个位于山岭之中军寨,虽然有些狭小,但位置却是极好的。
一面在山岭之中,禁军若是从山岭而入,就无人知晓,隐蔽性是极强的,潘崇彻目光着实不错。
“刺史放心,这军寨还是可以再次扩充的,之前潘都统就留了不少的空地!”
“那就好!”李淮微微点头,眯着眼睛,再次说道:“此次之战,朝廷已经准备多时,圣人对此也是极为重视,段都统担此大任,到时候都统位爵公侯,封妻荫子,可不要忘了李某才是!”
“刺史哪里的话,若是某所料不错的话,此时早已经位列宗室了吧,此番调控后勤,爵位岂不是轻而易举?”段友良拱手说道,虽然红光满面,但却并未得意忘形。
“不过是红册子罢了,不提也罢!”话虽如此,李淮却得意非常:“祖上落魄,投靠了知柔公,这才落至岭南,不想大唐再起祖宗恩德啊!”
朗州,武平军刺史府。
自从周行逢搬迁都城来到朗州,往日落寞的朗诵随着达官贵人的到来,又重新畸形的繁荣起来。
节度府也再三修葺,但也远远比不上楚王府的辉煌,侍女宦官们口中抱怨非常,配不上楚王的身份,但周行逢却感觉良好。
自幼节俭惯了,而在楚王宫里,他反而有些不适应,太过于奢华,这也是马甲失去楚国的原因所在吧,他心中思量着。
六月初三,朗州的天气阴沉沉的,让人不舒坦,喘不过气来,大街上也是,行人稀少,在这夏日,这场雨的到来,也算是解了一番暑热。
“嗯!”在书房中周行逢正处理着任务,闷热的天气虽然令他汗流浃背,但在他年轻时候在地里种庄稼却要好上不少,他并没觉得有什么苦处。
是此时,他却感觉浑身的不舒坦,那一寸寸肌肉仿佛被刀割了一样,白色的内衣下,浸透了红色的血液,下笔的右手,此时颤抖的不行,根本写不出一个字。
“行逢,我为你熬了鸡汤,刚好……”这时,严氏走进了书房,笑容满面的推开了门,但见到了其这幅模样,惊讶莫名。
“快,快传御医!”
“去请夏御医过来,不要让人知晓,我这是旧伤复发,不能宣扬出去!”靠在夫人的怀中,周行逢嘴唇发白。
很快,夏御医就背着药箱前来,神色紧张,显然已经预料了些什么了。
把脉,看伤口,施针,一套流程下来,周行逢的脸上才见了一些血色。
“大夫,殿下如何了?”严氏紧张地问询道。
“楚王殿下乃是旧伤复发,已经发作了许多时日,加上政务辛劳,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
夏御医六十多岁,说话哆哆嗦嗦的,显然,周行逢的病情超乎一般人的设想。
严氏眼角一红,看了一眼仍旧淡定的周行逢,捂着嘴,轻声道:“请太医尽力医治,无论是是什么,我将毫不吝啬!”
“这,非臣不尽力,而是天意……”
“夫人勿要逼迫御医了,这是天意啊!”周行逢感慨道。
第两百六十五章不见欢喜
“父亲,有了准确的消息了!”张少雄兴奋莫名,他快步地来到书房,想要与自己的父亲诉说这件高兴的事情。
“周行逢已经病入膏肓,药石难医!”张少雄大声说道。
“如此,那就好了!”张文表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满是皱纹的脸上,仿若一朵盛开的菊花。
“根据探子来报,周老贼被御医诊断,时日无多!”张少雄看了一眼书桌,只见其写了四个大字:千里江山
“周老贼以为自己隐瞒的紧,殊不知,整个楚国都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旧伤复发的消息,各州的官吏哪有不知晓的!”
“他刚走朗州不到两个月,长沙府的留守,已然写出密信,投靠于我,其不得人心,可见一般!”
“果真如此?那父亲可谓是万民归心了,天命加身!”张少雄越发的欣喜。
“周老贼,老谋深算,又岂不知这是他钓鱼之饵?我等还需谨慎,来自最后的关头,也不能出现一丝的漏洞,你下去吩咐,让我们的人都静观其变,除非周老贼已死,不然绝不动作!”
“诺!”张少雄这才想起,周行逢的老谋深算,以及那屠刀肆落的时日,他瞬间打了个冷战,在小心也是应当的。
………………
自从一不小心收了几个商铺,几百亩田地以后,虽然天天喝酒吃肉,好不痛快,但王盾却食之无味,味同嚼蜡,哪怕兄弟们恭维声再大,他心中依旧开心不起来。
收到那些东西以后,王盾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把自己的手给砍下来,这可是极大的风险啊,若是被知晓了,不仅前途完了,抄家灭门就在眼前。
“老爷回来了——”穿着一身铠甲,王盾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细腰翘臀,美艳绝伦,听到声音,那心都快要酥了。
“嗯!”神魂颠倒,不过片刻,他就回转过来,面色渐冷,看着其美艳的脸蛋,眼神极其复杂。
张恨水不以为意,扭着纤细的腰肢,反而帮其将铠甲卸了下来,轻声说道:“马厩那里,有人在等你!”
用这话,他浑身一震,然后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漫不经心的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散步起来,然后来到了自己的马厩,为自己的坐骑添了几把精饲料。
“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王盾看不到他的身影,但可以肯定,他就在马厩中。
“我来了,你不知道这样风险很大吗?整个朗州城已经外松内紧,许多人都在盯着,尤其是我这样的近卫军,更是重中之重!”
王盾心中极为烦躁,对方的行为若是泄露,自己这一家子,可真的毁了。
“不要担心,我早有准备,没人知道我来到你家,更没人知道我会与你通话!”男人继续说道:
“是不是楚王的身体有恙了?”
“你怎么知晓?”王盾一边抚摸着马儿,一边观察着四处的情况,脸色有些慌乱。
“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在整个楚国,遍地都是我们的人,甚至许多人比你的位置还要紧要!”
“楚王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用不了些许时日,幼主当朝,整个楚国就会大乱,你虽然掌管一营的士兵,但在这个乱世,守护一家安危,还是有些难的!衡州的张文表虎视眈眈,哪怕迁都到了朗州,但也无济于事!”
“张文表作为国主的结义兄弟,怎会如此?”王盾颇为不信。
“哼,周行逢杀人无数,那些结义兄弟,大半又是他杀的,作为他仅存的义弟,怎么又不惶恐?周行逢试探多次,皆被他记恨在心,作乱已经是必然的。”
听到这话,王盾浑身发软,他是真的有些怕了,幼主不过九岁,在这乱世,几乎是必死的局面,而且国内还有一个威望仅次于国主的张文表,在楚国军中,威望甚高,若是作乱,颠覆楚国简直是易如反掌。
不是被敌国有机可乘,楚国再次被覆灭也是有可能的,上一次南唐入侵,死伤数十万,楚国元气大伤,至今未曾恢复。
“你要我做什么?”王盾稳住了心神,沉声问道。
根据这些话语,可以肯定,此人不是张文表的人,一口一口地称呼周行逢,竟然不是国内的,有可能是中原的……
“你是我们打入禁卫军的一颗棋子,你也知道,现在整个楚国风声鹤唳,我们若是联系禁卫军,就会触动楚王那颗敏感的心,所以由你代为出面便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指挥使,能够近卫军两万余人,又算的了什么?”王盾有自知之明,无奈地说道。
“不,你不一样,你是守卫楚王宫的近卫军,如今虽然只是看守城门,但早就入了楚王的眼,前途不可限量,那些在近卫军中多年不曾出头的将校们,对你自然多方巴结!”
“请放心,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危险的事,只要你多联系沟通一些将校,必要的时候,将会有非同一般的效果,注意尺寸就行了!”
“你房间内,已经放了一千两黄金,作为你的酬劳!”
怀着沉重的心情,王盾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果然看见一个木箱,打开一看,一块块金砖极为耀眼。
“不是楚国人,难道是中原,南唐,亦或者岭南?”
他心中猜想着,为了以后,必须结交一些军中将校,哪怕为了自己。
钱财开路,再加上身份的特殊,不消数日,他已经结交了许多人,心中也有了一些保障。
一日,他突然被召进节度府,见到了脸色雪白的楚王,然后叩见了的世子,稀里糊涂的,就被封为了都指挥使,统帅一军(两千五百人)。
随后,军中就迎来了大清洗,十数名指挥使,或撤职,或入大牢,都指挥使也下来几位,被牵连的都头更是不计其数,整个近卫军,瞬间改换了一遍。
仔细观察着,他发觉与张文表有关联的,几乎都下来了。
“如此说来,我就是嫡系了!未来楚王的嫡系!前途似锦啊!”
虽然升了官,但他心中不见多少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