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就在皇甫继勋缓缓南下之际,待在泉州城而不干寂寞的金山军,闲不住了,开始压迫清源军,去往建州作战。
“诸位,听着,你们原本就是俘虏,虽说答应放过诸位,但,有一句话说的好,当兵吃粮,哪里吃粮不是吃?来咱们大唐吃粮,咱们大唐是正统的朝廷。”
这一日,春和景明,万物生长,天空中艳阳高照,站立久了,甚至还有点燥热,但陈兵却不以为意,在北方冰雪严寒见多了,他倒是喜欢上了太阳。
被太阳晒的感觉,真好。
巨大的校场上,陈兵屹立在搭建好的高台上,仿佛又像个擂台,很是令人疑惑。
他又派十几个大嗓门的,又懂闽南语的士兵,分战四周,传导他的言语。
而在台下,约莫万人的清源军,正干坐着,享受着太阳的炙热,心情不好。
一边喊着,看着这群兵卒无动于衷的模样,陈兵眉头一皱,立马让人呈上早就清洗干净而又凉爽的雪梨,每人一个。
冰凉透爽的雪梨,很是让这群兵卒们打开胃口,迫不及待地吞咽肯吃着,连核都不剩。
这下,吃完后,大家才愿听他说话。
“诸位,咱们大唐,一向是待遇丰厚,绝对不会有克扣钱粮的习惯,是直接派发在手里的。”
陈兵循循善诱地说道:“普通的禁军,每个月包吃包住,夏动两件绒服,一个月的钱粮,就有五百文钱,是铜钱,整整五百文文,足以买上许多粮食,养家糊口,衣食无忧了。”
“而且,只要大家现在参与,每人即发五百钱,作为这个月的饷钱,即可,马上,只要加入即有。”
一时间,台下议论纷纷,对于五百钱的诱惑,实在是抵抗不住,而且现在就发,实在是太实惠了,不拿白不拿。
随后,辎重营的人也很配合,一筐况的铜钱,就明晃晃的抬了进来,足足有上百筐之多,再阳光之下,极为耀眼,让人舍不得移开半步。
口头说的再多,不如金钱来的实惠。
“我愿意——”
“我加入……”
钱财诱人,那些将校们不屑一顾,但那些底层的兵卒却忍不住,这个时代,哪有不喝兵血的将领。
名将,与不喝兵血是两码事,军中的将领,基本上没有道德上的完人。
而且,这样的人,也不会让上面放心。
所以,在这个时代,当兵是痛苦,除了战争的痛苦外,疾病,军法,将领严苛的处罚,辛辛苦苦拼命而得的功勋,也会被冒领军功,而被克扣钱粮已经算是习惯了。
好男不当兵,并不是假话。
这时征兵,除了活不下去的,基本上都属于强制服兵役,囚犯,流民,以及那些被殃及无辜的壮丁。
漳泉的富庶,与这些当兵的相关不大。
一颗梨,一筐筐铜钱,就让这群清源军投降了,只有将领们颇为不服。
陈兵很高兴,但光是加入还不够,还需要打散队列,重新进行组织,所以,他继续说道:
“都头以下的军官,将由比武产生,公平公正公开,绝对没有猫腻,只要你有本事,就能当官。”
这句话的杀伤力,更大。
安稳十几年的清源军,早就已经固化,又没有仗打,裙带关系密密麻麻,所以一官难求。
这是和平时期可以预料的。
“这叫挖根基!”陈兵笑着说道:“空有高官,而无底层兵官,看你们还怎么指挥。”
一场大比武,将原先的组织结构完全大打散,各低级军官,对于陈统军,还是十分拥护的。
第二天,陈兵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往建州,五千清源军,五千金山军,一起出征,场面十分浩荡所谓兵一过万,无边无际。
福建,得名自福州与建州,与安徽的安庆与徽州是一样的,当然,此时的安庆,叫做舒州。
建州,后,又名建瓯,建宁府,简称芝,介武夷山脉与鹫峰山脉间,乃是福建北面的农业之地。
在943年,王延政在建州称帝,建立殷国,可见其地位。
历史上一直作为闽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出过1154名进士、6名状元、10名宰辅大臣,是十大进士县之一。
此时的建州,被南唐安置为忠义军,驻兵数千。
只可以,建州屡次遭受兵灾,城池修缮不及时,只有孤零零的几座鼓楼,以及矮小而又残破的城墙,令人看不过眼。
“这可是丁口十数万的大城,怎么就这样一副模样?”陈兵看着这番景象,不由得称奇,“按理说,这里也被当做都城,不至于如此吧!”
“回禀统军,泉州城经过加固,才不过一丈八,闽地承平日久,早就忘却了战争,如此也算是常理了!”
一旁,射声司的人作为向导,轻声解释道。
这深山里的小城还比不上北方战乱之地。
城墙内外大片低矮陈旧的建筑,没有城墙的看护,这些**,裸暴露的百姓房屋,无异于待宰的羔羊。
衣衫褴褛的百姓,与唐军衣甲鲜明的队伍,对比强烈。。
“回禀将军,伪国对于此地剥削,一向甚重,又鄙视其为南蛮,自然更不会客气,虽然建州虽然历来富庶,但不过十几年的光景,如今就成了这般模样,大量的逃户,已然进入了武夷山。”
“咚咚咚……”仿佛是在游军,节奏明快的鼓声在伴奏,前面一个士卒的腹前挂着只小鼓一边走一边敲,一列列整齐的步兵“咔、咔、咔……”地踏着脚步声列队行进。
鼓声节奏快,脚步声慢,两种声音相得益彰听起来虽然略显枯燥、却很好听。
这座小城外,仿佛瞬息之间布满了军队。
十几年了,没有外界的军队打到这里来,再加上南唐军队的强制压制剥削,百姓们对于这只旗鼓鲜明的队伍,并没有意识到武力的危险性,很多人居然在路边来看稀奇。
鼓声节奏快,脚步声慢,两种声音相得益彰听起来虽然略显枯燥、却很好听。
而且,这只队伍,竟然不扰民,也不劫掠,着实稀奇。
第四百九十一章再下一城
建州城上,望着居群宅而不乱的伪国军队,忠义军节度使冯义忠,身材魁梧,但此时却心生胆怯,望着这无边无际的军队,再旺盛的胡须,也拯救不了他的内心。
“藩帅,这该如何是好啊!”建州刺史乃是一介文人,何曾见过这样的阵势,心中着实慌乱,甚至不敢露头,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冯义忠,希望能得到答案。
“老子怎么知道,就这几千人,怎么能守得住!”冯义忠拍了拍手,大声嚷嚷道,心中的烦闷,溢于言表。
建州是个军州,何为军州,就是在在边塞和关隘之地,比如潼关,这样的要紧地界,建高城,驻兵,一切以军法治民,以军队为首,民政为要。
赵匡胤的八百军州,就是这个道理,包括了州和军。
所以,在重文抑武的南唐,建州刺史得向冯义忠请教。
“尔等听着,此乃大唐之土,快快退却,不然等大军到来,杀你个片甲不留。”
低着头,看着一望无际且气势汹汹的敌军,冯忠义心头一颤,大声地喊道,只是其中的底气,外强中干,着实令人好笑。
“这建州,倒是着实有趣!”陈兵看着畏手畏脚的建州兵卒,又看了一眼缩在门窗内,不住张望的百姓,笑道:
“这样的军队,以及这样的百姓,何愁不下建州呢?”
射声司的人不屑地说道:“这冯忠义,文武不全,只会捞钱,这建州在闽地,之前可算是有数的大城,光城内外,就不下十万,其他各县加在一起,超过二十万,但,就这样,经过他的霍霍,逃亡武夷山与鹫峰山的百姓,就有数万。”
“其能担任藩帅,恐怕名字占据了一半原因。”
“哈哈哈哈!”陈兵笑了笑,说道:“所言有理,不过,这样的人再多一点还是好的,咱攻下来,也是便意的。”
对于这样的高城,陈兵毫不在意,人心不在,兵卒无战心,攻下来,毫无压力可言。
“派人去喊话,就说我国本大唐正统,尔等被徐氏蒙骗,情有可原,只要顺应大势,归顺正统本源,就饶尔等一命。”
很快,城头上的众人就听得这样的话语,一时间面面相觑,齐看向冯忠义,这个魁梧的藩帅。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冯忠义连忙宽慰道:“我已经派人去朝廷求救,只需要坚持几日,就可安全。”
“而且,咱们这两千兵卒,再加些许壮丁,就有四五千人,这兵法上不是说了吗,十则围之,城下这敌军,可有三五万吗?况且咱们粮草充足,坚持个七八日还是没有问题的。”
话虽如此,但众人心中还是没底。
这城下军队虽然没有三五万,但过万还是有的,这城中兵卒,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当官的难道是傻子吗,自然一清二楚。
况且,这些伪国军队,可是拿下了泉州城,这可是新修的大城,守兵过万,就被拿下了,这建州城之前虽然也算是威武,但如今哪有大城的气势。
所以,他们着实没有信心,心里头打鼓,投降的心思就有了。
冯忠义眯着眼睛看着城下有条不紊的军队,心中如同一团乱麻。
有心降吧!可却是一撮尔小国,失了面子。
不降,很有可能尸首异处,全家倒霉。
“真是难为啊!”冯忠义嘀咕一声,实在想不出来,就派人留下守城,自己就回府歇息片刻,让美娇娘伺候一下。
“对了,军纪方面还要要求一下,咱们金山军,本就严律,但,那群清源军可就不一定了,你们宪兵须认真对待,严防出现漏洞。”
安营扎寨是一个将帅的基本素质,就连啥文化都没得蒙古人也清楚,必须将军队驻扎在水源处,高岗处,远离森林,而陈兵自然清楚。
只不过,这些活基本上属于辎重营的,他只需要挑选一下场地,就没事了,其他的就交给专业人士。
“诺——”一个浓眉大眼的大汉走了出来,看样子就很严谨,令人放心。
“全军修整,该吃该喝,半个时辰后,一起攻城!”陈兵大声吼道,气势十足。
全军欢呼,行走了大半天的路,终于可以歇息了。
于是,清源军们刚一屁股坐下,就看见辎重营的兄弟们任劳任怨地扛起锹,抡起铲,开始安营扎寨,忙活起来,这才刚急行军结束,就如此辛苦,让清源军的几千人目瞪口呆,还以为是它们不受将军待见呢。
“这伙兄弟真是命苦啊!”清源军的人乐在悠闲,坐在地上休息,看着人家忙活着,不由得感叹道。
“哼,人家专门干这个的。”一旁休息的金山军兵卒,冷笑一声,说道。
“这怎么说?”有人好奇道。
“他们是辎重营,发放钱饷,安营扎寨,煮饭做菜,购置绒服,都是他们的伙计,虽然辛苦,但人家却不上战场,饷钱也多,功劳一样领,没有点关系,还进不去呢!”
“瞧见那群黑面神,胳膊上带着黄带子,四处溜达的人没,他们可是宪兵队的,平日里连统军的话都能頂,有事没事就找毛病,一言不合就打屁股,咱们这金山军,一个月就得折掉几十根棍子呢!”
吃喝的休息的时间,清源军与金山军的将士们,开始了初步的接触,除了有些言语不通外,就没有别的毛病。
陈兵居高临下,抬眼一看,太阳已然从日中而下,吃饱喝足,是该动手了。
“传我军令,云梯撞车等,全部抬上来,我要半日下建州城。”
如此嚣张自信的话,让这些兵卒们莫名的兴奋起来,俗话说将是兵之胆,主帅有如此信心,这伙还处于磨合的军队立马就气势汹汹而上。
当然,按照惯例,首先冲击的,是归降的清源军。
或许是知晓投名状的意思,清源军诸将别无怨言,一闹门子往前冲,不顾一切。
兵卒受此影响,自然人人争先,冲喊声不绝于耳,虽然说是半斤八两的水平,但硬是让清源军杀到了墙头,立下了脚。
而太阳,却只是刚刚西斜。
“这建州城,就那么下了?”陈兵挥舞着手臂,蓄势待发的金山军如饿虎扑食一般,将勉强维持的城防击碎。
第四百九十二章战事
自古以来,闽地一直如同一座孤岛,开发不及巴蜀,土地也不肥沃,只有经商,才算活了一条路。
福建到处是山,左边武夷山,右边大海,只有北边的浙江,南边的广东,才算是一条通道。
福州是吴越的地盘,岭南又被伪国占据,皇甫继勋很可怜,只能从江西翻阅而过。
先是坐船,逆江而上到鄱阳湖,抵达洪州,再从赣水而上,到吉州,再到虔州,从而东去,从章水,直达汀州,如此之麻烦。
洪州时,浩浩荡荡的大军,自然让洪州百姓捏了一把汗,毕竟兵匪之说,不是假话,抢夺欺压百姓,乃是常事。
而咱们的南都留守,怎么会让他们进城,林仁肇直接拒绝让神卫军进城,但还算是留有一线余地,空出了一座军营。
“该死!这林仁肇无法无天了!”皇甫继勋看了一眼残旧的军营,不由得骂道:“老子辛辛苦苦为国效力,征战沙场,竟然去往城里喝口酒都不让,简直岂有此理。”
坐了好几天的船,皇甫继勋着实有些厌恶,就想去青楼中耍几下,林仁肇竟然不让进城,着实气坏了他。
“统军,这洪都可是咱们的粮草转运之地,若是得罪了他,咱们都没粮食吃了!”一旁的校尉连忙劝说道。
“呸,老子暂且忍他一时,去,派人给他说,要一百头猪,五百坛酒。”
“真是无耻混蛋!”听到皇甫继勋的说辞,林仁肇着实有些惊诧,他听闻打仗有要粮草的,有要箭矢武器的,还真是没有见中途要酒的。
“这样的无能之将,怎可为帅呢?”
林仁肇觉得,派遣这样的人去往汀州,简直是错误的选择,但朝廷任命下来了,他又能怎么办?
还不是只能配合,积极提供粮草。
吃饱喝足后,皇甫继勋继续上路,赣水还算宽阔,所以一路上倒是免了许多困难,粮草转运到了方便。
到了吉州,皇甫继勋又听到一个坏消息,建州也被伪国攻克了。
闽国五州,泉、漳、汀、建,都被其占据,只有吴越所据有的福州还在,而从建州分出的剑州自然也不出例外,被攻占了。
“也就是说,某去闽地,是孤军奋战,并无援军咯?”皇甫继勋沉默了,也不知该如何来形容他自己的心情。
孤军奋战,地形崎岖,兵卒软弱,这还怎么打?
当然,兵卒软弱是他自己臆想的,其实神卫军作为南唐的主力,虽然一直耽于训练,但作为举国之力建立的精锐,只是对于中原恐惧,对于南方的小国,丝毫不惧。
在这些兵卒眼里,天底下能战的只有中原,伪国多大,兵马多少,都不清楚,但却有着南方第一大国的骄傲。
待在吉州,足足超过了三天,皇甫继勋一直按兵不动,直旁抚州上下急的火烧眉毛。
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库房里没多少存粮,您这两万大军人吃马嚼的,哪个受得了?
无奈,皇甫继勋还是要脸的,皇甫家的威名,不能坠落,所以,大军又出发了,两日功夫,数百里地,逆赣水而上,来到了虔州。
这个皇甫继勋首战失利的地方。
当然,他有失利的理由,潘崇彻的威名,谁都怕。
虔州自两年前,皇甫继勋失利而逃,就被潘崇彻占据,由于钱财都被皇甫继勋席卷而走,潘崇彻就将库中的粮食,以及数千户的百姓,迁徙到了岭南。
至此,两年时间转瞬即逝,虔州流失了大量的百姓,但却又空出许多土地,招垦失地流民,两年时间就恢复了大半。
而贡水与章水就在此合二为一,汇聚成了赣水,古人从右往左,左贡右章,于是,就成了赣水。
距离汀州,逆章水而东去,不过一日的功夫,就可兵临汀州,两军对战。
黄阳特地将汀州城加固,并且部署大量的器械,就得让神卫军崩掉几颗牙不可。
但,却得到一个消息,皇甫继勋徘徊在虔州,犹豫不前。
“真是废物,胆小鬼!”黄阳吐了一口唾沫,实在忍不住咒骂道:“某从军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胆怯之贼。”
“将军威震闽南数州,以及江西十几州,想必是皇甫继勋怕了,毕竟此人败于澧州伯之手,心有余悸也是再正常不过。”手下拍马屁道。
“呸,某哪有如此厉害。”黄阳笑骂道,然后说道:“咱们一直假想其南下闽地,却不曾料到,竟然会有这样一个胆小鬼,着实出乎意料。”
“再等几天,我就不信了,让射声司的人去金陵派发流言,我看你,能耐得住几时。”
射声司还是很给力的,很快,金陵城内就流传皇甫继勋畏战不前,临阵退缩的话语,朝廷上下,分外的震惊。
俗话说,临阵换将,极为不详,更有俗话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朝廷上你来我往,争吵不休。
阵图这种东西,只有傻子才会玩,打仗,就是考验的将领的随机应变能力,刻舟求剑,极其荒唐。
“既然如此,就派人去探探底,到底是如何个情况!”
皇帝也脑壳疼,吵闹不休,对于皇甫继勋,他是相信忠心的,但能力还是有些怀疑,但将门无虎子俗话又让他相信了,所以,只能和稀泥。
“可是,陛下,夏粮还未收割,朝廷实在困难。”
“再困难,也得坚持下去。”李煜沉声道,拿出了皇帝的威严。
…………
东京,汴梁,大内。
东京都皇宫,本来就是节度府邸改造而成的,狭窄,而又不规则,与唐朝那种强迫症似的齐整不同,北宋的皇宫扭扭捏捏,就如同朝廷一般,总是有一股别扭的气息。
赵匡胤是个军人,意外得到皇位,对于享福倒是不在意,意外之喜,还要啥自行车啊!
时间管理也很严格,一板一眼。
“哈哈哈!两个伪国打起来了,真是痛快啊!”
南方两国的争斗,自然逃不过中原的情报,赵匡胤闻得这个消息,随即大笑。
第四百九十三章商议
哪一个不是喂喂聚聚的。赵匡胤一向认为自己是世宗郭荣的继承者,无论是天下还是遗志,所以,统一天下,先易后难,先南后北,这是既定方针,不会乱的。
对于王朴这位世宗能相,他是极为佩服的,若其还在,自己还真的不一定能夺得天下。
“让赵枢密过来。”赵匡胤喜不自胜,走了几步,连忙说道。
很快赵普就满脑子的疑惑,来到了大内,见到黑脸激动的皇帝,不由得弯腰鞠了一躬。
“快瞧瞧,这是刚来的军情!”赵匡胤迫不及待地说道,让一旁的宦官递过去,然后瘫坐再椅子上,感慨万千。
“诺——”赵普一脸的淡定,然后接过书信,双眼迫不及待观看起来,片刻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赵匡胤一脸的探寻之色。
“官家,福祸难料。”赵普一脸的凝重。
“哦?”赵匡胤顿生不解,说道:“这狗咬狗,一嘴毛的好事,为甚福祸不定?”
他虽然高估那个新唐了,但那南唐可不一般,人家可是数十年称霸南国的存在,灭了闽国和楚国,若不是中原偏袒,吴越迟早也会被攻破,他可是与南唐亲自斗争过的。
南唐虽然脆,但也要跟哪里比,跟那些南方各国相比,还是挺强的,至少先易后难这个名单上,南唐排在了最后,仅次于契丹。
“官家是否低估了那个岭南的唐国?”赵普轻声说道,眼眸中闪过一丝慎重,他沉声道:
“虽然咱们没有与它打过,但,江南克与其打过,而且还是完败,就连虔州都失去,若不是后来假借赎兵实际赎城,花钱赎回来,这虔州,可不在江南了。”
“江南国刚被夺江北十四州,受损严重,又遇到岭南名将潘崇彻,被打败,也是理所应当的。”
赵匡胤脸色也凝重起来,他犹豫地说道。
“灭周楚,再破南平,现在又攻破漳泉二州,直接面对江南,他们哪里来的勇气?”赵普缓缓地说道,越说,赵匡胤心里就越沉重。
“而且,陛下可曾忘却,其至今,尚未对大宋称臣,南方诸国,哪一个不是畏惧称臣的,何曾有如此嚣张气焰过?若是没有些许底气,焉敢如此?”
“你是说这个岭南小国竟然敢蛇吞象,一举消灭江南李氏?”赵匡胤委实不敢相信,这天底下竟然会有如此的自不量力的事情。
要知道,江南每年向中原进贡银10万缗、絹10万匹、钱10万贯、茶叶50万斤、米粮10万石,总价值超过五十万贯,具打探的消息,年入超过三百万贯钱。
而且,由于失去了江北十四州,江南每年还要购买三十万斤的盐,由此可见,其国势依旧还在,不可小觑。
而,这时,中原,户口超过两百万户,但由于藩镇过多,而且水利多年不曾修缮,土地荒芜,流民众多,朝廷的年赋,竟然堪堪与江南持平,这还是得加上江北十四州的缘故。
江南每年的贡赋,已经成为了中原的救命稻草,维持财政平衡的重要支柱。
对于乱世来说,有钱粮就有兵,有兵就有地盘,若是钱粮不够,哪怕禁军忠臣可靠,赵匡胤也得歇菜,也就是说,若是赵匡胤钱粮不够,禁军就会再次造反,换一个人上去当皇帝,这是无可置疑的。
所以,在得知如此多的赋税后,赵匡胤对于南唐,只有剥削,而不是吞并。历史上南唐经历旱灾,粮食欠收,赵匡胤还咬着牙支援了几十万石粮食,让它度过难关。
南唐,是中原的奶牛,除了每年的岁贡,皇帝太后皇后的三节两寿,都会有孝敬,几万贯几万贯的给,是你,你也舍不得让奶牛死,省去了统治成本,收益反而更多了。
扯远了………
反正,在赵匡胤武将思维来看,钱大气粗的南唐,绝对比地盘大而人口少的岭南厉害。
“陛下,伪唐,也拥兵数十万,而且,您忽略了一点,伪唐国主,不过二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而江南,国主虽然年轻,但却似个垂垂老矣的老朽,外强中干。”
赵普作为枢密使,掌管军队,自然眼线比较多,对于南唐的渗透也比较深,其畏惧禁军的心理,也是略知一二。
况且南唐所选派的,竟然是承父恩而不知兵的皇甫继勋,赵普瞬间恨铁不成刚。
所以,在两个唐国之间,由于对于南唐渗透的原因,赵普大失所望,反而更看好岭南。
“江南,三十余州,兵多将广,岭南虽然强势,但顶多相差仿佛,短时间内吞并,并无可能。”
赵匡胤还是难以相信,庞大的,让郭荣都头疼的江南,竟然会被一撮尔小国所吞并:
“况且,在淮南之地,已经布署数万禁军,若是稍有差池,还可挽救。”
“也只能如此了,官家须警惕一二,勿要阴沟翻船。”赵普听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大可能,这江南国虽然软弱但也是天下大国,民众数百万,建国数十年,怎么会轻易地被攻下。
“这狗咬狗,且让他们折腾,没有几年功夫是解决不了的,正好适宜咱们出征巴蜀。”
说道这个,赵匡胤瞬间兴致勃**来,巴蜀的财富,那可是令人垂涎三尺的,正好可以弥补一下亏空的财政,这两年折腾,刚完好一些的中原,又有些残破。
而且,取巴蜀之财,然后顺流而下,直拿江陵,然后再以迅捷不及掩耳之势,将伪唐拿下,湖南,岭南,再三面包围江南,一统全国。
“官家准备多少兵力来平定巴蜀?”赵普问道。
“十万吧!”赵匡胤颇有些不自信。
蜀国和平多年,拥兵数十万,而且,还兼有地利,着实难以攻克,哪怕对禁军信心十足,赵匡胤依旧很犹豫。
“这可是一半的禁军!”赵普吃惊地说道:“陛下,请慎重。”
连陛下都喊出来的,可见赵普的讶异。
北宋朝廷名义上,拥兵百万,但,实际控制的军队只有二十二万,这还包括了数万的厢兵,真正能打的,不过十几万。
第四百九十四章拖延
“陛下,十万之众,且不说出兵与否顾虑道汴梁的安危,就言钱粮,朝廷也支应不起。”
赵普直接拜下,沉声道:“自汴梁入关中,就有上千里,水利之便,至洛阳的运河,早已堵塞多年,只能靠人推马拉,其中的耗费难以预计。”
“而至关中,又要入蜀,道路崎岖,李太白就有难以上青天之语,其耗费,甚倍于关中,朝廷已不堪重负。”
虽然说是枢密使,只掌管军队,但赵普作为赵匡胤深信的宰相,对于其他的政务,也是参与甚多,虽为使相,但实为首相,不然怎么能与皇帝商量讨政务呢?
“况且陛下去边财与诸将,朝廷赋税更是减缓,越发艰难。”
“如此,可得细细思量了!”赵匡胤被这番话堵到了,只能摸了下巴,仔细斟酌起来。
赵普所说的边财,其实就是杯酒释兵权的一部分,让这些禁军大将戌守边疆,抵御外敌。
如,赵赞屯延州(今陕西延安市)、董遵诲守环州、王彦升守原州以备西夏。李汉超屯关南、马仁瑀守瀛州、贺惟忠守易州以拒契丹。李谦溥守隰州、武守琪戍晋州以御太原等等。
让人家离开花天酒地繁华的汴梁,总要给好处吧!
所以赵匡胤让他们家属留在东京,建豪宅,送美女珠宝,宽慰他们,然后再把地方边界的榷场之利,都让给他们,让这些将领们蓄养将士,抵御外敌。
也就是说这些边界的关税,以及互贸的税钱,都给这些将领们用,朝廷分文不取,但养兵的钱朝廷出。
众所周知,这种差等的边关贸易一向是搞钱的,说是给他们抵御外敌,其实就是让他们积蓄钱财。
如此,倒是收到了效果,为了保护榷场的利益,这些将领们一个个如狼似虎,终宋太祖之世,西北就没出过乱子,党项人乖的很。
西州回鹘(在今新疆吐鲁番盆地)阿督等贡方物,定难军节度使李彝兴,遣使贡马三百匹。
一失一得,中央朝廷的赋税,可得大减。
“你是枢密使,你告诉咱,朝廷的钱粮,到底能够提供多少大军出征?”赵匡胤一脸凝重的说道。
“回禀官家,若是淮南百姓未曾被掠夺,不曾毁坏,朝廷应该能出征六万大军,而如今,最多三万人,再多,朝廷就是砸锅卖铁,子吃卯粮,也不行了。”
“而且,官家,您也须改掉散财的习惯。”
赵普点头,诚恳地说道。
摊上这样一个花钱如流水的皇帝,赵普实在是没有法子,朝廷大把的钱财,几乎一半都散到那些军头身上去了,隔三差五的就赏钱,赏田,再多的钱财也禁不住如此大手大脚。
听闻此言,赵匡胤苦涩地一笑,你以为他想这样花钱吗?这些可都是民脂民膏啊,但若不散去,拉拢这些将领,他就感觉自己屁股下的位置不稳当,为求心安,权势舍不得,也只能散财了。
况且,上个月,他还将地方的司法权又收回来了,不多散一些钱财,恐怕又的有人造反了,目前藩镇可不能乱。
“若是去除赏钱呢?”赵匡胤突兀地问道。
“这……”赵普犹豫了,他知晓皇帝的意思,这也是五代军阀藩镇们的贯常伎俩,钱财少,那就大张口,许下劫掠的诺言,如此一来,不需要提前准备赏钱,开拔费也没了,自然减免不少的钱。
况且,天府之国,巴蜀可是人人羡慕的地界,劫掠一经许下,士气顿时旺盛,都不需要鼓励,什么天险,自然也会被克服。
“官家,这种事轻易做不得。”作为文臣,赵普虽然有些热衷于权势,更是有小人途径,但心里还是有些家国情怀的。
禁军虽然打仗凶猛,但劫掠也是极为厉害的,潞州这么大的城池,最后竟然片甲不留,鸡犬不留,成了空城,可以想象,富庶的巴蜀将会面对怎样的景象。
“你只需告诉我,这次能出多少兵?”赵匡胤直接问道。
“若是如此,能添上一万人,可以出兵四万。”赵普咬着牙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赵匡胤沉思了些许,就了无生趣地挥挥手,平静地说道。
“诺——”赵普深深看了一眼皇帝,心中叹了口气,这才退下。
“只要善后做的好,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赵匡胤坐在椅子上,看着发光的兵器,喃喃说道,眼睛不自觉地闭上。
他知晓,自己的一句话,就可以让数万,甚至数十万的人死亡,但没办法,这是混元一统的代价,况且,哪个天下统一没有屠城的。
胜者为王。
只要统一天下,没有会记得自己的这件事的。
你看,精宋们完全不知道,交子的出现,就是因为巴蜀被屠掠太重,造反太多,为了打压剥削,不许用铜钱,只能用铁钱,然后巴蜀商人逼迫的没办法,就有了交子。
……
转眼间,皇甫继勋在虔州待了近半个月,两万大军,也停歇了半个月。
刚开始,皇甫将军义正言辞地说粮草不齐,是不好进军的。
大家理解了。
闽南地形崎岖南行,而且两万大军的粮草不得不慎重,这是好事。
五天后,来自于洪都的粮草约五万石,在林仁肇的筹措下,数千纤夫的拉扯下,终于来到了虔州,这可是足够两万大军两个月的消耗。
皇甫将军还是不走。
他说,敌军密谋良久,肯定有阴谋所以,需要打探清楚路线,并且散去探子,这次能行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众人还是认可了。
谨慎是好事,这是名将之姿,为了两万儿郎,这是应该做的。
十天后,众人又催促了,皇甫将军也不走。
他说,将士们不习惯南方的天气,生病的很多,需要蓄养精神,寻觅良医,养精蓄锐,才一战定胜负。
半个月后。
不用大家催促,皇甫将军说,他病重了,无法行军,而且,章水低迷,不利于行军,还是要等待些许时日。
ps:感谢天若企鹅的打赏
第四百九十五章骄兵
“将军如何?”
“皇甫将军到底是何状况?”
虔州城,皇甫继勋的别院外,一些来自于金陵的使者,以及州城的官吏,一个个心急如焚,窝在门口,就为了打听情况。
神卫军的高级将领们也耐不住寂寞,虽然待在军营里舒服,但天气转眼就到了四月末,越发的炙热,这可比金陵难受多了。
这里的蚊虫似乎有特别的癖好,不喜欢外来人,对于他们神卫军,那就一个不客气,没有一个好受的。
可惜,任凭他们鼓噪,但是皇甫将军却依然待在府邸内不曾出现,而且还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他们。
“这可如何是好啊!”虔州刺史叹了口气,一脸的苦涩,这两万大军待在虔州,啥破事都有,诉讼极多,烦不胜烦,求神拜佛的,就想让这位皇甫将军离开,虔州底子太薄了。
而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皇甫继勋瘫在凉席上,吃着水果,喝着深井中的美酒,几个水灵灵的丫头服侍着,别提多美了。
“话说这些人还没走吗?一直呆在门外,不热吗?”皇甫继勋袒露着胸脯,几簇胸毛横行而出,一脸的惬意。
“郎君,还未曾离开,听闻好几个都中暑了,也不敢离开。”
“哈哈哈!让他们待着。”皇甫继勋啃了一口西瓜,大笑道。
“将军,朝廷那里已然催促了多时,再按兵不动,恐怕无法交代吧!”副将待在一旁,一边乘凉,一边说道,颇有几分急切。
“别人不清楚,你难道不知晓吗!咱不惜豁出自己的名誉,而实行骄兵之策,且让他们待上些许时日,尽情的猜测,然后再松懈,到时候,咱们一举出动,就可破敌……”
皇甫继勋兴致勃、勃说道,一脸的自信和意气风发。
只是,您一边说着,那两只大手,旁若无人地在美婢凹凸有致的身上游走,可信度着实很低,而且,我还在呢,众目睽睽之下,可以吗?您享受着,就不能分一个与我?
副将咽了一口唾沫,偷偷地望着那两个含羞娇柔的美婢,心中着实有些接受不了。
“你看着作甚,去将那些人都与我撵走,待在门口惹人嫌,就与他们说,咱胸中自有策略,拭目以待吧。”
皇甫继勋一边享受着娇躯,一边毫不客气地撵客,翻着白眼,脸色微红,看样子有些忍不住了,想来一场说来就来的搏斗。
“诺——”看了一眼天空中炙热的太阳,副将无奈地退下,这才刚吃午饭,将军就活动了,对于时间之管理,真是得当……
副将的到来,又让这波人失望而归。
作为神卫军都指挥使,马彪看了一眼这高大的门槛,又一次失望而归,骑着骡子,出城,回到了军营。
这座军营修建时,也未曾用心,只是简陋地搭建在章水之侧,方便取水,又建了一圈齐膝土墙,也算是合适了,毕竟是暂且停歇而已,用不着那么齐整。
可是,随着时间的停留,这个简陋的军营越发的显得不合时宜。
摇摇头,马彪对于皇甫继勋,可谓是失望至极,自己还被其皇甫家的威名欺骗,其实,就是个酒囊饭袋,还骄兵之策,再多些时日,过了夏收,就真的完蛋了。
“厢主!”回来的路上,在章水附近游泳及玩耍的兵卒数不胜数,见到马彪,打招呼的也有很多,他都一一应下。
“骄兵?咱这群兵,恐怕就已经松懈了。”马彪叹了口气,这大半个月的停歇,由于统帅不在,纪律极其松弛,这群神卫军马放南山,舒服的很,三五日一操,懒散至极。
到了军营,更是懒懒散散的几个站着,斜斜歪歪,聊天打屁,还躲在箭塔的阴影下。
“哼!”咳嗽一声,几个卫兵立马站稳,待其走后,又松懈下来。
而自从进了军营,一路走来,嬉戏玩耍的不计其数,而更多的,则躺在营帐中,聊天睡觉,甚至无聊的赌博,混乱倒是没有,但就是在这烈日下,没有一点精神气。
最起码,没人敢叫失足女子进军营,维持着最后的底线,不然,呻吟声响起,千军万马抢夺独木桥,践踏而过,闹出人命,炸营,就更不好了。
此次去往州城催促皇甫将军,说来可笑,整座军营中也只有他一个人罢了,其他人都去玩耍嬉戏。
“该死,这样的军队,怎么去对阵?”马彪自顾自的回到营帐,脱下衣袍,气呼呼的说道。
闭上眼睛,凉席的冰凉让他回过神,建功立业的志向,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或许,他一个贫苦出身的人,是敌不过那些将门子弟吧!
但,伪国,着实不可小觑啊!
突然,耳旁传来传来一阵阵的、低沉的震动声,或许是躺在地上的缘故,更加敏感。
“这是?骑兵的动作!”马彪瞬间起身,心中极为震撼,他们南下,基本上是坐船的,哪里携带马匹?就算有,也不过是皇甫继勋那家伙携带的。
所以,这是伪国……
“快,集合,准备!”在亲卫的服侍下穿起戎袍,又顾及不了炎热,将铠甲穿戴而上,匆匆走出了营帐。
这时,出现在他眼前的,则是数百匹到处放火的骑兵,而神卫兵们则慌张地逃窜,顾不得抵抗,见此,他大吼道:
“些许骑兵算个甚,大家与我一起杀了他们——”
他这个都指挥使,还是有些许号召力的,只是,懒散的军营,他麾下的两千多人,能有抵抗意志的并集合的,不过一千多人。
血肉之躯与马匹相比,何其渺小。
况且,军营太过于庞大,这数百骑兵,并不纠结与缠斗,反而不断地进行骚扰放火,将本就混乱的军营,弄成了一锅乱麻。
兵难找将,将难找兵。
许多将领在虔州置宅,享受着呢。
“啊——”看着浓烟四起,互相践踏的军营,马彪指挥杀敌,着实不甘心,怒吼道:“如此境地,如此境地,某真是不甘心啊!!!!”
第四百九十六章余晖
四月份夕阳,在西边留下了最后的余晖,整个大地上光明,逐渐陷入黯淡,几只乌鸦栖息在树干上,不住地鸣叫着,从军营走出来了营外,大地上,也被牵连,形成了一大块乌黑的地界。
太阳还未下山,城外火光冲天,依旧不曾停歇,鼓声和吵闹声,从城外,弥漫到了城内。
黄阳,立在高岗上,看着不断被冲击,又不断苟延残喘的军营,笑着说道:“不曾想到,骑兵,竟然有如此大的战果,竟然把整个军营燃烧了大半,咱们步兵,只能过来收尾了。”
“看来,咱们这次将岭南的骑兵都带出来,还是有些效果的,只是可惜了,坐船时,掉下几匹马。”
“将军一战而破伪国两万大军,真是前所未有的大胜,些许马匹又算个甚,此战一下,陛下恐怕舍得几千匹马咧。”
一旁的副将连忙拍着马屁,从内而外的感觉到高兴,此战一胜,不止是主帅,他们这些下属也会沾点功劳,爵位,不是梦想。
这可是两万大军,而且还是江南的神卫军,相当于禁军了,如此轻易地被攻灭,可以说是畅快淋漓。
“没办法,这个皇甫继勋,老子在汀州等了他十几天了,就是不来,蚊子都咬了我好几个大包,他不来,老子就来找他。”
黄阳嘿嘿一笑,目视着硝烟弥漫的军营,不由得感叹道:“早就听射声司说,虔州的神卫军已然极为松弛,某还不信,谁知,竟然是真的。”
“从章水而下,光是被船压死的,就不下数百人,这等境况,竟然还有人游泳戏水,真是不知死活。”
军营中,马彪身上已然是破损严重,创伤极多,双臂已然没了力气,身边的亲兵兵卒,已然只有两百余人,各个带伤,气喘吁吁,已然是尽力了。
而敌军,却是源源不断的扑向而来,仿若是潮水一般,永无枯竭,着实令人绝望。
抬目四望,原本生机无限,杂乱的军营营帐,已然燃烧殆尽,不是被撕毁,就是被洗劫,残肢断臂遍地都是,献血,更是成了黑色。
“该死——”咬着牙,看着各个有甲,膘肥体壮,而且动作齐整的敌军,马彪绝望了。
心中的抵抗,逐步地在瓦解,就连如同的步兵都着甲,这还怎么打?
“我投降了——”马彪心一横,为了这群弟兄,连忙说道。
到了这山穷水尽之时,只能投降,对于李氏的恩德,已然算是仁至义尽了。
很快,马彪就被卸甲,看押,来到了军营外的高岗上,见到了一个面白无须,身材削弱,但目光有神的中年人。
其身着铠甲,也不嫌弃烫人,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副欣赏的表情,说道:“将军能坚持到了今时,作为一军主帅,也算是合格了。”
“某不过是都指挥使罢了,哪里算的主帅?”听得这话,马彪气愤,又低沉下来。
“哦?您竟然不是皇甫将军,那为何一直抵抗?”黄阳极其惊讶地说道,然后又一脸钦佩地说道:
“某着实钦佩您这样忠诚之人,只要愿意归降,什么要求您说,我自会满足你。”
“也无别的!”既然下定决心降了,马彪就直言道:“只是期望将军,莫将我归降的消息透露出去,某一家都在金陵,朝廷,伪国知晓我降了,恐怕对我家人不利。”
“这是自然!”黄阳听得这话,信了八分,说道:“将军只须化名即可,也可戴上面具,我会向外说明,您誓死不降,自刎而死。”
“多谢将军!”马彪瞬间感动了。
“接下来,就得麻烦将军了,这神卫军,归降的怕不是有万人之数,且还有许多逃亡的,这些人,可需要您的鼎力相助才是。”
“这是末将应该做的。”马彪放下心,立马表忠心:“末将在军中,还有识得一些将校,也有几个不得志的好友,想必能帮到将军。”
“真是太好了!”黄阳心中大喜,有了这些人,这一万多的俘虏,就好控制了,赞叹道:“得将军,如获万兵。”
果然,随着马彪的感召,而且皇甫继勋以及上层将领的不作为,许多中下层将校愤愤不平,纷纷归降,很快就控制了俘虏大营,安排的井井有条,不曾有过多少状况出现。
虽然说作战有些勉强,但安分守己却是没问题的,让黄阳空出许多兵力,从而尽情地攻伐虔州城。
“该死,该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皇甫继勋望着城外的火光与硝烟,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们竟然敢袭击,这可是神卫军,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一时间,皇甫继勋瘫软了下来,庞大的军营已然一片混乱,厮杀声甚至能传到城内,但,他,以及那些高级将领们,不敢将城内的一千多守军派出去,这是虔州城仅存的希望。
所以,就这样,一下午的时间,眼睁睁地看着军营被攻破,两万大军毁于一旦。
当然,那些逃出来的两千多幸运儿,还是被收入城中,加强守城力量。
不幸中万幸,从洪州运送到军粮,早就安置到了城内,成为守城的希望。
“皇甫将军,这该如何是好?”虔州刺史惊慌失措,顾不得责怪他了,只能问计。
“不碍事,不碍事的!”皇甫继勋终于缓过来,看着夕阳逐渐落下,长长的呼了口气,挺着胸脯肚子,自信地说道:
“伪军不过是突袭罢了,粮饷必定不足,而咱们城中,至少四五万石粮食,强兵三千,只须坚持些许时日,洪州仍有十万雄兵,定能一举将此贼消灭。”
听到这些话,虽然明知道皇甫将军不靠谱,但众人还是不自觉的相信了,没办法,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无须惊慌,看我发兵求援,固守虔州,只需三五日,定将这股贼军,消灭个干净!”
似乎将自己都说服了,皇甫继勋背对着还有些许余晖的残阳,气势十足的说道。
两万大军,只是成功路上的挫折,皇甫继勋,相信自己,你一定是传世名将,这些人都是你的踏脚石。
第四百九十七章焦虑
自信满满的皇甫将军,丝毫没有感受到焦虑,或者说他对自己固守虔州十分有信心。
偷袭算什么?这些岭南的卑鄙无耻的家伙,有本事真刀真枪的正面干一场,还倚仗着我们没有骑兵,肆意妄为。
这下子我们固守城墙,三千神卫军,可一向是精锐之师,到时候,让你尝尝什么叫铜墙铁壁。
别的不提,跟他在虔州城游玩的将校们,只能硬着头皮选择相信,而那些虔州的官吏们则心里打鼓。
“将军,能守得几日?”虔州刺史叹了口气,无奈地被推出来,问道。
“几日?哼,竖子不足与谋。”皇甫继勋叉着腰,气定神闲地说道:“你们也太小瞧本将军而高看伪国了,最少一个月,而且,这一个月,我要将虔州打造成铜钱铁壁,固若金汤,还要让伪国,真正的见识一些,咱们大唐的厉害。”
“呸——”皇甫继勋搀扶着城墙,吐了口水,大声说道:“只会耍一些阴谋诡计,算不得什么厉害,到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守城。”
“诸位,真正考验一个将领的,不是对战,而是守城,请相信,某,一定让伪国磕的头破血流。”
似乎对着城外耀武扬威的伪军,又似乎是对着自己,给自己打气,反正,他的一番话,总算是让虔州城安定些许。
城外,黄阳自然不清楚墙头的状况。
上万的俘虏,以及遍地尸骸,还有自己的数千大军,都需要安置,原先的营地也需要重新加固,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安排。
当然,辎重营一向是专业的,不须两个时辰,一个简陋的营地就在原先被毁的基础上,修建完毕,奔袭而来的岭南卫,终于能安歇片刻。
夜晚的大营,很是安静,除了巡逻的兵卒以及宪兵队的脚步声,就只有火把的燃烧声,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饭后,岭东卫的兄弟们万万的就睡下,奔袭一天,着实疲惫。
而,作为岭东卫的统军,黄阳却没有歇息,他坐在自己的营帐内,思量着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岭东卫总计万人,其中,有四千多人留下汀州,和漳州,监督那些降军,他带过来的,只有五千人,还包括数百匹宝贵的骑兵,这可是岭南的看家宝贝,禁军中也不过两千骑,无马的骑士更多。
正是因为对于骑兵的宝贝,他留到了今日,损失几匹马都感觉到心疼。
这一战,真是漂亮极了。
“统军,刚才咱们辎重营将所有的缴获都弄出来了。”这时,一个肥大的汉子,慢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难掩的喜色。
“哦?快说说。”黄阳迫不及待地问道,心中早就预算到收获不小,但哪里抵得上辎重营一笔一划计算来的真实可靠。
可以说,这场战斗,几乎能与他预定一个子爵爵位了,但,子爵的含金量,却有待商榷,食邑的多少,可是代表着地位,这大唐建国快三年了,子爵多多少少还是有好几位的。
“俘虏,一万三千二十五人,首级,三千六百一十二颗,粮食,两千多石,酒,二百坛,箭矢超过十万支,弓三千张,弩箭五百副……”
这次缴获是极其庞大的,这可是两万人的军营,是极其可观的,但对于黄杨二院,他最在意的莫过于俘虏人数,以及首级的多少了。
按照军中的奖赏制度,五百人以下的队伍,若是面对敌军少于己方,须斩获其三分之一的首级获俘虏,才算是计入功勋;若是高于己方,则只需四分之一即可。
五百人以上的,我寡而敌众,那斩地方四分之一,即可,而且,逃脱也无有惩罚;若是敌方倍之,逃脱无罪,而且,也无标准,一颗人头,抵得上普通时的一颗半。
对于将领来说,他收获的功勋,是按照总首级来算的,这是计算爵位,官位的部分。
而奖赏,则按人头平均数,再乘以他们的亲卫来算。
比如,黄阳作为万人的统军,他名义上的亲卫五百人,假如人均人头有一个,他的奖赏,就是按五百人来算。
而这次,以五千人,对战两万人,不是一倍,而且四倍,当然,一颗人头或者只能抵一颗半。
俘虏一万三千人,斩首三千六,就是功勋有两万五,人均近五个人头的功勋,黄阳一人,就相当于收获两千五百颗人头。
如果奖赏,就是两千五百亩土地,以及一千两百二十五贯铜钱,这是一笔庞大的数字,一个普通的下等县,一年的赋税都不定有那么多。
对于黄阳这种没有命根子的人来说,钱财的意义并不大,而值得关注的是爵位,这是依靠政事堂的宰相以及皇帝的心思来定的,看你忠诚度,以及资历。
当然,主要是皇帝的心思,相公们只是建议。
黄阳如今,下漳州,又拿汀州,再俘虏斩杀一万余人,心头越发的炙热起来。
而且他又是知晓朝廷战略的人来,这场灭江南之战若是继续下去,表现依旧出色的话,那么,伯爵是肯定能有的。
“真是一场畅快淋漓的大胜,哈哈哈哈!!!”黄阳高兴地直拍桌子,说道:“你先下去吧,明天弄点肉吃,犒劳一下兄弟们。”
可是,辎重营的人却停步了。
“怎么,还有甚的事吗?”黄阳疑惑道。
“统军,咱们此次突袭,粮食并不多,更谈不上肉了。”
“没事,待我修书,让岭东府和承天府送些酒肉过来。”黄阳摆摆手,笑道。
待其离去后,黄阳又托起下巴思虑起来。
他如今四十多岁,又屡立战功,若是有了伯爵之位,又没有后人可传,那不就是可惜啦吗?
子侄倒是有几位,可以过继一个到自己的名下日后养老,继承爵位,也算是可以的,但却不知晓,皇帝是否允许。
毕竟,阉人有爵位不稀奇,但能传下去,得到认可,就难了……
待到睡下,他依旧焦虑不安,若是爵位传承不了,那还有个甚的意思?
半夜,起身,写了一封告捷信。
第四百九十八章
事实上,自从战事一起,这些时日以来,他一直待在军机处附近,普通的政务他已经完全交给了政事堂,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灭国大战之中。
皇帝很焦虑,又有些自得,还有些担心。
焦虑在于,这场灭国之战,是否能达成既定目标,按部就班的走下去;自得在于,此次,很顺利的就攻占了闽南五州(剑州从建州分出的),除了一个福州之外,整个福建差不多已经被他纳入囊中了。
担心,则是对于中原北宋的胡乱干涉,惊扰了他的计划。
而且,用巴蜀来拖住北宋的步伐并且让其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火药桶,然后唐军以救世主的方式入住巴蜀之地,这样开始,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可以拿下四川,真是太划算了。
东京的禁军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部署着,来自全国各地的粮草也不断的输入洛阳,然后又输入关中。
很明显,夏收之后,就是中原动兵之时,毕竟巴蜀丰收了,才更好的容易就食于敌,更好的劫掠。
而且由于射声司广泛的分布缘故,大量挥洒的金钱,让李嘉得知,此次入术的军队差不多在五万左右,五万精锐的禁军。
户部的官吏们计算了一下,若是五万人,长途跋涉去往汉中,而且依据关中的残破,只需一个月,中原就需要耗费一百万贯。
这是由于中原的铜钱含铜不足,一贯钱的价值,不足神武通宝的八成,所以,每个人开拔前的平均赏赐就超过的十贯,光是赏钱,就能让府库一空。
“所以,陛下,若是中原果真去往巴蜀,其国库定难以支撑,拿下干扰,就有心无力,微乎其微了。”户部一侍郎点头说道。
“以江南的节操,若实在没法子,肯定也会出钱让其南下的。”李嘉摇摇头,说道,目光如炬:
“这次,一定要快,在中原还来不及反应之前,就攻破金陵城。”
“陛下圣明。”军机处的所有人弯腰行礼,让李嘉颇有些不好意思。
“陛下的青铜炮,已然完成,其威力,难以计量,定能攻破金陵城,到时候划江而治,大唐复兴伟业,就成就了一半!!”作为军机处唯一常设的大臣,王宁很激动。
仅仅凭借一个南北分治,就能让他青史留名。
“陛下,有前线的信件。”
射声司的告捷信,比黄阳的信来的更快,也更是详细。
李嘉毫不顾忌的拆开一看,随即大笑,说道:“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大家都来犒劳吧。”
看到皇帝的表情,所有人心中都已经有了猜想,竟然是前线有了胜仗,而且,还不小。只要是胜仗而不是败仗,军机处的人都挺开心的,因为这代表着他们的供需。
大家一个个的传阅而下,顿时喜不自胜,齐齐弯腰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此乃祖宗庇佑,天命所向。”
两万神卫军,就被五千的岭东卫给袭击了,全军覆没,俘虏一万余人,只能困守虔州城。
兵力相差如此悬殊,竟然如此大胜,天命所归,不是假话。
莫不是,大唐命不该绝?
所有人心中突然就涌现了这般的想法,眼神更加的镇定,看来,再有几百年的天下,复汉光武旧事,已然是必然了。
“户部再转运一些粮草去往虔州,大军奔袭,粮草不多了。”皇帝随口吩咐道。
“诺——”有人应下。
然后,李嘉就带着王宁,离开了军机处,来到了一处小亭,突然的就坐下了。
“这些时日,朝廷耗费了多少钱粮?”李嘉望着平静的湖面,问道。
“此次出动两万大军,每个月的消耗已然达到了三十万贯,朝廷还能支撑到秋收。”王宁思虑片刻后,直接说道。
“但,若是加上赏钱,勋田,粗略的估计,不下数百万贯,朝廷难以为继。”
“这就不用担心,只要攻下江南,钱财是不缺的。”皇帝笑了笑,说道:“况且,到时候若真是不足,到时候由我贴上,内库中,还是有些许钱财的,毕竟,我的吃穿用度,并不太多。”
是,您用的不多,但少府寺却赚了太多,啥生意都掺和,而且,市舶司和盐税的钱,您都收归内库,这几项加起来,就上百万贯,您内库的钱粮,比朝廷的户部还是多。
王宁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
皇帝也不想说话,天气越来越热了,容易出汗。
到了下午,由射声司传来的书信,终于到李嘉的手里。
阉人能收养子嗣,继承爵位吗?
李嘉陷入了沉思。
若是按照后来人的标准,当然是希望什么贵族爵位越来越少,让朝廷减少开支,少一些废人,明清两朝的王爷们与八旗,可是前车之鉴。
所以不允许阉人收养子嗣来继承爵位。
但,若是按照当世人的标准来看,收养的儿子,与亲生的儿子,继承权都是一样的,符合世人价值观的。
尤其是唐末时期,那些宦官们就一边收养子嗣,一边把持权利,所以导致父死子继的情况有很多,宦官这个毒瘤,难以剔除。
所以,允许,是符合传统,又能安抚将领之心的策略。
黑夜里的通明灯火,高门内的宴饮,古色古香的美丽建筑内传来了女人清脆的欢笑声。虽然在无边的夜色笼罩下只是很小的一个地方,但董家的气氛隐隐带来歌舞升平的盛世气息。,有圣命宣读,况且,还是他的熟人,所以,破例是应当的。尤其是唐末时期,那些宦官们就一边收养子嗣,一边把持权利,所以导致父死子继的情况有很多,宦官这个毒瘤,难以剔除。
所以,允许,是符合传统,又能安抚将领之心的策略。
黑夜里的通明灯火,高门内的宴饮,古色古香的美丽建筑内传来了女人清脆的欢笑声。虽然在无边的夜色笼罩下只是很小的一个地方,但董家的气氛隐隐带来歌舞升平的盛世气息。,有圣命宣读,况且,还是他的熟人,所以,破例是应当的。
第四百九十九章天使
“请满饮此杯——”对于林仁肇而言,这些歌舞,只是点缀罢了罢了活跃气氛,更容易下酒,姿色什么的自然毫不在意。
陈乔也是如此,作为吏部侍郎,他并没有像其他的同僚一样沉迷于酒宴妹色,而对于国势一向是忧心忡忡,书生意气。
国势的颓废,让他这般的书生词臣,都有些看不过眼了,而且,随着和平的降临,朝廷上下不思进取,沉迷于享乐,对于未来是悲观的。
作为一个积极进取的主战派,陈乔着实厌恶,只是人言微轻,对于朝廷的走向影响不大,所以,此次出使,就是他自己把握的机会。
对于林仁肇这样的主战派以及有能力的将领,那是非常欣赏的。
“留守,请——”陈乔笑着饮下,然后说道:“多日未曾见过留守,今日心情着实令人欢快啊!”
“天使到来,某也是喜不自胜,而且。”林仁肇也笑着点头,然后问道:“不知天使到来,所为何事?”
“你们都下去吧!”陈乔挥挥手,然后再饮了一口酒,待这些歌姬舞妓走后,他这才叹了口气,双目有神,问道:“朝廷遣某来问询,鄱阳湖的水贼,是否已经清剿完毕?”
“哎,一言难尽。”林仁肇是个比较固执的人,也是个比较诚恳的人,他摇摇头,颇为烦躁地说道:
“本来按照咱的计策,这鄱阳湖水贼,此时应当消散,但,如今,也不知是怎的,这些水贼竟然聚拢而起,号称锦帆军,还树起旗帜,说什么替天行道,减轻赋税劳役。”
“如今,大半的水贼聚拢成锦帆军,已然成大患,超过五千人,粮草不缺,日夜不停的操练,看来密谋大事。”
“留守,请与我说实话,可有养寇自重之想?飞鸟尽、良弓藏之念?”陈乔放下酒杯,轻声又颇为随意地问道,眼眸中,一片明亮。
“咱不是那样的人。”林仁肇闻言,心里立马就传不爽快了,沉声道,声音不自觉的放大了:“些许水贼,某绝不做此事。”
“那就好。”陈乔笑着说道,气氛瞬间又轻松下来,他吃着菜,说道:“这长途跋涉,可没有这样的好菜吃。”
“陈翰林,请——”林仁肇自顾自地饮了一杯酒,心中还不痛快,直接说道:
“某真不是推脱,这鄱阳湖的水贼,的确有许多蹊跷之处。”
“哦?请讲。”陈乔这才一脸正色的说道。
“某已经将禁运粮食入鄱阳湖,所有的衙门都开始禁锢,可以说,明面上,这一个多月以来,一粒粮食都没有进鄱阳湖,但,这锦帆贼却神通广大,毫无缺粮的忧患,反而不断地收拢水贼,已经成一统鄱阳湖之势。”
林仁肇不由得说道,目光越来越凌厉:“也就是说,这锦帆贼背后,有一股大势力,可以运送粮食入鄱阳湖,甚至,这股势力勾结地方,偷偷地运送粮食,从而将其供养。”
“具探子来报,这些锦帆贼兵械不缺,而且,基本上都在用军法练兵,何其猖狂?”
“有怀疑的势力吗?”陈乔眼睛一眯,心中瞬间重视起来。
“末将怀疑,很可能是伪国的人。”林仁肇郑重地说道,然后起身,又拿来了这张邸报,说道:“这几个月,伪国的邸报,正大肆的传阅,屡禁不止,江西数州之地,已然都有,防不胜防,其中,大部分都是诋毁朝廷的消息。”
“您不知晓,随着邸报流传的越广,这人心越发的躁动,尤其是前些时日漳、泉、汀、建、剑五州之地尽失,百姓更是惶恐不安。”
“哼!”陈乔看了一眼这邸报,然后冷声说道:“这皇甫继勋,一下子失去两万大军,这人心怎能不惶恐?虔州虽然目前不曾有失,但想来已然时日不多了。”
“待伪国沿赣水而下,整个江西,就危险了……”
陈乔毫不顾忌地说道:“正是有这些无能之将,常败将军,所以,大唐国势日趋败坏,朝堂之上,更是不用多言……”
作为地方将领,面对这些诋毁朝堂的言语,林仁肇颇有些尴尬,这些将门和文官的事,他着实插不了手。
“皇甫将军之事,原本在末将以及各州县的封锁下,自是不会流传开来。但,这邸报刊发,将其叙述的十分详尽,仿若亲眼目睹一般。”
林仁肇颇为无奈地说道:“末将本是不信的,待之后派人打探消息,与其所言一般无二……”
“某此次前来,也是为了此事。”
陈乔鄙视地说道:“这皇甫继勋,失陷两万大军,极其无能,朝廷震动,虽然是将门之后,但着实难以洗刷罪责。”
“所以,朝廷需要一个干将,收复失地,恢复咱们大唐的名誉。”
“天使所言的干将,就是末将?”林仁肇有些讶异,但又觉得理所当然。
作为降将,他从来没领导过神卫军,这是朝廷直接管辖的,他只能带着一些地方军队。
但,作为南都留守,他的职位是极高的,而且,又深受皇帝信赖,带兵打仗又是正常。
“没错。”陈乔点头,说道:“原本以为你养寇自重,纵容水贼,但若是你所言不错的话,这水贼来头不小,恐怕就是伪国的手笔,剿灭是极为不易的。”
“所以,此次我带来了朝廷的圣旨,若是发觉你真的在养寇自重,那么哪怕是朝廷的意思,我也会带着圣旨回去,不让你带兵。”
这番话说的,让林仁肇颇为感叹,心中升起一阵阵的敬佩之情,不由得说道:“若是朝廷尽是陈君,大唐又怎能不统一天下?”
“这次,朝廷上下,乃至于陛下,都难以容忍伪国的侮辱,决定将洪都的五万大军,并金陵的两万神卫军,一起交由你统帅,甚至做出了将江西近半的夏税,全部充任军饷。”
陈乔摇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只有一件要求,必定收复失地,一扫我大唐的屈辱。”
“若是有余力,还可夺得岭南,大涨国威。”
第五百章无言
在皇甫继勋书信金陵,述说因有人泄露军情,从而导致全军被袭击,自己临危不惧,带领兵卒们不断地冲杀出一条血路,杀敌无数,精疲力竭,这才到达虔州城,为神卫军保存了些许力量。
这番话,再加上许多将领的联名,其实金陵那边已经相信了,再加上将门势力的发言,朝廷很快就决定不追究其责任,只是要求其守护好虔州城。
甚至,在这群老将门的影响下,朝廷还准备再派遣军队,让他对阵伪国。
只是,皇甫继勋百密一疏,他万万想不到,在他战败后的第二天,长沙府就紧急加印了上万张邸报,大部分分发到江西,甚至到金陵去,打击敌方士气。
于是,这场败战的底细,已经被完全泄露,金陵的相公们气恼不已,连忙派人追回信使,而对于这种可耻的将领,杀之心都有了。
公然欺骗朝廷,欺骗他们这些为国劳心劳力的宰相,简直是罪恶滔天。
可是,将门的势力实在太大,地方、中央的军队中,盘根结错,密密麻麻,斩杀的指令,还是没有发出去。
李煜本来是愤慨的,但性子软,被人吹吹风,为了巩固统治,就只能选择从轻发落,捏着鼻子认可皇甫继勋的说法。
免职,禁锢三年。
这是讨论一个时辰后,朝堂上达成的共识,也是一个几乎所有人都认可的结果。
而,连寄予厚望的皇甫继勋的都失败了,还有谁能担任这项重任呢?
将门子弟?不行,皇甫继勋太恶劣了,作为坏榜样,他说明了没有经过锻炼的将二代,完全不适合对战敌国,还是帮忙皇帝掌握军队吧。
剩下的能够得到皇帝信任,并且具有能力的将领,只有一个人——林仁肇。
作为南都留守,奉皇帝之命在洪州练兵数万,任劳任怨,而且,作为降将,他在军队中并没有根基,很让人放心。
这次损失太大,可以说,这几年的养精蓄锐,已经损失近半了。
后周南下三次,江北十四州的兵将全军覆没,加上部分神卫军,可以说,后周郭荣,已经把南唐打断了骨头。
这些年来,南唐表面上很恭敬,实际上一直在偷偷摸摸的练兵,养精蓄锐,但仍旧没有达到数年前水平。
毕竟兵卒易得,老兵难求,能战的,敢死的,几乎都没了,神卫军更是伤筋动骨。
如今又是两万精锐损失。这两年修养,神卫军总数恢复到了十万,但实际上的战斗力却打个问号了,丧失两万精锐,不可谓不大。
“这次,定要一举平定伪国,洗刷耻辱。”李煜一锤定音,决定让林仁肇,这个行动派,去统帅他的神卫军,夺得岭南,收复失地,从而振兴国势。
而且,派任陈乔担任监军。
南唐朝廷,如今就是个四面漏风的破房子,不只是中原能够轻易得到他的消息,射声司如今只要耗费这些钱财,也能得到这样的军机情报。
可以说,建国只有几十年的南唐,重文轻武,看起来是个中年大汉,其实已经是外强中干,里外透风,尤其是失去江北十四州后,再无进取心,只能苟延残喘。
只要是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晓守江必守淮的道理,没有了淮南,南唐就只能任人宰割,大部分人都想离开这艘破船,重新寻到一处好船。
所以,走漏风声,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很快李嘉就知晓了金陵的举动,不由得大喜过望,说道:“事成矣!”
随即,他又派人传信给黄阳、陈兵二人,让他们依计行事,且好好守着城池,不能轻易地失去。
而洞庭湖水师,早已经蓄势待发,许多船坞一刻不停地修建船只,每天都有新船下水,试航,洞庭湖的船只,已然超过了千只,除了能搭载万人水师之外,还能搭载至少三万人的军队,以及物资。
江陵城附近的船只,不过是表面上的罢了,就是为了迷糊中原和南唐方面。
“再等一些时间,再等等,只要禁军入蜀,就可以了。”
李嘉一边嘀咕着,一边查看了奏折。
激烈的角逐已然平淡,如今,又到了等待的时候,只要中原有行动,就是南唐的兴灭之时。
虔州。
本应该是被围困之城,但就在皇甫将军的别院内,恰恰在这样的地方,清雅幽美的丝竹之声渐渐响起,十数窈窕女郎纷纷起舞,她们面容娇美,衣着颜色鲜亮,款款起舞的姿态、飘逸的衣带,令人着迷。
皇甫继勋喝着酒,欣赏着美人,痛快至极。
他想着,自己的这份奏折送到金陵,再加上将门的兄弟们一说和,皇帝和朝廷肯定会信的,到时候官复原职,甚至,再多添一些兵马,就可以将城外的这伙贼人,一举消灭。
“将军,将军,敌军又攻城了。”
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一个传令兵跑了进来。
“怕个甚,咱们虔州城固若金汤,三千精锐之师,怎么可能会被攻克呢?让所有人严防值守,不要错漏了。”
皇甫继勋欣赏着舞蹈,毫不犹豫地吩咐道。
诺——
传令兵无奈地应下。
城外,唐军又进行了一次攻城,当然,虔州城太低,而且又小,不适合防守,黄阳并没有真切的想要攻下,只是在虚张声势,顺便练兵罢了。
真正防守的,应该是汀州城。
鄱阳湖。
天色已经大亮,天空灰蒙蒙的不见太阳,这是个阴天,地面上仍有薄雾,视线不甚透彻。
张大个子已经忘了,自己加入这锦帆军到底多久了,但,自从穿上这衣裳,又被训练着,吃喝不愁,已然忘却了时间。
每天都有鱼吃,隔三差五的,还有猪肉和羊肉吃,盐放的很多,这可比那些财主们日子好过多了。
有事没事,就与兄弟们一起比赛游泳,吃喝玩乐的时间总是最多的,而对于对击技巧,以及军令什么的,就完全掌握了。
而且,这里还有发军饷的,着实痛快。
最近,平静的沙洲,忽然就热烈起来。
林仁肇这贼斯,要调走了……
第五百零一章躁动
锦帆军,或者说是锦帆贼,大部分人都认为,自己这伙人,肯定要弄一次大的活动,攻城略地,甚至是造反。
自从成了水贼,就没有几个怕死的,怕死的早就归降了,还会存留在这吗?
所以,林仁肇走后的消息传来,锦帆贼们瞬间欢呼雀跃,一个个的都以为可以随意地快活劫掠了,天天待在沙洲,早就腻歪了。
但,高层还是清醒的,时机不对,锦帆贼的目标,也不是为了劫掠,而是为了在关键时机,发出致命一击。
沸腾的气氛,瞬间被压制下来,无人敢言语。
锦帆贼,由射声司挑选禁军骨干组织而成,陆陆续续地进行扩张,由数百人,一下子就扩充到了八千人,而不是林仁肇所知道的五千。
由于是禁军出身,所以这群高层们对于锦帆贼,一向是镇压为主,安抚为辅,铁拳出击,哪个敢放肆?
严刑峻法之下,松散的锦帆贼迅速成型,开始听从指挥,严守军规。
遵纪守法在强压下,是可以做到的,但松散而惫懒的天性,是水贼固有的毛病,如果一直用军队的法子来训练,那是事倍功半,自讨苦吃。
所以,对于水贼的训练,不是阵法,而是对于武器的个人运用,锻炼他们自己的搏击之术。
枪法,刀法,剑法,棍法,不一而足,再添上一些组合的招数,也算是提高了不少的战斗力。
当然,这种搏击术,对阵陆地上有章法军队,尤其是官方禁军,不管用,顶多与地方的乡军斗斗。
自认为锦帆军指挥的邱双德,外号是邱双刀,只因为双刀耍的利索,三五个人近不了身,方脸,浓眉大眼,胡子拉碴,眼眸深邃,看上去就是绿林好汉的模样。
“咱们锦帆军,没有命令,一个人也不得乱动,谁要是括噪,就给老子吊到杆子上晒一天。”
邱双刀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混不在意地说道。
“也不知道这林仁肇啥时候离开,咱待在这那么久了,着实烦闷。”
另一边,作为锦帆贼副指挥使,李大剑比较单薄,大眼,下巴只有一撮山羊须,担任的是智囊军师的角色,兼顾后勤生产:
“这些时日,他又加紧了巡逻,咱们的纸和笔,还有鱼啥的,都不容易出去,堆积成山了。”
“粮食不缺就行了,这些东西,也就是平日的消遣,弥补一些家用。”
邱双刀随口说道,满不在乎。
“呸,你可知,咱们这七八千人,还有这几千家属,每日的吃嚼,就要用一百石,一个月就是三千石,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正是粮贵,还有盐,衣物,兵器,朝廷每个月只给了五千贯钱,只够买粮的,若不是咱们有些进项,早就饿死了。”
李大剑看着其浑不在意的态度,瞬间就恼了,他辛辛苦苦钻营来的生意,容易吗?没有这些,日子能有这般快活?
“好了,好了!”邱双刀只觉得苍蝇嗡嗡地叫着,不耐烦地说道:“这林仁肇调走南下,去漳泉,就赶紧走,却一直赖着不走,着实可恶。”
“嘿嘿,人家说不定打着诱饵的计谋,想吊咱们上钩咧!”李大剑冷笑道。
“哼,整个江西州县,就跟筛子似的,什么消息不知晓?咱们若是真想劫掠,早就去了,还不是鼓励着这些百姓日后也是咱们大唐的,也不能便宜了这群水贼人渣,不然,哼哼!”
邱双刀咧着嘴,大笑道:“可怜他林仁肇,聪明一世,却没有想到,他的一切计谋,就在咱们的洞察之下,徒作无用功。”
“就这样待着吧,等朝廷的消息。”
…………
林仁肇依旧待在洪州,并没有直接南下。
事实上,他传出自己将要南下的消息,就是有诱捕水贼的意思在里面,但等了数日的功夫,鄱阳湖附近,依旧一片宁静,这伙水贼就像吃了素的和尚一般,心思镇定,一点也不上当。
对此,他也不以为意,这伙水贼本就是埋伏的棋子,若是那么容易就钓出来,反而不正常了。
他待在洪州,不光是为了诱捕这些水贼,其实更是在等待朝廷派发给他的禁军。
之前说了,南唐一直执行的是重文轻武的传统,军中经常安插监军,而监军,也经常随意干涉指挥,这也是淮南之战,南唐战败的原因之一。
南唐的军队分为三部分,中央的六军,侍卫诸军,以及地方州郡兵。
地方虽然设节度使,但节度使只能指挥自己的军队,而不能干涉地方,以及其他州县的部队,只是相当于一军指挥罢了。
中央最重六军,分别是神武、神卫、龙卫,龙武,天威,雄武,每军又设左右两军,与南汉一般无二,左右军又下分为左右厢。
每军的统军,一般兼任节度使,甚至还有的挂同平章事。
侍卫诸军,其实就是一个个番号军,比如羽林军,专门安置降将的,黑云都,打废了,多者千人,少者数十人,由六军中的神武军统军兼任指挥,甚至形成了传统。
龙武军,名存实亡,被后周打废了,神卫军,名存实亡,被皇甫继勋废了。
所以,能够调任给林仁肇的,只有另外四军,这四军虽然一直在修养招募,但真正能排派上用场的,只有龙卫军了。
因为龙卫军吸纳了许多淮南的旧兵,郭荣大发慈悲,放回来的降兵,可以说是南唐有数的精锐了。
郭荣三次进攻南唐,短短几年后,消灭了十万兵卒,淮南属于边境,边军比禁军都要厉害,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南唐十万精兵毁于一旦,不亚于打断了脊椎骨。
最恰当的比喻,就是明末时期的锦州之战,九边精锐尽毁,明朝进入灭亡倒计时。
所以,在龙卫军还未到达洪州之前,林仁肇不会南下虔州的,去解救那被包围的神卫军。
虽然其也是禁军精锐,但被打破了胆,已经不堪用了。
“皇甫继勋,真是国朝罪人。”林仁肇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就不多的精锐的,就被这样消耗了,真是该死。
第五百零二章不正常
“冲啊——”
一队又一队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喊着口号,在旗帜以及锣鼓的激励下,如潮水一般的向前涌去。
然后,搭梯子,上梯,再拿刀砍杀,砍杀一遍后,就响起了退军的号角,大军又普通潮水一般又退下来。
虔州城,每天都会如此的模样,不只是岭东军,就连虔州城内的士兵,也早已经习惯。
对于黄阳而言,这是在练军。
攻城战,对于大唐的兵卒而言,很不熟悉,而,对于岭东军而言,更不熟悉。
平日里听到号角,迈着步伐,与战场上的号角声,以及步伐,是截然不同的。
战争中,更容易受到气氛的影响,哪怕再清醒的人,也会不自觉的跟着大部队走,呐喊着,厮杀着,若是加点酒水的话,会让这种厮杀更畅快淋漓一些。
所以,虔州城,就成了绝佳的磨刀石,而皇甫继勋,就成了他成名的垫脚石。
没错,经过虔州突袭一战,黄阳的大名,瞬间传遍了长江两岸,以及整个大唐境内,名将之资,已然初显。
皇帝的赏赐更是显而易见,不仅运送来了大量的吃食和酒水,还送来了许多爵位。
一个子爵,按照惯例,以忠字开头,名叫忠阳子,食邑八百户,可以说,这个爵位含金量并不低,更何况,还有大量土地以及金钱还未计算。
而男爵,也有数位,只需骁勇校尉,骁毅校尉,更是达到了三十余个。
可以说,这番爵位的赏赐,绝对是振奋人心的,大军的士气,极具的膨胀。
战斗渐渐缓和、趋于消停。
只剩一些人扶着、抬着受伤的士卒渐渐往回走。黄阳转头对着一旁的副将说道:“今日试探,就这般结束了,皇甫继勋还未露面,今日指挥的将校,还是有点能耐,那么快就将咱们的撵下来了。”
“咱们在练兵,他们又何尝不是?”一旁的副将,因为获得男爵爵位,兴致很高。
“不过,再厉害也没有,不过是咱们的磨刀石罢了,磨刀石再厉害,也只能是磨刀石。”
“不可小觑伪军。”黄阳眉头一皱,他发觉,这几日下来,尤其是勋爵一下,军中突然就弥漫了轻敌骄傲的气氛,这样不好。
这些军队,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真正的大菜还未上桌,若是这般,怎么能敌对林仁肇,这不是给人可乘之机吗?
“莫说这般话,狮子搏兔,尚且用全力,不可小觑任何一个对手,这皇甫继勋,能够守到现在,而且还在坚守,毫无投降的念头,这种忠诚,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诺——”副将怔了一下,连忙应下。
“军心的这股歪风邪气,一定要洗刷干尽,真正的苦头,还没有到来,怎么能轻敌呢?”
…………
虔州城内,被黄阳絮叨的皇甫继勋,正醉卧美人膝,做着醒掌天下权的美梦。
虔州城被围,他还不曾知晓朝廷的举动,依旧还畅想着,如何率领大军,挽回自己的耻辱。
…………
“啪!”一百步外,一只华丽的箭矢正中靶心。
李嘉呼出一口气,觉得现在一切都非常完美。
作为皇帝,他射出的箭矢,都是带着华丽花纹的,一只这样的箭矢,耗费超过了一贯钱。
他也想节省一些,但工匠们却不可乐意,皇帝必须要有皇帝的气派。
一言一行,吃喝玩乐,衣裳打扮,必须符合身份,不能任性妄为。
作为开国皇帝,李嘉的权力更大,更能率意而为,一言堂,这种感觉很奇妙,很舒畅,女人们奉承,男人们屈服,在皇权的外衣下,没有任何人能够保持淡定。
这也是男人梦寐以求的权力。
但,李嘉习惯了这些之后,就突然的乏味了,再漂亮的女人,只能带来一阵快乐,随着一些抽搐,一切就索然无味了。
每天处理奏折,讨论政事,再吃喝,再享受女人宽广的胸怀,以及柔软的身躯,好像被固定了一般。
带兵打仗,并非他的特长,而目前唯一的乐趣,就是享受着指点江山,看着一座座城池被自己军队占领,一个个人物进入既定的谋略之中,这种畅快,别提多舒服了。
他重新取了一支箭,拉满弓,听着牛筋紧绷的“喀喀”细响,手臂上的青筋毕露。
而那弓弦的声音,又如同在倾听着自我最真实的声音,没有掩饰、没有纠结,最纯粹的声音。
“男人的灵魂,就是征服,除了征服女人,征服江山,征服男人,也是极为快意的。”
李嘉轻声念着,集中注意力,“啪”随着如同祷告般的自言自语,一箭又中靶心。
“果然,我的天赋并没有消失不见。”
皇帝很畅快地笑了,很开心。
穿越的特权,除了这个皮囊和身份外,只有这对锋利的眼睛了,一百米内,近若眼前。
随后,他又观看了一些歌舞表演,感到十分愉快,大殿上那些美女的腰身和胸脯,看得十分仔细,清楚。
穿越者的金手指,此时却只能有这些用处了,真是太废了。
大殿角落里跪坐着一大群乐工,也面有陶醉俨然自得地鼓瑟吹笙,佳丽们长袖飞舞,追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众女载歌载舞转了一圈。
随着音乐的响起,靠近李嘉的美人越来越多渐渐有一股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
李嘉心中不由得感叹,当皇帝的感觉太好了,为了保持这样的美好,必须不断地前进,统一全国。
这时,一张明眸皓齿的清纯的脸,印入眼帘,身材十分美妙、十分诱人,一对杏眼里包含着仰慕,情欲等等味道。
翩翩起舞的柔顺身躯,眼波流转,随着动作的起伏,白皙而又修长的双腿不时地露出,薄弱下,那起伏的丰满不时地晃动着,白嫩可人。
由于李嘉双眼犀利,自然能看出,那对真实晃动的大小,以及其上的一颗红痣。
似乎看到帐篷凸起,那女子似乎浅笑起来,脸颊有一些娇羞。
然后,顺理成章地倒向皇帝。
“咚——”一声响。
“拿下——”皇帝一脚而飞踢,怒吼声响起。
ps:月末了,你懂得……
第五百零三章宣战
“自从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刺杀朕,真是好胆量!”
皇帝突然地一脚,让女子猝不及防,一下就倒地,随后,身边的侍卫们也一个个跳跃而来,刀剑齐飞,只将其拿下。
稍后不到十秒,快速无比。
李嘉喘了口气,后背都吓出冷汗,若不是眼睛好,看出其手中的簪子,一个不好,就受重伤,到时候自己的南唐攻略计划可就功亏一篑,前功尽弃了。
被这个发簪伤到,就算不死也得卧床,毕竟没有破伤风可以打,若是其生锈,那就真完犊子了。
女子滩在地上,气喘吁吁,胸脯起伏不定,但脸上却仍旧是倔犟,恨恨地说道:“你这个无耻之徒,本就该死。”
“可惜了!”李嘉叹了口气:“这世间,能活下来的,还有谁在乎无耻?”
瞧着那张娇媚的脸蛋,以及惹火的身材,一双大长腿令人振奋,夸张而不符合比例的胸脯,让李嘉心生怜惜。
“还真是对我了解的很,按照喜欢的模子找的,只是,有点傻,这世道,竟然还有使用刺客的。”
李嘉摇摇头,随口说道,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吃了一口冰凉的葡萄,吐出皮,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侍卫,颇为可惜地说道:
“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最见不到女人哭,拉下去吧,打晕了,直接埋了,让她在睡梦中离去。”
女子听闻这话,闭目不语。
“陛下仁慈——”这时,内侍省少监田忠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脸色煞白,待见到皇帝无恙后,这次缓了口气,尖声说道:
“这些该死的婢奴,竟然连这得人都不曾发觉,一个个拉下去宰咯!”
此话一处,服侍的宫女宦官们一个个跪下,瑟瑟发抖,低着头,汗如浆出,脸色惨白,但不敢有一人反驳,那样只会死的更惨。
“算了!”待刺客被拉出去后,李嘉看了一眼田忠,随口说道:
“这不是还没出事吗?”
“他们失责,自当有所交代!”田忠笑着给皇帝倒了杯酒,然后说道:“不过圣人仁慈,奴婢们自是欢喜,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一个个下去领三十棍,须得实着打。”
“多谢陛下天恩!”宫女宦官们一个个磕头如捣,欢喜地很。
“下去吧!”皇帝挥挥手,看着田忠一眼,说道:
“这刺客,是什么时候进宫的,谁经手,谁安排的,由你亲自来查。”
皇帝的话似乎漫不经心,但田忠心头为之一禀,脸色立马凝重起来。
服侍皇帝好几年了,自然清楚,越是漫不经心,代表着越要重视。
“陛下——”射声司的吴青也很快地赶了过来,低头,跪下。
负责皇帝安危的皇城司指挥,田文也快速而来,跪地不语。
“这世间,要我命的人有很多,毕竟,大唐崛起,就相当于在他们口里夺肉,自然争抢不断。”
李嘉不看这几人,一边自饮自酌地喝着酒,一边轻声说道:
“自前唐亡后,列国纷争,国兴国灭,这是天数,荒唐的事发生不少,有兵乱而死的君主,也有自杀身亡的君主,更是有被擒杀的,俘虏毒杀的,但,却从未听闻有被刺客所杀的。”
“荒唐,何其荒唐!”怒吼声响起,几位跪下的心头一震。
“若不是朕小心谨慎,就着了道,成为第一个被刺客所杀的皇帝,惹得天下笑。”
越说,李嘉越是气愤,这他么的,差点就名流千古了,因贪恋美色被刺杀,简直是千古笑话。
而作为穿越者,虽然贪慕权力富贵,但他一直保持着一颗仁心,除非威胁到他的权势,不然平日里的一些小错,还是能放就放的。
太过于苛刻的君主,尤其是对待身边的人苛刻,没几个有好后果的。
结果,就有了这样大的纰漏。
“臣等该死!”几人连忙认错,只求皇帝能息怒。
“哼,天天该死,就没几个去真的死的!!”皇帝冷冷地说道,让这几个好不尴尬。
“一国之都,皇宫大内,有这般的过错,真是给朕长脸。”
“今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这是最后的机会。”
李嘉语气平缓了一些,妈的,差点吓萎过去,刚才可是兴致勃勃的,突然来一下,大脑反应过来了,身体可还是如旧,一个不好,就是终身残疾。
“诺——”几人脸色涨红,齐声应下。
很快,皇帝遇刺的消息,传到了宫外,几个宰相立马求见,李嘉也积极接连,告诉大臣们,朕身体安然无恙,虚惊一场,不要瞎猜了,该干嘛干嘛去。
如此,一场风波才慢慢平息,但,远远不到结束。
借着这个机会,皇帝直接把屎盆子扣到了南唐的身上,直言,伪国亡我之心不死,这是在向冉冉升起的大唐宣战,又岂有不战之理?
所以,战争进行了快一个月了,大唐正式宣战。
邸报作为官方喉舌,自然不能置之不理,立马急忙出一波宣战,宣言,大张旗鼓地说伪国无耻,竟然派遣刺客行刺皇帝。
随后,又恬不知耻地说,大唐攻下闽南四州之地,消灭两万神卫军,正在围困虔州,并且号召江西百姓官吏,积极投降,回归真正的大唐怀抱。
蒙头盖脸打了一个月,除了高层知晓,普通的百姓哪里知道朝廷打仗了。
邸报一发出,民间瞬间沸腾,咱们又打仗了。
说什么话的都有。
商人们崇尚货殖艺术,对于打仗天生厌恶,当然,有人走邪门歪道的,准备囤货居奇,可惜,各府自去年就设置的常平仓,会教他们做人。
如果不行,那就用王法来治。
普通百姓天然的就讨厌战争,这意味着生活成本的上升,以及灾难的降临。
打胜了,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败了,加税还是小事,就怕抓壮丁,这可是要命的。
可惜,这天下何曾是百姓的?这百姓,又何曾说的是普通平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泥腿子们?
只有军队最欢喜,这意味着功勋。
ps:一句话,求票
再后,有书友说太上皇的谥号和庙号,的确是我疏忽了,但属于旁枝末节,书友们畅言一下,我来挑选。
第五百零四章筹备
如果说,对于湖南和岭南的百姓而言,战争不过是千里之外的闽南江西,唯一担心的不过是王师的胜负,以及朝廷未知的,即将开始的税赋和征兵。
议论了几声,又言语几声抱怨的话,就转头吃吃喝喝,再次低头忙活农活去了。
对于读书人而言,这是大唐开疆扩土,一统天下的预兆,面对南唐这样灭闽、楚的庞然大物,虽然忧心忡忡,但为朝廷鼓励之心不减。
都期盼着朝廷,大胜而归。
岭南自是基本盘,拥护朝廷自然不必说,但为何湖南民心,也是大半拥护?
无外乎,得民心者得天下罢了。
南唐不是没有征服过湖南,但,这个时代的乡里局限认知,让南唐兵卒仿若是出笼的老虎,对于湖南大肆劫掠,结果一无所知,就被周行逢撵回来了。
李嘉的大唐不一样,军纪严明,劫掠的事情没发生过,而且还减免了不少的赋税,自然百姓们用屁股投票了。
乱世中,百姓的要求没那么高,只要减点税,保证他们财产,那么就是盛世了。
而,江西数州,也是流传邸报的,关于两国宣战,以及自己这方失却数州,并且围困在虔州的神卫军余部消息,让江西瞬间沸腾。
这种沸腾,包含着不安,紧张,忧虑,以及对于未来的期盼,以及对和平的展望,更是对朝廷军队不作为,而感到深深的愤怒。
南方第一大国,输给中原也就算了,如今,竟然又输给了岭南,这样的蛮荒之地,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百姓们只知道输了,但对于那些士大夫和乡绅来说,这等于是敲碎了朝廷的一块威严,心思瞬间动荡了许多。
本就颓废的国势,看样子,越发的低落,仿若是一艘快要下沉的破船,看着架子大,其实根本就走不了多远了。
“皇甫继勋真是个废物……”
“难道,大唐又要亡了吗?”
“江西本是乱世乐土,不想竟然遭此磨难……”
乡绅们的意见,如同一道道溪流,汇入了衙门之中,对于那些官吏们而言,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政令的施行,没有往日的畅快。
就如同溪流中,突然出现一块块巨石,虽然溪流继续流淌着,但总是如鲠在喉,厌恶的很。
这样的意见,又汇聚到了洪州,到达了林仁肇的桌子上,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尽快行军的催促。
……
待真切的得知两个唐国宣战,并且争斗时,赵匡胤这才放下心,但忽然又提拉起来,他想起赵普的话,若果真让岭南那个唐国胜了,那就大事不好了。
于是,挥挥手,赵普又被迫停下手头的事务,去见皇帝,最近军队的调换,以及粮草的募集,让他忙的不可开交,但皇帝却不能拒绝,这是关乎前途的。
失去了军心,他这个枢密使能做到几时?
“你且看看这个!”赵匡胤将邸报送到其手里,然后道:“这南方,乱了那么久终究还是宣战了,看来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
宣战与不宣战,其中的意思完全不一样。
不宣战,那么两国一边打,一边可以正常做生意,不耽误。
而宣战,那么就意味着,大宋不能置之不理,为何?
因为大宋是南唐的宗主国,李璟认了郭荣为爸爸,所以,继承了郭荣的皇位,赵匡胤也是李煜的爸爸,儿子被打了,可不能置之不理。
况且,每年的几十万孝敬,可不是假的。
最明显的就是明朝援朝打倭,清朝平定朝鲜东学党之乱,都是儿子被打,爸爸帮忙。
所以,面对儿子被打的这种情况,赵匡胤必须做出应对,不然就有失爸爸体面。
早知道,大宋儿子,不止是南唐,还有吴越,西北的定难军,都在看着呢,爸爸要是不合格,人家指不定就不认了,请添许多麻烦。
“未曾想,岭南真有知道胆量,刺客,不过是借口罢了。”赵普皱眉,沉声道:
“林仁肇领兵,看来,江南是重视了。”
“咱们大宋又该如何?”心里头早有腹稿,但赵匡胤还是想听听赵普这个军师的意见。
“官家应当发谕旨驳斥岭南,再发旨宽慰江南,而且,陛下也可让吴越国不要轻举妄动,甚至适当时,支援一下江南,如此,表面上,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
赵普的话,是极为妥当的,顾全了朝廷面子,又毫不费力,就让南唐满意而归,其他几个干儿子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卿家所言甚得朕心!”赵匡胤黑脸笑了起来,道:“只是,岭南若真是有所图谋,这些就不太稳妥。”
“所以,山南东道的慕容延钊,需要按兵观察,一点战事不利,也可威逼其退兵,保存江南一些兵马。”
“官家所言甚是,臣疏忽了。”赵普连忙极为赞叹地说道。
“哈哈哈——”赵匡胤大笑,摸了摸胡须,心中甚是满意。
时间来到了五月初,等待了快十日的龙卫军,终于齐整地来到,林仁肇的身上,又添了一个头衔——闽南征讨使。
两万五千人的龙卫军,果然不同凡响,无论是士气还是风气,都是精兵的标准,比林仁肇训练的兵马,更是显得彪悍。
“不愧是朝廷禁军,果然大为不同。”林仁肇赞叹道,只是颇有些遗憾:“只是,再也没有淮南之战前的那股气势了。”
“如今这般气势,不过是龙卫军们知晓对付的是岭南之兵,南兵自古孱弱,他们信心满满,所以走路生风,昂首挺胸。”
一旁,作为监军使,陈乔到是颇为不屑地说道:“若是碰到中原禁军,这些龙卫军,腿肚子直打转,比之新编的雄武、天威等军,大大的不如。”
“将是兵之胆,这些兵卒虽然被中原打散了精气神,但在吾的率领下,定能胜利,而且,我也要重凝其军魄。”
林仁肇凝望着这些龙卫军,自信地说道。
“希望如此吧!”陈乔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自从淮南之战,禁军皆惧怕中原,未战而先怯,谈何再战!若是中原再南下,这大唐天下,怎能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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